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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定柔三迷系列之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施定柔
可是衣裳上画的,确是一条蜗牛。
慕容无风道:“你画的是恐怖。”
“恐怖?”山水一愣。
“没有形状的东西藏在一个标准的形状之内,当它走出来的时候,是如此令人恐惧。就好像蜗牛的软体从硬壳中慢慢伸出……”
“我不明白……”山水喃喃地道。
“你明白。这三幅画其实是同一个意思,同一个暗示。”慕容无风看着他,慢慢地道。
山水的脸通红了。好像对自己的智力产生了怀疑。他呆呆地坐着,久久地,沉迷在思索当中。
忽然间,他抬起头,幽幽地道:“我明白了。”
车上的人却并没有看他。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好像断了线一般地向前飞了出去!山水抓紧慕容无风,三人无路可退,竟分头从车窗中狼狈地窜出,整个车厢“轰”地一声撞到了前面的一棵大树,摔得粉碎。
马。两匹马倒在地上。马碲竟然全都被某种利刃削断了!
道路的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石亭。
小小的石亭里有一个小小的石桌,几把小小的石椅。桌子上坐着一个小个头的红衣女人。
一百年前,离石亭不远处,原有两个极大的村落,因村人皆矮,形若侏儒,人赐外号“矮人村”。一场瘟疫之后,村人消失殆尽,所剩的房屋墙院亦被山洪冲毁。只留下了这个凉亭,成为商旅必歇之处。
女人显然已在这里等了一些时候,石桌上的积雪早被扫净。桌上一个红色的茶杯,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她的腿边有一个紫色的风炉,茶烟细细,在二月的天气中凝成一条直线。
女人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没有说话。只将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挑,向众人淡淡地看了一眼。
见她目光流转,秋波明媚,娇滴滴如新荷出水,俏生生如雨打梨花,老二黄星眯起双眼,摸了摸下巴,一缕淫邪的笑意浮上眉端。
那石桌上明明还搁着一把紫色的长剑,他只顾打量着女人的身段,完全没有发现。
“马是你杀的?”白星冷冷地问。
女人笑了笑,点点头。
“好快的剑……”山水喃喃地道。
“你是为了救这个人?”白星指了指慕容无风。
“不是。”
“不是?”
“我只是今天想杀人而已,”女人眠起嘴来,柔媚地笑了起来,“三位是一起上呢?还是分头来?”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突然身形一晃,剑已如乱花纷飞,风驰电掣般地刺向了白星。
“你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白星淡淡地道。抽剑一斩,“呛”地一声,几乎要把女人斩成两断,女人却好像漏雨急风一般地从他的剑尖上飘走,蛮靴居然还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地踩了一下,留下两个小小的足印。
他这才知道女人第一个要攻击的人不是他,只是故意借他来分散他人的心神。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已一剑洞穿了“老二”的咽喉。正向山水攻去。
她居然只用一剑,就杀了一个人!
聪明的女人当然知道先攻击最弱的敌手。
山水用的是单刀。但他的手上有慕容无风,所以被女人闪电般攻来的快剑逼得不停地闪身跳跃。
女人显然和慕容无风不是一路的。她的剑几乎招招都直奔慕容无风的咽喉!
仓皇之中,他只好把慕容无风往灌木丛中一抛,以便全力以赴地回挡女人的凌厉攻势。
“谢了!”女人冲他一笑,左袖挥出一条白绫,在空中一卷,卷住慕容无风的身子,疾掠十丈,眨眼间已把他带到了一棵树下,扔给他一个乌木小瓶,道:“这是你的药。”
白绫一闪,人已借力弹了回来。
红衣白绫,长袖在空中微卷,宛如花朵般的颜色,好快,好美的身手!
山水并没出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飘落,道:“你认识他?”
女人一脸漠然,反问:“你说呢?”
“我要走了。麻烦你告诉他,就说我谢谢他。”他收起了刀,慎重地道。
女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要走了?你是说,你不打了?”
“不打了。我厌了。”他冷冷地道。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抬起头,看了看树边的白影。然后回过头来,对着白星道:“你呢?还打不打?”
