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荷记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程殷
虽然比利时人在她父母的葬礼上已经被她的容貌折服,然而时隔半年之后,当她作为王室发言人,在比利时国家电视台的直播间里,真诚而优雅地代表皇室,向比利时国民发表道歉声明时,全比利时再次为她的美丽而震惊。
她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欧洲皇室典范的优雅和中国江南女子的清灵秀泽。她的容貌发肤和身体比例更是最完美的东西方人的结合。
当年的疏影美在她香远溢清的恬淡纤秀,而和她有着一双相似眼睛的云深,则是倾国倾城,石破天惊。
她频频地参加各种慈善和公益活动,为穷人征集善款,去医院看望病人,在贫民的社区里作义工。不仅如此,她还进入了布鲁塞尔大学音乐学院的作曲系,成为比利时皇室中第一位就读公立大学的成员。
她是古老王室里一股清新的风。她的亲民和美丽博得了民众的好感,再加上王室诚挚的道歉和其后内部的改革,这场危机总算平息了下去。
以往因为文化上无甚自己特点而被其他欧州人取笑为“乏味”的比利时人,现在有了驳倒对方的骄傲这位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欧亚混血公主。
她还不算成人,因此媒体的绯闻八卦并不太多地纠缠她。但整个欧洲都在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议论着她成年以后有可能在情感生活上遇到的种种,以及哪位欧洲适龄的王子会合适她。而她的衣
锦荷记 分节阅读_34
着举止也成为同龄少女模仿的对象。
她给我写信,问家里所有人的情况,包括那只叫“茅真”的鹅,唯独不提靖平。
我记得她走之前的那天,在靖平的书房外坐了许久。她哭着问我“玮姨,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她是在问她和靖平怎么办。我虽然比任何人都更想看到他们俩走到一起,但姻缘这事,只靠缘分是不够的,还需要天时地利,而她还没有成年。于是我便劝她再忍一忍,先分开几年。
而接下来她绝望的恸哭则让我心惊泪落。
过去的四年里,我亲见着靖平和她的朝朝夕夕。我非常清楚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尽管靖平自己仍在云端雾里。但现实摆在眼前,我只能叹气。但愿他们的缘分不会就此而尽。
靖平送云深回比利时那一趟回来以后,只说一切还好。
我没有更多追问,因为我知道他的性子他若不想说,多问无益。
只是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云深出现之前,甚至更忙碌。他工作的时间比以前更长,更频繁地出差,在家里待的时间更少。另外,他不再去宜园的荷塘。
当然,他疯狂的工作是有回报的。今年他主导的实验项目发现了治愈乙型肝炎的抗体,这给他带来了锦上添花的赞誉和财富。在此之后,他的学术成就和领导才能又让他接过了瑞典医学院院长的权杖,成为这个医学界最顶尖学府里最年轻的,也是唯一的一位非瑞典国籍的院长。而他创办的医院和制药公司已经位列福布斯产业排名的前三甲。
财富,荣誉,他拥有的,已无人能企及。
他的外貌体格跟一年前相比,几乎毫无变化。但在他极少数的不工作的闲暇时,他眼中少了以往的平静安然,多了失落和挂怀。
追求他的女子仍然如过江之鲫,但其中出现了一位,让我第一次感到了不安。那就是瑞典公主atida。
以前在他就任瑞典医学院副院长期间,他所主导的几个实验室都取得了骄人的研究成绩。而同时在他力主下推行了学院体制改革,设立了学院直属的制药机构,把商业和学术直接挂钩,使学者可以直接从他们的研究中获得经济利益。这项举措杜绝了先前屡禁不止的,学院的研究人员受其他医药公司的高薪诱惑,利用学院的设备和人力资源,搞兼职的现象,从而维护了学院的学术实力和声誉。因此在今年瑞典医学院的院长选举中,靖平的成就和能力无人能诟病。
他唯一的障碍是,他不是瑞典人。由非本国人执掌瑞典人引以为民族骄傲的学府的大印,从该院1810年建立以来绝无先例。
关键时刻,是身为学院委员的atida公主的强力支持与游说让学院破了传统,最终靖平以绝对优势的票数当选。
