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元春重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青色兔子
贾元春颤抖着双手贴在自己两腮,既是保暖也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被单独关到这里,总比直接被送去辛者库的宫女好些;那老嬷嬷的话,“问出殿下起兵之事”——兴许是她被关到这里来的原因。她站直了身子,转身向屋内走去。
目光一转,贾元春几乎惊叫起来。
皇太孙身披黑色大氅,正半躺在窗边的“木床”上,将一只手搭在屈起的左膝上,眼睛安静地望着她。
窗子很小,只有数寸阳光洒落。
于是皇太孙便一半处在明亮中,一半隐在黑暗里。
“殿下。”贾元春不知自己此刻的姿势算跌坐还是跪倒,但是她能听出自己声音里的不安和害怕。
即使分到了太孙殿做女史,皇太孙依然是离她太远的人物。两个月中,她与皇太孙唯一的交集,也只是远远地随着众人请过几次安。恐怕,那么多人中,皇太孙根本都没有留意过她的存在。
然而皇太孙认出了她。
“贾女史。”他这样念着,依旧平静地看着她。
这是贾元春第一次这么近地听到皇太孙说话,他的声音真好听,像是碎玉流连在薄冰上的轻响,有种撩人心弦的韵律感;而且,皇太孙殿下竟然记得她。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贾元春还是觉得有些激动。
皇太孙殿下还在看着她。
贾元春不知道他想从她这里看出什么来,也许是这样特殊的境况,竟给了她勇气疑惑地望回去。
年轻女孩的面容如同洁净美好的百合花,尚显稚嫩的眉眼间有不加掩饰的困惑,清澈的眼睛里仿佛流淌着溪水,隐隐地惧怕着。
凉气从地面缠绕到她跪着的双腿上来,贾元春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终于,皇太孙收回了目光,“起来吧。”他说着自己也站了起来,贾元春才看清他身下的木床其实是三张椅子上架了两片木板铺成的。
“把门打开,孤不喜欢这屋子里的气味。”
贾元春短促地对着双手呵热气,不敢违背皇太孙的意思,忙将旧木门推开;门一开,冷风便灌了进来,迎面扑在她身上。
也算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贾元春瑟瑟发抖。
一件温暖的物事兜头罩住了她。
贾元春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是方才皇太孙殿□上披着的大氅。
厚实光滑的黑狐皮,犹带着皇太孙殿下的温度,和他身上染着的淡淡龙涎香气息。
“殿下,臣女惶恐……”贾元春半张着嘴巴,伸手要揭下大氅。
“穿着,孤不冷。”皇太孙殿下大步走到木屋另一侧,那里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笔墨纸砚俱全,只是粗陋些。
贾元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挪到皇太孙身边三步开外;见他展开纸张,便又试探着挪到桌边,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开始研磨。
她磨好了一砚的墨,皇太孙殿下却一字未写。
她悄悄抬眼看,情窦未开的心里惋惜着:殿下如此的人物,怎么会有人竟狠得下心来让他住这样的房子,怎么会有人眼看着他双眉蹙起而无动于衷;又不知他是要写怎样的文字,竟为难成这样子。
那时的贾元春还想着很快她就会被放出去,毕竟……皇太孙殿下也在这里啊。虽然在心底深处,她也隐隐觉得这次事情很严重。
中午、晚上各有人来送了一次饭,四个人全程一句话都不说,在门外放下食盒,敲三下门板便迅速离开。
到了夜里,温度更低了。
贾元春想着到墙角蜷缩坐着过一夜,“木板床”自然是皇太孙殿下的,毕竟他是主子。
遭逢大难,皇太孙既没有心绪潦倒也没有性情乖戾,从贾元春见到他一直到夜里,他的情绪一直在好转;从最开始的几乎不说话,到晚上用膳时还笑了一下。
等到贾元春准备去睡墙角的时候,皇太孙对她笑道:“想不想去寻宝?”
啥?
