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荷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程殷
我单膝跪在她身前,轻轻抚着她的脸“还记不记得你十三岁时那个七夕的夜里,你在这里许的愿”
她看着我,长睫眨动两下。
我接着说“现在你十六岁了,愿望就快实现。”
她眼里有隐隐的光亮,依旧无语。但这已经足够让我振奋。
我从身旁一个钛合金的长方盒子里,拿出我给她买的那把叫“漱玉”的琵琶,递到她面前“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漱玉”。从她的眼神里,我知道她喜欢。
我把琴轻轻放在她膝上,继续说“关于这把琴还有一个真实的故事,想不想听”
她看着我,等待着。
我缓缓地开口“一千两百多年以前,唐代有一位青年时期就极负盛名的制琴名家,叫白拓。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叫殷小蛮,是宫廷的乐伎。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深意笃。因为宫里的规矩不允许乐人有私情,他们只能暗中相爱,甚至不能经常见面。白拓倾尽心力制作了一把叫漱玉的琵琶,让人偷偷送给殷小蛮,以传递他对她的思念和爱意。在制琴的时候,白拓不小心划破了手臂,鲜血滴到了“漱玉”的面板上,但据说正是因为染了白拓的血,漱玉的琴音从此就清润空灵无比。后来在肃宗皇帝李亨的寿筵上,殷小蛮用“漱玉”弹了一曲长相思,曲惊四座,天子动容。”
她安静而专注地看着我,眸中有期盼向往的光采流动。
我继续道“但殷小蛮也因此祸从天降。她当场被李亨宣旨纳入后宫,封为宸妃。殷小蛮抵死不从,并和白拓相约私奔。然而在出逃的那天晚上,却被妒嫉她的宫人走漏了风声,她和白拓双双被擒。结果在白拓被腰斩的当日,殷小蛮抱琴触柱,殉情而死。她的血泼溅在琴上,和白拓的融在一起。肃宗李亨终于被打动,合葬了两人,并把漱玉收入深宫珍藏起来。后来在北宋靖康之乱时,这把琴流落到日本,被作为珍宝,藏在京都皇宫的地下室里,又在二战时,辗转到了欧洲。这样经过一千两百年的烽火战乱,颠沛流离,这把漱玉现在就躺在你面前。”
她静静地看着膝上的“漱玉”。月华里,紫檀的背板,白玉兰花的琵头,别无多饰,朴静轻盈。
但它却承载了虽历经一千两百年但仍痴缠不休的狂热爱情。生生不息,死亦不休。
我深深看着她,慢慢地说“真正的爱情是不灭的。而相爱的人会是永生的,无论在人世还是天堂,他们都幸福地活着。殷小蛮与白拓是如此,你的父母也是如此。”
她安静地听着,良久不动,然后伸出手,在弦上轻轻一轮。在听到它发出的第一个刻心入髓,勾魂摄魄的音之后,她浑身一阵激灵,然后我看到一行泪从她眼中滑出,落在琴板上,然后第二行,第三行。
我揽她入怀,让她在我怀里,恸哭失声。
我一颗悬了太久的心,终是放下了。
葬礼 靖平
云深缓慢但却不断地恢复着。她不再需要药物来帮助睡眠,也不再拒绝和人交流,虽然除了和我,她与其他人的话还是很少。然后就是弹琴,她狂热地喜爱着这把我送她的“漱玉”,长时间地弹奏它,甚至在睡觉时也把它放在身旁。
我仍然和她寸步不离。她不弹琴的时候,我陪她说话,在庭园里散步。她弹琴的时候,我便坐在一旁静静地听。
我知道云深在音乐上极有灵气。她的老师黄维安先生告诉过我,云深如果专注于此,五年以后必有所大成。但她从“漱玉”上奏出的琴音,还是让我吃惊。音音入血,弦弦扣魂。这几乎是要惑人心神的音调,完全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弹出来的。
云深告诉我“我每次弹它的时候,仿佛能感觉到白拓和殷小蛮在我的指尖跳舞。”
成碧和hiie去世的第四周,我带着云深前往布鲁塞尔,参加她父母的葬礼。
云深的祖父,比利时现任国王eood四世,在得到儿子的死讯后,便因脑溢血而中风,至今卧床不起,连说话都困难,只是拉着云深的手,无声地流泪。
云深的祖母annhie 皇后,静静地,哀戚地坐在她的丈夫身旁。
皇后告诉我, hiie和成碧的葬礼过后,会举行新国王的加冕大典。现任王储,hiie的弟弟,将成为比利时历史上新的一任君主 – feix二世。