atida公主拥有瑞典医学院授予的医学硕士学位,并在学院就任组委会委员。和她的高智商同样出名的是她的美貌。
我曾在斯德哥尔摩,靖平的就职仪式上见过她。淡金色的头发,冰绿的眼睛,高挑修长,华贵优雅,当然,也倨傲。整个仪式上,她都站在靖平身边,两人看起来无比登对。
她对靖平的支持和青睐,已在报章杂志上被炒得火热,甚至有流言甚嚣两人已经秘密订婚。
我相信瑞典人会乐于见到靖平这样一个传奇做他们国家的女婿。
由于工作的关系,她和靖平的接触非常多,这让我担心,因为她实在是云深的劲敌。我知道靖平是个专情的人,但他和云深在布鲁塞尔发生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
世事无常,斗转星移。命运究竟会把他们两人带向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童鞋们,偶又在吹牛了目前还没有治愈乙型肝炎的抗体 为了显得靖平厉害,又不能侵犯前人的专利,偶就被迫发挥想象力,撒谎吹牛了,大家表见怪。
大家能看出来云深的家族危机和问题四伏,她置身这样的环境里,称不上太幸福,而且今后的一些坎坷纠葛也跟她的家族和身份脱不了干系,所以云深的公主身份带给她的痛苦会多于幸福。
另外,聪明的童鞋们,大家也能看出来,云深的情敌就要登场了。
巴尔蒂莫的重逢靖平
上一次见rubste 教授是三年前,我和他一同在大阪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当时会后我去给云深买礼物时,他还笑我变成了孩子王。以后虽然常有电话和邮件的联络,却始终没有再见。
然而时隔三年后的再次相见却并没有让我感到喜悦,因为这次的会面地点是在霍普金斯医学院的sidney ki癌症中心他的病房里。
他被却确诊为肝癌,刚做了手术。
我得到消息后,立即从斯德哥尔摩赶了过来。见他之前,我询问了他的主治医生,得到的回答是 – 他所剩的时间只有一年到一年半。
我生命里又一个重要的人要离开了。岁月究竟还给我留下多少情感是可以把握的
走进rubste 教授的病房时,一位年约六旬的妇人正坐在他床前。
rubste 教授看到我,高兴地大声说“我的伙计来了”他明显地消瘦,原先一头浓密粗硬的头发因为化疗已经脱光,但一双眼睛却如旧时一样矍铄有神。
他为我介绍了那位妇人,说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寒暄几句后,她就匆匆告辞。于是病房里剩下我们两人。
“你没给我带酒来他们现在不让我碰酒,连注射时的消毒酒精都省掉,怕我拿去喝了。”他对我眨眨眼。
“我没这个胆。”我故作轻松地对他笑。
“没交情没有我当年把你从一个小菜鸟提拔成我的研究助理,你今天能当上瑞典人的院长,还跟霍普金斯学院对着干吗”他故意瞪眼。
“对,我有今天全靠了你。你教出我这样一个霍普金斯的叛徒,他们不让你喝酒也是该的。你现在住的可是霍普金斯的内部医院。”
“听着小子,别光顾着看我的笑话。你得快点在瑞典干些名堂出来给我瞧瞧,我的时间可不多了。”他一派轻松无谓地玩笑着。
我心里一抽,赶紧转开话题调侃他“方才那位女士只是朋友吗我看不止吧。”
他笑笑“她是我年轻时的恋人。”
我突然觉得我触到了一个此时并不恰当的话题。
他却不以为然“想听故事吗,靖平”
我有些歉意地注视着他,预感到这不会是一个轻松的故事。
“我那时还年轻,也还没什么成就。她是我的恋人,也是我唯一爱过,而且现在还爱着的女人。我当时认为自己要么会是一个功成名就的工作狂,要么会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窝囊废。而这两种人都不会让她幸福。于是我替我们两人做了决定,把她让给了一个我和她共同的朋友,一个家道殷实,又英俊体贴的老好人。后来他们就结了婚,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最近刚当了爷爷奶奶。我以为这么多年以来,我成就了她的幸福。可刚才她告诉我,那不是她想要的。多么可笑,我自以为伟大的自我牺牲,换来的居然是我和她的遗憾。”他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自嘲和失落。
“但你的初衷是好的。”我安慰着他,但却仿佛像在安慰自己。我对云深的安排终是为她好,虽然当时看来是违背了她的意愿。
