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大道东

张扬想说我们买房时早就把我妈的存款砸进去了，现在她身上还能有几个钱，怕节外生枝又引起矛盾憋住了，这创业还没个影呢，已经遇到资金问题了，他知道陈晶说的没错，家里存款也就不到30万，真要是打了水漂......他没敢再想下去，转而辩解道，“想要发财，哪能不承受点风险？买理财产品也有赔的呢，真干好了，两年就够再买套房子！”说着，又翻出和刘前进一起拟的商业计划书来给陈晶看，陈晶瞥了一眼，没接，她是个现实的人，知道虚幻的数字终不如实际的真金白银踏实，不管张扬再怎么说，铁了心不许他动用存款，警告说她会定期检查银行余额，发现挪用日子就别过了。
张扬没办法，只能搁置争议，希望项目有点眉目了陈晶会改变心意。不过陈晶也没阻拦他去创业，只是给了他一年的期限，一年看不到成果就回去找工作，张扬只能先应允了下来。
晚上张扬又查了下银行账户，加上所有理财产品，银行存款还有25万8000多，下星期有一笔5万的理财到期了，他不准备再续，房贷，小孩幼儿园，吃穿住用，都是开销，有出没进的，这5万也就能撑三四个月。自己余额宝里有3万块钱，可以在不惊动陈晶的情况下做这一阵的前期费用，想到这，张扬觉得有些滑稽，一个人手里有三万块钱就要去创业，做产品，搞跨国项目，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戏了，这段时日鼓起来的希望就像烧烤炉子里的火苗，慢慢熄灭了。
不过火苗虽没了，底下还有烧红的木炭幽幽的在发光，张扬双手扶着前额，低头思索了一会，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又有了斗志，“车到山前必有路。”他嘀咕着，摸出张纸，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列出来，第一步先找个做美容业的人聊聊，好对行业有个直观印象。
张扬打开微信和手机通讯录，一个一个人名往下翻看，要找某个人脉关系一下子又想不起来时，他喜欢用这种笨办法来刺激头脑，搞了几分钟，一直翻到手机通讯录里w开头的姓，终于找到了想找的。
王朝歌，大学同学，好像在群里提过老婆在美容行业做。王朝歌大张扬两岁，河南覃县人，高三那年把户口转到了新疆，按新疆分数线考进的近江财经学院，当初张扬刚得知这个消息时扼腕长叹，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法，换了他，即使上不了北大清华，江东大学也是没跑的，这王言歌才考了个二本近财，真是暴殄天物。
王朝歌毕业后回河南老家呆了几年才来的上海，一直不清楚他做什么工作，反正不愁吃穿的。张扬大学同学在上海人不少，的凑得够一桌子，自然有亲疏之分，而王朝歌就属于比较疏的那一类，连微信都没加过，只有个不知哪年的手机号。
张扬在大学群里找到王朝歌，加完好友，发了个微信，直接说正在做个减肥产品的项目，想找美容行业的人了解一下，嫂子还在不在行业里，方不方便咨询咨询。过了一会，王朝歌回了，打了语音过来，热情无比，聊了一会儿，说老同学多年不见，一定要聚聚，给了个浦东的地址，坚持邀请张扬明天来家里吃个便饭，边吃边谈。
张扬挺感动的，这年头见面都是在外面饭店，能邀到家里的关系都不一般，换他是绝不会把王朝歌叫六街坊来的。他打开高德地图上查刚收到的地址，想明天开自己那辆迈锐宝过去，可发现王朝歌住的是联洋一个档次不低的小区，均价起码9万多一平方，就改了主意。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张扬坐公交车到了王朝歌家，王朝歌在家门口等着迎接他呢，换上拖鞋，把早上买的一些水果放下，张扬环顾了下房子，根据客厅大小和房型，估摸着这套房绝对在1200万以上，这让他顿时觉得矮了几分。
在客厅里坐定，张扬看到四周的墙壁上有不少相框，都是一些合影什么的，没细看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寒暄一阵子同学感情后，王朝歌问张扬做的什么项目，张扬含含糊糊说，上班没意思，现在辞职出来创业，一位美国的朋友研发了个减肥设备，准备一起合作。