他一言不发,只是举起了剑。
他的剑比女人的剑长出三寸,攻势沉稳却暗含机变,迅疾如狂龙出海,优美如月照秋波。他的白衣在静悄悄的林中,无风而激荡,剑花穿梭如行云流水。
而女人用的全都是平庸的招式,速度却要快出三倍,只在每一招的最后一刻才突然变招。令人完全无法猜测。
三十招后,“铮”地一声,双剑相交,她的虎口被震得一麻,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出。左胸却露出了破绽。
她需要时间换招,只好硬生生地接了他拍过来的一掌。“扑”,那一掌沉沉地击在她的左胸之上,顿时胸中一阵巨痛,一股血腥之气翻涌而来,她的嘴角开始有血。
而白星的剑却并不没有回头,而是趁机向她的心脏刺去。等她见势回救之时,已经慢了一步。
剑光如水,所到之处,雾气似乎也跟着跳动。她已然嗅到了剑尖上传来的死亡之气。
她明白,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回剑也刺向他的心脏,也就是围魏救赵之策。但是她的剑短了三寸。
这意味着当白星的剑刺进她的心脏时,她的剑离白星的心脏还有三寸。
三寸对于任何一个高手而言都已足够逃生。
七八种计算只在瞬间完成。女人的身子沿着剑势突然向后,向一个意想不到,常人绝不可能弯下去的方向,弯了下去!剑却从右腰之下斜刺了出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剑已经完全刺入了白星的胸口。而白星的剑同时也已赶到她的腹部,已将她刺了一个对穿。
四目相视,均有些惨然。他没有料到她居然会从这么一个角度,补回一剑。她却料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他这一击。
两个人计算出来的结果,几乎是同样准确。
女人咬咬牙,将手中的剑往前一送!男人心跳的极轻微的悸动和挣扎,便沿着剑身传到了她的手心。她抽出剑,以剑支地,勉强地站了起来,看见白星面色恍惚地倒了下去。
白星的剑却还插在她的腹中。她捂着伤口,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和痉挛,却踉跄着,挣扎地走到那棵大树之下,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沉沉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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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衣倒下时她所看见的天空是红色的。红色的雪,红色的树,树上远远的,有一个白色的衣影。渐渐的,一切又都变成了紫色,淡紫色,淡紫色的星空,淡紫色的雪,淡紫色的梧桐树下,是一群群在草丛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蜻蜓扑闪着透明的薄翼,通体发着妙曼的蓝光,优雅地从耳边斜掠,那声音就好像蜂儿一样鸣叫着。橘树上的橘子被月光照得格外澄亮,每一个橘子上都歇着一个小小的,穿著白衣,提着红灯笼的女孩子。她们伸着腿,拢着手,张开樱桃般的小口,款款地唱着一首似曾相识的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迷迷糊糊地似乎睡去许久,却被一阵尖锐的疼痛唤醒。
一只手在轻轻地摸着她的脸。手是冰凉的,居然,比她渐渐冷下去的脸还要冰凉。
她缓缓地,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苍白而俊俏,眼眸如秋山般深邃,看着她时,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暖意。慕容无风一袭白衣,坐在她面前。
她勉强地笑了笑,不敢看,却知道剑还插在自己身上。
“你是……怎么……过来的?”她喘着气,问道。
她并没有躺在雪地里,而是躺在慕容无风的怀里,他正小心的抱着她,似乎要用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热量去温暖她。
“当然是爬过来的。”慕容无风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我怎么没看见?”
“你晕过去了。”一边说着,他一边用袖子轻轻擦掉她嘴边的血痕。
“无风,趁我还没死,咱们说点话。”莫名地,忽然有了一丝惆怅,为什么相聚总是这么短,离别却这样长?她轻轻地道:“你说,我穿红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他深深地看着她,“你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我不喜欢看见自己的血……”
慕容无风心中一阵酸痛,难道,她竟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来的这里?
