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蒟蒻蒟蒻
景焄撇过了头“是啊,这次失了时机,原本可以将杨锦栉背后的那个人揪出来的,但是现在”
蓼湘探过头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册子“没查出来么”
景焄摇摇头“他也许是看时机不对,根本就没露面。”他将手中的册子抛到案上,“罢了,就算他不出现,如今党羽也被尽数剿灭,料他也无力东山再起了。”
这也不过是他徒以安慰的说辞,说完后眉头仍是紧蹙着,他向蓼湘道“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蓼湘应了一声,却没有走,反而向他走近了两步。
景焄见他极近地看着自己,奇道“还有事么”却见他蓦地凑上脸来,随即唇上一热,他甚至还未体会那触感,蓼湘就已退下去了。
景焄有些惊讶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然后又自顾自的轻轻笑了。
清剿完乱臣贼子,免不了又要封赏这次讨伐有功的功臣,立了头功的自然要数明宏和曲舜,都是加官进爵,福荫家族。而安国公的灵柩也在十日后出了京城,他临终留下话说,不愿安葬在祖坟,只想伴在他故友一侧,故而由太子亲自扶了他的灵柩去蓟州。
又过了两日,有快马来报说,骠骑大将军百里霂不日即将抵达京城。
百里霂这次来的很快,带的人却不少,约有三千骑兵,而其中有大约两千都是北凉的骑兵,这着实让人吓了一跳。北凉骑兵上一次抵达帝都城下还是两百年前,前朝破败之际,北凉人乘机南侵,一路烧杀掳掠,故而在中原百姓的心中,这些鞑子都与魔鬼无异,怎么今日又来了
幸好领头的是百里霂,又有皇帝的手谕,这支队伍还是顺顺当当的进了京城,街头还涌了不少好事的围观。这时的天气很闷热,那些北凉的骑兵们都还是穿着厚厚的铠甲,个个的脸都紧绷着,明明年纪也都不大,眼角上的皱纹却像是刀刻上去的一般。
百里霂在马上倒很悠哉,因为嫌热,早就去了甲胄,只穿了一身淡青长袍,也不戴冠,头上只束了一条玉色的发带,张扬的眼神飞到哪里,必然有少女红了脸低下头去。他身后的一匹高大的北凉骏马上坐着一个人,同样身披重甲,他的脸隐藏在头盔之下,看的并不清楚。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西街之后,撞上了宫中的传旨太监。那太监见了百里霂,忙下了马恭敬地拱了拱手道“皇上有旨,请将军带着部属先去驿馆休息,明日自会召见。”
百里霂也是随意的拱了拱手“臣遵旨。”他说完便打马从这太监身边绕了过去,向城东的馆驿进发,身后的人马也都陆续的跟了上去。
传旨太监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过去,狠狠地对着地上“呸”了一声“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蠢物。”
第章
46
昭元十三年七月初五,瑞安宫。
殿上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坐在上首的贵宾是曾经中原最大的敌人,北凉大汗乞颜。他的身侧坐着他的女儿,乌兰公主,这位公主与京城豪门贵胄家的名媛大不相同,清丽的眉宇之间带有一股英气。她端坐在那里,神色坦然,没有一丝名门仕女的娇羞,目光随意打量着帘后吹奏箫管的乐师,又看了看龙座上的皇帝。
皇帝的身边站着的是穿着考究缎袍的将军,两人正不知说些什么,皇帝触到了她的目光,端起一边的酒觥,对她笑了笑。
眼见那位公主掉转了视线,景焄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继续向百里霂说道“说说你的胆子是什么做的,竟将北凉大汗引进京城,你来了还不到一日,弹劾的帖子倒在朕案头上堆了一堆。”
百里霂笑了两声“我刚不是说了么,皇上离开灵州没几日,乞颜就已平定了他们族内的内乱,亲手杀了他侄儿阿尔巴拉,他这次进京,是来与皇上订约的。”
“也罢,”景焄晃了晃酒觥,“我知道你也想趁着机会在家里多待几日。”
百里霂笑了笑,收回多余的话,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景焄清了清嗓子,向左首的乞颜道“乞颜大汗,朕听说北凉的子民都是一开口说话便会唱歌,刚能走路就会跳舞,想必我们这儿的轻歌曼舞是不太入眼吧。”
乞颜向他笑了笑,他年纪几近花甲,但仍是声若洪钟,他回答道“不,中土的歌舞也很好,”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话里的诚意,却想不出,只是重重的重复了一遍,“是很好的”
