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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定柔三迷系列之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施定柔
“发作?”慕容无风吓了一跳,原来她也有病?
“我们以前住的地方里常有人将溺死的婴儿扔在垃圾堆里。她只要看见了就会像见了鬼似地浑身发抖,呕吐不止。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昏过去,而且好几天晚上都吓得不敢睡觉。她也不能看见路上的死猫子,死鸟儿,死鸡子,死兔子,死耗子。一切死的小东西。只要一看见,她立时就发作。不过奇怪的是,这些东西一旦做成食物摆在桌上,就没事。她什么都能吃。小时候,几个师兄妹一要捉弄她,就往她的屋子里扔死鸟儿。”
“……”
“所以你一定发现,她走路的时候总是趾高气扬的。因为她的眼睛根本不敢往地下看。”
“她现在还是这样?”
“怎么不是?前些时我见她的时候,高兴得过了头,打着马就向她冲过去,结果马不小踏死了一只鸡子,给她看见了,二话没说,跳下马就直奔树林子里狂吐起来,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了。我哄了她半天,她死也不肯再走那条路,宁肯绕条远道。你说说看,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可能是小时候,有人曾拿着这些东西吓过她。”
“哈哈,所以我说你俩在一起最合适,你是大夫,一定能治好她。抱歉,我得告辞了。”
“有空请来云梦谷坐坐,荷衣一定很乐意见到你。”
王一苇长揖而去。
晚灯初上,走廊里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地摇晃着。
慕容无风一回到谷里,服了两剂药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到了夜半,他被一阵猛然的震动摇醒,耳边传来了马蹄声,猛然睁开眼,他发现自己骑在一匹马上,背后有双手紧紧地抱住他。他挣扎了一下,身后有个声音说:“别动。”
紧崩的弦松了下来,是荷衣。
那双抱着他的手还牵着缰绳。





迷侠记(定柔三迷系列之一) 神女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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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第一次坐船来神龙镇时,曾经路过一座大山。梢公告诉我,那就是神女峰。后来我打听了一下,那山离云梦谷其实并不远。”
“是的。”他说。
“你去过?”
“小时候外公带我去过一次。走到山腰时忽然下起了暴雨,只好半途而归。”暴雨将他淋得透湿,回去之后大病了一场,差点死掉。那座山从此便成了他的禁区,“我外公说,神女峰上,日出好看。”
“所以我要带你来看一次。”
忽然间,他陷入了沉默。
“已经快到了。”她拍了拍马的屁股,“不要担心上不去,我的马很神奇!能走很陡的山路哦。”
弯弯曲曲的山道,树影憧憧。马足踏过草丛,四旁的灌木里不时传来小兽惊窜之声。忽然间,远处“呜——”的一声长咽,像是某种动物的嚎叫。
“什么声音?狼吗?”荷衣问道。
“猿鸣。‘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说的就是它了。”
虽已时至临晨,四处却仍然黑暗。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回廊上的点点灯光和头顶的灿烂星光默默地闪烁着。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走到了山腰。晨雾从四面环上来,渐渐漫过山际,漫过马背,两人仿佛走在了雾中。
晨光曦微,清风徐徐,山雾迷漫。天际中已现出一线署光。
他们来到山顶,坐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巨石直直伸出万丈悬崖之外。刚刚坐定,一轮明日从云海中冉冉升起。慕容无风俯身一望,晨雾渐开,澄江似练,蜿蜒其下。山风凛冽,吹着衣襟翻飞,振振作响,他感到自己摇摇欲坠,几乎要跟着衣裳飞起来,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他低下头,荷衣长发扬起,在他脸前拂来拂去。
“你一定要带我来这里,”他淡淡地道,“是因为你觉得我的生活缺点什么,是吗?”
“不,你什么都不缺。”
他哂笑,“我以为你至少会说……我缺两条健康的腿。”
“那我还缺一双会飞翅膀呢!”