云深和我这段时间都住在布鲁塞尔宫里。她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触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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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歇斯底里,只是长久地待在她父母住过的房间里,安静地流泪,乖顺得让我心疼。
比利时举国是哀戚的。hiie从诞生就被认定是比利时的王位继承人,在几乎全比利时人的关注下成长。随着他的成年,他英俊华贵的外貌,平易近人的性格,和横溢的才华,更让他成为全比利时人的骄傲,和当时少女们狂热追捧的梦中情人。即使当hiie和成碧结婚,身份由王储变成了亲王,人们除了在最初十年怨恨成碧夺走了有可能会是他们最有魅力的国王,后来也渐渐被他们的爱情所打动,从而包容,理解,祝福他们。他们的去世,对一些比利时人来讲,是一段爱情神话的结束和对hiie牵挂的终结。
但比利时的媒体却是活跃的。他们大量报道hiie和成碧生前的各种轶事和传闻,而报道的另一个热点,是云深比利时人口中的gisee公主。
几乎所有的比利时人都对这位arie王朝目前唯一的公主非常感兴趣hiie的弟弟只有两个儿子。这位小公主从十二岁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据称是去了国外读书,从此再没有有关她的任何新闻和照片。而四年以后,她重新出现在布鲁塞尔宫里,为了她父母的葬礼。人们急切地想知道,她长得什么样,说话什么声音,爱穿什么样的衣服,爱吃什么的食物,以及一切关于她的细节消息。
云深自从回布鲁塞尔宫,便足不出户。媒体和各种使团不断地请求采访和觐见她,都被annhie皇后一口回绝。
但是每天,在布鲁塞尔宫卫兵护卫的止步范围外,总有拿着照相和摄影器材的记者在碰运气,企图能在公主偶尔外出时,抓拍到一张她的照片。更有甚者,皇室的卫队已经在宫中的厨房和花园里,抓到了数起潜伏在那里,伺机偷拍的记者。
这一切都让皇室头疼不已,也让我却感到忧虑 – 这种惊扰是目前的云深无法承受的。
葬礼的那天,虽然是六月的早晨,天空却低矮阴沉得像黄昏,仿佛一场大雨将至。
hiie和成碧的遗体,按照他们生前的愿望,被安放在同一个灵柩里。黑色的灵柩上镶嵌着比利时王室的狮形族徽,面上放着大束的百合和一封云深写给她父母的信。
她昨晚一宿没睡,哭了大半夜,将近临晨时写好了这封信。它会陪着hiie和成碧长眠于地下,代表他们的女儿陪伴着他们。任何人也不知道信的内容,除了云深自己。
灵柩由缀饰着国旗的黑色马车承载着,从布鲁塞尔宫出发,穿城而过,驶往位于eken 的notredaeken大教堂。在那里,他们将会被以帝王和皇后的礼仪,安葬在大教堂的皇室地下陵寝,和arie王朝所有逝去的统治者和他们的近亲躺在一起。
沿途拦出的行进道路两侧,站着从比利时各地赶来哀悼的民众。无论是说法语,荷兰语,还是德语的比利时人,都静默沉重地注视着开路的骑兵仪仗队,托着灵柩的马车,和缓缓跟随在后的皇室成员乘坐的车辆。
annhie皇后和云深坐在第一辆车里,而国王因为身体状况无法参加自己儿子的葬礼。第二辆车里坐着feix王储夫妇和他们的两位王子。而我作为成碧的亲人,单独乘坐一辆车紧随其后。
我独自坐在车里,随着缓缓移动的队伍前行,心里隐隐为云深的精神状况担忧 –她昨晚哭了大半夜,天快亮时才略略睡了一会儿。
行至离notredaeken大教堂一千米的地方,按传统,全体送行人员下车,徒步送灵柩进入陵寝。
于是这个高贵家族的几乎全体成员,四年以来第一次,一同出现在了公众面前。
仍旧是annhie皇后和云深紧随着灵柩,走在最前面,其后是feix王储一家,然后是我。在我之后是众多的皇室旁系亲属。
所有女眷的脸上都蒙着黑纱,云深的面纱更是厚重得让人看不清她任何面目。
整个送葬过程除了被王室特许的比利时国家电视台安静地全程直播外,不允许任何拍照。这是王室葬礼的惯例,以尊敬和不惊扰逝去的亡灵。
我和云深之间隔着太多人。我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她的背影。她的步态还算平稳,我略略放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预告,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要出事鸟