一边的乌兰像是被父亲的话逗乐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乞颜很是宠溺的看着女儿“乌兰,你想跳舞吗”他转向景焄道,“我们乌兰跳舞的时候,连天上的苍鹰都会停下来看。”
然而乌兰公主却不愿意配合她的父亲,她摇了摇头“我才不要一个人在这里跳舞。”
景焄忙打圆场道“公主不愿意就罢了,朕再换一批”
乌兰却已走出座位,站到殿中“我不跳舞,我要射箭。”
百里霂也站起身“公主是要在这里射箭么”
乌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不错。”
百里霂状似无奈的向龙座上的皇帝笑了笑,景焄摆手向内侍道“去取弓箭来。”
几位在座的臣子的身形一瞬间都僵硬了起来,一个个跃跃欲试似乎想进谏,百里霂又坐回位子,向那边的同僚们道“各位大人且放宽心,不会出事的。”
那边弓箭很快就取了来,那是宫内侍卫配备的硬弓,成年男子拉起来都有些费力,这位公主接过试拉了一把,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
景焄道“不知公主想射死靶还是活靶”
蒹葭 分节阅读_27
乌兰将箭搭在弦上问道“什么是死靶,什么又是活靶”
景焄笑了笑“死靶自然是不会动的物件,比如外面廊上的花灯,就是个不错的死靶;若是公主要射活靶,那么朕就命人去御花园抓一只野雉来。”
乌兰微微皱了皱小巧的鼻翼“这些东西射来有什么意思,”她大大的眼珠子一转,忽而上前一步道,“我要射你王冠上的珍珠你答应么”
她话未落音,已是破弦一响,那箭咻的便朝皇帝飞了过去,然后当的一声落到了一侧的案桌上。景焄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只来得及将手中的银箸格开了箭,而那箭矢的力道也将筷子弹落到了地上,他面无表情的向身后道“蓼湘,换一双筷子来。”
乞颜已站起了身,低低的喝了一声“乌兰,你又胡闹”
景焄定了定,又露出了淡漠的笑容“天子的头冠是不能乱碰的,不过不知者无罪,乌兰公主还有射箭的兴致么”
乌兰只是摇了摇头,将弓箭丢还给一边的侍从,又乖乖的坐回了乞颜身边。
“百里霂,方才在大宴上朕就发现,你屡屡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事”
“臣的确有事,”百里霂一扫先前的随意懒散,正色道“这次乞颜来订约,不只是称臣纳贡。”
景焄将手中正在喝的一碗醒酒汤放到一边“怎么回事”
“乞颜的掌上明珠乌兰公主,皇上刚刚也见过了,”百里霂说到这,看了看皇帝,又道,“乞颜老了,他一直想给这个唯一的女儿找位合适的夫君,可以继承他的汗位,但是阿尔巴拉的事给他的打击不小,他说他也想开了,不一定要找个北凉的勇士,他”
景焄忽而笑了“你不会要告诉朕,他想召你做北凉的驸马吧,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朕会恩准的。”
百里霂难得的露出了窘迫的表情,面色微醺,有些恼怒的回答道“不是我,他是想将他的宝贝女儿嫁给皇上。”
景焄骤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百里霂见他神色间有些惊怒,放缓了口气道“皇上,这对我们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现在乞颜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若是皇上肯将乌兰公主封为皇后,将来诞下子嗣,就是北凉新的大汗。”
“哦”景焄冷淡的皱起眉头,“乞颜是这么跟你说的”
百里霂点头道“皇上,我朝历代与北凉交锋不下数十次,虽然近些年占了些上风,但他们的铁骑骁勇,日后必然要成为心腹大患。况且北凉一族一直野性难驯,就算定了盟约,也不免有撕破的一天,还有什么比血亲更牢固的契约呢”
“照你这么说,乞颜是要将北凉白白的送到了朕手里,”景焄顿了顿,“他为何要这么做”
百里霂索性坐到他对面,将桌上的几个杯盏依次排开“北凉的部族大大小小不下数十个,目前虽都臣服于乞颜,但他日渐年老体衰,这次剿灭阿尔巴拉又大伤了元气,”他放缓了话语,“乞颜也是想找个靠山,万一他死后有部族叛乱,只要大汗是皇上的儿子,我朝的王爷,那么我朝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景焄听了这话,略点了点头“你方才说,乞颜想让朕封他的女儿为皇后”
百里霂正说的兴起,听了这句话,停了下来,他看了看皇帝的脸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像是爆发般突然道“你是要把这个位子留给谁那个太监么”
第章
47
