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尤四姐
赵小姐本意只是想刺激一下南钦,没想到叫自己这样下不来台,要被他们扫地出门。当即觉得自己脸面全无,哭哭啼啼往官邸去了。
透骨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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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宴衣冠冢后还是建成了,事情过去了几个月,从初惊惶难以置信,到现绝望默认,南钦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努力。
她肚子越发大了,刚开始因为总是吃不香睡不好,担心孩子会不健康。不过总算老天保佑,六七个月时候开始胎动,孩子她肚子里伸手蹬腿,很是活络。关于是男是女,后也没去检查。预先查出来反而不好,就这么养着吧,生什么就是什么,难道女孩冯家会不认么?
府里女眷们着手预备孩子衣服,小花袄和小棉裤,提起来一看那么小,比巴掌才大一丁点儿。妙音很高兴,常常挨着沙发把手看她肚子,细声唱着,“我有小弟弟啦……红红眼睛大板牙……”
大家都笑话她,“那是小兔子,不是小弟弟。”
汝筝从柜子里翻出妙音旧衣服来,“都浆洗过,生儿要穿旧衣服,旧衣服挡灾。本来应该做百衲衣,想想外面讨来不干净,病毒那么多,别过给孩子。”
雅言道:“万一是个儿子,叫他穿这么花哨衣裳么?”
二太太说:“那有什么,小孩子不分男女。良泽小时候还哭天喊地要穿你裙子呢!”偏过头问冯夫人,“穿到几岁?我记得很大了还穿,跑到花园里跳舞,痴头怪脑笑死人了。”
冯夫人笑道:“是啊,不给他穿就哭。那时良润和良宴都嘲笑他,说他将来会长成娘娘腔。后来长大点知道了,你给他穿他也不要了。”言罢有些伤感,三个儿子死了两个,后只剩下一个奶末头,提起来真是叫人痛断肝肠。
正说着良泽从门外进来,壁炉里烧着木柴,他过去烘手,回身笑问:“又说我坏话?我小时候穿裙子事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等谈朋友了也这么说,把人家吓得不敢嫁怎么办?”
他现陆军任职,大帅儿子,上手就是大校。穿着茶绿呢子军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语气不像良宴,他比较好相处,对谁都是和颜悦色。
冯夫人接了话头就说:“有朋友倒好了,说了几个都不称心,不知道你要挑什么样。”
他眼里流光溢彩,不说话,只是笑。暖暖一道波光从南钦脸上掠过去,夷然道:“我今天下午有空,二嫂,上次约好了陈大夫看胎位,别忘了。”
良宴不,他很自觉担负起了照应南钦责任。以至于没有结婚男人还知道胎位事,大家听了哭笑不得。
南钦却说不用了,“现感觉蛮好,就不要总跑医院了,我不爱闻那里药味。”
冯夫人道:“那就过两天再说,胎位不正也不要紧,不像以前生不出来硬掏,现可以剖腹产么。只不过肚子上弄出个刀口来满吓人,但是护理好了愈合也很。”
吃过了饭,夫人们有她们娱乐。难过了三四个月,心情慢慢平复下来,闲暇时光喜欢抹抹纸牌打发时间,寘台除了少个人,别没有什么大不同。南钦和她们终归不一样,她仍旧时时挂念,只是没法说出口。好不容易才从压抑气氛里脱离出来,她要是再提起,除了引得大家伤心,似乎没有别用处。所以痛苦归她一个人,她也试着忘记,可惜做不到。
天凉了,她搬到二楼晒太阳。隔着玻璃日光温暖,她读名著,哼歌,很努力胎教。
良泽上楼来,倚着走廊下水泥柱子和她聊天,她想了很久,试探着问:“现北边局势稳定了么?”
他嗯了声,“那些联军都打散了,余下小股势力构不成威胁,再过两个月应该差不多了。”
“良泽,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目光纯净得像山泉。良泽笑起来,“有什么事你直说,这样真叫我惶恐啊!”
她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想,既然局势稳定了,能不能派人去打探?再去后一次好不好?我知道上次无果,这次扩大范围,到远处村子里问问,看看有没有谁家多出人口来,也许良宴被人救了也说不定。”
良泽甚是无奈,“二嫂,打过一场仗,很多村子都废弃了。老百姓流离失所,难民都往南迁移了,暂时应该还没有返乡。再等阵子吧,等联匪全荡平了,我亲自去走访,好不好?”