骚乱 靖平
大概行进了一大半路程,已经能够看清教堂宏伟的哥特尖顶和色彩斑斓的玫瑰窗。
我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了,全场一片寂静。然后我听见一个孩子的声音喊“公主的面纱掉下来了”
接下来仍是寂静。
停了几秒,我听见一声微弱的声响,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然后是闪光灯刺眼的闪亮,从初始的寥寥到瞬间的铺天盖地。他们在拍照,他们在不顾禁令地拍照为了云深那张终于暴露在他们面前,被他们窥探多时的脸
警察和卫队开始阻止拍照的人群。有人开始了反抗和扭打,整个人群骚动起来,叫声,扭打声,和相机被摔碎的声音,充斥在空气里。
有人开始越过拦住的送葬队伍行道线,和警察冲突起来。扭打的人群瞬间冲进了皇室成员的队伍,和负责保护他们的卫队扭成一团。我着急地试图拨开我面前混乱的人群,赶到云深身旁。
这时,在此起彼伏的嘈杂和尖叫里,我听到一声凄厉的喊“靖平”
是云深的声音
我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开始不顾一切地排开隔在我和她之间的一切障碍。当我终于冲到她身边时,我看见她蜷缩着蹲在她父母的灵柩旁,一手紧抓着灵柩上的饰带,一手捂着脸。我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在两侧卫兵的帮助下,奋力朝教堂的方向前行。她缩在我怀里,双手紧紧捂住脸。
我抱着她,一路跌跌撞撞跑进教堂。正在准备灵柩入藏仪式的神职人员赶忙把我们引入教堂侧面隐秘的休息室。终于,所有的混乱喧嚣都被关在门外。
当我把她放在沙发上时,我发现她的全身在剧烈地颤抖。
“云深。”我唤她。
她不回应。
我一急,用力掰开她捂着脸的双手 – 她双目紧闭着,泪流满面。
我用手拂着她的泪,一面安慰着“别怕,云深,现在安全了”
她睁开眼,苍白的嘴唇颤抖着。在她眼里,我没有看到我意料之中的惊恐,而是哀绝那种已丧失一切,万念俱灰的哀绝。
她怎么了
这时,annhie皇后也在女官的搀扶下走进来。她快步走到云深面前,焦虑地问“gisee,你没事吗”
云深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开我们,踉踉跄跄扑到放在窗台上的一座耶稣小雕像前,缓缓地跪下。
annhie皇后果断地吩咐一旁的女官“叫barraut大夫来”
云深在耶稣像前跪了良久,肩头开始剧烈地抽动。我再无法看下去,不顾annhie皇后就站在旁边,一步抢上前,把云深从地上抱起来。
她面无血色地看着我,不断地摇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绝望。
“我是一个不祥的人。我的父母因为我而无法安息。这一切都是我的罪孽。”她喃喃开口。
“不许胡说”我着急地想打消她这样的念头。arie家族的成员是虔诚的罗马天主教徒,而且他们笃信人死后如果在葬礼上受到惊扰,灵魂便无法上天堂。
她突然用手向脸上抓去,我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但她脸上已留下了一道血痕。
“大夫还没来吗” annhie皇后发怒一样地问女官,但却被云深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
她被锁在我怀里无法动弹,但却拚命挣扎,一声接一声地尖叫,状似疯狂。
“云深,安静,安静”我仍不放手,试图用言语安抚她,但却无用。
她这样歇斯底里地发作,若不及时阻止,会变成癔症,最终成为疯狂。
我伸出一只手,断然挥在云深脸上。
随着“啪”的一声响,室内一切都静了下来。annhie皇后和她的女官惊呆了一样看着我。
云深停止了尖叫,直愣愣地,不认识般注视着我。我紧紧拥她入怀,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时,barraut大夫提着药箱匆匆进来,看了云深的情况后,他建议现在给云深注射少量的镇静剂,以稳定她的情绪。
云深背靠在我怀里,半躺在长椅上。barraut大夫小心地从她手臂上推注着针剂,我用手臂环着她,一面防她乱动,一面轻声安慰着她。她却乖顺安静,听任我们摆弄。
