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尤四姐
雅言听了半天没说话,隔了很久才道:“还是坚持要离婚么?刚才夫人意思你也知道了,这回怕是真难转圜了。”顿了顿又问,“照片事查得怎么样了?问报社主编也没有说法吗?”
俞绕良道是,“那个撰写报道是赶鸭子上架应付点卯,照片胶卷是有人邮寄到报社,照样没有署名。咱们缺乏军统设备和人力,大海捞针,只有一点一点盘查。”
雅言点点头,“那我二哥是什么意思?同意离婚吗?”
被雨淋了一通,似乎淋出一番心得来。俞绕良蹙眉道:“同意了,刚才让我准备协议。”
一段婚姻就那么完结了……
良宴躺床上,第二天没能起来。连着这些时候焦躁操劳,加上昨天夜里受了寒,内外夹攻下,终于**辣发起烧来。军医来给他打点滴,他烧得两眼赤红。量一下/体温,三十九度八,再耽搁下去要成肺炎了。
冯夫人一直他边上守着,给他喂水过问病情。他偏过头闷声不响,等俞副官进来了才借口有军务要布置,把他母亲支了出去。
“送到她手上了?”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床头问,“她说什么了吗?”
他关心是那个一年约定,他答应离婚,但是提出个条件,南钦一年内不得另嫁他人。俞副官拿出双方签署好协议递过来,“少夫人什么都没说,这是您那份。”
良宴接过来,她落款很娟秀,那字迹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闭了闭眼,“派人共霞路蹲着,要确保她安全。她现到处找事做吧?”
俞绕良应个是,“下午出门去了,见了好几份工,后从一家洋行出来,脸上倒带着笑,大约谈得不错。”
他把协议递还给俞绕良,“那份工让她做一阵子,白寅初就不能趁着给她介绍工作套近乎了。”他喘了两口气,“去把她现住那所房子买下来,等那家洋行辞退她时,把房子收回来。”
俞绕良愕然,“二少意思是?”
他扯了扯嘴角,“我会那么容易把她拱手让人吗?只是要看运气了……她不要我钱,如果有足够时间让我完成计划,我希望还能有机会和她重开始。如果来不及,把那个房子房契给她,至少不要让她流落街头。”
他这么说,俞绕良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要论手腕,二少下了狠心办事,绝不比白寅初差。这是要逼少夫人就犯么?他却有些担忧,万一有个闪失,只怕会弄巧成拙。
他把手覆额头上,只觉颈间热得恍惚。顿下歇了歇,想起白寅初公司进口那批舶来货,半阖着眼道:“白氏实业船前天晚上到码头,海关他疏通过了,料着这两天就会放行。你打发警察局和税务司招待他,他是太闲了,还有时间儿女情长。主意打到老子头子上来,不给他点苦头吃,当我是纸做。”他回了回手,“你去办吧,等我好些了再去看她。”
俞绕良行个军礼退出了房间,他刚闭上眼,雅言又敲门进来,站他床前问:“二哥,你好些了吗?”
他唔了声,鼻息滚烫,还是应道:“好多了。”
雅言看他无精打采样子委实可怜,沙发椅里坐下来,轻声道:“二哥,我听说白寅初追求南钦,是不是?”
他睁开眼往她这里一瞥,“谁说?”
