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子嫡妻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鱼丸和粗面
出身宫廷,自幼所见所闻大都是规矩之人,这些东西早已烙印在承元帝灵魂深处,若有人举止粗俗,即便他不会立刻反应过来,也会本能地感觉不适。但如今承元帝却可以肯定,小丫头行动落落大方,可见规矩学得极好。
师侄似乎还有点眼光?默默点头承元帝面上越发和煦:“无妨,也是我唐突了。”
罗炜彤如今的感觉,与承元帝方才并无两样。分明是个色眯眯盯着她脸一路顺着脖子下滑看到胸脯,就再也不往下挪的浪荡中年男子,可一开口就完全变了个样。本能让她觉得此人很危险,他既有兄长身上儒雅的书生气质,又有爹爹身上硬朗的武将之风,两种南辕北辙地感觉却在面前之人身上巧妙融合。
罗炜彤仔细想了想,大概是他膀阔腰圆体格像武将,但峨冠博带,说话文质彬彬像极了文人。
不论如何她可没忘记方才落地一瞬心惊的感觉,此人很危险,而她已采集完新鲜荷叶晨露,是时候快些回庄子上,或许能向曾祖母问明邻居是何许人也。不过如今即便不问,她也知道此人必然是身居高位。且不说以锦绣坊财力独买不下他家庄子,就他那通身气派,也不是常人能有。
“家中长辈素有暗疾,所做药丸急需新鲜晨露,不知先生可否借莲舟予民女一用。”
承元帝却是注意到,方才借着说话,小丫头悄悄向反方向退两步,刚好与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臂之距既不会令人感觉疏远,又不会让旁人误会什么。
即便他已把帝王威仪压到最低,还是被她察觉到了。还有方才,他不过是道出家住附近,小丫头便立马想明白他出现在此处的关键,心思聪敏可见一斑。
看来师侄眼光当真不错,无论于男女,若才智与美貌只能得其一,那永远是前者更为重要。
“你这丫头倒是有孝心,可晨露生于黎明间,吸收了荷叶夜间积累的寒气,性属寒凉,上了年纪的人不宜多用。”
如今有求于人,罗炜彤自然得放低姿态:“既然先生是懂药理之人,那民女实不相瞒,曾祖母所用药丸乃鹿茸养身丸,顾名思义,主药乃是鹿茸。鹿茸大补,然性烈,需得以寒凉之物中和一二。是药三分毒,晨露生于天然,乃上佳之选。”
原来用药之人是荣氏,承元帝暗自后悔,是他疏忽了,这些年荣氏身在伯府,日子又怎会过得舒坦。长期劳累,落下病根再寻常不过。
小丫头能一大早起来,亲自为见面未满两个月曾祖母取晨露,大抵是个有孝心的。不过究竟是出于孝心,还是一时玩心大起,他还得进一步确定。
决定后他做恍然大悟状:“你曾祖母可是老文襄伯前些时日搬出去那个妾?”
这话满满的全是挑衅,罗炜彤蹙眉,方才她还觉得中年人彬彬有礼,可一瞬间他又变换另一张嘴脸。但出奇的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危险与恶意。这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大概……突然她想起来,安昌侯世子可不就是这样,变脸比翻书还快。
发现此点,再去打量中年人那张脸,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从上面见到一丝丝安昌侯世子的影子。明明两人五官无一丝相似之处,可眼神却出奇的像,就连扬唇时的动作也几乎一样。
围绕安昌侯世子似乎总有太多巧合,都说子肖父,面前之人……不会是安昌侯吧?或许是世子的生父?可他生父一无如此大的权势,二也不可能于此时出现在金陵,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安昌侯。再看年纪和膀阔腰圆,罗炜彤心下已有八分肯定。毕竟大齐立朝之时,安昌侯也是以军功起家。
至于承元帝的真实身份皇帝,一则大面上与安昌侯世子风马牛不相及;二则他们家怎么可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收这么大个庄子;三则皇帝不该在宫里批阅奏折,怎么可能出现在湖心亭;故而罗炜彤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既然是那个将妾室宠得无法无天,连正妻都避其锋芒的安昌侯,那有何立场去批判她曾祖母。即便金陵城中所有正妻都觉得曾祖母一个妾,伺候主母受点委屈理所当然,他一个宠妾灭妻的男人也无那份立场。
更何况,他甚至连事实真相都不清楚。
“正是民女的曾祖母,不知大人有何见教?”