南钦抿起了唇,可能是她没有考虑到实际情况异想天开,良泽既然这么说,她也不能再追着不放了。她低头把书卷起来,喃喃道:“我晓得自己这样不好,可是再过一个多月就要生了,他答应我那时候回来……”
良泽把手插裤袋里,隔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和二哥感情深,可是过去这么久了,你不能再这么挂着不放,对自己身体不好。你看你,比以前瘦。我虽没有结婚,也听说生孩子是场恶仗,你这模样怎么应付呢?你听我,该力地方,我绝不含糊。那是我二哥,能把他找回来,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办到。可是……南钦,有些事不愿意接受也不行。已经成了定局,你一定要学会坚强。你还有很长路要走,活着人想办法活得好,这才是当务之急。”
她两手捂住脸,“我确放不下,想起他不我就觉得活不下去。”她抬起眼来,怕他感到困扰,忙道,“没什么,我难受起来一阵子,过一会儿就好了。只是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把联军打出华北啊……”
“了,打仗事说不清,也许明天就可以。”
“良泽,你们一定厌恶我这样。”她凄恻道,“我是不是有点疯了?好像是种病,想忘也忘不掉,怎么办呢!”
良泽说不是,“这十里洋场,你这样痴心女人不多。如果别人遇到这种事,难保一段时间后不会风过无痕。可能她们乎以后出路,忧心带着孩子要孤独一辈子。”
南钦摇摇头,“没有看到他尸首,我宁愿相信他还活着。哪天死心了,也许会像行尸走肉一样。”
他蹙眉看着她,她脸很消瘦,两只眼睛越发大。有时候呆呆,让人心里一阵阵泛疼。
“你别这样。”他很别开脸,“时间会冲淡一切。等到孩子长大,你活着也有指望。”
她笑了笑,“没有她父亲,凭我自己怕教不好。”
“还有我。”他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还有父亲母亲他们,这么多人,不愁教不好一个孩子。”
她沉默下来,靠椅背上朝远处眺望,眼神空洞,一潭死水。
良泽退出来,心里只是沉甸甸。雅言其实曾经喜欢过俞绕良,只不过没有说破,他阵亡了,她难过几天也就过去了。南钦不同,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只好指望她生下孩子分了心,也许一切还能慢慢好起来。
他花园小径上踱步,芭蕉叶子焦了,有风吹过异常响。他走出去很远,回头看,原先她坐地方空空如也,她已经不那里了。
秋去冬来,腊月里坐月子很难熬。南钦产期渐渐近了,大帅府开始筹备,房间里窗帘加得越发厚,因为产妇不能吹风。孩子小床也置办好了,放大床边上。胡桃木床架子,雕工很精细。上层是腾空,可以像摇篮那样晃动。她围着小床转了几圈,家里添人口是件喜事,一个孩子降临可以把长久以来阴霾扫空。可是她却没法真正高兴起来,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没有什么比寡妇生孩子悲苦事了。
孩子一天天往下坠,她自己能感觉得到,离生大概不太远了。她还盼着,希望她临盆时候良宴能回来,结果到进产房那天,他还是没有出现。
因为身体太弱,大夫建议剖腹产。她忘了是怎么把孩子生下来了,只记得做了个很长梦,梦里良宴就手术室外。推出来时候麻药没有散,她很着急,可是睁不开眼睛。等醒过来看病房里人,每一张脸仔细分辨,没有良宴,她只是痴梦一场。
南葭来照顾她,让她别乱动,“肚子上缝着线,别把刀口崩开了。”
她抓住南葭手,“良宴回来没有?”
南葭把她胳膊塞进被窝里,没有回答她,只说:“当心着凉呀。”
她身体不能动,人堆里搜寻良泽。良泽上前去,温声道:“你别着急,好好将养着。我已经派人往北边去了,一有消息就拍电报回来。”
她心里安定下来,麻药过了,肚子上开始隐隐作痛。医生不让平躺,据说平躺容易崩线,须得半靠着。冯夫人抱了孩子来让她看,红红,秀气一张小脸。眼睛睁开一半,瘦弱得像只小耗子。
“罪过哟,你吃得少,孩子也受苦,过了称只有六斤重。”冯夫人疼爱搂怀里啧啧逗弄,“不过还好,咱们很健康。府里雇了两个奶妈子,好好喂,后头慢慢就填补上了。”
说了半天没说男女,雅言笑道:“二哥清宫表看得好,果真是个女孩子,名字派上用场了。”
所幸她生产和怀孕时间合上了,冯夫人嘴上不说,之前到底有些顾忌。现孩子落了地,那五官简直和良宴一模一样,这下子她放下心来了,就算是个女孩子也打心眼里疼爱。这是儿子骨血,看见她至少能让晚景有些安慰。
“你好好作养身子,想吃什么只管说。医院里住一个月,回家正好给淑元办满月。”冯夫人把孩子放到她身边,“来,和姆妈亲热亲热。多漂亮孩子,和良宴一个模子刻出来!”