贾元春一路举着小煤油灯跟着皇太孙到马厩中时,还觉得糊里糊涂。
大约已经废弃很久了,马厩里并没有难闻的气味。
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孙,这夜连续跑进跑出三次,将马厩里垒成垛的稻草搬进小木屋里,铺成了两张柔软暖和的床。
最后一次将稻草搬进屋里后,皇太孙捏着冻得通红的耳朵根,闭着眼睛原地跳了好几下。
这样的举动,他自有记忆以来,几乎就没有过了。
贾元春简直……惊呆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起来。皇太孙是笑自己,笑声朗朗;贾元春笑他,垂了头压低声,边笑边忍,边忍边笑。
笑完了,贾元春悄悄望着皇太孙神色温和的侧脸,心底不知不觉亲近了许多。
日子一天两天三天地溜过去,始终没有人来请皇太孙殿下出去。
一个月过去了,贾元春觉得她竟然有点喜欢这样的日子了。
跟随在皇太孙身边,她发现这个世界比她印象中地要有趣的多。
有一天,皇太孙在院子里四处走动时,发现了马厩食槽里摆着大大小小许多个瓦罐。他招呼贾元春一起,仔细选了数个瓦罐出来,在木屋外列成一排,注入不同高度的清水,拿用膳的银筷来敲击。
他闭着眼睛,侧耳细听出来的声音,随着他认真专注的样子,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
贾元春新奇地注视着。
皇太孙添减着瓦罐里的水量,改变它们摆放的顺序,不一刻,当他手持银筷从左到右顺次敲击下来时,竟是完整的乐音。他睁开眼睛,对上贾元春崇拜的视线,有些得意地翘起嘴角,双手并用,敲了一首曲子出来,口中迤逦念道:“正月里,梅花开,春雪飘,又见春光上柳梢……”
她正听得入神,忽见皇太孙停了下来,银筷一并笑道:“对不住,那日去山东只听了这一句,后面的没了。”
好似荡秋千时只管把人推上去,却不让人落下来。
一月来,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小院子里,贾元春与皇太孙已经熟络了许多,因而此刻她竟能笑道:“殿下编一曲呗。”
“女史这是劝谏一国太孙编小调么?”皇太孙逗她。
贾元春想到此地境况,怕他多想,待要拿话岔开,却见皇太孙已经毫不在意地继续敲着瓦罐,却不再是那欢快的调子,曲调激昂,隐隐现出金石之音,“……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然动客,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钠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
一片雪花悠悠飘落。
贾元春伸手轻轻接住,这个冬天的初雪降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t^t 我昨天半夜心潮澎湃地想了好多……最后脑补地把我自己蠢哭了……
今天开始码字之后,脸就成“o(n_n)o开始码字了好星湖”慢慢变成了“(╯‵□′)╯︵┻━┻ 想好的万字更呢万字更呢!!!”
宠妃[元春重生] 第44章 番外·元春与太孙前世相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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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墙角悄悄开了几株梅花,暗吐幽香。
贾元春喜欢极了,一天里要守着看好几次,在这寂寥的小天地里,几株生机勃勃的梅花多么令人精神振奋啊!
她绕着几株梅花打转,皇太孙就看着她发笑。
“殿下,画几株墨梅吧。”贾元春面对皇太孙已经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她虽也都学过琴棋书画,但比起皇太孙来简直不能看。
笔墨纸砚俱全,墨梅不难画。
皇太孙临案挥毫,很快就将梅树的枝桠勾勒出来了。
贾元春歪着脑袋在一旁瞅着,略感遗憾道:“可惜没有朱色,不然着红梅更显得活泼些。”
皇太孙洗着笔锋,轻轻笑道:“这有何难。”
就见他大步走出去,不一刻托了几粒紫红色的浆果回来,一粒粒豌豆大小。
贾元春惊讶,这是院墙上铺着的藤蔓上生出的,落雪以后藤蔓叶子都凋落了,上面挂着的小浆果也越发黑紫、缩小起来。
皇太孙直接将小粒的浆果在画上梅枝处擦过,紫红的汁液渗出,星星点点,不一刻一条枝桠上已是开满红梅。
“要不要试试?”皇太孙托着浆果的右手伸到贾元春面前,笑着问她。
贾元春如法炮制,玩得不亦乐乎,噼里啪啦一通将剩下的留白处都添上了朵朵红梅,兴奋劲过了一看,太孙独自完成的那一条枝桠显得雅致极了,而她的则是一团极盛的热闹,虽不难看却失了意境。想到这被她“糟蹋”了的可是皇太孙殿下的墨宝,贾元春不禁有些讪讪的,她仰起脸望着太孙笑,水汪汪的眼睛里糅杂了崇拜讨好,那笑容里又带了点不好意思。
皇太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轻轻抬起左手到她明净的笑脸旁,食指一下点在她眉间。
贾元春懵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拿手背一摸额头,果然红了!