“现在这个时代，就是要创业！”王朝歌的老婆萧小妍端了泡好的茶壶过来，把茶水倒进三个杯子里，也坐在沙发上开始评论说。和膀大腰圆的王朝歌不同，她长得娇小玲珑，声音却高亢洪亮，气势很足，好像身子里隐藏了巨大的能量。
“创业虽好，但是——”萧小妍关切的问了张扬一些问题后，眉头紧皱，说起几个行业内创业失败案例来，张扬想，这是遇着内行了，要好好讨教讨教。
萧小妍却没顺着张扬的问话说下去，反而从国家政策、国际形势开始，讲到机遇、个人奋斗，云山雾罩的，张扬话都插不进去，讲到动情处，还站起来带张扬看墙上的照片，除了王朝歌两口子在几处国外风景名胜打着v形手势的照片外，还有萧小妍和许多不知名男女的合影，“这是某某姐，对，就是那个电影明星，也是我们公司合伙人！”萧小妍指着其中一张照片不经意般说。
最后有张大合影，萧小妍莫名激动起来，点着第一排中间一个围粉红丝巾，白面无须的中年男人说，这是我们的大哥，大哥是亿万富翁，他不为名利，给每个家庭成员机会，帮助我们获得成功！
张扬想，国家计划生育不都实行好多年了吗，王朝歌或萧小妍他们家怎么能有这么多人？再一细看合影，没老人和小孩，以女性为主，张扬一下子明白了，脑子里一下就蹦出多年前的一句话来：“朋友，听说过安利吗？”传销，绝壁传销，还是新时代的微商传销，萧小妍没给他看ps的私人飞机和与奥巴马蜡像的合影已经是看得起他的智商了。
看到张扬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萧小妍骄傲的说道，对了，你也知道了，我们是微商，sht大家族。
“家族里，做得好一个月就挣到别人一辈子的收入！”
“有sht大家庭在背后扶持，创业也变得简单没有风险了。”萧小妍从柜子里拿出琳琅满目的护肤品、面膜、洗发水等三无产品来，开始给张扬介绍，他们家产品跟国际顶级品牌用一样的原料，巨多明星都在用，面膜二岁孩子都能敷，口服液刚出生婴儿也可喝。
“微商一定会给你带来收获的，不管是是思想上，还是财富上！如果你现在嘲笑别人做微商，过几年你会后悔死！就像当初没有人看好马云一样！”萧小妍语重心长。
和萧小妍的咄咄逼人不同，王朝歌言语不多，慢条斯理的，胖脸上一副弥勒佛般的笑容，他只在萧小妍发言的间歇，点缀几句。
“我在行业里许多年了，微商是可以发大财的，2015年，行业低谷，只要花2万元就能做300个产品的总代理，我怕风险没敢投，现在看错过了大概一个亿。”王朝歌敛起笑容，说出个震了张扬一下的数字。
好不容易熬到吃饭时间，菜要么是半成品现切的，要么是饭店的外卖，王朝歌抱歉说两口子都忙事业不会做饭，只能委屈将就一顿了。这顿饭吃的是索然无味，萧小妍是微商sht产品的高级代理，王朝歌不做sht，代理了一些其他品牌，席间，萧小妍不断吹嘘他们家产品有多好，三天回款一个亿，几千万人在用。倒是王朝歌虽然也鼓动张扬做微商，却没多提产品，反而仔细询问关于刘前进研究的一些问题。
张扬哼哼哈哈附和着他们的话，但不管说什么，就是不掏钱买任何产品。
吃完饭张扬推说有事匆匆告辞，听说他没开车来，不管张扬怎么说打车方便，王朝歌非要开车送他回去。
王朝歌开的是辆黑色奔驰e，坐在副驾上，张扬挺沮丧的，白来一趟，正事没做，差点陷传销窝里。好像知道张扬想什么，王朝歌手握方向盘，目不斜视，叹道：“小妍比我年轻10岁，特别想成功，想证明自己，有时在商业模式和产品的选择上不成熟。但你不能因此否定微商。”他说，微商是新时代的商业模式，想创业的人很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现在不兴酒香不怕巷子深了，而是营销第一，产品第二。此外，他对刘前进的研究挺感兴趣的，说下回刘前进回国一定约了一起坐坐，还针对张刘的项目提了些建议，产品设计上，他提出单价较低，且能重复购买的产品会比较好销售，如果能设计出这样的产品，他愿意来做总代理，凭着多年的经验和下线身经百战的销售团队，绝对搞得轰轰烈烈，红红火火。
张扬恍然大悟，原来王朝歌也是个小号的“大哥”啊，两夫妻各自为战，可能还彼此竞争呢，萧小妍没套住他，王朝歌接着上阵。
不过王朝歌的话还是挺让人愿意听的，而且人家的千万豪宅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微商肯定有可取之处，王朝歌这条线不能断。
