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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荷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程殷
云深问我“靖平,高考很难吗”
“也不太难。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们班主任说韩彦成现在是我们班上的第一。如果他一直保持现在的水平,高考就可以考进全区的前十名。那应该是很了不起了吧”
“对。”我回答。
“那算什么”玮姨挟了一块鱼到云深碗里,不服气地接茬“靖平当年的高考成绩是北京的理科状元。而且那会儿他才十五岁。”
“真的吗”云深满脸崇拜地看着我“靖平真厉害”
我笑着对她说“我那时候的高考没有现在难。”
灯火阑珊处 靖平
窗外的夜色静得像水,我坐在家中书房里久别的书桌前,在熟悉温醺的灯下,处理因为这次长时间离家而集下的公司和医院的事务。
“公子,请喝茶。”玉钟银铃一样的声音敲击在我的耳鼓。
我抬头,只见云深站在我身旁,双手托着一个水晶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青瓷菊纹茶盏。
现在我喝的茶都是由云深亲手沏泡。沏茶是件极麻烦的事,先要将水煮沸,再静置到八十五度,然后用热水温壶,在喝茶前的五分钟开始冲泡,这样沏出的茶,味道才最好。
我本不想让她做,但这执拗的孩子却非不让别人插手。我无奈随她之余,只好少喝茶,改喝净水。
“这是奴家为公子刚泡好的狮峰龙井。公子请用。”云深学着戏里的腔调,向我敛福行礼。她最近受玮姨的感染迷上了昆曲,牡丹亭,桃花扇,长生殿,一出接一出地看过来。
此时灯下,她花瓣一样莹润的脸上,倩笑盈盈,一双忽亮忽闪的大眼睛,娇嗲顽皮,正是戏本中风华正茂的二八佳人。
我的心怦然一动。
“有劳小姐,小生这厢感激不尽,不知何以为谢”我逗着她玩,也跟她念起戏白来。
她倏地红了脸,垂了眼帘,扇子一样的睫毛一闪一闪“我我要我要你明天早些下班,带我去听俞丽拿的梁祝演奏会。”
明天明天我有一堆资料报表要看。但是,算了,开开夜车吧。我对她一笑“好。”
清逸绵长的香气从茶盏里渗出,夹带着温润的水汽在书房里四散开。
云深坐在我身旁的一张小书几前,看着一本王国维的人间词话。
她雪花石膏般细致洁白的皮肤在柔和的灯光下,透出隐隐半透明的晶莹。一双深邃略凹而眼角又略略轻翘的双眼躲在卷翘长睫的后面,随着眼帘的翕动,忽隐忽现,美丽灵动得象一个梦。一张弧度优美精致到不可思议的瓜子脸,是arie家族的女性共有的特征,而她挺秀而比例完美的鼻梁,并不像一般亚洲人的低平,也没有白种人的突兀,而是恰到好处的优雅和含蓄,让她一张尚且稚气的脸多了一份高贵端丽。
她的骨架窄小,被一层恰到好处的肌理包覆着,纤细轻盈,但并不瘦得嶙峋。身量虽不算太高,但却是典型的白种人中最完美的纤长挺翘的身体比例。
她的美丽让人在看了第一眼后,就再挪不开眼睛。而越和她接近,你就越感觉在她美丽外表包裹着的里面,有什么梦一样的,迷离的东西更加惑着你,想去探,去求。那是种比她的外表更诱人的东西。
这时,她轻吁了一口气,枕着手臂伏在书几上,几根玉管一样的手指划动着书页,眼睛迷蒙地看着前方。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解词中绮情的小孩子,她已开始用带着些许憧憬微愁的语气念“花自飘零水自流”。
“又看到哪一句了”我含笑了然地问她。
她依旧伏着,只旋正了头,尖尖的小下巴抵在手背上“王国维说人做学问有三个境界,靖平你读了这样多的书,觉得他形容得贴切吗”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转了转座椅,正对着她“还是比较贴切的。第一境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讲的是人在求而不可得时的孤独。第二境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明知不可得亦求之的执着。最后一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人在苦求无果,万念俱灰时,才发现其实所求近在咫尺时的一种顿悟。人在求学时,心理上大多是经历过这三境的。其实不但是做学问,人生也是如此。只要有所求,那么孤独,执着,和顿悟就都是必然的。”
