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光

    他掏出怀中的书籍停顿，上面赫然写着：《三界情报论》第三二一六期，他翻开页页详读：“这下好了吧，浑身上下一穷二白！一点儿银两都没有！”

    他对水中的自己指指点点，傲骨凸显，全程面无表情，说到“一点儿”时，还将手指捏起凝视，紧接着将手背起，又是派头十足的模样。

    这般喃喃自语的样子，让路过的夫人们窃窃私语：“你看你看，就是他，他都在这呆好几天了，这么帅的一个人，可惜是个傻子！”

    他直勾勾盯着这群自以为他听不懂的妇人们。

    目不转睛，将头跟随她们斜过，但他不想再跟任何人一般见识，由于多年前对春行过激的言行，使他到今日都懊悔万分。

    “你看他这样，可不是嘛，疯疯癫癫，怪可怜的。”

    “哎呀，二姐别看了，你看他那眼神，小心他打你！”

    “打我不行不行，快走快走！”

    他为避开这种不自在的目光，转身向深巷别过，刚好面前是一座染坊，除了肆意飞散的布料，几乎没人。

    他端身盘坐地面，背靠一口水井，“噗哒，噗哒……”大片被风吹动的新染盘旋头顶，五光十色的鲜艳流连在龙雨相身周，这片光影之中，少年如梦似幻。

    回到龙族肯定会被看得死死的，不回怎么生存下去他一时找不到头绪，可又想到此生还没欠过别人什么，那春行的桃核……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当……当……当……”，拐杖声跟随步伐错落有致，对面迎来一位老婆婆，身材枯瘦，着一身粗布之衣，头面整洁，手持菜汤馒头，走起路来身体巍巍颤动。

    她行到龙雨相面前：“孩子，饿坏了吧，来，吃吧！”伸手将饭菜递到龙雨相脸前。

    “给我的这么多”龙雨相指着自己。

    “对，这些都是给你的，吃吧，啊！”婆婆将饭菜塞进他手中。

    “多谢婆婆。”

    龙雨相接过，因教养良好，就算饥肠辘辘，他也保持细嚼慢咽的姿态，他依旧没什么表情。

    “今日多谢婆婆施舍，很好吃！”从小环境使然，他总要像这样持着姿态说话，口气中有不怒自威的态势。

    老婆婆笑着坐下，与他一同靠在井边，苍老的声音传出，像是过了百岁：“哈哈，外来人，你要考取昤阳书院”

    “是。”

    “这个书院可是不容易考上啊！你为什么要考啊”

    “不试一试，怎知难易至于为何要考……想弥补一下过去的憾事吧。”

    龙雨相小口咀嚼，动作缓慢沉稳地出奇，或许因为几日没吃东西，头有些昏沉，他不禁连连摇头。

    “像你这种名门之人，也有憾事”此时，苍老的婆婆声线变为妙龄女子之音，甜美动人的音色袭卷龙雨相的耳蜗。

    他甚觉奇异，扭头望去，与自己坐在井旁的竟是一着淡墨色衣的女子。

    明艳美丽，五官柔美中略带硬朗之意，眼神清澈犀利，她看着自己的神情，好像要从自己身上剜下块肉一般。

    他双眼逐渐模糊，睡意渐浓。

    眼前淡墨之色飘渺化成一缕轻烟飘散而来，倾身倒地之时，那缕轻烟将其接住。

    他微微抖动眼睛，随着烟雾中飘扬的鲜红发带盘旋而上。

    一切，越来越轻。




第18章 听闻传言
    千和宫外，江水之上。

    红光醉颜相乱，美人倩影倒映清清水上，风光绮丽，歌声悠扬，随风而去，追逐行云。

    轲英一手环绕船板，倾身靠于船头，手执琉璃葫芦，一口接着一口，细细品着果子汁。

    春行坐于轲英对面，见歌者不绝，提醒道：“我们快要到了！”

    只见山海云舟齐面降下，来往船只行走波光，四下江客谈笑风声。

    有的说着头牌姑娘御秀，也有人饶有兴致说起新入行的姑娘芭蕉。

    轲英伸长耳朵，挑眉倾听，江风拂过，让远来之声倍加模糊，他干脆将脑袋伸出小舟。

    春行见他此种形态，连连摇头，心想：“同是兄弟，怎么和柳溧祯相差这么大”

    “你听说了吗最近千和宫可是住进了一位难得的佳人，人称桃美人芭蕉。”

    “桃、桃、桃……桃美人”轲英不解大声重复，身体如此侧来不舒服，他继而挪了挪。

    春行被轲英口中的“桃”字吸引入境，也跟着伸长耳朵。

    “对对对，我可是听说，前几日九妈妈要将那颗莫名奇妙从水潭中长出的桃树，坎来当柴烧。”

