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大道东

张扬放下笔，摸摸已经凉了的杯子，叫服务员来加热水。两手摊在桌子上说，“有问题克服就是，前进，我一辈子没做成过什么大事，这次成不成都想搏一击，我不愿就这样浑浑噩噩到退休，到老，到死。”
“我何尝不是，离婚后我没再找工作，虽然钱是够吃够喝，但谁不想做点事业，以前于慧就说我是个书呆子，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现在想把研究的东西推向市场，也是想摆脱这个印象。”刘前进也郑重其事地说。
“你觉得科学家不好找老婆，想做霸道总裁了吧？”张扬忽然戏谑起来。
“你这家伙，跟李凯学坏了。”刘前进也笑了，刚才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好了，言归正传，咱俩定个时间表，分工合作一下。”张扬又拿出几张白纸，开始和刘前进研究具体下面要做的事。
初步分工，调研阶段：张扬负责国内市场调查，法规研究，刘前进负责技术改进，成本核算，解决专利问题。筹建阶段：张扬负责成立公司，人员招聘，营销方案制定，刘前进负责原料供应商选择，组织生产，两人共同负责筹资。
总体目标是先用自己的资金把产品成品做出来，打造品牌，推向市场打开局面后，尽量多增加媒体报道，这时候如果想融资也方便多了，“只拿个商业计划书是找不到钱的。”张扬说。
两人正谈得兴起，李凯电话又来了，张扬开了免提：“张扬，我和海鸥说好了，明天晚上六点半，宴宾楼花样年华厅，一定过来啊，好了，不说了，我还得找刘胖子，他和那个瑞秋春宵苦短，门都不愿出了！”





世纪大道东 第七章 群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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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电话打完，刘前进苦笑道：“李凯这小子，中午就打电话约我晚上聚会，我说才刚回家一天，想多陪陪家人，他说‘你是想陪小老婆吧’，还说我被狐狸精迷住了，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扬说：“那到底你和那个瑞秋是咋回事啊？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和她没关系的，昨天群里就给你们解释了，李凯不信，你怎么也不信。”刘前进作势要急眼。
“她不会什么企图吧。”张扬到现在还对刘前进的艳遇感到不可思议。
“人家就是为写论文，学生证我都看了。”刘前进无力地辩解：“再说，有什么企图非要用美人计的啊？”又说，“就凭她让我妈这两天那么开心，有啥企图我也认了！”
张扬沉默了，他想起母亲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江北，心底颇有些认同对方，刘前进接着说你还好，离得近，我这几年才回来一次。
张扬做过来人状，叹气道：“前进，你不结婚不知道，隔个太平洋，一张飞机票就解决了，婆媳关系才是最大的距离。”
他倒是忘了，刘前进结过婚的，而且对此有切肤之痛，于慧当年就一直排斥公婆到美国去看他们，而父母又特别想去美国探亲，刘前进夹在中间很难做人。
“百善孝为先啊！”刘前进感慨道，同时暗下决定，再找一定要找瑞秋这样让父母开心的。
瑞秋这一天过得很充实，她同刘前进父母聊天，听他们讲刘家各路亲戚之间的陈谷子烂芝麻，陪他们出门散步，热情的同邻居打招呼，让刘父刘母尽享邻居羡慕的目光。午饭是在陈海峰家酒楼吃的，刘家的各路亲戚都到场了，场面那叫一个热闹，瑞秋进步飞速，同他们的交流语言已经是江北味普通话了。
所以听说刘前进有同学聚会时，她也说要参加，刘前进一口回绝，瑞秋说咱们不是口头约定说好了的，要接触他的朋友，还说如果刘前进不同意，她就去找刘母告状，刘前进无奈只好应允。
第二天晚上，刘前进和瑞秋是六点过五分到的宴宾楼，宴宾楼是一家主打民国风情的酒店，进得门来，就看到一台老式的黑胶唱机正在播放李香兰的《夜来香》，一个穿的民国女大学生摸样的服务员领他们到了二楼，二楼都是包间，花样年华厅是第二间。
包间很大，除了正中间一张大桌子外，还有两张沙发，一个麻将桌，麻将桌的旁边已经坐了两个人，把手包和香烟盒子打火机放桌子上，正吞云吐雾。