景焄被他说的一怔,随即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桌子“你放肆”
百里霂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了,讪讪的住了口,过了会“乞颜也是知道我们朝中后位空虚才下定决心带乌兰公主南下和亲的,想必皇上也能看出来,以他对女儿的宠爱,是决不肯让乌兰公主做侧室的。”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番,见景焄默然不语,又低声道“皇上,恕臣直言,那个位子谁坐对皇上来说不都是一样何况乌兰公主她”
景焄摆了摆手,有些疲惫的看着他“这件事且不说朕愿不愿意,就是那位公主恐怕也是很不情愿的,”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若是那箭真射中了朕,她也就不必以身和亲了。”
百里霂忙道“皇上怕是误会了公主的意思,她是怕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君王,故而试皇上一试,并非当真冒犯。”他看了看景焄的脸色,略有些调侃的说,“皇上莫非是从未被如此冒犯,故而心中不快”
景焄斜了他一眼“朕的气量还没有这么小,”他一拂衣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之后又停在百里霂身边,低声道,“你看过她的眼睛吗”
“她的眼睛”百里霂有些不解。
景焄点了点头“她的眼睛让朕想到在灵州城头看见的云雀,无拘无束,”他低头苦笑了一下,“朕久居深宫,从没有见过这样放肆的女子,你想过没有,她若是进了宫,不到三年五载,就会被磨得再没有一点灵气,纵是不会呷醋争宠,也只能华年虚度。”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朕不是不愿,是不忍心。”
“皇上,这世上的事总大不过不得已三个字,”百里霂也站起身来,望着皇帝的侧脸低声道,“这不只是皇上或乌兰公主的事,这件事关乎着我朝与北凉将来的盛衰荣辱。乞颜这次南下,已是带了万分的诚意,他一生都极为自负,喜好面子,若是此番受挫被拒,想必是要恼羞成怒的。”
景焄的目光骤然如炬,直视着百里霂道“怎么他若是一朝发怒,铁蹄南下,难道你堂堂骠骑大将军带着精兵十万,还守不住国土不成”
百里霂与他对视,奋然答道“只要皇上下令,末将纵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是无怨,”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眼睛亮若晨星,“当年皇上将我从一个小小的羽林军长史提拔为将时,我就立过誓言,我百里霂在边关一日,定不让北凉占我分毫国土”
景焄神色缓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朕知道,朕一直是信你的。”他拉着百里霂坐下道,“既然如此,又何惧他乞颜恼怒发兵呢。”
百里霂的神色黯然了下来,他垂下眼睑,沉默良久,叹道“皇上终究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杀过人吗”百里霂低声问,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手指纤长,浑然有力,掌中和指肚都有薄茧,他没有等皇帝的回答,继续说道,“我十七岁才上战场,杀的第一个人,是个北凉的小兵,他的血喷在我脸上还没有干,我就又杀了第二个人,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战场就是这样,能把普通的人变成魔鬼,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
他的嗓音有些微薄的嘶哑,像是陷入了回忆“回来以后,我的剑丢了,它卡在一个人的骨头里,我来不及拔出它,另一个敌人已经来了,我只能就近捡起了一柄刀,杀了那个人。”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那柄刀我到现在还保留着,那是个北凉人的刀,刀柄裹着细皮,裹得很好,看样子是个女人的手艺,怕她的男人握不惯那把刀,可惜,她的男人死在战场上了。”
景焄看着他“甯旭,你想说什么”
百里霂并不看他“皇上还记得听到的那首北凉牧歌吗”
景焄点点头“朕记得。”
“不论是谁,都总有人在等着他回去,”百里霂转向他,“皇上是一国之君,掀起一场战争很简单,而战争过后,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皇上知道么”