从“先生”改成“大人”,看着小丫头气鼓鼓地模样,承元帝突然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勃勃生气。他虽儿女众多,可无不被各自母妃调-教的恭顺有礼,偶尔见面尽力讨好以求得他多一丝宠爱。
这般鲜活的小丫头,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有那么一瞬,承元帝好想伸手捏捏她青蛙般鼓起来的腮帮子。察觉到背后传来越发危险的气息,他还是强忍住,可一番逗弄之心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哦,那你父亲便是忤逆太夫人的不孝儿孙,而你则心悦安昌侯世子?”
背后气息从极端危险到平和,只用了半句话。一番短短试探,承元帝已经彻底确定师侄栽了。谁无年少时,谁又无少年思慕之情。这种感情得不到,便会抱憾终身。虽然这些年他对师侄的磨砺严格些,可从另一方面想,他是日理万机的帝王,肯花功夫磨砺一人,足以证明他对此人重视。
当即他下定决心,即便接下来她表现没那般好,看在她尚未及笄的年龄上,日后也可以慢慢教。他真是个慈祥的师伯,总想着满足师侄的心愿。
承元帝因自我肯定而欣慰的笑容,传到罗炜彤眼里便是十足的讥笑。都逃到庄子上来了,怎么还是避不过外面风言风语。且这位八成是安昌侯本尊的人,谈及自家世子怎会这般冷漠,冷漠到贬低与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她有些同情安昌侯世子,嗣子本就不易,更何况父亲有意为难。
“家父是否忤逆,大人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退一万步讲,子不言父之过。即便家父如何在太夫人手下受委屈,搬出来后他从未说过伯府一句不是。民女这做人女儿的,自然对家父崇拜不已。无论他是自幼受尽委屈,亦或是市井杜撰的忤逆不孝,然生养之恩大于天,民女始终相信家父无愧于天地。”
顿了顿,罗炜彤审视地看向对面,见他唇角“讥笑”又深了些,她越发不屑,终于忍不住说出心中想法:“至于安昌侯世子,民女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亲眼所见,深觉他并无市井传闻那般不堪。他虽混迹青-楼楚馆,然那些风尘女子本就以此为生,不论他们当初卖身之时有何苦衷,你情我愿之事旁人又有何立场去指摘。民女入金陵不过月余,听闻不少有关世子传闻,虽然他行事颇有些不拘一格,但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未曾祸害过良民。”
听闻这番与众不同的见地,承元帝几乎忍不住击掌赞叹,同时他转头看向暗处,小丫头是块璞玉。师侄竟能遇到,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
嗣子嫡妻 第38章 报恩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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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色衣裙穿梭于莲叶间,莲舟靠近湖岸。
咏春站在岸边左等右等,眼见过了一个时辰,太阳都升得老高小姐还不回来,她几乎就要去找罗顺管家,派人下湖接应小姐。
这会见到小姐本人,松一口气同时她仍免不了碎碎念:“小姐怎么就运起轻功,万一半路内力不济……”
“我会水。”
惠州最不缺的便是水,华首寺后山不仅有桃花林,还有小溪同深潭。深潭旁有处温泉,幼时奔驰于山路间,出一身汗便跳进去泡浴。后来她想着男女有别,山寺多僧人,泡起来多有不便。但后来师傅在温泉边扎上篱笆,且专门修葺竹斋放置她换洗衣物。泡浴感觉太好,以至于渐渐地,泡完强身健体的药浴后,她也会在温泉里呆会。
温泉水不深,可也绝对不浅,多年下来她水性极好。莫说是清醒着,就连睡着也能下意识扑腾两下,一时半刻沉不下去。
见咏春一阵无言,她把装晨露的瓷瓶递过去:“这般着急,可是庄子上出了什么事。”
咏春的确被自家小姐打败了,不满地嘟囔道:“奴婢知晓小姐武艺高强,艺高人胆大,可小姐毕竟是女儿家,万一让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莫非她看到了什么?罗炜彤一噎,见她丝毫无责怪或担忧之意,便知她不过是关心之下说说算了。
“你家小姐内力耗尽,这会正累着。好咏春,你可莫要再念叨。再念下去我还当自己这会在华首寺,一大早没睁开眼就先听到殿上和尚念经。”
咏春强忍住闭上嘴,小姐每次都这样,虚心接受绝对不改。
捧好瓷瓶她颇有些惊讶:“就这会功夫,瓶子竟然满了?”
庄子上专门采晨露的丫鬟,整个清早能收三分之一瓶便不错。小姐一出马,看起来没费多少劲,瓶子竟重到她几乎拿不稳?