看刘前进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穿着绣着白色大马的黑polo短袖衫的男人，叫一声“刘前进”，把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疾步过来，双手握住刘前进的手使劲摇晃着，“老魏，魏泽安！”刘前进也激动的叫出来。
魏泽安把刘前进拉过来，旁边一个穿着短袖衬衣的人也和刘前进握手，笑着问刘前进还认识他吗，刘前进笑骂：“陈锦辉你小子我还认不出来。”陈锦辉从苏烟烟盒里弹出一只递给刘前进，刘前进忙摆手，说不会。两人早看到瑞秋，刘前进正待出声介绍，瑞秋已经开口了：“你们好，我叫瑞秋，从美国来，是刘前进的女朋友。”当年刘前进结婚两人都是到场的，现在看又换了一个更年轻的，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感慨：刘胖子竟然还是情圣。
几人寒暄起来，魏泽安是一家知名厨电企业江北总代理；陈锦辉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后，考了公务员，现任某派出所所长，过会儿还要来个男同学方金虎，是江北第二医院的主任。这几个都是高中时关系就不错，工作以后也和李凯经常走动的，按李凯说法，这是一场小规模私人聚会。
没一会，李凯和方金虎也到了，李凯提了个袋子，里面装了两瓶五粮液，一条软中华，魏泽安就站起来说李凯你还带啥酒，指着旁边柜子上一堆包装盒说，喝我的，我带了两瓶国窖1573，还有几瓶法国干红，喝完车里还有。两人推让了几次，达成协议，白酒先喝李凯的，红酒喝魏泽安的。
张扬来到宴宾楼门口的时候，正看到穿着棉麻印花长裙的海鸥从出租车上下来，赶忙过去打招呼，问海鸥家里怎样，父母还好？护照办了吗？海鸥说家里挺好，护照要一星期后才能取。
“那正好在江北多待几天，改天我叫上刘前进李凯，我们四个再聚一次。”张扬建议道。
两人一同上楼，海鸥的到来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男同学们纷纷凑过来，几个抽烟的都自觉地把烟掐了，大家围着海鸥寒暄，追问近况。
最后来的是一位女同学，海鸥当年的同桌沈蓉，沈蓉一身雪纺碎花连衣裙，化了淡妆，背个coach包，风风火火走进来，一来就大呼小叫，拉着海鸥的手不放。
安排座次的时候，沈蓉要坐到海鸥身旁，被李凯劝住，说女士就三位，要隔开坐，于是李凯坐主位，海鸥坐在了他和张扬当中，刘前进和瑞秋坐在李凯另一边，沈蓉则坐在陈锦辉和魏泽安中间，方金虎挨着张扬。
民国女大学生打开了白酒，倒进分酒器里，看到红酒就问要不要开，李凯问女士们喝酒还是喝什么饮料，民国女大学生忙说店里有雪碧，杏仁露，还有六个核桃。沈蓉叫道：“男女平等，我们就算不喝白酒，也得喝点红酒吧？”其他两位女士都没反对，瑞秋这两天经了些酒场，对女人就必须喝雪碧深痛恶绝，红酒她其实也不想喝，想尝尝白酒，不行啤酒也凑合，但碍于跟这些人不熟不方便提，哦，有两位在上海见过的，怪不得看自己的目光鬼鬼祟祟的。
李凯本来就做做样子，对女士们愿意喝酒自然是欢迎之至。酒都倒上后，李凯做了开场发言，大意是这场酒是为了欢迎几位远道而来的朋友，第一个就是十几年未见的海鸥，海鸥同学现在是国际著名摄影家，周游世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大家就都交头接耳，发出啧啧赞叹的声音；接着又讲到美国来的刘前进刘老板，科学家兼企业家，刘前进站起来不好意思的冲大家抱拳，连说不敢当，大家哄笑说刘老板谦虚了；最后是上海来的金融界大亨张扬，张扬回江北次数多，笑着说，李凯别给我贴金了，都是老同学，别搞那一套。
一起碰过三杯酒后，众人就开始了自由发挥。陈锦辉，魏泽安，方金虎几个先过来和海鸥喝酒，表达了他们对海鸥周游世界的仰慕。喝完又去找刘前进，夸赞刘前进女朋友年轻漂亮，按陈锦辉说法，世上的好事都让刘胖子占全了，瑞秋听到夸赞自己，高兴的拿红酒杯和他们碰杯，一口干了，几人都赞瑞秋爽气，像咱们江北女孩。那边沈蓉正和海鸥在聊天，听了这话，说正宗江北女孩可都在这儿呢，几个男生赶忙又过来，嘻嘻哈哈说，可不能怠慢了陈主任，给在区政府办公室上班的沈蓉敬酒。
方金虎和旁边的张扬碰了下杯，闲聊几句，张扬敷衍过去，陈锦辉也端了杯子过来，说，“张扬，以后家里亲戚有个头疼脑热的去医院，就找金虎，给安排个床位找个医生什么的，分分钟搞定。”方金虎谦虚道：“哪里，比不上陈所，陈所可是公安口的红人，捞个人，摆平个事，只要在江北，没有办不到的。”