皇太孙闷笑着转过身去。
本应该困顿难熬的时光竟如此愉悦地度过。
然而贾元春心底有事,在日渐亲密的点点滴滴中,被关押进来那天太妃身边老嬷嬷的话就如同咒语一般盘旋在她心底。
“问出太孙起兵之事。”
像是某种邪恶的诅咒,时刻提醒着她这小小院落之外的风暴。皇太孙被变相囚禁,那是皇上的意思;但是她出自贾府,祖父是皇上信臣。变故突生,家族已经无法将她安然从这纷乱中直接摘出,需要她自己求变。
老嬷嬷的点拨就是指引她走出软禁之处的明灯。
这些,让她无法平静安详地享受那些纯粹的快乐。然而,要怎么问出口呢?
她想了又想。
在这闭塞简陋的小院落里,皇太孙殿下为她铺起暖和的稻草床,让她披着他的大氅,引领她体会新鲜的事情;他曾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永泩”,给她解释“泩”的意思是指水势浩大、深广。本朝国号为“清”,依水而生,不难看出当初皇上对嫡孙是寄予厚望的。
她翻来覆去。
冬夜寒冷而静谧,彼此声息相闻。
皇太孙忽然低声问道:“睡不着么?”
贾元春微微一惊,下意识否认道:“没……只是有些冷……”
皇太孙没在意她明显不符事实的回答,双臂交叉垫在脑后,舒了口气道:“孤也睡不着。”
贾元春没有做声。
两个人望着屋顶缝隙间漏下来的星光,一时静默。
“有想问孤的事情吧。”皇太孙淡淡一句,宛如平地惊雷。
贾元春闻言几乎僵住,手脚仿佛麻了,也许是因为寒冷,也许是因为害怕,然而奇怪的是她竟不想去欺骗、去否认。她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怎么知道?”
这反应让皇太孙笑了出来。
“时不时望着孤一副纠结苦恼模样,只差没把‘到底问不问呢’这句话写在脸上给孤看了。你这副样子,孤怎么还会不知道。”皇太孙殿下声音里多了暖意,听动静仿佛坐了起来。
真有这么明显?贾元春暗自回忆,冲左边瞅了一眼,微弱的星光下依稀可见皇太孙坐着的身影。
“那您说,我到底问不问呢?”贾元春索性耍无赖了。
向来修养极好的皇太孙殿下忍不住冲小姑娘躺着的方向磨了磨牙,听听,他好心把话挑明,这小姑娘倒好,不说感愧自责一番,倒会顺着杆往上爬,话里话外还透着一股特别真诚的崇拜之意。
风度翩翩了十八年的皇太孙有点小暴躁,翻身背对着贾元春那边,干脆道:“睡了。”
贾元春哪能让他这么睡了,顾不上冷,掀了稻草被子,裹着大氅挪过来,侧跪在皇太孙旁边,小声道:“殿下,您说完再睡呐。”
皇太孙保持安静,一动不动。
贾元春想了想,伸手轻轻按在他胳膊上,微微摇晃了两下,求恳道:“殿下,您告诉我吧……我犯愁了一个多月了……殿下,殿下,殿下……”拖长了音调绵绵不绝地唤着。
皇太孙被她摇得一晃一晃的,没法装睡了,叹了口气,重新坐起来,撑着额头道:“上下五千年,有哪个女史敢这么打扰皇太孙就寝。”
贾元春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乖乖收回手道:“殿下,臣女错了。您看在臣女知错就改的份上,就告诉臣女该不该问吧。”
“孤说不该问你就不问了吗?”皇太孙拿她没办法。
会撒娇的小姑娘不少,会耍无赖的小姑娘就很少了,既会撒娇又会耍无赖而且两者转换起来毫无障碍的,迄今为止皇太孙殿下也只见过眼前这么一个奇葩。
“当然!”贾元春跪直了身子,只差起誓了。
皇太孙沉默了片刻,认真道:“这些事情你知道了只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可能一时得利,但长久看来很危险。你若坚持要问,孤也可以告诉你。”
这话不是敷衍。
贾元春立马爽快道:“那我不问了!”心事一了才觉得冷,她哆哆嗦嗦站起来,没想到皇太孙握住了她手腕。
贾元春低下头来,眼睛里闪着问号,虽然天太黑皇太孙很可能看不到。
“刚刚不是说冷吗?”皇太孙掀开稻草被,拉着贾元春一起躺了下来。
!!!