我偶然抬头,看见annhie皇后正站在一旁看着我们,褐色的眸子里,若有所思。
云深最终没能参加她父母最后的安葬仪式。我留下来陪着她,等着镇静剂慢慢生效,送她进入梦乡。
阳光终于射破阴厚的云层,安静地投洒下来。窗前的那座耶稣小雕像在玄光的映衬下,像是悬浮在五彩的云里,悲悯无言地看着我们。空气里有迷迭香悠悠的气息和大主教隐隐的诵经声。
云深依旧安静地卧在我怀里,双目空洞迷蒙地望着远方。
我的唇轻贴在她耳边,柔和却坚定地说“云深,你的爸爸妈妈一定会进天堂。你的上帝是公正的,善良的灵魂不会因为旁人的惊扰而被他拒绝。如果连善良无私如你的父母都不能去天堂,那这样的上帝,不值得相信。”
一滴泪落在我手上,温暖,继而冰凉。
云深在她父母入葬时的礼炮声里,沉沉睡去。
我拥着她坐在长椅上,默默哀悼着我和她共同失去的亲人。
hiie,成碧,原谅我不能去送你们。我要为你们守住你们最珍爱的女儿。这也是你们希望的,对吗一路保重吧。
西域 靖平
第二天,比利时和欧洲其他的各大报纸上都刊登了这场引发骚乱的葬礼,和云深那张苍白绝望但却美得惑人心魄的脸。
媒体在哀悼逝者,谴责人们不顾一切的好奇心的同时,仍自相矛盾地表示着对云深强烈的兴趣,并把这归结于她美丽的容貌和有着东方特质的优雅外表,并仍然不顾皇室的强烈谴责,继续纠缠着云深。
从葬礼结束后,云深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曲接一曲,弹着“漱玉”。
我找到annhie皇后,请求和她单独一谈。
众人退去后,我再一次单独面对着这位高贵雍容的比利时皇后。现在的她只像一个刚失去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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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伤憔悴的普通母亲。
她缓缓地开口“当年你的姐姐夺去了比利时一位储君。但我仍要感谢她,因为她让我的儿子拥有了十八年的幸福,并给了我一个最美丽的孙女。”
“那么陛下是否同意,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保护他们唯一的孩子不再受到类似昨天的伤害”
“请说下去。”她沉默片刻,抬起褐色的眼睛,探究地注视着我。
“您知道gisee在父母去世后所患的抑郁症并没有完全复原。而目前在欧洲,媒体的纠缠和民众的好奇,只会增加她的病情。因此我建议安排她暂时离开,在没有纷扰和注意力的环境里休养一段时间。”
“你想带她去哪儿”她静静地问我。
“回中国。我计划陪她做一次长时间的旅行。两个月以后,我会把健康的她完好地还给您。”
“你的工作不是一直非常忙吗”
“现在,工作不是最重要的。”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地开口“年轻人,当我看到你抽gisee那一耳光时,我就知道,你或许是这世上最懂得如何保护她的人。”她顿了一顿“gisee是我最钟爱的儿子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她也是这个王朝唯一的公主。她已经离开着个宫廷和国家太久,两个月以后,我不希望,比利时的国民也不希望,她再离开。”
我回答“两个月以后,她再不会离开您。”
她注视着我“另外,我要你的一个承诺。”
“请讲。”
皇后那双与云深同色的褐眸里目中充满复杂的内容“gisee刚刚十六岁,只是个孩子,并不懂得属于成年人的感情。所以这一路上要麻烦你费心保护好她,别让她在失去父母之后,又经历不成熟的情感造成的痛苦。”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保持着平和镇定“我是云深的舅舅,不会让任何人在她还没成年的时候把她拖进不恰当的感情里。”我加重了“舅舅”这个词。
皇后缓缓一笑“靖平,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我和云深启程回中国以前,在便衣的护卫下,悄然去了一趟她父母的陵寝。