“荷衣,你看着我。”他的脸几乎是贴在她的脸上了。“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你就像一条鲜鱼那样活蹦乱跳,你不会死的!”他的目光深深的,好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倘若你死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别管我,你要……快些想法子离开这里。这里太冷……”她有些着急了。
“不冷,和你在一起,一点也不冷。”他搂着她,喃喃地道。
“为什么我身上……一点也不痛?”她忽然问道。
“我点了你所有止血的穴道。还有……还有一些会让你全身麻痹的穴道。”他轻声道。
这些能让全身麻痹的穴道荷衣也略知一二,但却极其危险,江湖上从没有人敢在自己身上轻易尝试。一旦失了轻重,便会立时毙命。这种轻重,或许只有慕容无风能够掌握。
“无风,听我说。”胸口一阵急痛,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一时间,话变得急促了:“你是可以离开的。拿着这个哨子……我来的时候,以为可以把你救出来,所以……所以预先在树林里藏着一辆……一辆马车。”
“车上有没有金创药?”他立即问。
“没有。只有一些你常用的药。是崔大夫给我的。他们……不同意我来救你,我是悄悄地来的。”她带了好些包他每天必需服用的汤药,心疾发作时必用的药丸,治风湿的药酒,风寒之类的成药.
他吹响了哨子,果然,从林中跑出来了一辆马车。这马大约是跟了荷衣多年的老马,已有了灵性,一听到哨音,居然把马车正好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慕容无风把荷衣轻轻放在地上,双手支地,辛苦万状地爬上马车。
脑子里,忽然闪出了许多“如果”。如果他有一双健康的腿,如果他也会武功,如果……,荷衣就不会……。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这些“如果”赶出脑外。
这世界上原本没有“如果”。总是说“如果”的人,并不明白人生的艰难。
马车里有他平时外出时需要的所有东西,一个装满炭的火盆,几条厚毯,换洗的衣裳,水,干粮,药箱,几包药,还有,最重要的,他的轮椅。
他把所有的药包拆开,从中抓出他所需要的几种药,放到炭盆里,焙烤成粉末。接着把一件衣裳全部撕成长长的布条。他抓了一条厚毯,带着粉未和药酒,来到荷衣面前。
她身后的雪是红的。嘴唇却是白的。在寒风中,她坚持不了多久。
“怎么样?我是不是有备而来?”荷衣看着他,有些得意洋洋。她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脸色也变得愈加可怕。她知道如果能把慕容无风救出来,从这里慢慢走回云梦谷,也要至少四天功夫。四天当中,他当然需要车上这些东西。
“荷衣,你是最聪明的。”他恢复了冷静,又恢复到了他平时那种冷淡的样子。
“来,喝口酒。”他咬开药酒的瓶塞。
“这是……药酒,你擦身子用的,苦死啦,我才不喝呢!”
“味道不错,不信我喝给你看。”他一仰头,咕咚地喝下一口。
“不。”她坚决地说:“不要给临死的人喝不好喝的东西,我的鬼魂会恨你的。”
“听话,荷衣。”他抬起她的头。
“要不,先……先做个吕字?”她突然悄悄地道。
“‘吕’字?”他惑然:“什么吕字?”