她起身,走过来,跪坐在我身前的地毯上,仰头看着我,清澈的眸子里闪着熠熠的光亮“那爱情是不是也是这样”
沉默了片刻,我回答她“是的。”
她看着我,眼中的期许和向往,并不像孩子想要糖果玩物时的欲望。
我用手指替她拂正了一缕额前柔软的刘海,温言告诉她“你现在还小,以后就会懂。我只但愿你不用经历苦求无果和万念俱灰,就已经得到了你的幸福。”
她用那样深的眼睛看着我,不像一个孩子。然后慢慢把头枕在我大腿上,垂着眼帘,不再说话。
她在想什么爱情韩彦成
自从她十四岁初潮那天夜里哭着冲进书房,问我她是不是得了癌症要死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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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开始不露痕迹地,逐渐不再和她有肢体上过分的亲密。
虽然她现在仍要从我的杯子里喝水,从我手里吃东西,我却不再让她坐在我腿上,不再让她用手环着我的脖子在空中打转,不再让她长时间地用面颊紧贴着我的,不再吻她的额头和脸。
这是我为了她正常的成长必须放弃的东西。
现在她就在我面前,温软的呼吸有节律地吹在我腿上,穿过裤料,融进我血脉的搏动里。
这样的幸福我还能保留多久
醉素 靖平
今天下班稍早,我回到家时刚好五点。
玮姨一见我就像见了救星“靖平,你快去劝劝那个小祖宗。她连中午饭也没吃,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练不好字就不吃饭。谁也劝不动。黄维安也是老糊涂了,教琴就教琴,还要逼云深练书法。还不到十六的孩子,他当个神人来要求么你快去劝云深,带她出来吃饭。”
黄维安先生认为中国音乐与诗词书法相通相辅,因此坚持要云深在练琴的同时,精读诗词,勤练书法。云深习楷书与行书已有四年,尤其一手赵体小楷写得婉雅秀逸,清丽出尘。怎么现在又会因为字写不好而不吃饭了
我快步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门。
“我不饿。”云深的声音传出来,有些有气无力。
我推门进去,笑着说“但是我饿了。我们家的小公主不出来吃饭,玮姨可是不准大家动筷子的。”
云深正一手撑着脑袋坐在案几前,回头一看是我,又垂头丧气地转回身去。她脚下已是扔了一地写过的宣纸。
我走到她身旁“这是怎么回事”
“我写不好字。”她沮丧地嘟囔着“写不好字的人不配吃饭。”
“胡说什么照你这样说,我七岁的时候就已经饿死了。”我定睛一看她面前摆放的字帖,居然是一本怀素的自叙帖。
我惊异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草书的”
“从你走的时候开始。黄爷爷说草书的率性颠逸与大开大和,与琵琶武曲的风格相似,要我细细地领会。我摹帖的时候还行,可一到临帖就怎么也写不出神韵来。”云深两道黛眉皱起,一脸发愁。
我笑着安慰“怀素是狂草的名家,而这张自叙帖更是他晚年集大成的绝世之作,一般人能得其神韵的一二就已经不简单了。况且这种字体气势太大,对女孩子来说尤其难练。当年怀素蕉叶练字,写坏的笔都埋成了笔冢,但你才只练了两个月,所以现在写不好也很正常。是不是你黄爷爷急着拔苗助长,不但要你琴艺精湛,还想一口气把你拔成一个女草圣”
她摇头“那倒不是。黄爷爷也说怀素的字对我来说太难,就只让我尽力去揣摩其中的神韵,实在写不好也没关系。”她有些沮丧地苦着脸“但是这字练不好,对十面埋伏和霸王御驾那样的曲子,我就很难驾驭到十分。我可不想一辈子只能弹好夕阳萧鼓或者昭君怨这样的文曲。”
“好,有志气那让舅舅来给你想点办法。”我点头道。
我小时候曾被母亲逼着练字,这张自叙帖因着它的汪洋恣肆和挥洒奔放而成为我的最爱。我曾对此帖临摹无数,其中的要诀与心得仍记忆犹新。
于是我拉过一张椅子,在云深身旁坐下“这张帖在布局上采用的是行行逶迤、翩翩恣肆的方法。你注意看这些字的笔画点,要如高峰坠石;竖,要如万岁之枯藤;而弧钩,则要如劲松倒折 ,落挂石崖。这些字大多使用中锋运笔,笔划饱满均称,因此字形刚劲浑厚又婉转自如,而他们的结体又大小斜正,互有呼应。”
“有些篆书的风格在里面呢。”她轻轻扬眉。
“说对了,真是聪明孩子。”我对她赞许地一笑,接着说“说完了形,我们来说神。这张帖气势连绵,雄浑流畅,随手万变间又法度具备,狂肆奔放中又有开有合。尽得草书的疏狂热情,又兼魏晋法度的雍容大度。”