张扬没让王朝歌开到六街坊，借口要去银行办点事在半路下了车，慢慢走回家去，半路上手机滴滴不停叫，打开来看是刚加的萧小妍在刷屏，满屏的红心、惊叹号，喜提，百亿通稿、大哥语录不时出现，张扬赶紧设置了不看她的朋友圈，转过来再看王朝歌发的，高端了许多，谆谆善诱，以心灵鸡汤，养生保健为主，偶尔还聊些政治经济，实战营销，但万变不离其宗，目的还是宣传介绍各类保健品、日用品，平心而论，有几个产品还颇有诱惑力。
正在考虑是不是以后真和王朝歌合作一下的时候，电话响了，是刘前进，说有急事要回美国，明天的飞机，约明天去机场前见个面。





世纪大道东 第十二章 韩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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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问刘前进出了什么事了，这么早急着回去，刘前进说一下说不清楚，见面再谈。第二天，张扬开车到火车站去接刘前进，准备一起吃个午饭，再赶下午四点的飞机。
在车上，刘前进说出原委：家里出事了，刘父开了家设备加工厂，这张扬知道，刘家家境好起来就是因为做了生意，近年，经济紧缩，竞争激烈，又打起贸易战，生意不好不说，关键是资金困难，银行给私营企业贷款少，周期短，每次还旧贷，都要找高利贷做过桥，再问银行借新贷。今年原本说的好好的，可借了过桥资金还了旧贷款，银行忽然反悔不再借了，这一下子接不上气来，不但厂子可能要关门，还得卖房，因为过桥资金是拿房子抵押的。刘前进不忍让父母临到老再去租房住，想自己在美国还有些股票和投资房，卖了凑凑应急，能保住房子和厂子最好。
“原来只是以为我妈生病才叫我回来，其实主要还是打算关厂卖房还债，房子有我名字需要我到场，没想到我带了瑞秋回去，怕坏我的事，一直瞒着我，我也是无意中听我爸厂子副总讲才知道这事，唉......”
刘前进这次回美国也是瞒着父母，借口和瑞秋去外地旅游，准备速战速决，把美国的资产处置一下，因为他知道父母是决计不会同意他这么做，尤其是有了准媳妇的情况下，他曾试着探过口风，父亲说美国资产坚决不能动，是留给孙子的。
“你可要想好，现在大额换汇卡的很紧，别人都是千方百计往外转移资产，你这把钱汇进来了，以后想出去可就难了。”张扬说：“你爸一方面肯定也这么想，另一方面觉得你又快结婚了，这当口起码你这边不能有大动。”
刘前进苦笑，说幸亏瑞秋是个假女友，要是真的，还说不定这么一搞也就吹了，又说反正美国的资产也都是拿老爸的钱投出来的，现在还回去天经地义。
“我爸这十几年小心谨慎，兢兢业业，全副心思都放在厂子上，没想到还是落到这地步，有一分容易，我都不能让他开了十几年的厂关门。”
张扬没再多说，只是安慰刘前进，让他放宽心，没有过不去的坎，说就凭你这孝心，老天爷也会让刘叔度过难关的。
另一方面，他的心也沉了下去，本来还准备等刘前进拿出些资金推动下项目呢，这一来，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时间和精力上，刘前进暂时都指望不上，项目要往后拖甚至停滞了。不过刘家现在遇到这事，他也就闭口不提项目，反而问起瑞秋在哪儿。
刘前进露出沮丧的神色，说她又不是真女朋友，哪能一直跟着，自家的事和人家也无关，再说这才来中国几天，都没怎么玩呢，瑞秋跟自己一起去的江北火车站，自己来上海转机，她去北京玩了。
没过一会儿，刘前进自己却提起项目的事了，他说家里现在缺口400万，清了美股，再卖两套小房子能凑够，还能留点底子，不至于山穷水尽，项目一定会推进的，“现在没钱了，更得好好做这个事，就全指望这个项目翻身了。”他这么说，算给自己，也给张扬打气。
两人又探讨了一会，张扬趁机提出产品看能不能搞几个简版，成本极低的，刘前进说行是行，那样就一点技术先进性都没了，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挣钱第一，他也同意回去试试看。
一起吃完饭，张扬开车把刘前进送到机场，停好车，陪着换了登机牌，“我们俩互相督促，一定把这项目做起来，我处理完美国的事就回来，咱们到时候再聚！”临进安检，刘前进回头说。