在燃着水晶长明灯的地下皇陵里,云深将一束代表思念的三色堇放在她父母的碑前。我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在动身前,和自己的父母道别。
她用纤长的手指摸索着冰凉的碑石上她父母的名字,然后将面颊贴在上面,久久不动。如同以往经常,在黄昏的客厅里,hiie 和我在灯下闲谈,成碧坐在长沙发上,插着话。云深躺在她身旁,脸枕在她的大腿上,任她母亲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她的长发,而她会睁着小鹿一样澄褐灵动的眼睛,快乐地看着我们。
但现在,这眼睛里却盛满哀伤。
回到北京,休整了两天以后,在云深的坚持下,我和她,没有带任何随行人员,动身西下楼兰,去看那个在公元四世纪就神秘消亡的西域古国,也是她父母离世的地方。
临行前,我召集了一次医院和制药公司的的高层管理会议,将今后两个月我不在时的工作,分派给各人代理,以及讨论出现各种可能情况时,他们应该采取的措施。
散会后,ni来到我的办公室,言未出口,已是满脸的不赞同“你知不知道你上两个月放弃的商机有多少”
“医院和制药厂运行照旧,利润率略有下降,但仍在盈利。”我平静地回答。
“可你放弃了累积两亿的合同就为了陪着你的外甥女”他声音里有按捺的怒气。
ni和我一起工作时,我的医院和制药厂刚起步。这些年来,他投入的心血极多,对这份事业的感情也极深。因此他此时的感受我能理解。
“ni,这世上有比事业更重要的东西。”我缓缓道。
ni一双碧蓝的眼睛吃惊地看着我,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出去。
楼兰 靖平
我们这次旅行的路线是从楼兰出发,沿丝绸之路中道逆行,经过敦煌,张掖,兰州和天水,最后到达西安,再从西安飞回北京。
选择这条西行路线的原因之一是云深坚持要去看她父母殉难的地方。其二是我考虑到云深从小生活的环境除了布鲁塞尔的皇宫就是北京家里小桥流水的庭院,从没有亲身接触过雄伟的自然。在这时候,亲历自然的博大,拓宽她的视野,对减弱她的丧亲之痛是大有好处的。而且十六岁是人性格成型的关键时期,一次长途的历史之旅能教给她的东西,会比关在家里看书多很多。
经过一路颠簸,我们在一位朋友介绍的当地向导的带领下,终于在午后到达了位于罗布泊西北,孔雀河南岸的楼兰古墓遗址。
整个遗址由于事故的原因,已被暂时关闭,所有考古人员已经撤离。我们只能站在警示牌外,远远注视着那座云深父母最后工作的,坍塌的墓穴。
云深长久地默立着,看着墓穴,无语。她孑立消瘦的身影让我心疼,她长时间的静默让我担心。
我上前,从背后轻轻环住她“云深, 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给你讲晏小山的临江仙时,你对我说的话”
她回过头,目光迷离地看着我,呓语般喃喃说:“ 你不是一个人,有我陪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任何霜雪风雨,我都会替你分担。”
她深深地望着我,眼中闪动着瑰丽的光彩, 然后把头靠在我肩上静静地说“没有你我怎么办”
随后我们去了墓葬群旁的古城遗址。我们在这千年前曾经繁华熙攘的街道上漫步,找寻着依稀可辨的城墙,穿城而过的古河道,城内残存的建筑的墙根,和狼藉四散却雕刻精美的房屋的木梁檩条。
楼兰,丝路上西出阳关的第一站,一千六百多年前,这里“使者相望于道”,“城廓岿然”,如今却人烟断绝,只余大漠孤烟。
将近下午四点时,在向导的催促下,我们决定起身回程。
但接下来的发现却让我吃惊我们停在遗址入口处,装有gs系统,卫星电话,食物和水的旅行社的越野车,不翼而飞。
我们的向导,那个高大粗壮的西北汉子,气得破口大骂并连连自责。
我忙宽慰他“谁也不知道这样没人烟的地方还会有贼。”
这里离旅行社大概有五十公里,沿途荒无人迹。我们只能步行回去。
我们走得不快,但云深只走了两公里便再也走不动。我把她背在背上,和向导继续前行。
日暮渐渐西陲。大漠上的日落绝艳而孤寂。金芒四溅的斑斓五彩,泼天洒地地盖住了整个苍穹。隐隐的风声仿佛在诉说着那些长烟落日里,被黄沙掩埋的千年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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