他们闹哄哄一阵,怕打搅她休息,后来又都走了。南葭看她眼睛里有泪,忙道:“不许哭,月子里哭坏了眼睛,到老了吃苦头。看着淑元面子,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女儿了。对她好就是对良宴好,记住了?”
南钦点点头,刀口太疼,说不出话来。
透骨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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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是单人病房,环境清幽,设施也很好。
孩子生下来,当天带回寘台了,据说睡醒了就吃,要是放她身边,会折腾得她休息不好。没爹宝贝,分外疼爱。两个奶妈子四个保姆围着转,困了就睡大人怀里,床上几乎不躺,弄得愈发娇气。这么点孩子养刁了,抱着不算还要摇,不摇就哭。
冯夫人隔三差五送过来让她瞧,淑元嘟着小嘴,眼睛乌黑明亮。南钦伸出一个指头摸她脸,她懵懵懂懂,也不知能不能认出她是她母亲。
奶妈子是移动奶瓶,小姐一哼唧就撩衣服。冯夫人说这些乳母每天吃炖爪子鲫鱼汤,奶里营养多,淑元渐渐就白胖起来。过了十来天称一称,多了半斤。冯夫人笑着说有些“压手”了,小孩子不说重或沉,要说压手,希望她能越长越好。
关于南葭,她现已经从零和路搬出去了,回到白公馆,虽然不以太太身份,借助着嘉树由头,寅初总有一天能接受她。
“我不着急,人他跟前晃,他想装看不见也不行。”南葭笑道,“可是他觉得我现安分都是装,我进一尺,他退一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复婚。”
他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暂时抵触是会有,至少他父母逼他再婚,他连相亲都没回去,说明他潜意识里还是认可南葭。南钦拍拍她手,“他不信,你就证明给他看呀。几个月不行就几年,总有一天他会相信你。”
南葭那时候荒唐只是向往自由生活,外面走了一圈,见识过了,不过如此,心也就定下来了。
她看了南钦一眼,涩涩道:“其实我知道,他之所以让我回去,还是看着你面子。我一直留你产业里总不是办法,他心里还是喜欢你。”
南钦道:“你这么说是要让我无地自容吗?你和他有过六七年婚姻,你们有感情基础。前阵子时局动荡,他接你回去是担心你安危,你怎么扯到我这里来?”她挪了挪身子,看窗外蔚蓝天,“良宴出事后我才懂得珍惜眼前人,姐姐,不管有多难,你一定要挽回寅初,他才是你可以依靠人。”
南葭愁眉苦脸地叹气,“我怕他嫌我脏,不敢靠近他。你晓得,有些男人很介意。没了贞洁,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
“姐夫不是这样人。”南钦安慰她,“就算有芥蒂,看你变了,总有一天他会原谅你。”她现习惯往好方面揣测,比起良宴杳无音讯,南葭和寅初那点隔阂算得了什么!
一时缄默下来,正值医院食堂送餐时间,她们每顿只打一瓶水。产妇营养靠医院伙食跟不上,寘台会派人送菜,每天鸡汤蹄髈轮换着来。今天揭了饭盒看,里面有一只红烧甲鱼,南钦和南葭有点为难,谁都不敢吃,估摸着要倒掉了。这时候门口进来个人,穿着厚大衣,绒线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两只眼睛外面。
“冷死掉呃!”那人脱了全副武装才看清是锦和,她跺了跺脚,小羊皮靴子噔噔响。看见南葭叫声阿姐,对南钦笑道,“没想到是我吧!我回来了。”
说起来她一走半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南钦撑起身子,“我当你蒸发了,打了很多电话都找不到你。”
她唔了声,“我上华北去了,参加抗战。”凑过来看,“你们吃饭么?带上我。”南葭忙叫佣人添饭,她拖张椅子过来,筷头一下捅进甲鱼壳里,笑道,“那里都饿瘦了,饭也吃不好。现看见肉,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南钦赶紧往她碗里添菜,“真是弄得难民一样,难怪突然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被家里押解回去了。你到前线干什么去?发传单吗?”
