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光

    一只小鹤落到溧祯身旁，贴身依偎，他抚摸小鹤的脑袋，小鹤竟也没躲开，反而对着溧祯的裤脚肆意蹭起脑袋。

    六小公子浸在水中，发际打湿，他看起来如水剔透辗转。桃树散光变幻，光泽温润，投在了他清爽皎洁的眉眼间。




第十三章 云珑小姐
    一池娇花，两只小鹤，红枫飘散的内院居里，连着外界灯火。

    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偷偷前往居里圆门，她瞪大眼睛，五六岁的样子，双唇小巧似樱花柔软，光泽可人，白嫩的小脸说不出是怎般惹人怜爱。

    她踮脚翘首，只听用稚嫩之音吐出：“好漂亮呀！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有那么多人能让我出去看看就好了！”

    “小姐为何来这偏院，别院才是小姐该呆的地方！”一中年女子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突然收敛笑容，垂下脑袋，用脚尖撵着凋落地面的红枫。

    “小姐今日习作还没完成，小心被罚。”

    她长长的睫毛似说着许多渴望，眨了几下眸子，抬头乖巧：“我这就随姑姑回去。”

    姑姑牵起她的小手，小小、精致的裙摆托在地上：“姑姑……”

    “云珑小姐有何吩咐”冰凉的语调下，有素的步伐将深蓝衣摆踢出。

    “为什么不让我进前院，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和外面那些人一起玩儿”

    “小姐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身份小姐莫再说这种话，会让人家笑话。”

    “为什么出去玩儿就要笑话我青儿姐姐她们能去，我怎么就不能去我每天都要呆在这个院子里，太闷了。”

    “青儿她们怎么能跟云珑小姐比你是身份尊贵的小姐。”姑姑突然停下，原是帮她整理凌乱的颈肩发带。

    此时她不做声，旁人见了，一定会觉得她是陈列架上的小玩偶，精致可爱。

    她辩解：“表哥也身份尊贵，为何他就能里外走动是不是我到他那么大的时候，就能自由出入了”

    “六小公子是公子，您是小姐，小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闲逛”

    “公子就可以随意出去玩儿”

    她踩着软软的红枫层面，倾身拾遗，见姑姑没理会，还时不时回头望向拱门，那里连接着她所渴望的外界。

    深夜，她撅起嘴巴，手中旋摆着一片红叶，叶子遮住整张脸颊：“小姐不能去外面，公子可以去外面。为什公子可以去，小姐却不能，小姐……”

    如此模糊细嫩的呢喃之声，散落在烛光中。

    转眼已是万年。

    天边海水，海上青山。

    千和宫别院，屋顶瓦片上传来一阵细碎念白：“公子能去，公子能去……”

    红叶拈在纤弱指尖，阳光褪去冗长的寒暄。

    此等柔和之音，便是从叶子下方传来，大片红晕散落在她小巧的脸上，耳际碎发翩跹，爬上她精致的鼻尖。

    风从南来，撼动碧树红丛，招摇的光泽将叶子从她手中拽落，全然露出一张不染纤尘的脸，鼻尖吐纳的韵律，足矣打翻一个季节的清纯气焰。

    她在屋顶静止不动，似仙中之子驰光而来，又如碎镜流情纷然。

    立身望着外围人流，池内桃花依旧。

    “小姐，小姐……”一个丫鬟大叫着，把一大堆衣物仍在地上，矮小的她脸上长着少许雀斑，气喘吁吁：“哎呀，这大热天……累死我了，小姐要这么多男子旧衣做什么小姐……”她四处寻着小姐的身影。

    “小姐怎么又上房了，被九妈妈知道了，会罚我的……”

    “你不说谁知道”她从房上跳下来，走到丫鬟身边。

    “小姐，你之前去外院，九妈妈可是没少罚我呢，九妈妈现在还在气头上，你要再这样，奴婢得跟你受多少苦啊”

    “我怎么舍得让我的小安受苦呢我可是看着你破壳而出，看着你长大的！”她双手掐住小安的圆脸蛋：“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她摸起小安的头。

    “小姐，你是不知道，上次你去花苑……被那个穆家公子看到后，就不停差人来提亲。”

    “啊什么穆家公子提亲哈哈，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她将桌上水壶的水倒出，一饮而尽。