她若有所思道“看怀素的字总让我想起李白的诗。一样的浪漫奔放,但又秀丽端雅。”
我点点头“说得不错。既然你在练草书,那我出一道考题,就四个字颠张醉素。你知道多少,说给我听听,好让我看看我不在的这两个月,有人偷懒没有。”
她小鼻子一翘,胸有成竹道“我可没偷懒,你考不倒我。颠张是指唐代的张旭,又称张长史。他是草书大家,经常酩酊大醉,呼叫狂走之后,再落笔成书,甚至用头发沾墨写字,所以人称张颠。他是苏州人,还是我半个同乡呢。而醉素指的就是同处唐代的怀素僧人。他也爱喝酒,酒酣兴起了就拿笔在寺院墙上猛写,因此得了醉素的名号。他们两人被并称为唐朝的草书二圣。”
“答得不错。”我夸她“那这二人的书风有什么区别”
她略一思索开口说“张旭的字我也看过几帖,都是全篇一体,像是一笔书成的。而怀素的却是独字的连笔。都是疾风骤雨样的奔放草书,但张旭的显得更随性不羁,而怀素的就稍显内敛灵秀,是两种不一样的美。我说得对不对”
我重重点头“非常对。”
她问我“他们两人中,你更喜欢谁的书风”
“怀素的。”我答。
“为什么”
“刘熙载曾言:张长史书悲喜双用,怀素书悲喜双遣。就是说,张旭的字激越奔放,纳尽人间悲喜激情,而怀素的字却是在狂肆不羁间又含控制和法度,是一种超越尘世悲喜的禅意挥洒。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种有控制和内敛的激情。”我回答。
“既然有激情又为什么要控制和收敛” 她眨眨美丽的眼睛。
我答道“怀素是个和尚,尽管也喝酒吃肉豪情狂放,但毕竟是学禅之人。这俗世的情感,他是不能有的。”
“我问的不是怀素。”她垂下眼帘,轻声说。
我一愣,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对她笑笑说“我只是喜欢这种字体而已,没那么多玄妙在里面。”
她眼中掠过一抹失落。
但是云深,我能对你说些什么
“这样吧,我把这帖写一遍给你看看。你注意我的运笔和气息。”我说。
“你把着我的手写吧。我小时候第一次练楷书的时候你就把着我的手写。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你的笔势起落,就很快入门了。”她明亮的眼睛期待地望着我。
我沉默片刻,开口道“好,你站到我身前来。”
云深站在我与案几之间,手里擒着她刚才用过的那只紫毫。
我站在她身后,右手覆在她拿笔的手上,然后握紧。她的手滑腻柔润,如同一块软玉。
我身体略略前倾,尽管我们的衣物已经相互摩擦,但我却尽量保持着与她肌肤间微毫的距离。但她鬓边的柔发却避无可避地触上我的面颊,伴着她身上隐约的柑橘花的清新体香,在我心中划出一波一波的暗潮。
这时,她的身体忽然微微向后一靠,和我的紧紧贴在一起。我心中的暗潮骤然变成了狂涛,心跳得沉重而激烈。我告诉自己往后退开,但脚却像被定在了地上,半步也挪不动。
我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平静。对写字来说,神涣是大忌。
“手上放松,注意我的起落,回转,运笔,还有气息。下笔前要做到心中已有字,就可一气呵成”我嘱咐她道,然后敛气凝神后,挥毫下笔。
我只节选了自叙帖中的一段,提笔完成后,我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向侧一步站开。
“感觉到了吗”我问她。
她慢慢抬起蝶翼般的长睫,褐眸里闪动着我从未见过的激越璀璨光华,珠润的唇边擒了微微的颤动,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庞晕满润泽发光的绯色。
她就这样,带着绝艳的风华和隐约的盼望憧憬,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几乎已经无法思想,但却强迫自己转开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我轻轻拿下她手中的紫毫放在笔架上,再轻松地对她一笑“快去吃饭吧,不然你的舅舅要饿出胃病了。”
初劫 靖平
再过两周就是云深十六岁的生日,澄碧和hiie后天会从甘肃赶回来,然后休一个长假,和云深好好过一个假期。他们在四川的考古工程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完工以后,便被中国国家家考古局借到甘肃,参加楼兰古墓的开挖和鉴定工作。他们两夫妇当然求之不得。
云深这几天忙着给父母准备礼物成碧的护肤品,治hiie腰疼的中草药,还有给他们买的衣服。我因为太忙没时间陪她,她就拉着玮姨一趟一趟往商店跑,搬了一大堆东西回家。