“你不用隐瞒,我又不是困家里没有路子人,小道消息渠道多得是。我说了你可能要生气,我知道你是爱南钦,可是你这么简单粗暴,是个女人都受不住。”眼看他不服气,调开视线也不瞧他,抱着胸自顾自道,“其实女人都喜欢温柔男人,不管外面如何叱咤风云,到了家面对她,永远要和风细雨。你可以换种方法试试,把军中那套收起来,隔三差五送她花,给她写情诗,带她到海边看日落……我觉得南钦太可怜了,嫁了个不解风情男人,还这么蛮不讲理。”她站起来摇摇头,没头没脑说了他一通,背着手又出去了。
良宴被她几句话调嗦得烦闷,转念想想似乎有点道理。他上次说要带她去看日出,没能成行。说要带她去横洲路吃天津小吃,结果也只是空头支票。他欠她太多,一直强调自己爱她,可是结婚后为她做实有限,多时候情愿和她置气,满足他幼稚无聊存感。
他是个情商有待加强笨蛋,而且病情严重亟需治疗。雅言一席话,替他混沌里开辟出一条路。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对付南钦硬碰硬肯定不行,白寅初懂得迂回,他未必做得不如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过客、茶茶、老妖、蛇六姐赏,鞠躬!@@##$l&&~*_*~&&l$##@@
透骨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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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钦工作那爿洋行名字叫大昌,规模却不大,是做食品。商定薪资也不高,一个月八块,甚至不够她以前一顿饭钱,但是现来说足够支付房租和日常开销。终于可以靠自己一双手生活,那种自信真是穿金戴银也堆砌不起来。这份工每个礼拜有一天休息,欠缺于工作日上下班时间不定。通常应该是六点下班,遇上紧急业务,那就不能保证几点关门了。
洋行经理委婉地表示了歉意,“因为才开业不久,很多地方不够完善。慢慢进入正轨,一切都会好起来。当然女雇员我们也会量照顾,不会留到太晚,毕竟安全重要。”
南钦是个容易满足人,她倒不乎那些,时间稍长一点也没关系。自己着急找工作,锦和那里要碰机会,寅初那里说实话她也不想有过多交集,还是自己找,靠着自己能力,不欠任何人交情,自己心里踏实,腰杆子也挺得直。
她拢了拢写字台上文件,有些是手写,要全部机打出来。就像沙经理说那样,大昌成立不久,雇员不多,有时一个人当两个人使。她倒还好,跑腿用不上她,不过繁杂小事多一点。打打字,有时做做翻译。老板和底下食品工厂如果要谈买卖,还得派她起草文件,所以她属于全方面服务文职人员。虽然有点辛苦,可是感觉很充实。为了显得干练利落,她甚至把头发剪短了。那头及腰长发,养了整整六年,突然没了,轻松之余又分外惆怅,简直不敢直视,匆匆就出了理发店。
现习惯了,她站衣帽间镜子前抚抚头发,齐肩长短,梳起来也方便。镜子里人气色不错,脸上带着淡淡笑,领口别针歪了,她退下来重别别好。身上这件格子布旗袍是做,从陏园带出来,即便是素净也显得派头太大。她跟着唐姐到马路对过裁缝铺子扯了几尺洋布,衣服拿到后换上,心里真正踏实下来。以前总觉得自己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现换了行头,穿便宜料子,连包都是布做。包把手用木头雕成圆环,挽胳膊上,一路走,包袋里钥匙和铜角子相撞,啷啷作响。
洋行里另一个女孩子叫梅宝,高高个子圆脸盘,她不洋行里面做事,前边辟出了个小铺子,她负责售货和食品展示。梅宝是经理内侄女,做生意有点懒懒,吃饭却很上心。只要听见她叫“辰光到嘞”,抬头一看必定十一点半,准点准时,没有半分误差。
洋行不设厨房,伙食要靠自己解决。起初南钦跟着梅宝到隔壁摊头上吃辣肉面,连吃了几天实倒胃口。后来算算中午有三个小时空闲,家离得又不远,除去来回路程,把前一天饭菜热热打发一顿外,还可以有一个小时休息时间,所以决定往后回去吃饭。
天渐渐热起来了,街道边上栽着法国梧桐,交夏时候遮天蔽日,连阳伞都不用撑。到家把前后门窗都打开,穿堂里摆个小桌,边上再放张藤榻,吃完了好歇一阵。这个时候静下来,却怎么都阖不上眼。忙起来一切都忘了,一旦得闲又满脑子乱絮。离婚协议书签了四五天,正式证书却没有领。那天晚上叫他淋了雨,大概也让他灰透了心吧,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坚定要和他撇清关系,他没签字她感觉焦躁,现他签了,她又空落落像丢失了什么……她拍拍额头,横竖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过去事多想无益,打起精神来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她洋行勤勤恳恳地做事,只不过碍于她和冯少帅一段婚姻人皆知,和那些同事们也走得便不大近。这样满好,少了很多麻烦。年轻女孩子出来工作,周围总有无事献殷勤人,像她这种情况没人敢攀搭,可以避免了不少尴尬。
今天还好,下班比较准时。白天长了,六点太阳正是要下山不下山时候。南钦喜欢这样松散生活,途径菜场准备好明天菜,也许路过某个弄堂口,看到有南瓜粥卖,租个碗买一份带回去,一顿晚饭又解决掉了。
中产阶级有中产阶级乐,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家累,又有东西傍身,手上活络,比唐姐他们过得轻松许多。人到闲暇时,便有兴趣慢吞吞看众生相。一家肉铺门前哄了一堆人,操着苏白老板娘正叉腰叫骂。大抵是为肉份量吧!顾客买走了一圈回来理论,据说到别处过了称发现少二两。老板娘不依,一口咬定是客人贪便宜切掉一块,唾沫横飞地骂人是“赤佬、猪头三”。
南钦驻足观望,太阳渐渐沉下去了,铺子里你来我往总是那两句,她也失了看热闹兴趣。转回身往共霞路走,走到零和路交界处,看见前面一部雪弗兰停着,车门外靠了一个人,金丝眼镜白衬衫,见她过去很扔了手上烟蒂。
她有点奇怪,怎么半路上遇见,便问:“这里也有生意要谈?”