“靖平,你和我在事业上都是极自信的人。干我们这行的,要的就是极强的自信坚持和冷静理性,否则顶不住他人的异议和瓶颈时期的自我怀疑,出不了成就。但感情,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不要用理智去分析感情,不要替对方作决定。要跟随自己的心,而不是大脑。”他目光熠熠地注视着我,这话显然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我苦笑一下“老爷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有些粗鲁地回答“别跟我装傻,说什么自从你的疏影死了以后你就不会爱了的屁话别看那些狗仔报纸一天到晚在猜你是不是性冷淡,我可知道你心里现在有人。跟你师徒这么多年,又一起熬了这么多夜,你在爱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会有什么样的神情,我清楚。”
我在爱她吗我能爱她吗
沉默半晌,我开口“我和她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年龄,舆论,伦理。她身份不一般,我必须要考虑她因此可能会承受的压力。”
“那些都是狗屎” rubste皱着眉头开始发咆“只要她也爱你,就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隔在你们之间了。”
我回答“问题就在于她年龄还太小,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男女之爱。”
rubste看我半天,叹了一口气“明白了,是你那个小外甥女,对不对”
我一惊,望他一眼,然后默不作声。
“爱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让你感觉罪恶,是吗” 他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我。
“是的。” 我沉默片刻后答道。
“你对她做过过份的事”
我想起西安雨夜的那个吻,苦笑一下,摇摇头。
“那你还罪恶个什么劲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真是见了活鬼” rubste皱着眉低咆着。
他拧着已经没有眉毛的眉头看我一会儿,然后闭目叹了一声“靖平,你在害怕吗怕经历过的痛苦再发生一次。”
我心里一震,抬头直直看他。
“疏影去世的时候,当时的你就像变了一个人。连我看着都害怕,以为保不住你了。你这么强的人能变成那样,那种折磨,我想象得出来。”
“靖平,坐过来。” rubste轻轻拍拍他的病床。我依言坐在床沿上。
他看我半晌,枯瘦的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听我说,儿子。你是我接触过的人里脑子最聪明,胆子最大的一个。但是现在你反而犹豫,是因为你太在乎。越是替对方想得太多,反而忽略了爱情本身。爱情是这世上最没逻辑和理性的东西,它会发生在任何阶层,年龄,甚至性别之间。当它出现时,即便是一个孩子也能凭直觉知道,那就是爱情。爱情也挺简单,你爱一个人,愿意为她承受痛苦,认为值得。但你爱的那个人也是同样这么想的。因为对她来说,最大的幸福就是和你相爱,而不是你为她所设计的一场完美的但却没有爱情的幸福。生命很短,难道你非得要等到她也得了什么绝症再爱吗”
作者有话要说rubste教授跟靖平很有父子缘,上辈子估计是靖平他爹。
偶很喜欢这个老爷子,但是不得不不牺牲他的生命来给靖平敲警钟生命苦短,及时行乐咯。但是千万表学倪震喔。:d
彩虹靖平
我这次来巴尔蒂莫只为探病,除了rubste和他的主治医生再无旁人知道。我尽量小心,但还是被医院的人认了出来,通知了学院。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坚决推掉了霍普金斯学
锦荷记 分节阅读_35
院要为我举行欢迎宴会的提议,也拒绝了当地报刊和电台的采访要求,只应邀为医科和商学院的学生做了两个讲座,而剩下所有的时间,我都待在rubste的病房里帮他坐卧饮食,陪他聊天闲谈。