此刻,我正在办公室里看着这个季度公司股票的涨幅统计,ni悄悄走进来,站在我桌前。
“什么事”我抬头看着他,略略坐直了身体。
很奇怪,他以往都会先打电话询问,征得我的同意后再进来。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ni看着我,一改以往的轻松调侃,蓝色的眼睛里含了悲悯和忧虑。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靖平,我刚收到一份给你的传真。楼兰的考古工程出了事故,一座正在被发掘的墓穴塌了,死了七个人。你姐姐和姐夫也在里面。”
我一动不动,看着他,时间似乎停滞了。良久,我听见自己说“你再说一遍。”
ni的嘴唇翕动着,但他的声音却被我耳中的轰鸣盖过。
昨天才和我通话的澄碧和hiie已经不在了吗
我生命里已所剩不多的亲人又少了两个吗
云深,你怎么办
普渡寺的宽林和尚给你算的命果真是言中了吗
这是否就是你命里的第一个劫难
我把车留在公司,叫了一辆出租车送我回家。我此刻脑子太乱,需要集中精力想想等一会怎样面对云深和玮姨。
回到家时,玮姨正叮嘱着佣人在摆放几株新买的瓣莲兰花,看见我,很是惊奇“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我简短地告诉了她事情的缘由,她顿时抖得几乎站不住。
franois和我扶她坐下。她头靠着我,开始低低地哭泣。
“云深怎么办要先瞒着她吗”玮姨断续的语音里间杂着压抑的哭泣。
“网络和电视上的新闻已经开始报道,不可能瞒她了。”我沉重地回答。
玮姨开始大哭起来“那孩子这样小,还不到十六啊。她怎么受得了“
“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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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现在她人在哪儿”
“在她自己房里。”她哽咽着,又叫住我“靖平,还是我去吧。我怕你看了她伤心的样子受不了。”
我摇头“不,我去。”
我把玮姨交给franois和菊婶照顾,然后缓步上楼,脚沉得像灌了铅。走到云深房间门口,我伸手敲门。
“请进。”是她欢乐清脆的声音。
我推门进去,她坐在窗前,正在用鲜艳的包装纸,精心地包裹给她父母准备的礼物。
“靖平”她欢悦地蹦过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不说话,只深深看着她,仿佛要把此刻她欢乐幸福的笑颜刻到我魂里去。
我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她。这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过的动作,但此刻我将她抱得那样紧,连我自己都觉得肋间生疼。
她带着惊异却乖巧地伏在我胸前,手摩挲着我的肩“怎么啦靖平,你在发颤。”
我在害怕,从未有过的怕,怕她会有的的反应。
我把面颊和她紧贴在一起,唇放在她耳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云深,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都会看着自己的长辈去世,都会迎接新生命的诞生。我们无论多爱一个人,终究还是会和他分离。这是自然规律,只是早晚而已。”
她用力挣开了我的怀抱,撅着嘴,双目熠熠地看着我“我却不想你离开我。”
“我不离开你,只要你需要。”我盟誓一般说。
她笑了,脸上的喜悦和满足让我无法启齿。
可是无论我如何拖延,终究还是要让她知道。我硬着心开了口“云深,爸爸妈妈不在了。”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明白地看着我。
我继续“工地上出了事故。爸爸妈妈去世了。他们不能来和你过生日,但是会在天堂里看着你。”
她朝旁边走了两步,突然捂着心脏蹲了下来。我赶紧去扶她,但她已经摔在了地板上。
我飞快地把她翻过来,下意识地把手指探到她鼻下 – 她没了呼吸
心跳还在,可却没了呼吸
我以最快的速度将手伸进她衣服里,解开她背部文胸的扣子, 然后把她平放在地上,左手捏住她的鼻子,右手撬开她的齿关,再抚住她的胸廓,开始做人工呼吸。