竟然可以跟皇太孙同塌而眠!
此情此境之下,贾元春丝毫没有生出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可能是因为皇太孙的语气动作太自然了,就像问“你要不要喝水”一个样的。
两人肩并肩躺着,贾元春放下心头大石,合眼就睡着了。
皇太孙听着她悠长舒缓的呼吸声,感觉像养了个小闺女。
天气越来越冷,又过了小半个月。
小院里突然闯入了一行兵士,将两人带到马厩里,当场拆了木屋,将纸墨笔砚等物也尽皆收走,一句话也没留下就走了。自这日以后,情形急转直下,原本虽遭软禁,但是一应饮食上的待遇还是不错的,每日还有哑仆伺候梳洗等。现在,全没了。
隔几日才会丢入几个窝窝头,甚至馊了的饭菜;两面透风的马厩,在这严冬丝毫不能起保暖的作用。
贾元春每天又冷又饿,别无他法,只能忍耐。
偶尔她也会怕,但是想到太孙也在,又觉得安心。
皇太孙整理角落杂乱的稻草时,发现了里面埋着的红薯,细长的七八个。
俩人如获至宝,用木屋拆出的旧木头生了火,围坐着烤红薯,过了一会儿香气就飘出来了。
又暖和又果腹,贾元春吹着烫痛了的指尖,幸福地简直要流泪。
吃得匆忙,俩人脸上都沾了一道道的灰,此刻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狼狈样子,都大笑起来。
晚上太冷,贾元春有时候会觉得寒冷侵入了她脑袋,想事情都不清楚了。
只有一张大氅,现在披在两人身上。
大氅下,贾元春紧紧挨着太孙,他身上总比周围冰冷的空气暖许多;冷得睡不着的时候,她会缠着太孙讲故事,听他讲他去过的地方。
年轻的太孙已经去过很多地方,足迹遍布大半个国朝。贾元春听他讲那些俊伟的山川河海,风景秀美的江南小镇,长河落日的大漠风光……悠然神往时便能忘了身上的冷;有时候太孙会讲志怪故事,黑暗里贾元春听地毛骨悚然,堵着耳朵埋头往他怀里钻,逗得他哈哈大笑。
就在贾元春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院门打开了。
每天早上有两个狱卒模样的人带皇太孙出去,天黑了才放他回来。
大雪天,院子里积了厚厚的雪。
狱卒穿着没膝牛皮靴子,而皇太孙只有一双布鞋,虽然这双布鞋是明黄色的、绣着夔龙纹的,却也只是一双布鞋。
每次回来,皇太孙双腿自膝盖以下都是湿的。
贾元春生起火堆,为他烘烤鞋袜,伸手触在他小腿上,比雪还要冰冷;用双手用力快速揉搓,要好一会儿才能回过血色来。
皇太孙为她拢一拢大氅,轻轻抚摸她低着的头,像是某种无言的安慰。
他什么也不说,她便什么也不问。
这天夜里,皇太孙给她讲了《枕中记》,故事里的人升官发财、取得娇妻、儿孙满堂,一觉醒来,宿处主人所煮的黄粱粥还没熟;如你我眼中的一生,焉知不是旁人的黄粱一梦。
贾元春听得难过起来,恍惚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人虽醒了,梦里的事情倒都还清楚记着。”
作者有话要说:肿么办……爱上写番外了,根本停不下来!(呐喊脸)
宠妃[元春重生] 第48章 最肯忘却故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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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
院子里,马厩顶,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冷到极处,贾元春有时会将蓬松的新雪捧在手中取暖。
这一日,夕阳西下时,东边的天空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有绚烂的色彩随着那声巨响冲向高处,像是某种信号。
皇太孙立在梅花旁,负手远望,许久没有说话。
当夜,贾元春便被提审了。
她一路上都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临走时皇太孙曾按着她的发顶,对她微笑,却没有说一句话。
这让贾元春有种不安的预感。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守在提审室外的竟是碧玺与抱琴。
她二人见贾元春随着狱卒走来,抬眼望处都愣住了。
抱琴搂着怀中的篮子,已是红了眼眶。
碧玺却是直接哭了。
“好小姐,你这番糟了大罪了。”碧玺哭着迎上来,摸摸她被雪浸湿又阴干了的衣袖,为她整理鬓发。
贾元春被关在马厩这数月,陡然见到昔日侍女,只觉身在梦中,哑声问道:“你们怎么在此处?”