“庄子上这些丫鬟看着忠厚,没想到竟会躲懒。”
总算是绕过“万一被人瞧见”的话题,罗炜彤向后扬手,轻轻戳下咏春脑袋:“你家小姐可会武功,那些丫鬟怎比得过我。庄子里怎么这般热闹,可是有宵小之辈来闹事?”
隔着老远罗炜彤便听到一阵嘈切之声,刚才遇到疑似安昌侯本尊的阴影还未散去,此刻她第一反应便是文襄伯府不依不饶,找上门来闹事。
咏春拿稳瓷瓶,恍然大悟地拍下自己脑袋:“看我一着急,竟忘了此事。凉国公夫人去报恩寺进香,恰巧路过咱们庄子,便邀太夫人与老夫人一道前去。恰好少爷与表少爷也来探望,太夫人正命人收拾东西,便命奴婢候着小姐,上岸后快些换好衣裳过去。”
竟还有这等好事,罗炜彤飞快把湖心亭疑似安昌侯的中年男子抛诸脑后。他们虽是来庄子上躲避流言,但此行首要之事,乃是为兄长与表哥去报恩寺求一支签。
报恩寺乃当今圣上登基后,为感念生母之恩所修。塔身九层八面,悉数以琉璃铸成。每当入夜,终年不熄的香火自琉璃□□出,梵乐响起,整座塔有如高悬半空的西天极乐。寺庙内有高僧坐镇,传闻其中供奉菩萨极为灵验。
可此等场所却不是等闲人家能进入,爹爹虽是四品武官,家眷也未能随意出入祈福。他们来时便询问过,最近一次对平民开放之日定于明日。
凉国公府自是不同,公府祖上便是前朝封疆大吏,后随大-齐开国□□打天下,马背上立下汗马功劳。同样是丹书铁券,凉国公府那张比文襄伯府不知闪亮多少倍。且如今大齐帝传三世,此代凉国公依旧是镇守北方的赫赫将领。
公府乃是名副其实地老牌权贵,这等人家自不是等闲人家。除却初一十五皇家做法事,凉国公夫人可随意进出报恩寺。感慨着公府权势,罗炜彤心中大多还是庆幸。
“真是太好了,今日前去报恩寺之人定是极少。若是殿中菩萨当真有灵,愿望听太多也只能有选择地相助,而人一少菩萨许能听到咱们祈祷。”
罗炜彤庆幸道,后面跟着的咏春也觉得小姐所言颇有道理:“既然如此,弘真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小姐为何不求大师,直接将诉求告知菩萨?”
……
咏春今日是专门来克她的吧?
主仆俩斗嘴向前走着,湖心亭内承元帝一直目送小丫头上岸,走到拐角处身影不见。而后一道风吹过,身着湖绿色绸缎袍服的师侄出现在他身侧。
“陛下,该回宫了。”
臭小子真会捏他软肋,承元帝自认圣明君主,可他却不会将自己囿于乾清宫案牍之上,终日为天下大事操劳。
满朝文武总不能白拿俸禄,为君者心怀天下,为臣者为君分忧。便览古籍,明君左右总是伴生贤臣,而他最该做的便是为六部挑出能干的臣子,一应琐事再由他们负责。
“时辰尚早,你且随朕再行体查一番民情。”
打暗号命暗卫再调一艘莲舟,周元恪拦在承元帝身前,面上一派刚正不阿之色:“体查民情之事自有锦衣卫,臣等定不负陛下厚爱,竭尽所能彻查天下不公。陛下一身系天下安危,且今日出行所带人手本就不足,恳请陛下早些回宫。”
看小师侄脸色僵硬到快比上挂浆的布匹,看来方才对小丫头那番逗弄,当真把他惹恼了。心下有数,承元帝忙不迭补救。
“师侄莫要生气,师兄云游西域归期不定,安昌侯又是那副德性,你的亲事师叔总得把关一二。万一那姑娘是个不好相与的……”
不仅是脸,这下他连腰杆都僵硬起来,周身寒气越发重,见此承元帝忙改口:“今日一见,罗家女儿果然是个好的。不愧是师门七十三代最杰出的弟子,元恪眼光当真不错。”
周元恪冷然道:“承蒙师叔错爱,师门第七十三代唯弟子一人。”
七十二代好歹有师傅和师叔两人撑门面,到他这一代,没任何师兄弟、师姐妹相比,他就算再废柴,那也是最杰出的弟子。师叔不愧是当皇帝的人,夸人随口就来,不管别人信不信,只要他信了没人敢反驳。
“横向不能比对,那咱们走出师门,与其它门派相比。”
呵呵……“师叔可是忘了,其它门派当年不过学了本门皮毛,二者若上门比试,不过蚍蜉撼树。”
承元帝终于意识到,师侄这次是在认真与他生气。这孩子……六七岁时每日半夜被带回师门,整宿站桩累到靠在墙上睡觉,家常便饭似得被师兄捉弄都没恼过,怎么偏偏被他倒霉地碰上?