他却说:“我等你。刚从码头过来,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上你,没想到运气不错。”
她笑了笑,“那真巧,幸亏今天没加班,否则倒要白等了。”
他把车门打开,“上车,陪我去喝两杯吧!”
南钦摇摇头,不过看他脸色不好,料想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喝酒?”
寅初手指握成拳搁车顶上,嘴角含着笑,笑却浮于表面,达不到眼底,“今天是我生日,没人陪我过生日不算,我一批货还被人扣了。”
她吃了一惊,隐隐升起不好预感,“怎么被扣了呢?是货出了问题么?”
他说:“都是生丝,能有什么问题!碰到有人作梗,国产也可以办成走私。”见她怔忡着,似乎也料到了七八分。他换了个无所谓态度,“扣就扣吧,且不管那些。我荣顺馆订了位子,好歹是我生日,卖我个面子,上车吧!”
“是良宴做么?”南钦感到很愧疚,“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误会?”
他反而不应了,只是往车内比了比。她立车门前犹豫,他一手顺势往里送了下,“走吧,我正好有些话要和你说。”
南钦虽和良宴分手了,心里还像没有分家似。他做些什么,她也免不了同荣共辱。至于寅初这里事,大约还是与她有关。良宴小肚鸡肠,到后一腔怒火殃及寅初,弄得她大大不好意思起来。
“真对不住。”她红着脸讪讪道,“我明天抽个时间去找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你别去。”他断然拒绝了,“不就是七八千块钱么,我宁愿放弃这批货,也不能叫你去求他。何况你要是出面,只怕事情糟。你别放心上,我自己再想办法就是了。”
南钦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良宴这副睚眦必报性格根本就是孩子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长大。她低头盘弄手指头,“我想大概还是因为我,真抱歉,我给你惹了这么大麻烦。”
他笑起来,“你做什么要道歉?这是男人间战争,和你没有关系。”
男人间战争不欢迎女人,可是终导火索还是她。瞒着她倒罢了,既然听说了,心里总归过意不去。
车子开到荣顺馆门口,有专门司机帮他们泊车。他引她上楼往包间里去,进门菜都上好了,圆桌正中间摆了只蛋糕,南钦这才想起来自己两手空空光带了张嘴。她难堪道:“你生日,我什么礼物都没准备……”
他看着她,眼里柔情万千,“你来就是好礼物了。”
南钦愈发窘迫,顺口问:“怎么没有带嘉树来?”
“你想见他么?我是怕他来了要吵你,索性没带上他。”他搬开椅子请她坐,“这样,礼拜天我带他过去看你,他也一直念着阿姨呢!没妈孩子可怜,也许血缘还是有点说头,他对你特别亲似,真叫人匪夷所思。”
谈论孩子似乎能让气氛轻松些,一顿饭寅初叙述嘉树趣事中过去了,谈到无话可说时沉默下来,终于还是调转了个方向,回到他原先设定上来。
“眉妩。”他喜欢叫她小字,他岳父很有学识,女儿名字也花过些心思。这声唤包涵了太多,把他所有思念和隐忍都囊括进去。或许他婚姻内对她动心是不对,现不一样了,彼此都离了婚,再也没有什么阻碍了。他她凝视里听见自己砰砰心跳,稳了稳心神方道,“我没想到你工作那么就找到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大昌洋行规模这样小,时间又不稳定,我觉得不大适合你。倒不如来白氏,我那里正好缺个资料员,活很轻省,薪资也比大昌高,你意思呢?”