提审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走出来一位白胖的中年男子,穿着低阶的官服。
他走过来,笑道:“贾大小姐,请您来走个过场,马上就让您的丫环送您回府了。”
贾元春被人扶着,引着,不知不觉间已经坐在了提审室里。
白胖男子站在她对面,笑吟吟地递过一份文书来,和和气气地道:“来来,您把这东西给签了——稍等,稍等,等秦大人来了,得他跟我一处看着您签才成。”
贾元春有些木讷得接过那份文书来。
白胖子还在一旁说着,“秦大人过来,您得跟他说这是您自愿的。对吧,咱们也没对您用刑,也没……”他嘿嘿笑,搓着手瞥了一眼守在外面的碧玺和抱琴,“我之前跟贵府也有些交情,这也是府上请托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等下秦大人过来……”
他说的话贾元春都听在耳中,却又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她捏着手中的文书,直直盯着上面的字看,那些黑色的字仿佛都在白纸上游动起来:
“皇太孙”“起兵”“太孙印”“目证”“亲口吐露”……
薄薄两页纸,被她捏得簌簌作响。
“贾大小姐?”白胖子见她颜色不对,脸上的笑收了一收,慢条斯理道:“您瞧,只要写个名字,马上咱们就送您回府。回去吃顿好的睡顿饱的,醒过来您还是贾府大小姐,这俩月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他随手磨了磨砚台里的墨,亲自把蘸饱了墨的毛笔递到元春手边来。
贾元春下意识地把笔接在手中。
白胖子嘴一撇,笑了,正要让把秦大人请进来,却听对面的女孩轻轻开口问道:“若是我不签呢?”
不签?
已经走到门边的白胖子闻言停下脚步,他脸上的笑还在,口气也还算温和,“要不,您问问这俩丫环?”
碧玺和抱琴就在门口听着,闻言都泣道:“好小姐,您就签了吧。不管是什么,既然家里老爷太太都许了,想来必无妨碍的。这两月来,您吃了多少苦,如今既然有机会脱身出来,可千万莫要放过了啊。”
贾元春维持着提笔的动作,慢慢侧过头来,问道:“家中老爷太太可还好?”
抱琴泣道:“为着这一场横祸,太太上月便病了,如今吃着药只还不见好。”
贾元春悚然一动,颤声道:“是我不孝,累母亲担忧了。”
“小姐,且不说这些了,您把这文书签了,大人放您回去,太太一见您自然就好了。”碧玺急道。
贾元春握笔的手都在微微颤动,足见她内心激烈的争斗。
“小姐,您还在等什么?”抱琴与碧玺声声催促。
良久,贾元春仿佛是稳定了情绪,又或者已经做出了决定,她问道:“秦大人呢?”
抱琴与碧玺只当她愿意签了,不禁抱在一处又是哭又是笑。
那白胖子闻言迈步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回头若有所思得打量着贾元春。
提审室没有窗,只有一盏油灯,亮着幽微的光。
女孩安静地坐在破旧的木凳上,烛光下的脸憔悴却不掩娇媚。也许是她的神情太过端凝的缘故,白胖子望着她,仿佛望着的是一尊汉白玉的雕像。
白胖子是做久了提审官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要昧着良心作证时还能如此镇定的犯人。他立在原地思考了一下,折返回来,走到贾元春面前,俯身对她低声道:“贾大小姐,我收了府上一万两银子。看在这一万两银子的份上,我告诉你两件事。”
他抹去了脸上的笑容,骨子里的阴狠隐约露了出来。
贾元春仍旧静静坐着,只转了一下眼珠,将目光落在白胖子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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