    “什么”春行瞪目，心中一惊，全身毛孔瞬间堵塞。

    “是她在树下哭着，死活不许，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甚至惊动了不食烟火的白羽先生，还有他座下的那个柳仙才，都不停为芭蕉求情，这才说服九妈妈不砍。”

    “呼！”春行受惊状拍拍胸脯，就算那颗桃核不可逆生，也不要被砍去才是，想来定是柳溧祯第一个求的情，他忽而浅笑。

    此时，轲英在旁兴致勃勃搭起话来：“诸位仁兄，你们口中的芭蕉姑娘竟有此等美貌那柳仙才是日日去看她吗”

    一人面上横着一道长疤，上下打量起轲英：“芭蕉姑娘你都不知道看你这年纪乳臭未干，头一回来吧。”

    “哈哈哈哈……”众人相视。

    “你可别吓到了人家孩子，”刀疤一旁的人接过话：“不过话说，最近那白先生和柳仙才确成常客了，传言是那柳仙才对芭蕉姑娘的美貌甚是流连，据说会面那场面……哈哈，可真是少见。”

    “我哥……芭蕉我是不是要有嫂子了哎说不定芭蕉今后真能成我嫂子！”轲英伏在船尾嘟囔。

    竟能口出此言，春行在一旁无耐：“什么嫂子”

    春行嫌弃撇嘴：“哎！再不带出来见见世面，怕是要在树神村被关傻了，让他出来长长见识也好，师傅们应该不会怪我！”他接连点头，迎合起自己的观点。

    “看来，可得好好拜会拜会这芭蕉姑娘。”轲英对着长疤喊道。

    “哈哈，你小子！拜会还是算了，见一面都难。你是不知道，这芭蕉姑娘虽然来了千和宫，却没正式入行，想拜会得等正是入行才行！”

    “我看这要是入了行，就没那个头牌的事儿了。”另一艘稍大的船上，也有人加入进来。

    长疤不屑：“御秀姑娘怎么了才华样貌自是少见，当头牌可不是紧紧凭个娇俏的模样和会哭的本事！”

    几艘船上的人争执起来，轲英跟着吵架的人这瞅瞅，那望望，纯真的眼中布满惊喜。

    突然，最后插话的船只上，从船舱传来一中年男子浑厚威声：“够了，我们是来寻乐子的，怎么还吵起架来了好不容易不用伺候少主，你们就这么败坏自己的清闲”

    一龙纹刀柄掀出垂帘，众人见后，似怕何物，便不再对语此事。

    “说起少主，我都来气，你们说以咱们少主的模样、家事配那个六小公子不是绰绰有余他竟然会推掉说这好的婚事。”

    “人家六小公子是什么人啊从小威望惯了，不过咱们少主真是看走了眼，怎么会喜欢他啊！”

    那人扭头看了看四周，食指一勾，把大家都贴在一起：“六小公子连订婚宴都没来，听说龙宫现在都乱作一团了，咱们少主也在宴上扬长而去，还放言说要提头见人！”

    另一人补充道：“我可是听到另一个说法儿，你们可别声张啊！这六小公子有个心上人，好像是和那个心上人私奔了！”

    “什么私奔”众人惊诧。

    “嘘，小点儿声，小点儿声！”

    轲英抿嘴，自小就听闻龙雨相聪慧端正，就是偶尔有些霸道，又喜欢死要面子，做出此等事情来，也不算不稀奇。

    千和宫岸，歌女窈窕，琵琶称醉。

    轲英和春行随人流缓缓走下船，老规矩，依旧净手为先。

    春行看着撩拨四溅的水珠，柔光明媚若有所思。

    轲英动作迅速敏捷，三两下结束，还不忘对宫人道上一句：“谢谢啊！”

    “这不是柳先生吗，柳先生您里边儿请，里边儿请！”从正门左侧传来招呼声。

    只见那人身材修长，步伐有力，轲英心中大喜：“柳先生我哥！”

    “哥，哥，哥！”边喊边跑向那人，一把拉住，此人惊愕回头。

    狭长的眼角略微下垂，青须紧贴下颚，大概五，六十岁的模样，态度极为温和，大气沉稳。

    “哦哥我何时有你这个弟弟呀”那人眼睛斜视在轲英手下，被拽起的那片袖口。

    春行赶忙走上前去，拉下轲英的手，躬身赔礼：“请先生莫怪，舍弟第一次来，高兴过头了。”