    “就是天界穆相的儿子穆瞻青啊……不对，那日围观小姐的人那么多，小姐自然不记得。小姐一定不要再以身犯险来，小姐貌美，品行纯良……”

    “嗯，打住，打住，我不去啦，不去啦！”

    “嘻嘻，小姐你真好！”小安挠头道：“不过小姐，你要这么多男子旧衣做什么”

    “啊……那什么，我就是想做一些小玩意儿解闷，女子衣色明艳，不能把我想要的作品呈现出来。”

    “那你要什么布料吩咐小安买来就行，何必用旧衣呢我这就送回下人那里！”小安说着便收拾起来，抱起一大堆准备出门。

    “不行，放下……”她走进房门，端坐在床。

    “哦。”小安转身，将手中旧衣再次仍在地上。

    她杏眼滚动，挑眉质问：“旧衣怕什么旧衣的料子才质朴，你不懂……对了，你是每个型号都给我找了几件吗”

    “小姐放心，从孩童到八尺壮汉的旧衣这里都有，不过……小姐，你也不会做什么针线，还要这么多旧衣……”

    “我这不是准备学吗练手的话，用好的浪费。”

    “啊，是这样啊。”小安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又要跑呢！”

    “什么”

    “没……没什么！”

    “小安，你拿起来，挨个给我过目。”

    小安一件接着一件拎起，温云珑伸出手指，指点开来。

    “这个不要……这个不要……这个也不要……这个！哎呀这是什么拿走拿走……”一会过后，她从一堆旧衣中选出两件看似合身的。

    “就这两件，你今天把它洗好晾干。”

    “是，小姐！但是今天就要洗好吗”

    “你做不做”温云珑瞪着黑眸板脸。

    小安委屈点头，只好留下她挑选的那两件，抱起出了门。

    见小安离开，她露齿一笑：“休想困住我！”转身抽出枕下珍藏多年，名为《三界情报论》的手册，开始细细研读。

    突然一声“哗”，门又开了：“小姐，你还说你是为了做针线活，你在看什么你又想跑是不是”

    “哎你怎么能偷看我呢我……好好好，你进来，把门关好。”

    小安将门关好，抱着衣服委屈巴巴站在一旁。

    “今日之事不许跟外人讲知道吗”

    “可是奴婢就是担心小姐的安危啊……小姐对小安这么好，跟了小姐才不被别人欺负，能吃饱穿暖……我怎么能……而且小姐你走了，九妈妈会打死我的！”小安说着哭起来。

    “哎呀，行了，你别哭了，我带上你还不行吗这样就没人打你了！”

    “带上我也……真的”小安抽泣。

    “嗯，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那太好了，小姐还有什么需要的，我现在就为您办。”小安梨花带雨。

    “这样吧，你去准备些银两，还有……把宫里的好吃的都带上一些，深夜我们就出发。”

    “是小姐！”小安欢喜之至，抱着衣服疾驰出门。

    “继续继续！”她又翻起手中的情报论，寻找出宫的第一站地。



第十四章 轲英寻兄
    树神村，圆顶书房外，繁花开结仙掌之形，莹然在目。

    门外，乃天瀑发源，杳然山碧，于谐幽邃，云雾淡而深远。

    沟壑山涧，栈桥拱月，一袭淡蓝织锦，精神挺动，随水汽徐徐。

    少年转身回眸，流光灿灿如电，似怀抱珠玉，温润之情如君子兰，颔首浅笑，淡蓝风衫。

    骄阳炽热，飞行的树粉灵纷纷垂下触须，各自放慢速度，很是无精打采。

    “呼！”一只树粉灵拎着竹篮飞来，大口喘气。

    “小螺，怎么这么没精神啊”少年问到，音色清脆，似拨弦悦耳。

    树粉灵来了兴致，对着少年抱怨了一大通，一大段“略略略”的对话结束，少年露出笑容：“这么热就别干了，要不我现在去开雪箱，你喊大家来避暑吧！”

    他迈起步子，树粉灵又急忙拉住他的衣领：“略略略……”又是一串话。

    “哈哈，怎么会有事，你就说我要开，不会有人怪你们。”

    小螺立起触角，瞪大双眼，瞬间有了精神，卯足力气对少年敬礼离去。

    另一少年白粉面容，着桃色之衣，干净温和，清秀似冰壶翠水，个子比之前的少年稍矮了些。

    他从书堆中站起，质问道：“你又要跑师傅吩咐我们收拾书库，你又不来”