他忽然沉默。
“好吧,你的确缺点什么。”荷衣道,“你缺少一颗渴望阳光的心。如果你一定要把窗子关上,阳光又怎会照进来?”
他继续沉默。
“有时候面具戴久了,会真的变成你的面孔。”
“你是指我,还是指你自己?”慕容无风淡淡地看着她,“我毕竟还有个窗子,只不过是关上了。你呢?你连扇窗子都没有。……你觉得我很需要你来拯救,是么?也许真正需要拯救的那个人,是你自己。”
轮到荷衣沉默。
“别忘了是你先来找我的。是你需要我,不是我需要你。”慕容无风一字一字地道,“我不仅不需要你,也不需要一个孩子。此生此世都不需要。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一点,永远都不用来找我!”
“啪!”她给了他一个耳光。
“我很想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她说,站起来,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凶狠地吻她。
她挣扎着,但她没用内力,她咬破了他的嘴唇。
“我恨你!”她大声道,“更恨我自己!因为我老是想你!”
讲完这话她忽然呆住,愤怒的声音在空谷中反复回绕,竟比那猿咽还要嘹亮。她站起身,蓦然看见不远处静静地站着一个人,谢停云。
慕容无风也发现了他,不禁一愣。
“有人病危,”谢停云道,“吴大夫让我来找您。”
诊室内人声喁喁,一群大夫正在讨论病情。无论他们说什么,荷衣都完全听不懂。只看见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婴儿,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只听得一人道:“学生以为,此症风自内出,本无可逐。痰因虚动,亦不必消,只补脾土即可。”
另一人却说:“左脉浮洪,右脉尚和,这是痰热之症,但发搐如此之久,是肺兼旺位,肝不为任,当用泻肝汤与地黄丸补肾。”
立即有人大声反对:“胡来胡来!方才若是不用地黄,她还不至吐泻发搐!”
这人一说胡来,旁边的几位又七嘴八舌地争论开了。
慕容无风沉吟片刻,看着吴悠:“吴大夫怎么说?”
吴悠深吸一口气,道:“学生觉得,既然所有的法子都试过了,都不见起色,实在不行,就要下重剂。”
“重剂固然取效极快,只是她现在脉如蛛丝,虚弱已极,不可妄为。”慕容无风从针盒中取出一根银针,“试一下针灸……”
荷衣坐在门边,她对医术一无所知,觉得自己十分多余,于是环目四望,看见抱厦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双目红肿,头发散乱,喃喃自语的少妇。一看便知,她是那个病人的亲属。荷衣见她失魂落魄,心中不免替她难过,便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安慰:“大嫂,别着急,谷里最好的大夫都在这里,她不会有事的。”
少妇转过脸来,神情恍惚,仿佛念经一般:“……不会有事……不会有事,我的米米不会有事。”
荷衣握着她发抖的手,道:“她是你的孩子?”
少妇点点头。
“调皮么?”她想找些轻松的话题。
“……不知道,她还太小……如果长得大的话……是妈妈的乖宝宝,一定不调皮。”少妇喃喃地道,“我给她喂奶,喂得好好的,她突然……突然就浑身抽搐了起来。”
荷衣只觉头顶上“嗡”的一声,思绪纷至沓来,颤声道:“她……她有多大?”
“一个月,我的月子还没坐完呢。”少妇忽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一直都很乖,不吵也不闹,我还和她爹说,咱们的孩儿可不是夜哭郎……想不到……想不到……”她一伤心,话竟再也说不下去。
荷衣不禁也呆了,脑内一片茫然,泪水狂涌而出。正在此时,那婴儿忽然大哭起来,少妇便如发了狂一般地冲了过去,扑通一声便在慕容无风面前跪下来,哭道:“大夫,你行行好,救救她吧!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要我的血,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救救她!救救她!我好不易有了这个孩儿,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说罢,不顾众人相拦,便咚咚咚地磕头。
慕容无风将她扶起,神色安定:“这孩子虽有危险,目前尚有法子可想。且如今的情形比之昨日,已大有转机。夫人请到外面略坐片刻,我们自当全力以赴。”
躺在他手下的女婴浑身发紫,身上插满了银针,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苏醒,哭得声嘶力竭。
他抬起头,正想再说两句安慰的话,却突然发现荷衣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那少妇的身后,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那婴儿,脸色苍白,泪流满面。
他的心突然一紧。
荷衣仇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冲出门外。他不由得大叫了一声:“荷衣!”