如同以往一样,我们聊专业,政治,球赛,音乐,电影,而感情的事却是不再提了。
那位rubste从前的恋人时常来看望他。每次她来时,我都知趣地离开。他们之间能独处的时间怕是已无多。
临走的那天上午,我站在rubste床前,伸手展平他被角上的褶皱,朝他轻松地一笑“过几个月我要去纽约办事,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聚聚。要不你好些了就到北京来看看我的实验室”
他专注地看着我,目光深邃温和。然后静静一笑,说了一句当年安慰做不出试验的我时用过的话“你会做得好的。”
他是指我的事业,还是爱情
从他病房出来以后,司机载着我,从医院驶往机场。
昨晚被几个昔日同窗拉到我们读书时常去的一家sorts bar里看球喝酒,闹了一晚上。一贯节制的我居然有些醉了,到现在还有些隐隐的脑涨。
我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的计时器旁,让他在那里等我半小时,然后下车朝市中心步行,想要透透气,也再看一看这座我久违了的城市。
巴尔蒂莫,一座奇怪的城市。它拥有霍普金斯这样举世闻名的学府,却也存在着全美最多的城市贫民和最高的犯罪率。它破旧,脏乱,但又充满生机。我在这里居住了七年,但仍读不懂它。
我慢慢步行至主干道时,发现街道上设了横木,不让车辆通行。原来今天碰巧是一年一度的同性恋大游行,熙熙攘攘的观众们已拥簇在街边,翘首企盼。
我往前走了一段,找到一家小咖啡店,要了一杯esres,坐在二楼露台的的咖啡桌旁,正好面对着游行队伍要经过的街道。
九月的巴尔蒂莫,阴沉潮湿。刚下过一场小雨,太阳还藏在云层背后,原本就不太光鲜的街道和建筑更显得阴晦陈旧。
但这些许的沉郁很快被一阵欢快的乐声打破。一只装扮得五彩鲜艳的游行队伍出现在远处,并顺着街道慢慢前行。
队伍中有男有女,有同性恋,也有他们的支持者。他们丝毫未受这令人心情沮丧的天气的影响,挥动着绘有彩虹的旗帜,涂着厚重的化妆,穿着亮丽怪异的服饰,奏着乐,骑着摩托,且走且舞着,不时地向围观的人群飞吻,或者散发糖果和小玩具。
一个年轻女子抱着一个头戴彩虹帽的两三岁小男孩儿。孩子乐呵呵地抓着一只大气球,上面写着“我爱我的同性恋婶婶sherry”。
一个化装成女子的高大男人推着一辆轮椅,里面坐着一位瘦小的老妇人。她手里举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基督徒母亲支持她的同性恋儿子”。她布满皱纹的脸上一派平静温和的笑容。在基督徒眼中,同性恋是罪恶的,该下地狱。想必这位母亲初闻自己儿子异于常人的取向时,也是无法接受的。从当初的震惊心伤到如今大方微笑地和儿子一起游行,她经历了多少痛苦挣扎那历经岁月沧桑的瘦弱外表下该有一颗怎样勇敢坚强的心
“嗨,帅哥”有人在楼下叫我。
我从坐着的露台上探出头去,只见一个化装成马戏团小丑的男人在向我招手,见我看到了他,便将手中一个小包朝我抛上来。
我接稳了一看,小包放着一只避孕套和一本安全的小册子。
“谢谢,我会记住的。”我笑着朝他挥挥手。
他咧开画得夸张的大嘴,对我笑着眨眨眼睛“安全第一”然后快乐地朝前蹦跶着,继续分发他手里的小包。
在这个对同性恋并不友好的城市里,他们勇敢地,甚至是有些嚣张地展示着他们不为多数人所认同的情感。
他们在跟随自己的心。
我呢我清楚自己的心吗
你真的是作为一个长辈在爱她吗
为什么从看她第一眼,你就不停告诫自己你是她的舅舅难道从那一刻起,你潜意识里就知道你对她有超乎伦理辈分的感情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戴着她幼时送你的那枚玉观音,连洗澡时都不曾解下来只是因为不忍拂了一个孩子的好意吗
为什么你这两年来会从各种渠道收集有关她的消息,却不直接给她打电话或是写信
为什么明明想见她,却三番五次推托掉来自布鲁塞尔宫的邀请
为什么你疯了样地逼着自己工作,不让脑子有空闲的时间,可梦里却全是她的影子
为什么当你知道她正如你当初为她设计的那样,正经历着更多的人和事,但在看到她和那些王孙公子的合影时,会无法入眠
认了吧,李靖平。你是作为一个男人在爱她,从始至终。
可问题是,她还爱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描写来源于我在西雅图亲历的一次同性恋游行,我真实的感触都写在了文里。鼓励靖平童鞋向勇敢的同性恋们学习。