南钦摇头,“我很喜欢大昌工作,和同事也都相熟了,再换地方我没有那个心力。”
“那总不能一直那种地方待着呀。”他有点着急,“我是说,你我洋行里至少是有依靠,不像大昌,恐怕还要被剥削劳动力。”
她不为所动,因为知道进了白氏就跟他千丝万缕扯不断了。她有自己算盘,决定事也不愿意改。马上和他断绝往来面上过不去,像朋友一样偶尔走动是可以,但是要进一层绝不行。她垂着眼睫,喝了口茶道:“我手生得很,到底才出来做事,又没有工作经验,大昌不嫌弃我已经很好了。先那里做下去吧,等熟悉了再图后计。”
他叹了口气,“我觉得你刻意回避我,就算看以前情分,你也不该和我这么见外。”
她还是微笑着摇头,“我知道你担心我外面吃苦,但是这个没法避免。既然不做少帅夫人,就要学着做个自力生人。”
“你好像还是不明白我意思。”他感到挫败,也没计较,脱口道,“我想照顾你,为也是我自己心,还我许了六年愿。”
南钦不想知道他心,也不想知道他许过什么愿。她说:“现这样就很好,不要再起什么波澜,让我安安静静过一阵子。”
他忘了她有颗剔透心肝,她只是不说,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寅初把话都咽了回去,突然感到羞惭,似乎操之过急了,吃相那么难看全做脸上,完全没有必要。已经等了六年,再多等几个月又怎么样呢!
“我送你回去吧!”他站起来道,又莫名其妙补了一句,“白氏根基不楘州,这里生意随时都可以结束,你完全不需要有压力。”
透骨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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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地方重开始。现等就是她一句话,如果她对他尚有旧情,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他是满含期待,南钦就算不念以往种种,也该为她以后生活考虑。一个女人,乱世里立身哪里那么容易,归根结底还是要寻个依靠。他没有冯良宴权势滔天,至少他有钱,能够让她过得衣食无忧。
他以为她会考虑,可是他说了那句话,她恍若未闻。也许不是没听见,只是心里还装着姓冯,根本没有心思来理会他。他有些失望,失望之余也下定了决心要积极些。她这人太过克己,真要到了那个份上,成了也就成了。不催着她,她含含糊糊,一里一里退缩,后便淡了。
他送她回去,她别过脸看窗外,一路无话。共霞路还算宽绰,但是里弄狭窄,车子开不进去,只好路口停下来。他下车打算送她,她却站定了道:“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回去吧,可能嘉树还等着爸爸呢!”
她是怕到了门前不得不请他进屋坐,寅初意会了,也不坚持。这边民宅停了电,好不下雨天气,跑马场氙气灯余光能照过来。他点头,“我看着,你进去。”
南钦转身迈进巷子,两边是红红砖面,一个拱门就是一户人家。她知道寅初目送她,实不大自。脚下加些,拐了个弯才定下心来。真是奇怪,她十五六岁时和他走得很近,彼此也都相熟了,照理说不该像现这样疏离。可是遇见良宴后三年时光,像抽烟人戒掉了烟瘾,那种感觉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把手探进包里找钥匙,抬头看天,天上月亮正圆,不错月夜。钥匙找到了,就着光摸锁眼,刚拧开挂锁,一个人从后面探过手来,一下子推开了她门。
她吓得头皮发麻,这黑灯瞎火,料着是遇见强盗了。她想这下子完了,可是对方却说话了,低低一声“是我”,简直让她火冒三丈。
“你来干什么?”她气死了,把他往外推,“你走!”
他和她纠缠一起,“为什么叫我走?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到哪里去了?我这里等了你三个钟头!”
她才不管,险些被他吓死,憋了一肚子火气把他往外轰,“我去了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请自来算怎么回事?”
月光淌过门槛斜照进来,拉成个长长菱形,他们那片清辉里,因为推搡脚步凌乱。终于静下来,是良宴把她死死搂了怀里。
“囡囡……”他长长一叹,“我签了字,又后悔了,来看看能不能把协议拿回来。”
南钦伏他怀里,真是愁肠百结苦无出路。离了婚就不要再见面了,这样不清不楚,不知道又要蹉跎多长时间。她撑开他,“你别开玩笑,就跟下棋一样,落子无悔。今天改明天改,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再为这件事烦心。”
她回过身去,摸黑窗台上找到洋火,刮亮了点灯,火光摇曳从底下照上去,一张红唇照得悍然。
烛火跳跃,他脸转换明暗间。也不多言,沙发上坐下来,头垂得低低,姿势苦闷。
这算对峙?南钦把玻璃罩子扣洋油灯上,无奈地看着他。想起寅初那批货,便问他,“白氏生丝扣码头上,是你派人做吧?你何苦这样?咱们离婚,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大问题还我们自己身上。你迁怒于寅初,叫我越发对不起他。你用意就是要我和他牵扯不清么?”