周围的一切声响我都听不见了,只有我的吹气声和心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喊“云深,留下留下留下”
终于,她身体一动,开始猛烈地咳呛。
我抬起她的上身,让她靠在我怀里,紧搂着她。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快要跳出喉咙,而全身开始止不住地发颤。
作者有话要说丢下一个开虐的头,我遛了。
漱玉 靖平
我医院里精神科的主任医生莫大夫从云深房间里出来时,她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他扶扶眼镜问我“林小姐这样不哭也不说话有多久了”
“两天了。”我回答。
“她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突发性的抑郁症。”
“有多严重”玮姨着急地问。
莫大夫回答“保持这种状态,时间长了会转化成自闭症,如果一直不能治愈就会加重成为”
“精神分裂”我接口。
他沉重地点头“药物只能让她睡觉。但不能多吃。她醒着的时候,要她平时最信任和最亲近的人,跟她多说话,交流,逐渐打开她的心结。这才是治好她的根本方法。”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放下了手里所有的工作,待在家里,时时和她在一起。
她仍然不说话,不哭,也不吃东西,只在我每次端着碗又哄又求后,能勉强喂下一点。她人瘦得脱了形,只剩一双昔日光彩四溢的大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远处。她对任何东西都不反应,只在我和她说话时,会看着我。
她醒着时,我几乎寸步不离,不断地和她说话,读书给她听,陪她看影碟,带她兜风。总之,尽量避免她有太多臆想。从不信神佛鬼怪的我,和她讲人间天上,讲前生后世,讲因果轮回和各种传说。我要她相信,她的父母并没有真离开她,只是活在了天堂。
当我发现她对和我的肢体接触有反应时,我便试着和她亲近,长久地拥抱她,让她紧贴着我,甚至吻她的面颊和额头。这时候,她的眼睛是有活气的。如果身体的接触能把哪啃噬着她的痛苦传递到我身上,我愿意这样抱她一世。
她仍然要靠药物才能睡觉。我只能在她睡去以后,把我无法分派给下属的那一部分工作完成,因此我每天的睡眠时间不到五个小时。
玮姨平时很注重保养和妆容,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但现在,却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鬓角间渗出了几茎白发。她为云深的病焦急,也为我的操劳心惊。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靖平你歇歇吧,你这样子不休不眠,人会垮的。疏影病的时候,你也没有这样呀”
我心中霍然一沉。是的,疏影病时,我只疯狂地和时间赛跑,想在死亡触到她以前,把她留下。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感觉忧伤和害怕。
但现在,我却感到恐惧。
或许是人年纪越大,历练越多,就越没了少年时轻狂的自信,就越明白人生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可以笃定地把握。
我已经历过失去的惨烈,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无法逃遁的折磨,才会对再一次有可能发生的别离那样惧怕。
留不住疏影,我人已经死了一半,若再保全不了云深,我会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渐渐地,云深的目光会越来越长时间地停留在我身上。每次醒来,她不安的目光会四处游移,看到我,便安定下来。吃东西也不再要我苦求,只要我喂,她每次总能吃一点。但仍旧不哭,也不说话。
她生日的那天晚上,我抱着她登上了竟夕阁的顶层,因为她以前说过她生日的时候,要我在这里听她弹琴。
我把她放在一张事先摆好的软椅上。今夜风静云疏,只有干净的月华,水一般泄在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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