“呆子,笨瓜!”她急红了脸,“你……”话没说完,唇已被堵住,他开始深深地吻她。
深深地,长长地吻着,好像呼吸都已全变成了他的。而她的腹部忽然一阵绞痛,他已拔出了剑。
所有的粉末都洒在伤口上,在关键之处,涂上了荷衣随身带着的一点金创药。然后他开始飞快地包扎好伤口,将她抱起来,送到了马车上。
幸亏她带来了轮椅。不然,他只怕就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把她弄回马车。如果没有马车,他们也只好坐在树底下,活活冻死。
雪轻,风冷,炉红。
二月里刺骨的寒气似已被厚厚的车帘挡在了门外。荷衣裹着好几层厚毯,横卧在椅座上,炉火暖融融地放在身旁,红红的火光衬着她的脸色愈发灰白可怕。
她失的血太多,伤口太深,以至于包扎之后,连慕容无风都不敢肯定她的血是不是已经完全止住。何况,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药。常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死掉。因是习武之人,荷衣才能挺那么久。
“你觉得暖和么?”慕容无风镇定地问道。
看到情况危险的病人,不论你自己心里会有多么紧张绝望,绝不能对病人有半点显示。
——一个大夫的手必须非常稳定,为了维持这种稳定,必须要和病人保持距离。你若太同情他,你的手就会软,就会不肯试,不肯冒险,就会丧失许多机会。
他经常这样教自己的学生。
荷衣点点头,轻轻地道,“我来之前问过几个当地人,倘若我们往前走,走一整天,就会有一个大一点的村子。”她的眼睛还是明亮的,说话的声音虽小,却保持着和平常一样的语速。
慕容无风点点头,心里计算了一下。回程大约要四天时间,而且一路上路途凶险,渺无人烟。看来只能往前走,走到村子里,停顿下来,或许有助。也许村子里有药铺,这样药也有了。
“你会不会赶马车?”她忽然问道。总不能两个人都坐在车厢里,让车停在半路上罢。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还用问么?慕容无风一向是坐马车的人。只怕连马鞭子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果然他老老实实地道:“没赶过,不过,不应该很难。”
“这是我的马,会自已往前走,你只用在它慢下来的时候打一鞭子就好。”她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几乎有些听不见了。
慕容无风把自己裹在一件厚袍之中,爬到前座上,道:“你放心。躺着别动。”
马车缓缓前行。山路崎岖,一条羊肠小道似乎是无边无际地向前漫延着。天上还飘着小雪,路渐渐地淹没在了雪中。走了大约三个时辰,慕容无风每隔半个时辰回到车厢里探视一次。虽然气息奄奄,荷衣却硬撑着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明眼人却看得出,她的脑子已渐渐有些不大清醒,只是靠着一口底气顽强地坚持着。不想让他太过担心,毕竟,他自己的身子也不牢靠。两天前,他还是一个连起床都困难的人,现在却要在这几乎能要了他命的天气里,一边辛苦地赶着马车,一边照料她的伤势。
雪中的天地是如此的寂静。天渐渐地黑了。
不远处,竟有一点灯光从树缝之中透了出来。
难道荷衣听错了?那村子其实并不远?可看情形,却不像是村子。因为灯光只有一点,小小的一点。走近一看,是两间破破烂烂的屋子,大约是猎人所居。
有灯,当然有人。
无论如何,他们得下车歇息一宿。一来荷衣的伤口要清理换药。二来,马也累了。
未等敲门,门已开了,出来的是一位极精壮的大汉,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烧饼。他穿著一件虎皮夹袄,一副猎人打扮。
大汉帮着他把荷衣抱下车来。她的脸色愈加灰白,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微弱地,辛苦地呼吸着。
慕容无风谢了一声,道:“这位兄台,我们是过路人,本想连夜赶路,不料遇见风雪。不知可否在贵处求住一宿,明早即离。到时自当依例拜纳房金。”
猎人将二人打量一翻,沉声闷气地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两位要住,只能住在柴房里,若不嫌弃,就进来罢。”
慕容无风道:“只需片处容身即可,不敢多扰。”
柴房里有一个水缸,一个灶台,地上却全是泥水,肮脏不堪。所幸墙角里堆了几垛干草。慕容无风只好将干草厚厚地铺在地上,垫上从马车带下来的毯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荷衣放到毯子上。
灶上还有余火,添上几把柴之后便熊熊地烧了起来,顷刻间,已烧好的一锅热水。门拴早已破损,两片门板轻轻地掩着,被风吹得吱吱呀呀地乱晃。慕容无风净了净手,用仅剩的药粉,兑着水,调出一碗黑黑的药膏。
做好这一切,他解开缠在她腹部的绷带,洗净伤口,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只薄而锋利的小刀,先放到火中烘烤,又放到药酒里浸泡。