经过这么多又臭又长的描写,靖平总算是真是了自己对云深的感情。谢谢大家对我这个后妈的耐心,希望接下来的故事不会让大家失望。
话说靖平和云深的感情就此拉开了新的篇章
孩子的爱情云深
第一次看到荷花,是在北京家中的荷塘。那时我十二岁。
为了躲避与母亲单独相处时的惶惑不安,我偷偷走入这座陌生而诺大庭院的深处,在一座盛放着奇异花叶的池塘前停住脚步。
那一池倚风而动的明翠柔红震撼了我小小的心。这样明丽娇媚又端庄清皓的美丽,我平生未见。但这场景又隐约地熟悉,仿佛前世我曾来过这里。
恍惚间,我茫然地回头,然后看到了他。这个如秋光里的杨树一样挺拔明亮的男子,正用他略略修长的好看眼睛那样深地注视我。
我方才还纷繁芜杂地浮在半空的心仿佛突然落到了实处,但又立即带着种奇异的急促节律开始跳动,每一下都迫得我那仍是孩童的心一丝隐隐的钝痛。
我慌乱地低头。再抬头看他时,他的眼梢唇角已含了春天里所有柔和的风。
他的眼睛和眉毛是我从未见过的好看形状。母亲告诉我,那叫剑眉凤目,还说那是中国最传统的漂亮男子的眉目,有这样眉眼的男人通常是外柔内刚,含而不露的。
我喜欢看他微笑时略薄的嘴唇牵成好看的弧度,那样温煦柔和,让人亲近。但母亲却从没告诉过我,薄唇的男人大多薄情。
我爱他,从我十二岁时看到他的第一眼。
我也爱自己的父亲,所以我知道,我对靖平的爱,是怎样一种与之不同的的感情。
一个孩子的爱情听上去多么难以置信。但它却是这世间最纯粹,强烈,和执着的情感,超越大多成年人太多理性,欲求,和猜忌的爱情。
看他的一举一动,听他的每一个声音,闻到他的气息,便是我想要的全部。
书房是我在这个家里最喜欢的地方。那一排排靖平祖上传下来的降香黄檀木书架,亮而不喧,沉静微芬,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每天夜晚在他身旁做功课,是我最盼望的时刻。我会时时抬眼偷看在一旁专心工作的他。柔和的灯光下,他的侧影,是我近在咫尺的,最美的梦。
休息时,我会坐到他腿上,靠在他怀里听他讲故事,和他分食一块糕点,一碗羹。我贴他那样近,能感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那个时刻,我会觉得他是我的。
我非常怕冷,但却喜欢北京的冬季。因为在那让我肌肤生疼的寒冷里,他会握住我冰凉的双手,把它们捂在他温暖的怀里。有时我故意不穿够衣服,让自己在他面前冻得哆嗦,他便一边着急地叫佣人给我拿衣服,一边解开他的外套,把我整个人裹进他怀里,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我可以和他那样接近,紧贴着他,让他热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传到我小小的身体。
他一直以为我喜爱烹调,但却不知道烹制中国菜时的油烟味让我不舒服。但我仍努力地学做每一个他爱吃的菜式,把我满怀不能言说的爱藏在食物里。
他出差离家时,我会偷偷抱着他常穿的睡衣入眠,因为那上面有他皮肤上淡淡的草木清气。
我学汉语,因为他更喜欢我和他说中文。
我努力学习宫廷里的功课,让祖母满意,这样我就能继续留在中国,和他在一起。
我爱音乐,而他说话的声音,便是世上最美的乐音。
从十二岁起,他就是我对爱情全部的渴望和梦想。而我父母死后,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热切地渴望长大,渴望成为他的恋人,而不是一个被他疼宠的孩子。
然而分离还是来临,踩踏着我徒劳的抗拒。
玮姨要我耐心,但没有他的未来已摆在眼前,痛苦和恐惧已让我几近崩溃。在他要离开布鲁塞尔宫的前夜,我终于不顾一切地向他表白了心迹。
然而我四年的热切希冀和战战兢兢的全部努力,被他一句话击成了泡影。
我甚至不知该怎样活下去。
我把自己关在深宫里,靠着我的音乐拯救自己。我一遍一遍地弹着“漱玉”,让白拓和殷小蛮的爱情在我指尖舞蹈。我羡慕他们和我的父母。他们的生命那样短暂,但拥有的爱情却执着炽热,生死不渝。而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深情,却是投向一片茫茫的虚无。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