她说不是,“伤亡人多,医疗队里护士不够用,我们过去也能帮上忙。”
南葭怕说到华北又勾起南钦情绪来,打着岔叫锦和多吃。锦和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往南钦手里一塞道:“我回来听说你养小囡了,这是我给外甥女,我也做阿姨了。”
南钦打开来看,是一枚金锁片和一副连着铃铛金手镯。她抿嘴一笑,“下月初二到寘台来喝满月酒,我就不另请了,到时候盼着你。”
锦和点头道好,“大帅府厨子手艺不错,甲鱼烧得很入味。”
南葭给南钦舀汤,抽空问她,“你许人家了伐?什么时候能吃到你喜糖?”
她回回手,“嫁人急什么啦,缘分到了自然就嫁掉了。”
南葭道:“我看她和良泽很般配,顾家也是簪缨世家,说起来家事是轧得过去。”
锦和嗤地一声,“冯良泽?我们认得,不来事,别琢磨了。再说我怕了冯家了,万万不敢招惹。上次冯良宴来问我要共霞路钥匙,口才真叫好。我立场是很坚定,说了不给,后他恐吓我,说我拐骗良家妇女,要把我送到巡捕房去。你们评评理,骗不出来就吓唬人,反正我不是对手。”忽然意识到了,拿眼神询问南葭,南葭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南钦倒没有什么异样,笑道:“亏得你把钥匙给他,让他学了一手好菜。”又问,“你现回来,是不是华北战局都平定下来了?那些联匪都扫荡完了么?”
锦和应个是,“已经没有伤亡了,战争结束了。”
都结束了,锦和回来了,可是良宴依旧没有消息。南钦背靠着床架子,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也许她应该接受现实,良宴真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她刀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二十来天便可以下床走动。良泽来时候她说想出院,他去找了大夫,经过一番检查,办了出院手续。
临近年尾,寘台热闹起来。淑元满月酒也开始张罗了,南钦诸事不用过问,来了亲朋也只是房间里接待,基本不下楼去。一个人沉默惯了,时间一久就有点扭曲。她失眠情况没有改善,多睡两三个小时就醒了,然后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淑元哭声也让她烦躁。她不愿意见她,见了怕想起良宴。
冯夫人很担心,唯恐她这样下去会丧命,吩咐人把卧室里有关良宴东西都搬了出来。
“怎么一点都不见好转呢!”她看着满箱遗物泪流满面,帕子捂住了口,忍痛转过身道,“都烧了吧,早该烧了。死人东西和活人放一起,她怎么能走得出来!淑元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让她失去母亲。”
几个佣人把箱子抬到山脚下去焚化,她下楼来查问那些东西去了哪里,大家敷衍她,她站着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重回了房间。
她开始服用安眠药,一颗不够吞两颗,必须依靠药物才能睡着。脑袋里发空,她有时候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伤心难过。是为了良宴吗?可是她连他脸都想不起来了……
她现会做一些稀奇古怪梦,梦里没有他。她出了月子,行动不受限制了,突然想回陏园去看看。半夜起床,披了件大衣就往外去,这么一来惊动了整个大帅府,冯夫人哭道:“南钦,我们都疼你,你不能这样了。良宴已经走了,你要让他死不瞑目么?”
儿子死了,媳妇疯了,冯家经不起接二连三打击。
南钦也感到惭愧,“姆妈,我只是想回去看看。”
良泽规劝父母,“不要紧,二嫂想回寘台,我陪她去。半夜三,大家不要守着,都回去休息,有我呢!”
众人确已经束手无策,只好由得他们去。南钦看着他说:“良泽,我们不用车,好不好?”