张扬不知道，后来，海鸥和沈蓉一起去卫生间路上，沈蓉很不屑的悄悄告诉海鸥，别听那几个男生瞎吹，方金虎根本就不是医生，只在医院管后勤，陈锦辉也是犯了错误，从分局发配到派出所的，是个没啥实权的副所长而已。
李凯看到瑞秋活跃的周旋在几个男同学之间，心里有点不爽，明明就是个客串的女友，现在反而喧宾夺主，想做宴席的焦点，于是端了分酒器，走过来说：“瑞秋小姐想必在美国经常喝红酒，要不要尝一下我们中国的特色白酒？这可是中国最好的白酒之一。”刘前进看情形不对，刚说：“她不会喝白酒的。”岂料瑞秋早就跃跃欲试了，不由分说拿了小杯子，让李凯给满上，大概是在刘家的家宴上学了江北的酒场规矩，狡黠的问李凯：“我喝完，你喝多少？”李凯有种上当的感觉，但仍死撑着，犹豫了一下，指了分酒器说，我喝三分之一，话音未落，瑞秋已经把酒一口倒进嘴里，在一片叫好声中，拿刘前进的分酒器给自己又倒一杯，笑眯眯看向李凯。
趁那几位都在和瑞秋纠缠，张扬终于有机会和海鸥交谈起来，先是客套，感谢四人喝酒那晚海鸥的帮忙，接着聊起一些家常和同学的趣闻，后来不知不觉谈到创业，把他和刘前进的规划简略讲了一下，海鸥答应改天一起去刘前进家看他的减肥设备。
酒桌上吵，要听得清说话必须凑的很近，闻着海鸥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偶尔还会触碰到海鸥的几根发丝，张扬忽然生出一种熟悉的，却说不清楚的舒服感觉，他想到一个词“耳鬓厮磨”，又觉得不对，再想用其他词来形容却又想不出来。平时在家吃饭，右手边也是陈晶的位置，他可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即使是在和陈晶恋爱时。
这一场聚会，喝了三瓶白酒，两瓶红酒，一箱子啤酒。喝完，魏泽安执意要去卡拉ok唱歌，还说唱完再去撸串。听大家都说明天还要上班，不好玩的太晚，才无奈作罢。出了酒店，侯在门口的几个代驾凑了上来，李凯和魏泽安说他们都带车来的，要送没开车的同学回家，陈锦辉则打电话叫了单位驾驶员开车来接他，也热情的问谁和他顺路。
最后，张扬和海鸥搭李凯的车回家的，车上李凯前言不搭后语的说着话，没一会竟然又睡着了，张扬和海鸥叫代驾开到李凯家，两人叫醒李凯，把迷迷瞪瞪的他架了上去，敲门敲了一会，才有一个穿着卡通睡衣，烫了短卷发的富态女人来开门，跟张扬他们道过谢后，唠叨着：“怎么又喝成这样。”把李凯扶了进去。
张扬叫了一辆车，坚持送海鸥回家，说这里不是上海，又是深更半夜的，海鸥也就没拒绝。在路上，张扬打开一点车窗，温暖的夜风灌了进来，望着身边的海鸥的侧脸，方才酒桌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又蔓延上来。
张扬恍惚间回到高三那年，放学后，四个人两两一排骑着自行车回家，张扬就经常这样跟海鸥并肩骑着，也是这样看着她的侧脸，晚风也这样暖暖的吹着。
一瞬间，张扬明白了那是什么感觉：甜甜的，酸酸的，初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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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不定期更新，也不是常规网文套路，异能啊扮猪吃虎啊不会有，算是换脑子的一个写法，一本百万字连载之后，很伤脑子，需要休息，写罪恶的时候，我头一天写的字数越多，第二天醒的越晚，比如写六千字，起码要睡到十一点，如果一个字都没写，次日六点就醒来，可见对于脑力的消耗。
新书会发在17那边，估计网易这边也能看到，常规网文套路，卢振宇的父辈们那个年代的故事




世纪大道东 第八章 那年那人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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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回17年前。
夕阳把西边一整片天都映的火红，四辆自行车两两一排穿行在林荫道上，四个穿着白底蓝条江北一中校服的人边骑车边聊天。
“李凯，你真想去美国留学？”一个胖乎乎的眼镜男问身边高大帅气的男孩。