所有的人,连同那婴儿,突然间都沉默了下来。几个大夫偷觑着慕容无风,却都不敢说话。
他的背挺得笔直,一双苍白的手忽然攥紧,青筋暴现。过了一会儿,他才吐出一口气,缓缓地道:“方才我那一针插在了哪里?”
“‘地仓’穴。”吴悠轻轻地道。
他点点头,道:“继续。……先试‘申脉’,然后是‘少商’,‘下关’,‘天井’。”
几个人仿佛回过神一般地抓住婴儿的小腿,好让慕容无风在穴位上捻针。众人打仗般地忙了一夜,又观察了一整个白天,次日傍晚,婴儿终于停止抽搐,平静了下来。
他独自回到院子。
黄昏中,院内宿雨初晴,梨花满地。
几滴竹露冷冷地滴到颈上,打湿了他的衣襟。
屋子里一片空荡。
第一次,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书房有些过份地宽敞。
砚盘里,还留着她研过的墨。
几张素笺,是她习的字。床边还放着一件她的旧衣裳。
他不禁颓然,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似乎明白他的心事,谢停云出动了一大群人在神农镇找了一整个晚上,楚荷衣踪影全无,访遍所有的码头才知道她已买舟东下。次日清晨,当谢停云再次来到竹梧院时,吃惊地发现慕容无风正坐在书房里。他一夜未眠,批改完了积留在桌上的所有医案。
他神色平静,虽然面容疲倦,却似已从病中恢复了过来。
“什么事?”他问。
“楚姑娘已乘舟离开了神农镇。”
“去了哪里?”
“不知道。那只船的终点是江宁。”
“知道了。”
他没再提起过楚荷衣,又开始了正常的忙碌生活。




迷侠记(定柔三迷系列之一) 淡紫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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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时,终于传来了荷衣的一个最新消息。
初五的比剑将如期进行。
神农镇里,早已住满了从各地涌来观摩的剑客。名门大派也纷纷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子弟。所有的客栈都已暴满,连沿街的住户都纷纷将自己的余床租了出去。
当然大赛之前也有十来场小的赛事。首先是昆仑双剑出奇不意地战胜了武当派年轻一辈最有成就的剑客谢赫,在江湖名人榜的名次一下子就跳进了前二十名。其次是昔年中原快剑陈晴蜓的大徒弟谢逸清输了沈桐一剑,受了重伤,谢家人苦求慕容无风,慕容无风却以手中有重症病人为由拒绝施救,蔡宣倾力而为,也没能挽回性命。当夜,谢逸清鲜血流尽而死。
无论谢停云如何努力,挖地三尺也找不出贺回和楚荷衣的下落。只知道《江湖快报》上天天传出新消息。贺回请的证人全都是显赫之士,一是武当山的现任掌门萧长老,一是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座,人称“达摩剑”的一空和尚。两位证人的剑术自然是数一数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年高德劭的老者,在江湖上地位尊贵。而楚荷衣请来的证人却是名不见经传,一个叫“李大忠”,一个叫“邹富”。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出这两个人究竟属于何门何派。崆峒派中倒有一个叫李大忠的,却矢口否认自己认识楚荷衣。
眨眼间,便已到了五月初五的夜晚。
比剑定在子时二刻,也就是三更。
夜光中的沼泽,薄雾渐渐迷漫开来,远处那片空地的后面是一片树林。夜风传来腐烂的草的气息。仔细聆听,还可以听到缓缓游动的淤泥所发出的汽泡声。
飞鸢谷果然是比剑的好地方。
那是一块在沼泽正中的干地,平坦,宽敞,却和众人观看的场所隔着一大片深不可测的沼泽。是以近处观剑的人,只可能是绝顶的轻功高手。平庸之辈,只能站在山坡上远远地观赏。
这一天慕容无风的情绪竟异常地平静。
一切如旧。他按时早起,按时批改完了医案,按时巡诊,按例出席医会,下午他自己手中的两个病人也已脱离了危险,转到陈策的手下看护。
黄昏时分,郭漆园还给他看了这几个月的账目。
谷里剑客很多,这种赛事只要有时间,谢停云绝不会错过。生怕慕容无风不放心,临走时他特地找到他:“蔡大夫和我一起去。万一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把楚姑娘带回来。”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多余的叮嘱。谢停云不免暗暗吃惊。