就在这一刻,承元帝心中有了认知:宁可惹小师侄,也千万别拿侄媳妇开涮。虽然他身为一代雄主,还不至于惧怕二人。可帝王也非无情冷心之人,周元恪入了他的眼,除非做出刺杀谋逆之类不可饶恕之事,否则他态度会一直宽容下去。
帝王的这种认知,于天下任何人而言,皆是天大的幸运。
“那丫头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师侄若不再加把劲,日后怕是不及她。”
周元恪身躯一阵,脑中却回想着方才她踏莲而来时地模样。自古便有水上漂的传言,但那皆是杜撰。不过若是内力足够,水面稍有支撑物,行走其上便能如履平地。
“师侄受教。”还未等承元帝高兴于打破这份僵硬,周元恪躬身:“还请陛下移步上船,早些时辰回宫。”
臭小子怎就得理不饶人?承元帝怒了,他躲过宫中层层重围,换上便装一路溜到城郊,容易么!以他地位想出宫自然无人阻拦,可挡不住总会在街上巧遇一些个大臣。即便入茶楼坐会,一开窗也总能看到某皇子施恩七旬老妪。不开窗,门外也会传来恶霸调-戏良家妇女,恰好被路过的正义宗室解救于水火之中的桥段。
终于有这么一次成功突围,没呆一个时辰便要回去,他心下万分不悦。
“此处春光正好,朕有些日子没出来,借此机会多松散会。”
这次周元恪没反对,而是周身冒着寒气,柱子般杵在承元帝身后一臂之处。借助位置之便,他打量着远处的庄子。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处庄子有些地方分外眼熟。细想起来,回廊曲折走势,还有拱门高度及雕刻花纹,皆于他前些时日在姑苏,只住一晚的圣上别院颇为相近。
承元帝无聊地伸个懒腰:“这庄子当真不错。”
说完他惊奇地发现,师侄竟然收敛了部分寒气,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元恪可是中意此处?”
周元恪颇为赞同地点头,据他所知这一带只两户人家,若能把陛下那处庄子要过来倒是不错。
“不过是一处庄子罢了。”承元帝颇为轻松地说道,而后在师侄期待的眼神中吐出下一句:“师叔自是不会心疼,可师门祖训:无功不受禄,师叔便是做恶人也不能这般随便赠予你。”
果然还是他熟悉的师叔,受打击次数太多,失望之余他很快重新打起精神:“师叔所言极是,师侄近日练功遭遇瓶颈,漕运之事怕是得劳烦同僚。”
有个太聪明的小师侄也不是什么好事,湖边嘈杂声传来,承元帝若有所思:“凉国公夫人今日往报恩寺进香,想来叫上了小丫头一家,闭关之事……”
望着周元恪纠结地脸色,承元帝笑得一脸奸诈:姜还是老的辣。
嗣子嫡妻 第39章 弘真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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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寺地依皇家园林,背靠金陵城外连绵群山,除却对平民开放之日,平素十分僻静。罗炜彤更衣梳妆打扮并未用多长时间,待到达时还有僧人在做早课。
梵音袅袅自菩提树丛间传出,少了夜间琉璃塔辉煌通明的灯火,一片寂静间过往之人不由放轻步子,心态也变得虔诚起来,唯恐饶了佛门清静。
但这并不包括徐行知,因着上次在国子监,当常蚊子向表妹身上泼脏水时,他并未像罗行舟那般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娇娇表妹,这会他正觉得理亏。且娘亲暗地里向他透露,姑母打算将表妹亲事向后拖拖,他更是心急如焚。
故而这次前来他做足了功课,带上表妹爱吃的糕点,一等她换完衣裳出来,便带着三分忐忑地围上来,鞍前马后。
“娇娇,尝尝芙蓉糕。”
罗炜彤拈起一块尝尝,徐家厨娘一路从岭南跟到京城,颇为了解她口味。芙蓉糕还是原先的味道,以前她也十分爱吃。但自打入金陵,有曾祖母每日精心准备的糕点,她本就刁的嘴又被养刁了不少。
强行咽下去,她没动第二块,而是打开自家食盒。
“这是曾祖母一早新做的乳酪,表哥尝尝。”同时她也没忘记兄长,没骨头般地倚在他肩上:“哥哥也吃。”
罗行舟颇为遗憾地看着徐家表兄,行知心意两家长辈大抵明白。唯一蒙在鼓里,只因儿时情谊故而亲厚的,大概也只娇娇一人。
存着三分遗憾,剩余七分他却是对此事乐见其成。表哥再亲,那也比不过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且娇娇这般善解人意,他恨不得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就这样,还哪舍得给别人,即便是自幼一同长大,情同亲兄弟的表哥,他也忍不住吃味。