    他即刻皱眉，捂住腰间嚷嚷：“哎呦，师兄，我这腰还疼……”

    春行翻眼，继续埋头整理：“你装，你继续装，我看啊，只要说到干活，你这腰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嘿嘿，多谢师兄体恤！”轲英跳出几步，脸上笑容甚觉明媚。

    “我这还没同意，你跑什么啊柳轲英！哎。”春行叹气。

    “你要是做晚饭，别忘了菘蓝花酱。”春行在这座圆顶房屋内喊道，走上梯子，准备将书籍恰当分类。

    “好啊，师兄既然想……菘蓝”

    轲英停下脚步，回想起前日采集菘蓝的时候，一对情侣在菘蓝开时打情骂俏。

    “你知不知道，那个不食烟火的白先生近日频繁来往千和宫，我给后厨帮忙的时候见过他，真是风流倜傥名不虚传。”

    “这才几天你就要变心了在我面前这么夸别的男人。”

    “切，吃醋啦人家说的是事实，他门下的那个柳仙才，也陪他一起出入，可惜我没见，只是听闻那柳仙才也是年少才俊，英气逼人，能说会道，都把姑娘们乐坏了，这方面真是深得他师傅真传。”

    轲英回过神，思索片刻，退回走进书房，房内书籍充满，说话回声不绝。

    “师兄，我有事和你商议。”

    “啊”春行惊愕：“你不会连今日的晚饭都不想做了吧”春行站在梯子上望他一眼，继续整理。

    “不是，我听说我哥和那个白仙人最近频繁来往千和宫。”

    春行停滞，良久方道：“是吗但是他没回树神村。”春行小心走下，接手整理另外的书籍。

    “所以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找柳溧祯”

    “当然，这事我计划了好几日呢。”

    “师傅们连树神村都不让你出，你怎么去”春行走到外面的栈桥边稍做休息，拿出绣着一枝桃花的手帕擦汗，轲英也跟坐在一旁。

    “所以，我才来问师兄你啊，你要不要去。”

    “那得问师傅，如果师傅不同意，我就不会带你走。”

    “师兄，干嘛这么不解风情！哎呀师兄！我只有你这么一个福星，你什么都让着我，怎么现在……”

    轲英摇晃春行的胳膊，春行不语，指尖触着手帕上的桃花。

    “你说我也不记得我哥长什么样，只记得他临走时在我耳边道别，师兄！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们兄弟吗而且我还听说啊，我哥在千和宫把那些花女们迷的七荤八素，神魂颠倒，我真的想见见我哥什么样，顺便让他回来住几……”

    “竟有此事”春行的表情有些凝固。

    “对啊。”轲英疑惑，凑近春行。

    “你想何时出发”

    “我想把果子汁酿完，下个月初。”

    “今夜就走！”春行起身，向山的地竹舍走去。

    “好，今夜就……不是师兄，今夜会不会太快了，果子汁也没酿。哎，师兄你等等我啊，等等我啊师兄！”轲英随即慌忙起身，提着汁瓶追向前去。

    扁舟在菘蓝巷头缓缓行出，云舟之上是两位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轲英仰舟翘脚，饮泉佳酿，品着他最喜欢的果子汁。

    “哎！终于出来了，没人再管着我了！真舒服啊！天好高，山好远，果子汁真好喝啊！”说完长长伸了个懒腰。

    春行望向轲英，连连摇摇头，坐地离他远了些。

    春行一直观江听风，默不作声。

    “师兄，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没有！”

    “师兄，你跟我说实话，我哥是不是欠你的债啊”

    “欠债”春行大惊：“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欠债，怎么每次一提到我哥，你都是这种语调不是深沉的吓人，就是像得了失魂症一样还会有这种……僵硬又瘆人的表情”轲英伸手在自己的脸前比划道。

    春行听罢，侧了侧身，眼中流露出期待与些许失落，更多的是某种不安。

    他见春行不理会，就知道这个话题没法聊下去了，便话锋一转。

    “去了千和宫，想吃什么我请客！”轲英摇晃着手中的钱袋子，叮叮当当的声音扰地春行更加不耐烦。

    “英师弟，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你刚来树神村之时，我也没见你这么话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