回家路上，张扬顺便去了趟超市，趁开车出来，买点东西带回去。
在超市里，张扬在猪肉柜台前犹豫了一下，猪肉又涨价了，原来他们家都一直吃爱森品牌肉的，比一般猪肉贵上不少，想了一会，张扬心里嘀咕，女儿，对不住了，咱家要开始厉行节约了，把目光从爱森专柜移开了。
超市里在卖500毫升装的进口易拉罐黑啤黄啤，因为快过期，折扣很大，而且麦芽浓度高和酒精度数都高，一罐顶那些酒精度3.2的雪花三得利之类两三罐，合算得很，张扬失业以来心情郁闷，晚上喝两杯的频率明显高了，顺手拿了两罐放在推车里，可转了一圈，又放回来了，他觉得不能这么自私，为省几十块钱不给女儿买爱森肉，自己买啤酒喝，要共克时艰也得一起克。
在酒水饮料专柜前，张扬想，现在都在说中产阶级消费寒冬，住千万豪宅，吃涪陵榨菜，喝二锅头，为什么是二锅头呢？粮食酒、便宜、度数高，一瓶十几块钱，每天二两足以解忧，能喝五天，绝对比水一样的啤酒划得来。张扬也喝白酒，可陈晶嫌弃说喝了白酒口臭身体臭，他也就不在家里喝了。
张扬摇头叹气，别人消费降级也是在千万豪宅里降的，自己豪宅都还没升上去，还谈什么降，本该就在这个位置窝着。
推着购物车，他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项目，经济不好，大家都不消费，东西卖不出去怎么办？正胡思乱想，不小心撞到另一辆手推车，里面的两瓶二锅头呯的一声滚到一边，张扬忙道歉，旁边正盯着货架的那人回过身来，却是熟人。
韩胜是张扬大学师兄，高他两届，老家江北南泰县的，在学校时因为是老乡，走动颇多，毕业后先来的上海，他为人豪爽，张扬刚工作那几年帮衬不少，算是比较铁的关系。
韩胜在零八年房市不好的时候果断出手，贷款买了浦东一套三室户，因为没钱装修，毛坯住了好几年，张扬那时没结婚，经常去他家喝酒，喝醉了就在客房的钢丝床上睡一晚明早再走。
2015年初的时候，韩胜判断房市到顶，毅然卖房，带着得来的几百万资金和老婆孩子，回南泰发展去了，按他说法，这些钱足够他在老家住别墅、开豪车、过神仙日子了。临行时，张扬去帮忙搬家，韩胜拍着他肩膀，劝他勇敢一点，跨出改变人生的一步，一线城市房价随时崩盘，以后的机会在在江北、南泰这样的三四线地方。
那时六街坊也买了好几年，有了不少涨幅，张扬真心犹豫了下，但韩胜老婆也是南泰人，而陈晶是打死不会同意住到江北的，不过卖了房等回落再买回来做个差价的想法倒是跟陈晶提了，被严厉打压，掐灭在萌芽里。
后来几年，张扬每每想到，那时真听了韩胜的话卖了房会怎样，都惊出一身冷汗。
“老韩，来出差还是来玩？”张扬握着韩胜的手，狠狠晃着，韩胜脸上尴尬一闪而过：“唉，回来重新开始了。”
刚开始张扬不懂，什么叫“回来”，搞了半天才明白，韩胜把家又搬回了上海。
“一言难尽啊！晚上有空吗，到我家喝酒，边喝边聊！咱好几年没见面了。”韩胜又恢复了以前的豪爽，盛情相邀。
张扬知道韩胜脾气，说请就是真请，不是虚客套，也爽快地答应了。
回去和陈晶说了这事，陈晶对韩胜印象挺好的的，除了出过劝张扬卖房的昏招，自家上房、搬家、生孩子，他都帮了不少忙。
“去吧，看看老韩怎么回事，就说我的判断没错吧，回你们江北是死路一条，早晚得回来！”陈晶掩饰不住的洋洋得意，仿佛她在这场上海对江北取得完胜的战斗中起了多大作用似的。
张扬无力的辩驳道，也许人家是在江北发了财再来上海买房投资的呢，不过想到那两瓶二锅头，他也就偃旗息鼓了。从橱柜里摸出一瓶以前存的泸州老窖来，放在包里，准备晚上带过去。
韩胜现在住的离他他原来卖掉的房子不远，是一套两室户，张扬到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炒菜，给张扬开了门，他说句不好意思，等我炒完这盘菜，又转回厨房里，光着上身，娴熟的颠了几下锅，把菜倒进盘子里，端进客厅兼餐厅，放在餐桌上，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也坐了下来。
张扬有点惊讶，老觉得哪里不对，这不大像他心目中原来的韩胜，那个在外企挥斥方遒，潇洒自信的老大哥，虽然豪迈依旧。
桌子上有菜市买来的卤肉，凉拌黄瓜，花生米，还有刚做好的炒菜、烧菜，张扬依稀回到当年韩胜住毛坯房的时代，他从包里拿出泸州老窖，换下桌上的二锅头，打开，给两人眼前的一次性杯子满上，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嫂子和小毛呢？”小毛是韩胜儿子，今年按说该11岁了。