良泽道好,打着手电陪她下山。
腊月里风,吹上来刀割一样。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天上一弯惨淡月。她怯怯道:“对不起,我脑子犯了糊涂,害你大半夜不能睡。”
良泽说没什么,“要过年了,部队里都放了假,反正我明天没什么事,这样走到早晨当作晨练也蛮好。”
以前都是专车来往,并不觉得陏园离寘台有多远,可是现步行,走了有半个小时了,回头看看,依旧能看见半山腰上大帅府。
她紧了紧衣领,“我好像做了个愚蠢决定。”
良泽笑道:“可是我觉得半夜出来散步是件很愉事,不过我们未必真要走到陏园去,前面是警戒区,应该有军用车。”他默默陪她走了很远,她个子小小,跟他身旁不声不响。她是他嫂子,可是认真说起来她年纪还不如他大。这几个月来她痛苦他都看见了,其实能让一个女人这么惦记着,是他二哥福气。
“南钦?”他私下里已经不叫她二嫂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很自然叫她名字。
南钦嗯了声,他先前说话她到现才反应过来,“好,如果有车就开车好了。”
“我要说不是这个。”良泽道,“我想知道你以后打算,总不见得一直这样。”
她说:“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以后应该干什么。”
“你应该和淑元一起,你要照顾她。”良泽想起她拒绝孩子就感到难过,“淑元还小,别人再怎么爱她,都不及母亲。你怎么能不见她呢!她什么都不懂,她不光是你孩子,也是二哥孩子,你爱二哥,不能同样去爱她吗?”
她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到做母亲责任,我害怕看见她……”
良泽停下步子看着她,“南钦,你不要担心以后,只要有我,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女。你可以……把我当成二哥,我不乎做他替代品。总之你忘了他吧,别让我担心。”
她脑子很迟钝,并没有听出他话里意思,只是摇头,“你别担心我,我现很好。”
半夜外面游荡,这叫很好吗?他垮着肩叹息,“我不打算结婚了,我照顾你和淑元一辈子。”
她顿了半天才仰起脸来,“良泽,明天我想去海边,你送我去吧!”
她现总是很莫名其妙,良泽凄然望着她,真像回光返照,也许哪天就无声无息死掉了。
透骨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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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执意要去,良泽只得量满足她愿望。
日光惨淡,照着远处海,一片灰白色。南钦站岸边闭上眼,海浪声声随风袭来,她紧了紧大衣,脸一片严寒里冻得失去知觉。
她说:“我一个人走走,你不要跟着我。我不会自杀,我还有淑元。这是后一次,过了今天我就振作起来,但是今天不要看着我。”
良泽没办法,无奈道:“那我这里等你,不要走出我视线范围,下面转一圈就回来,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跳下了修筑得高高水门汀堤岸。
脚踩沙子里软软,她茫然往前走,走到上次良宴堆沙堡地方。几个月过去,以前痕迹早就没有了。她怔怔看了一会儿,然后蹲下,照着他方法把沙子拥起来,她要把那座不完整楼兰古城做完。
大衣衣摆沙堆里来回扫,什么都不用顾忌,至少现是乐。她把城墙拍实,很堆砌出一面门楼。城里屋顶是半圆,她做出个葫芦肚子,把顶掫得尖尖。
蹲久了腿很酸,她坐沙堆里,胳膊搁屈起膝盖上,把脸枕上面。她还盼着良宴带她去看看呢,结果他却一去不复返了。他总骗她,她抓起一把沙子往城头上撒,一把又一把,慢慢堆成了个小小坟茔。都埋葬掉了,连同她希望和幸福,什么都没有留下。她轻声抽泣,转过脸伏臂弯里。
她现流不出太多眼泪来,仿佛已经干涸了。到如今痛也不知是不是痛,只是彻骨无望,他说会送她进手术室,孩子都满月了,他人哪里?这个骗子!她突然感觉那么恨他。他倒一干二净了,叫她怎么办?他会奈何桥上等她三年么?她抬眼看海,看不真切,她视力已经不行了,也许再过两年就要瞎了。如果瞎了,下了阴曹还能认出他吗?
她站起来,整了整衣领。她对良泽撒了谎,她实坚持不下去了。堤岸离这里有段路,他就算跑过来也回天乏术。至于淑元,她对不起她,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要去找良宴,满脑子都是他,他们找不回他,她只好自己去找。
她往前走几步,海浪经过地方留下深深印记。鞋头踏到了边缘,海水扑上沙滩,溅起水花打湿了她旗袍。只要义无反顾走下去,就能从痛苦里解脱出来。因为思念彻夜难眠,这种折磨让人崩溃,死也是一种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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