“也不是马上就去，我本科要在中国上，然后工作两年，再去美国读个mba，出来后，自己开公司，到40岁退休，周游世界。”李凯眼睛盯着前方，似乎自己编制的锦绣前程就在前面，一眼看得到头。
“美国对中国可不友好，炸大使馆，还有王伟撞机的事，你都忘了？”刘前进单手脱把，用食指把眼镜推了推，警告似的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去了美国受歧视。”
“胖子你只看新闻联播吧？美国可是世界上最富裕、最民主自由的国家。”李凯嘲笑道，他家里装了adsl宽带，凯迪的猫眼看人、西祠胡同等论坛他都是常客。
“对了，胖子，你还只想读师范吗？”
“师范有什么不好的，学费便宜，出来做老师，稳定，有寒暑假。”
“海鸥，你大学想学什么专业？”听到前面两人在谈大学的事情，张扬转过脸问旁边骑车的海鸥。
“我想学建筑，我爸说建筑是个全学科，涵盖了艺术、物理、数学、历史地理和经济等好多个学科。”海鸥说着，这一段路有点颠簸，她的马尾巴辫子一颤一颤的。“张扬你呢？你想学什么？”
“你学习好，想上什么专业都没问题。我也不确定喜欢什么专业，哪个好找工作就选哪个，只要就是不留在江北，不管上大学还是以后工作，我都要到大城市去，去近江、去北京、去上海！”张扬的脸泛着光彩，满是少年的豪情。
四辆自行车在夕阳下穿行，路边一片围起来的工地，外墙上印着红字标语“热烈庆祝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成功！”
张扬推着自行车走进大杂院，正是晚饭时分，有几家人坐在院子里围着小桌子吃饭，张扬和邻居打着招呼，把自行车停在家门口晾衣服杆子边上，隔壁10岁的毛小伟正从他家走出来，拿着数学作业本：“张扬哥，我有道题不会做，正找你呢。”
张扬和毛小伟一前一后走进阴暗的小屋，进门是一个自己搭建的小厨房，墙壁直接由裸露的红砖和水泥构成，墙角有个旧橱柜，橱柜上放些盐糖酱油醋等调料，旁边有个煤气罐，砖头搭的炉台上面，一个水壶正在满是陈年油烟的煤气灶上突突冒白汽。
“妈，水开了。”张扬顺手关了煤气灶开关。
再进去是一个小房间，用木板和布帘子隔成两块，一块是张扬睡觉的地方，只容得下一张床，另一块算是过道，通向这个家最大的房间，兼具餐厅、客厅、书房、和父母卧室的功能。母亲拿着红色塑料外壳的热水瓶出去接水，正看电视的父亲看到张扬进来，把电视关了，让张扬坐到餐桌兼书桌边，张扬跟父亲打了个招呼，把书包放下，接过毛小伟的作业本看了起来。
大杂院里没人不想住到有厨房有厕所的楼房去，但母亲说，再忍一忍，这里很快就拆迁了，到时可以分到一套楼房，父亲也说，钱要留着给他上大学用。
张扬在这狭小局促的房子里住了18年，在他心中，这平房就代表着江北，他总有一天要跨出去，去摩天大厦构成天际线的大都市，那里全是楼房，没有这样的大杂院。这个理想很快就会实现了，他已经高三了，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日子不会一直这样平平淡淡下去，这世界总会发生些出乎意料而又影响深远的事。
这一天是2001年9月11日。当天晚上，美国纽约发生了客机撞击世贸双子塔的恐袭事件。
事情发生的时候，张扬正坐在自己的小屋里洗脚，准备睡觉。忽然，在里屋看电视的父亲掀开布帘子，“张扬，快来看新闻，美国出事了！”张扬来不及擦脚，踩着塑料拖鞋跑进里屋，21英寸长虹电视里，晚间新闻正播着飞机撞向大楼的镜头。
新闻比较短，甚至没确定事故性质，播完以后，换了几个其他台，都没有进一步的消息。家里没有能上网的电脑，时间也晚了，没法打电话去问同学，张扬带着满脑子悬疑走到院子里，父亲拿着蒲扇，坐在小凳子上，和乘凉的邻居七嘴八舌议论着，几个大爷大叔脸上写满激动和兴奋。九月的江北夜晚热得像个蒸笼，知了在树上长鸣，张扬隐隐觉得，这世界发生了他从未经历过的大事，许多东西也许就此慢慢变了。
张扬准备洗脚睡觉的时候，李凯正在自己房间电脑上查学习资料，挂着qq，美国遇袭的消息最早是从qq上传来的。以学习为借口，李凯在网上搜了大半夜，从凤凰卫视的直播到各大论坛的爆料，充斥而来的信息让他应接不暇，高度兴奋，快2点了都还不困。他妈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屋里亮着灯，进来拔了电脑电源，才逼着他睡了觉。
刘前进父母从江北机械厂内退后，父亲去外地一家民营企业打工，十天半月不着家，母亲在小区外面马路的夜市上摆了个摊位，每天快10点的时候，他都去帮母亲收摊，推着装满货物的三轮车回家路上，听到几个老头议论说美国的大楼被飞机撞了，他没在意，新闻联播经常放美国的天灾人祸，几乎每天都有，算不上什么事。