他自己摇了摇头“你我都不会知道。我一向是个怕麻烦的,这次带着乞颜大汗跋涉一个月来到京城,不顾众人弹劾,费尽唇舌想让皇上答应这次和亲,为的不过是将来边境再无机会重燃战火,百姓安居乐业,关内可以买卖通商,关外可以牧马放羊”他说到这,声音有些哽住了,便没有再往下说。
景焄渐渐的低下了头去,过了许久才道“朕知道了,你容朕再考虑两日。”
百里霂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乞颜说从阿尔巴拉帐里查抄出了与我朝官员私通的信件,准备上交给皇上决断,这两日应该就要到京城了。”
“朕知道了。”
“那臣先告退了。”
景焄无力的挥了挥手“去吧。”
第二日清晨起了一场薄雾,青石板上的湿意还未散去,已是急匆匆的踏过了一个身影。
郑曲刚伸了懒腰,半个呵欠还没打完,就看到了面前的人“哟,这不是小秦公公嘛,大清早的有什么事么”
秦德宝陪了个笑“郑公公客气了,小的是前来问个话,不知皇上起了没有”
郑曲笑了两声“是湘公公遣你来问的吧,今个可不巧,皇上早起了,在御书房跟明将军说话呢。”
“哦,那小的回去跟公公说一声。”他又客气了两句,转身正准备走,就听身后有人喊道。
“那位是小公公是不是湘公公身边伺候的”
秦德宝闻言转头一看,是个年纪不小的宫女,穿着绣鞋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小的正是,不知姐姐是”
那宫女急切的说道“湘公公在哪我这有件急事。”
秦德宝有些奇怪的打量了她一番“不知是什么急事”
“我是燕襄筑供职的宫人,今个一早中书侍郎齐大人的夫人就急匆匆的来了,说有急事找湘公公,我在这宫里转了半圈也不知湘公公在哪,这”她一面说一面擦着额上的汗,显得很是着急。
秦德宝一听是齐苓的夫人,忙收起怠慢之意,道“姐姐请跟我来。”
这边蓼湘也是刚刚起身,听说了此事,急匆匆的向燕襄筑来,一面走一面对秦德宝道“这倒奇怪,阮小姐如今应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怎么不在家好生养着,又到宫里来找我齐苓也没陪着她”
秦德宝见他走得飞快,只能一路小跑的跟着,接腔道“这个我也猜不到啊,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蓼湘听了这话,微微变了脸色,越发加紧了脚步。
阮嫣竺在一间耳厅内等他,她肚子比几个月前大出许多,脸也富态了,见了蓼湘迎上来时步履很是蹒跚。
“阮小姐,你现在怀着身孕,怎么还到宫里来”蓼湘话一沉,“是出了什么事么”
阮嫣竺初时低着头,轻声道“兄长,能否让其他人先回避”
蓼湘看了看身后的秦德宝,低声吩咐道“带着他们下去吧,把门掩上。”
秦德宝忙躬身应了,带着几个屋内随侍的小宫女们退出门去。
蓼湘柔声道“阮小姐,现下没有旁人了,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阮嫣竺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她上前两步,竟是要给蓼湘跪下,无奈身子沉,被蓼湘一把搀住了。
他惊疑不定的问“阮小姐,这是做什么”
“兄长,”阮嫣竺哭道,“救救相公吧”
蓼湘听了这话,已然呆了,身子也凉了半截“他他不是与谋反无关么”
阮嫣竺抽抽噎噎的说道“我也是前几日才觉察相公他有些不对劲,总是像有什么心事,问他他也不肯说,直到昨个夜里”
此时蓼湘已略微镇定了些,他将阮嫣竺扶到椅子上坐下,从袖子里摸出手帕递给她,安抚的说道“你不要急,慢慢说。”
“昨个夜里,我问的紧了,他才说”她一面抽泣一面说道,“他原来因为那个杨驸马教唆,跟北凉的一个什么拉的王有些书信往来,如今这些信若是落到皇上手中就就”
她说到这里,用帕子捂住脸,又哭了起来“如今可怎么办呢,我也不敢去找父亲。听说,这是杀头的重罪,可怜我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世,难道就见不到他爹了吗”
蓼湘早已青白了脸色,脑中轰鸣,简直听不到阮嫣竺后来的话,身形都有些摇晃。
“兄长”阮嫣竺哭了一会,见蓼湘木然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有些迟疑的碰了碰他的手,手指冰凉。
蓼湘这才回过神,他看着阮嫣竺的头顶,低声道“阮小姐,别哭了,给别人看见就不好了,我们现在出宫,我去见见齐苓,”他看着这个怯懦
蒹葭 分节阅读_28
温吞的弟妇,有些不忍,“别怕,不会有事的。”
齐府比之前虽然多了几个下人,但仍是稍显冷清,蓼湘将阮嫣竺交给了她的乳母,劝了两句。这才找到管事的祝伯,直接问道“齐苓他人呢”
祝伯还认识他,陪着笑道“先生在书房。”