他原以为慕容无风一定会去,一定会想法子见荷衣一面。
这种风险的赛事,也许这就是最后的一面。
当他吞吞吐吐地问起慕容无风时,他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不去。”
没人知道他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想。
也许他已不再动情。也许他根本就想忘了她。
这原本不过是比剑而已,离他的本行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既不是练剑的人,对剑术也从不关心。
谢停云走的时候,觉得心事重重,满腹狐疑。
亥初时分,廊院上的灯笼早已亮起。
他轻轻掩上了院门,来到湖边小亭。
湖面圆如平镜,更无一点风色。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沏。
却不知今夕何夕。
他将七尺古琴放于桌上,香炉里,添进一块龙涎。
袅袅茶烟升起,玉碗中的香茗有着琥珀一般的颜色。
他浅啜一口。
是她所喜欢的红茶,味道果然清醇无比。
眼前仿佛出现那个在荒野雪地中涂着丹寇,趿着木屐的红影。
她有一双聪慧的眼睛,在他的心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与她相比。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忽然有些湿润,有些伤感。
好像美好的东西总是注定要离他而去,永远也不会属于他。
“铮”的一声,琴声在空旷的湖面上悠扬地响起。
那不过是他信手弹来的一支曲子,却是那样的忧伤凄美。
谷里的大夫们都曾听说慕容无风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却很少完整地听过他的琴声。
吴悠倒是常常弹琴,却总说自己的琴技不及先生万一。
大家一直都以为她是在谦虚。
可这一晚的琴声却终于令他们明白了吴悠的话。
亥末时分,琴声忽止。
他随手将琴抛入湖中。
然后便静静地坐在徐徐吹起的夜风里。
四面淡绿的纱帐拂过他的脸,被风卷着飞了起来。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地坐着。
等着谢停云给他带来的消息。
他恨自己,因为无论是成是败,他都无能为力。
等了很久很久,等到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似乎不再跳动,才发觉三鼓未响,时间只过了不到一刻而已。
比剑还没有正式开始。
他竟已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看着自己的样子,他不禁苦笑。残废的人应当很能坐才是,而如今他却浑身烦躁,一点也坐不住。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再抬起头时,亭上忽然出现了两个陌生人。一黑一白两位剑客。白衣人身材颀长,年岁大约在四十开外,虽然相貌英俊,脸上却漠然毫无表情,一双眸子冷冰冰地盯着他。黑衣人个子也不矮,正用一双窄而长的眼睛将他上下打量着。
“你在……等人?”黑衣人慢慢地踱进亭内,在石桌旁边坐了下来。白衣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却一言未发。
他皱了皱眉,淡淡地,却是毫不客气地道:“出去。”
“你叫我们出去?”白衣人也皱起了眉,好像平生从没有人这样和他讲过话。
“那位楚姑娘,今天和贺回比剑,你小子担心得要命,是不是?”黑衣人一针见血地道,“如果你真的很想观战,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闯进来的。也许是因为谢停云不在。若在往日,他一定会很好奇,可是今天,他却一点心情也没有,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黑衣人嘿地一声笑了:“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心肠倒挺硬。”
慕容无风道:“不过我确实想请两位帮个忙。”
他的样子看起来是从不肯找人帮忙的,现在居然有所求,黑衣人不禁将脑袋凑到他面前:“说罢,小子,你要我们帮什么忙?”