    “是先生您不对！”轲英辩驳。

    “别胡说。”春行肘腕撞击轲英右肋。

    “哦哈哈，我怎么不对呢”他轻抚长须，愿听一二。

    “您看着太年轻，我才一时疏忽认错了人！”轲英收敛笑容，崛起的小嘴好似撒娇。

    他对着轲英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啊！那是老朽之错，还请小兄台见谅。不过，这位小兄台，我见你身姿卓绝，气概不凡，此时你不去考昤阳书院，来此花苑，空有荒废啊！”

    “昤阳书院我哥……”

    “多谢先生提点。”春行再次躬身。

    “嗯，好好。”柳先生和颜悦色。

    “先生，我们该走了。”柳先生身旁一人小声道出。

    柳先生对他点头默许，四人各自作揖回礼，分道离去。

    行至门庭，枫红渐浓。

    “不是所有姓柳的人，都是你哥，你能不能别这样啊”春行教训道。

    “之前我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回师兄的话，是，师兄！嘿嘿！”

    轲英再次跑到前面去，春行跟在后方无耐又嫌弃的神情，连连摇头。

    转角门廊上传出一阵笑声，是一姑姑前来，虽年过春华，却也风韵犹存，媚态千姿。

    手中丝巾一打，刚好落在春行胸前，二人着实吓了一跳。

    “二位公子看着面生啊！”此位姑姑道。



第19章 花女相围
    二人流连漫步中，被这突然冒出的姑姑截住。

    轲英接话：“是啊，第一次来！”他用大声且有力的口吻道出。

    姑姑上下打量起轲英：“哎呦，第一次啊，这位小公子，人倒很是豪爽嘛！”

    “豪爽不敢当，性格好是名不虚传！”轲英依旧一副嬉闹模样，对着脸前的姑姑一笑，唇角上扬，眼如新月弯弯垂下。

    其实他没别的意思，从小到大，他也时常会对山中的猴子摆出这种表情。

    但这一笑，可是让这位姑姑着实喜欢：“呦，小公子你笑起来还真是堪比日月生辉，竟是此般迷人啊。”

    她伸出手指，浮动在轲英胸膛，目不转睛感叹，又将目光漫上轲英的脸颊道：“哈哈，看来小公子年岁也不大，就连这皮肤也嫩得像块豆腐。”

    轲英瞬觉木讷，不知为何生出些许逃离之心，只好在旁一笑掩尴尬。

    此时春行踱上前来，嫌弃一样拉起此姑姑袖腕，拎起衣袖，举过头顶，眼中寒光四溢，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来。

    春行此时的模样已与少时大不相同，五官的秀气之感几乎被挺拔所取代，身周清澈，虽面若桃色温和，可这一生气起来，也会让人产生严谨的不安感。

    姑姑见此赶紧收手，话锋一转：“哈哈，又是一位公子啊……你……你们一会进去别紧张，要什么样的姑娘，随便挑，这千和宫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就全看二位公子好哪口儿了！”

    “好哪口儿当然是什么好吃上什么！”轲英懵懂。

    “哈哈，听小公子这口气，还不懂事呢吧！”

    “什么我……”轲英对姑姑说他不懂事这话很是上心。

    “我要见芭蕉。”春行打断轲英，柔和中冷言相向。

    妈妈收敛笑容，双目滚动：“芭蕉姑娘可真是不巧，芭蕉姑娘还没正式入行，不能见客！”

    “哦不见客那为何会见白先生和柳仙才”春行咄咄逼人。

    “这……这只是碰巧。”

    “碰巧这宫里都有人说他们是芭蕉姑娘的常客了。”

    此位姑姑停滞片刻：“哎！不打紧不打紧，见不到芭蕉没关系，我们这的姑娘个儿个儿都像芭蕉一样貌美懂事！”

    她朝着早已在两位少年身后徘徊打量的姑娘们使眼色：“还不快好好招待客人！小心九妈妈看到了，罚你们待客不周。”

    “是，姑姑。”姑娘们齐声。

    此位姑姑说完借此抽身离去。

    姑娘们上前拉住轲英和春行往院子里走：“真是少见如此俊俏的公子，今儿还来了两个，我叫歌儿。”

    “不是，我们不是……”春行被一群女子围住，根本无法辩解。

    “我叫西西。”她拉着轲英左臂。

    “啊，西西，你好你好……”轲英道。

    “我叫金衣。”她身着金衣服，和这众姑娘不同，闺秀之气，口气柔和，走在轲英右侧。

    “啊，你也好你也好……”

    九个姑娘围在这二位身旁有说有笑，推搡他们进入正宫二楼，在此的诸位大人还没见过这么多姑娘围在谁身边，纷纷将目光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