荷衣看着他,神色居然比他还要镇定。
“不会很痛,”他说,“我已用针封了你的周身大穴,现在你除了头能动一动之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感觉。只怕你要像这样子躺上十天,等伤口愈合了,我才敢解开你的穴道。”
“我不怕疼。”
“不要害怕说出来。疼是一个人的本能。”
“如果我怕疼,活不到今天。”她淡淡地说。
他愣了一下却没有问为什么,荷衣一向有一种与年纪不相匹配的成熟,何况此时此刻他需要专心查看她的伤势。有始以来第一次,他面对一个病人是如此踌躇不决,半天都下不了手。深吸一口气,他咬咬牙,用小刀剖开肿涨的伤口,摆弄着羊肠线,一层一层地缝合着,顷刻间,已缝合完毕。涂上药膏,用热毛巾将她冰冷的全身擦洗了一遍后,他帮她套上一件干净的白衣。清理完了一切,掩好被子,他默默地注视着她,良久,忽然问道:“荷衣,小时候……有人常常欺侮你么?”她的背上有好几处浅浅的的伤痕,虽已年代久远,他却想象得出当时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避开他的眼睛:“没有,那些不过是摔跤摔出来的印子。”
她只顾自己说,却忘了慕容无风是大夫,自然能够分辨各式各样的伤痕。
他低头沉默,不再追问下去:“早些睡罢,你累了。”
他自己原本也在病中,经过方才一番折腾,亦感精疲力竭。便半躺在离她数尺之处的一个草垛旁,叮嘱道:“夜里如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叫醒我。”
“嗯。”她把脸朝向他,看见他闭上眼,迅速地睡着了。
一灯如豆。
灯影里,他的脸苍白清俊,剑眉朗目之下是挺直的鼻梁和秀美的嘴唇。睡着时候,他的眉头是蹙着的,仿佛在梦中思索着什么。
过了很久,荷衣才朦朦胧胧地睡过去,夜半时分,却被一道刺骨的冷风冻醒了。
门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开了。
那个猎人忽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要干什么,因为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一把砍柴的大刀。而他的眼红通通的,仿佛受着煎熬一般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不能动,一动也不动。
她也不能叫。一叫,那把刀第一个要砍的人,就是慕容无风。
猎人走到她身旁,掀开了她的毯子。然后一把脱guang了她的衣裳。他的眼中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他开始脱自己的衣裳,开始亲她的脸,亲她的身子,然后开始做……
没有任何感觉,虽然恶心得要命。她看着他在她身上快乐地喘息着……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正在流血。缝合之处,正在崩裂。她只希望自己能快些免掉这份耻辱,快些死去!
那喘息已快到了最兴奋的时候,猎人开始陶醉般地哼出了声音。
一个白影扑了过来!
两个人迅速地扭打起来。这是一种极原始的肉搏,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看不见谁究竟占了上峰,只知道猎人的刀一直都在狂劈着,却始终没有劈到慕容无风,倒是砍得地面当当作响,金星乱迸。
很快猎人终于把慕容无风压倒在地,柴刀向他猛劈了过去!
“扑”的一声,慕容无风的肩上已中了一刀!鲜血顿时狂涌了出来。猎人胜利地狞笑着。举起刀,再次向慕容无风的颈部砍去!
瞬时间,一只纤细的手指闪电般地拂过了他的致命要穴!
慕容无风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可他是神医。
所以他不用费力就可以轻易封住一个人的穴道,比任何一个练过武功的人还要有效。
“当啷”柴刀掉在了地上。人却还在挣扎着。慕容无风翻起身子,拾起刀子,毫不留情地向他的头上砍去.
血,脑浆,溅了他一身。他却像着了魔似地砍着,一直砍到荷衣在一旁喊道:
“无风,住手……他……他早已死了!”
他扭过头,爬到她的身旁。神色暴怒,近乎疯狂,脸也因痛苦而扭曲着。
“我没事……他没……没把我怎么样……”她被他的神态吓坏了,赤果的身体在寒风中簌簌发抖。
“为什么不叫醒我?”他直盯着她的眼,目光尖锐得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挖出来。而他的声音却是抑制着的,冷酷无情的,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充满讥讽。
她不说,只是恐惧地看着他。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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