“你看你，还带酒来，”韩胜客气了一句：“他们都在江北，就我一人先过来的。”
张扬举起酒杯，问他怎么好好的呆在老家，忽然又要回来。
韩胜也举起杯子，和张扬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以一句“狗日的南泰县”作为开场，开始给张扬讲述这几年的经历。
15年卖房，还了贷款，还剩下400多万，回到南泰县，买了别墅和两套小门面，一辆奥迪a6，剩下的钱一部分进了股市，一部分留着做生意用。
进了股市的钱没几个月就只剩零头了；门面刚开始租的还不错，随着淘宝拼多多等渗透到乡下，实体店生意门可罗雀，渐渐空着的时间比租的时间都多；县城的别墅，三个人住太大，每天就顾着上上下下爬楼梯擦灰找东西。
生意倒是做起来了，老本行做销售，开了家公司做代理，卖红酒。
县城做生意难啊，工商税务城管外加黑社会，吃拿卡要，亏的在老家关系还算硬，摆得平，但做生意少不得每日酒桌上迎来送往，南泰酒文化出名的厉害，韩胜这种好酒的人都因为喝酒进了两次医院。
说话间韩胜从口袋里摸出包红双喜，递给张扬一根，张扬摆手拒了，说你以前可不抽烟的啊，韩胜自己点上，喷出一口烟气来，“县里人人抽，不能就显得你格格不入啊。”
韩胜接着说下去，刚开始，觉得还新鲜，有着从大城市下来，屈尊俯就的优越感，还帮在村子里的父母翻建房子，扬眉吐气了一阵子。时间长了，开始不适应了，毕竟在近江和上海待过十几年，习惯了站在最前沿，最新的社会经济变化感受的到，最新的潮流都能沾的上边，而到了南泰县，一切都已远去，上海的朋友圈慢慢疏远，连社会地位也上不去，县里是“万般皆下品，唯尊公务员。”你一个做小生意的，就是别人的菜、肉鸡，再说这点钱，跟那些开矿的、做房地产的比起来，连个毛都不算。
喝到半酣，韩胜指着桌子下的二锅头，感慨道：“说实话，你哥我这几年也不是没挣到钱，还不至于喝十几块钱的酒，可你猜怎么着，原先卖掉的房子已经1200万了，合着我这几年白干了，当年留在上海天天睡大觉也比现在挣得多。”




世纪大道东 第十三章 团队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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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颇为震惊，感叹韩胜的坚毅和果决，这得要多大的勇气才会去重新开始，尤其是原来的成了现在几乎遥不可及的终点。
但他也只能安慰韩胜，说你这几年回南泰，一是在父母身边尽孝了，二是磨炼了自己，这多了做老板的经验，也许过几年就把钱赚回来了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韩胜却也有自知之明，他神色黯然下来：“就算只想买回原来那套房子，我这辈子都难了，哪怕一年工资50万，从现在干到退休都不一定够。”他给张扬添了酒，自己也满上，碰一下，干了一大口，仿佛这酒能给他增加点信心：“不过，我有时候想，如果不变现的话，我失去的也就是一处住的地方而已，我现在租房不也能住？要忘掉过去，面向未来，实现跨越式发展！”
“我现在在操办一个事儿。”韩胜凑近张扬，神秘地说：“投资移民圣基茨和尼维斯。”
“圣基茨是英联邦国家，护照100多个国家免签呢，俏江南的张兰就有这国国籍。买房或投资股权最低20多万美元，如果通过融资的话，8到10万美元就能搞定，这个钱我现在还出得起。”
韩胜说这主要是为小毛准备的，小毛学习不好，前途堪忧，要拿了外国护照，就成了留学生，上大学就方便了，保底也能上个近江师大吧，搞不好复旦清华都有指望。
张扬不知道圣基茨和尼维斯在哪儿，这种操作方式让他想起王朝歌。
“我算想明白了，我错过了上海，不能让儿子再错过，我不但要让他在大城市长大，还要跨出上海，走向世界。当年在近财时我就发现，那些大城市的孩子，哪怕学习再差，眼界、见识和综合素质都不是我们这些农村出来的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