表妹这是不拿他当外人,才毫不掩饰自己喜恶。徐行知如此自我安慰,略带苦涩地看行舟表弟舀起一块乳酪,亲自喂给趴在她肩上的表妹,同时得到表妹笑靥如花。
鼓起勇气他也倒一碗杏仁露,端到表妹跟前:“仔细噎着。”
罗炜彤面带渴望地看一眼杏仁露,好想端起来喝光,她喜欢甜滋滋的杏仁露,尤其是曾祖母亲手做的,做完后冰镇起来,凉丝丝甜而不腻。手抬起来打算往那边伸,娘亲生气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闪现在眼前。
“杏仁露容易解药性,表哥自己用就是。”
罗行舟适时递过一杯清水,这是湖那边的山泉水,水质清冽,细品下稍稍带点甜味,金陵城中好茶雅仕尤其钟爱。也就是自家,占了地形上的方便,每日山泉取之不尽,拿来煮饭加饮用也绰绰有余。
接过来喝下去,吃完一整碗乳酪,总算是彻底压下了药汁子的苦味。伸个懒腰自兄长肩上坐直了,罗炜彤这才发现表兄神色泱泱的。
不用多想她便明白其中关节:“表哥千万别误会,我不过是与你太过相熟,话语间才没那么多的顾忌。厨娘做的点心味道不错,不过乳酪乃是曾祖母亲手所做,总不能辜负她一片心意。”
“太过相熟”四个字让徐行知重新高兴起来,表妹分明是没拿他当外人。至于她与行舟关系亲密,那不过是兄妹之间感情深,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嫁给行舟。
他想了想,除去行舟外,似乎他是与表妹最亲近的少年。临下车之前,这点认知让他重新高兴起来。
“只要表妹不恼我便好,上次常蚊子欺辱你,我不是有意……”
徐行知吞吞吐吐,罗炜彤无所谓地挥挥手:“表哥有自己的顾虑,若能忍一时,你们也不至于被三皇子揪住错处。还好衍圣公深明大义,否则耽误你与兄长科举,下届春闱之前我都寝食难安。”
表妹当真没怪他,徐行知激动地双颊涨红:“表妹,为了你我也……”
未等他说完,马车已停在山脚下,车外传来咏春的声音:“表少爷、少爷、小姐,咱们已经到了。夫人吩咐快着点,莫要错过时辰。”
这时辰便是根据黄历推演出来,一日中求神拜佛最好的时刻。罗炜彤看看日头,的确离凉国公夫人所言时辰差不多了多。且报恩寺建于山上,贵妇仆从上山也得费不少功夫。
“那咱们便快些下车。”
边说罗炜彤边跳下马车,一下车她便站好,双手交握搭在腹前,低眉敛目一派大家闺秀之姿,保证最挑剔的贵妇也找不出一丝毛病。罗行舟第二个下来,站在妹妹身前,阻挡多数可能的探查视线。
只是可怜了徐行知,少年本就羞涩腼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算跟表妹表忠心:即便再不愿读书,为了你我也会发奋求得功名。
闭眼话说到一半却被无情打断,稍稍沮丧地下车,第一眼他便被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表妹震住了。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仪态万方犹如从韩熙载夜宴图中走出的宫廷仕女。过往活泼的表妹一颦一笑足以让他心旌动摇,而安静的表妹却如百步穿杨的弓箭般,一瞬间穿透他的心,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顿时他心内涌起一股无以言表的悸动:“表妹。”
“表哥快些过来,报恩寺修得这般好看,你随着外祖父,于土木上多有研究,一路刚好给我们分说下。”
徐行知压根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不远处凉国公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爱慕小丫头之人还真不少。金陵城中多得是表妹插足正经夫妻间感情,造成宠妾灭妻之事。虽然见多了,但她也知一个巴掌拍不响,表兄妹关系天然便带着丝暧昧。
不由地她为自家傻儿子默哀,虽然赏花宴当晚,她隐约试探时,蓝愈便满脸苦恼地直言他对人家姑娘无意。可知子莫若母,若真无意他发什么帖子?而且随手一发还是最上等的那一种。就算真如他所言发错,那为何问及原因他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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