他抬起眼来,冷冷一瞥道:“你不要管他,这人不是什么君子,受了这点挫折立刻跑去告诉你,他是孩子么?还不是为了博同情,顺便踩我两脚!他有什么根据,敢笃定是我做?你到底和谁一条心?他说我扣他生丝你倒相信,我说他派人拍那些照片离间我们,你却不相信?”
南钦被他说得哑口,其实什么货不货,和她没有切身厉害关系。她无非内疚一下,过去也就过去了。照片不一样,照片里人是她丈夫,这种伤害太深,她怎么能不追究?越乎越斤斤计较,谁拍照片根本不重要,她只记得照片里内容,他到现都不懂!
她他边上单人沙发里坐下来,“我知道我话素来对你不起作用,可我还是要说,你别寻寅初事,也不要叫我亏欠他什么。不管以前谁对谁错,现我们已经离婚了,过去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我都应该从这段婚姻里解脱出来,再往前走一段,也许对人就出现了。”
他才不要听她说这个!什么对人,她开始期待对人,他却还念着旧人好,想方设法要把她讨回来。
他撑着额头手挪下来,盖住了口鼻,只剩一双眼睛。那眼睛是他脸上漂亮部分,漆黑眸子,笑时候濯濯泛出波光来。他定定望着她,“囡囡,我们从头再来一次好不好?”
南钦哽了下,“说什么胡话!”
“白寅初能追求你,我为什么不能?”他一向是直白人,所以表示要追求她,半点也不带含糊。
她脸上发烫,**辣直烧到耳根子去。仓惶地别过头道:“寅初没有追求我,所以你也不用为争那口气做傻事。”
“没有么?那正好,没有劲敌,我也施展得开拳脚。”
看他坚定模样,南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再待追问,他站起来道:“以后不要随便赴他约,如果不是以结婚为目,过从甚密会让人误会。”边说边往门前去,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我要走了,你不送送我?”
南钦没办法,只好送出去,站门槛外说:“你以后不要来了,叫左邻右舍看见了不好。到底离婚了,拖泥带水到人家嘴里也难听。”
他不以为然,戴上帽子道:“楘州有几个人不知道我们是夫妻?即便离了婚,你还是我太太,我来这里名正言顺,比那些奸商正路得多。”又嘱咐,“把门闩插好,这地方鱼龙混杂,叫心怀不轨人知道你独住,恐怕要打坏主意。”
他插着裤袋走得很潇洒,南钦倒惴惴不安起来。退回屋里,很仔细地搬横木落栓,确认了好几遍方敢上楼去。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说要重开始,她觉得那不是个好预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当真那样,那她就得考虑搬家了。
这一夜没睡好,要合眼时不知哪家夫妻吵架,又是吵又是闹,绵长哭声寂静夜里格外幽怨。不知怎么一声尖叫,紧接着又是轰然作响,像是砸了桌椅势头,然后女人哭喊:“你打……你打……打死了看不见你瞎来……你这个滥赌鬼,路倒尸……”
这样一直吵,吵到半夜一两点才消停。南钦刚开始心里惶惶,后来也听惯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精神萎靡,洋行里管账务阿姐坐她对面,看见她不济,探过头来问:“两只眼睛血血红,怎么了?遇见什么难处了?”说着拎起热水瓶,热腾腾给她倒了一杯茶。
仿佛离婚人员特别容易受打击似,一有风吹草动就往凄苦上靠。她说不是,“昨天晚上不知道哪户人家夫妻吵架,冲台拍凳,闹到大半夜。”
财务阿姐哦了声,有点失望,“我还以为你生活上哪里不便呢!嗳,我和你说,现这个社会,离了婚不算什么,也不要耽搁,早点再找一个,千万别苦了自己。你看你这么年轻,卖相又这么赞,只要运道好,照样有惊人成就。我帮你说个媒好伐?是我家远房亲戚,苏州办了爿酱园,上年刚死了老婆。我看那个老婆是个白虎星,活着时候家里生意一直没有起色,现死了,男人生意越做越大,楘州也有分号了。别都好,就是年纪少许大了点,三十六了。不过男人大疼老婆,管得住他,你日子就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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