第二天刘前进上学路上，魏泽安从后面赶上来，跟他并行骑着自行车，神神秘秘的说：“要打仗了！”刘前进以为要打台湾了呢，魏泽安了解到他还一无所知后，来了精神，把昨晚凤凰卫视看到的来龙去脉添油加醋讲了一番。
刘前进被震撼了，好象听到经常欺负自己的小流氓被人砍了一刀的感觉，忽然他又不安起来，生怕这是魏泽安的忽悠或夸大，让自己白欢喜一场。
当刘前进走进教室，看到异同往常的气氛时，一颗心才放下。
整个教室像养了一屋子的苍蝇，几乎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低低的嗡嗡声此起彼伏。忽的一个声音大了起来，“放学后我也买一挂鞭炮庆祝庆祝！”是平时就调皮捣蛋的陈锦辉，周遭响起一阵附和的哄笑。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嗡嗡声犹自未止。第一节课是英语，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总是梳成三七开的张老师走进来，把手中的试卷放在讲台上，青着脸四下里一扫：“都在讨论昨晚的新闻吧，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那么兴奋，这是人类的惨剧，那么多无辜的人遭遇不幸，你们却把它当成一场盛宴！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难道血都是冷的？”
虽然许多人脸上仍旧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声音静了下来，学生天生对老师的敬畏让他们低下了头。这是张扬从昨天以来，第一次听到不同的声音。他有点不解，觉得张老师的话单讲出来没有毛病，但似乎又有很多的理由可以去辩驳。
张扬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新闻都在翻来覆去的播放911事件，各种声音观点层出不穷。
三个火枪手内部也出现分歧，刘前进是坚决的幸灾乐祸派，私下里对张老师的话不屑一顾，他历数了这些年美国对中国做过的事，远到银河号，近到大使馆被炸，南海撞机，还不说美国多年来支持台湾，要没它，祖国的统一大业早就完成了。所以，美帝国主义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是它多年来支持以色列，欺压阿拉伯人民的后果。刘前进如是说。
李凯则痛心疾首，英语老师痛斥这一班级铁屋子里沉睡的人的时候，李凯在心中叫了声好，他却是不屑于，也没能力叫醒他们的，按他的说法：以刘前进为代表的这帮人，被长久以来的仇恨教育冲昏了头脑，说难听点：是喝狼奶长大的。现实中，不好和朋友翻脸，李凯念叨着“今夜，我们都是美国人。”去论坛上和虚拟世界的人骂战去了。
张扬心底里是有点倾向刘前进观点的，但没像他那样清楚的表明态度，所以属于中立派，说他中立，还因为相比和李凯与刘前进去辩论，他更在乎海鸥的观点，海鸥开始几天也没明确站队。
“海鸥，你的看法是什么？”无论张扬，还是李凯和刘前进，都挺关心这个问题的。
今天路上人少，李凯和张扬把海鸥护在中间，三个人并行骑着，刘前进落在后面，他努力想挤过来，可一辆桑塔纳从旁边驶过，吓得他又缩了回去。
“我这几天也在想这个事，说实话，刚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也有点幸灾乐祸的，”海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后来，我就想，可能是美国在我们心中已经被具体化为一个人了，这个人欺负过我们，现在他倒霉了，我们就应该高兴。”
“海鸥说的对！我们就应该高兴！”刘前进在后面，就听清了海鸥最后一句。
“可是，”李凯皱着眉头，在组织辩驳的词句。
海鸥刹了下车闸，放慢车速，回头问刘前进，“刘前进，你不是说你经常看美国电影电视剧吗？要是那里面的人物一下全死掉，你高不高兴？”海鸥问道。
刘前进愣了一下，想了会回答：“当然不高兴，不过我觉得他们都是好美国人。”
“我知道了！我们要把美国当成一个个具体人组成的国家，现在死的都是老百姓，所以是.....是不该那么幸灾乐祸的。”张扬有点明白海鸥想表达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