“离我远点。”
黑衣人一愣,气得哇哇大叫,对白衣人道:“这小子脾气真臭,我恨不得把他撕成两半。”
白衣人不以为忤,居然很和气地拍了拍慕容无风的肩膀:“你放心,她的武功不差,至少不会输。”
他心中一喜,缓过神来,道:“前辈怎么知道?”
白衣人哼了一声,道:“方一鹤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能教出什么好徒弟来?”
慕容无风忍不住道:“陈蜻蜓呢?”
“他败在方一鹤的手下,自然连三脚猫都不如。”
“是么?”他有些沮丧。经过一番计算,荷衣仍然不是贺回的对手。
“楚荷衣的剑法比她师傅要好多了。”黑衣人在一旁道,“我们若在旁边指点指点,就会更好。”
慕容无风愣了一下,道:“我只是一个大夫,两位都是前辈高人,大约……大约今后也不会受伤。你们就算是帮了我,我……我也无以为报。”
“这年头江湖的风气真是变了,小姑娘们都时兴找外行。”黑衣人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小子账算得清楚,我喜欢。你只当欠了我们一个人情,以后我们什么时候想要你还,你再还。”
“那就拜托了。”他慎重地道,“两位可知道飞鸢谷怎么走?”。
“小子,我们在那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哪。”黑衣人一声怪笑,刹时间,两个人都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飞鸢谷里的证人和看客,似乎都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贺回的两个证人早已到齐。
离比剑还差一刻的时候,荷衣与贺回终于一先一后地出现在那片干燥的空地上。
荷衣的身后,跟着两个畏畏缩缩的男人。
按照即定的程序,由荷衣先介绍自己的证人。
“这一位是李大忠,棺材铺的老板。这一位是邹富,卖烧饼的。”荷衣郑重其事地道。
观看的人群哄然大笑。
在这样一种紧张的气氛里居然能看见棺材铺的老板和卖烧饼的老头,天底下只怕再也没有比这更滑稽好笑的事情了。
就连素有涵养的一空和尚与萧长老都同时皱了皱眉。
“阿弥陀佛,楚姑娘,你的证人似乎并不知剑术。”一空和尚道。
“知道输赢不就行了。”
“倘若姑娘是因为认识的人不多,请不到合适的证人,贫道倒是愿意向姑娘推荐几位。”萧长老道。
“我认识的人很多,就觉得他俩合适。”荷衣一点也不买账。
一旁观看的高手,心里都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在武林前辈面前说话,至少该客气一些才是,这女人实在是有些张狂。
“这是比武,不是儿戏。”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冷冷地传来。
荷衣扭过头去,看见树丛边站着一个灰衣青年,白面微须,身材颀长,目如朗星,腰悬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
剑把和剑坠上都刻着一个八卦。
他走入场中,俯首向一空和萧长老各行了一礼。
“两位大师,请坐。”他躬下身去,用袖子将两把太师椅的座垫拂了拂,一空和萧长老便含笑而坐。
他们总算在峨眉派这一位知书达理的小辈中找到了做长辈的感觉。
贺回此举原本就是想让荷衣看一看,有教养的武林人士应当是个什么样子。
荷衣回过头,对愣在一旁的李大中和邹富道:“那里还有两把椅子,劳架两位也坐下来。”
她这么一说,萧长老的脸又沉了下来。
这女人今天好像是存心要戏弄他们。
李大中低头走了过去,贺回的剑鞘却横在了他的肩上。
“这位子不是阁下坐的,要坐,可以坐在地上。”剑轻轻一拍,李大中的腿一软,便扑登一声,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人群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伙儿实在是想不到开场竟是如此有趣。
“不就是缺两个证人么,大叔来替你当了。”两个身影横掠了过来。
荷衣正气得浑身发抖,见了白衣人黑衣人一点也不高兴:“谁要你们当我的证人?我的证人就在这里,就是这两位,我偏偏就是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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