蓼湘还认得他府里的路,很快就找到了那间装饰古朴的书房,推门进去,就看见齐苓一脸颓然的坐在正中的藤椅上。
齐苓抬头见是他,脸上一喜,站起身迎上前来道“哥哥”
还未走到近前,蓼湘已抬起一脚踢在他腹上,他毫无防备,被踢得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吃惊不小“哥哥,你怎么了。”
蓼湘忍了一路,这时才爆发出来,眼睛都气红了,也不答他,上前揪住他衣襟时手有些抖,却仍是狠狠的给了他几巴掌。
第章
48
眼见齐苓嘴角都见了血,才住了手,他有些脱力的坐到地上“齐苓,你是要让这一家子都给你陪葬么”
齐苓一开始被打懵了,后来也没有再反抗,任蓼湘打得两颊红肿,他爬到蓼湘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低泣着唤道“哥哥”
蓼湘狠狠的甩开他“别叫我哥哥”
“哥哥我知道错了,”齐苓眼泪鼻涕血迹糊了一脸,好不狼狈,两腮肿的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我要是死了,求哥哥替我照顾好我的妻子和孩子。”
“你”蓼湘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你在说什么昏话这是什么罪名,勾结乱党里通外国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喝道“连我都要被你连累死,何况你的妻儿,你的脑子里难道是一团糨糊么”
齐苓抓着他的袍角,含混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蓼湘怒视了他半晌,终究还是不忍心,捞起他的袍角将他的脸揩干,口气生硬的说道“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离那个杨锦栉远些他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放着好好的中书侍郎不做,去做他的走狗”
齐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蓼湘怒道“到如今你还不肯说,是当真想在家中等死吗我难道不是你哥哥,你还有什么天大的事要瞒着我不成”
齐苓低着头不肯看他,低声说道,“他说若是他能掌控皇宫,就放你出宫与我团聚。”
“你”蓼湘一时气结,用力点着他的额头道,“放我难道我现在不能随意出宫吗你倒是找个像样的说辞。”
齐苓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抱住他嚎啕大哭起来“哥哥,我知道那个皇帝对你不好,他打骂你欺辱你我都知道啊。”
弟弟的眼泪浸湿了衣料,很烫,蓼湘却觉得身上发冷“你知道什么”
齐苓眼睛红红的看着他“你身边的那个小公公都跟我说了我一直记得当年赶考的盘缠是怎么来的,我想往上爬,我不想再受苦了,可是哥哥,”他抱着蓼湘,抵着他的额头,“他们都说是你以色侍君,我才得以官运亨通,我竟然是个靠亲生哥哥去去”他说不下去,用力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救你我没用啊”
蓼湘一把推开了他,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你倒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如今搭上的可不只是我的命”
齐苓又萎缩了下去,他双目无神,靠着书架“嫣竺她是阮都督的爱女,皇上会不会网开一面,她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蓼湘嘴里发苦,他想骂,却无力张口,只能怔怔的看着往日意气风发的弟弟,萎靡不振的缩在墙角,活像个被遗弃路边的乞儿,狼狈不堪。
他最终还是松了口“你既然可以从谋反名单中逃脱,那么这次的事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齐苓呆滞的摇了摇头“杨锦栉那的证据都被我销毁了,可是我千算万算也没料到皇上会和北凉王结盟,阿尔巴拉会败得那么快。如今那些信件就要到达京城,听说会直接交给皇上,我就算去花钱打理,也通天无门。”
“你”蓼湘却也想不出什么主意,若是去求皇帝,那么齐苓或许只会死得更快。他皱眉思索了半天,忽而觉得袖摆被拉了拉,然后就听见齐苓沙哑而迟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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