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priest
温客行“嗯”了一声,非常善解人意地解释道“区区不才在下,便是各位口中那恶贯满盈的恶鬼头头了,以往有失敬的地方,还望各位多多见谅才是。”
赵敬见过他出手几次,知道他功夫不错,却也没怎么把这样一个年轻人放在心上,只是觉着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可还不待他仔细思量,他身后便有一人腾空而起,大喝道“好一个装神弄鬼的小贼”
赵敬来不及阻止,只见那人正是清风剑派怀字辈的一个老人,叫做莫怀锋。赵敬心思转念,知道是闹出了曹蔚宁的事,莫怀空又临阵撤退,这是莫怀阳在找面子,伸出去一半的手,便又默默缩了回来,打算作壁上观。
莫怀锋才不管自己是不是以大欺小,一点也不跟别人客气,长剑出了鞘,疾风暴雨一般地袭向温客行。只见众人眼中那红衣男子依然不紧不慢地顺着石阶往下走,并未躲闪,好像连每一步的宽度都并未变过似的,那莫怀锋便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整个人往一边跌落。
温客行的双手依然垂在身侧,脸上带着纹丝不动的笑意,赵敬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莫怀锋倒在地上,整个人不断地抽搐着,附近站着的几个灰衣小鬼移动脚步围上了他,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来,却不敢动,只是眼巴巴地瞅着温客行。
温客行偏头看了他们一眼,仍是轻声细语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客气个什么”
赵敬等人先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随着他这一声令下,那些个围着莫怀锋的小鬼忽然发出不似人一般的尖叫,向无从反抗的莫怀锋扑了过去,像是一群聚在一起玩虫子的幼童,不过眨眼间,莫怀锋便被开膛破肚,整个人分崩离析,死得不能再死了
血舞喷起了一丈高,赵敬瞳孔皱缩这是真的恶鬼
此时,温客行已经站在了距离他三个石阶以外,赵敬终于不硬着头皮死撑了,往后退了一大步,将兵器横在胸口“你你竟敢”
温客行和风细雨地解释道“赵大侠,我看你还不明白,出了青竹岭,那是人间,到了人间,就得好好做人,比方有小孩挨别人欺负了,要救,有美人不高兴了,要哄,有人给饭吃,要给饭钱,见人落难,要拉他一把,这是什么这是人。可到了咱们这里,便没有人啦,做人的那一套”
他话音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那刚刚染过血,仍在蠢蠢欲动的小鬼们,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在赵敬眼前摇了两下,继续道“拿到咱们这里,你就死定了,因为咱们这里没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咱们这呀,就只有厉鬼,会索命的。”
温客行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将袖子微微卷起,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群人,说道“哟,您看看,谷中多年不曾有外客,我这一激动,话就多了,赵大侠是何方神圣,那是在哪都不做人的,还用得着我提点这个道理么您说是不是”
莫怀阳走上前来,脸色难看地与赵敬并肩而立,低声在他耳边道“单打独斗不是这妖人的对手,一起上。”
赵敬骑虎难下,他目光跳过温客行,看见了站在阎王殿大门后面一点的老孟,以及老孟脸上那晦涩不明的神色,心中就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是一箭双雕啊。可此时此刻,他已经再无退路,只得硬着头皮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这像是一个讯号,相持而立的两方同时接到,混战开始了。
而此时,蝎子已经绕到了风崖山的另一端,他仰头望着层峦叠翠的风崖山,喃喃地说道“美,真是美,风崖山乃是人间胜景之一,可惜是个有刺的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瞧好不好看”
他问的是身边的一个蒙面毒蝎,毒蝎漠然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后像是领了什么任务一般,干脆地道“是”
蝎子脸上的笑容便消褪了一半,失望地说道“真是没趣。”
那黑衣蒙面的毒蝎又道“是”
好像他那张嘴只会说这么一个字,蝎子观景的兴致没了,冷下脸来,吩咐道“他们应该已经动上手了,我们现在上去,正好可以捡便宜我那花了重金的客人老孟,可还等着要和我里应外合呢。”
一边的毒蝎仍是道“是”
蝎子不理会他,径自往前走去,训练有素的毒蝎们立刻跟上,简直不知道这是一帮真人,还是一大帮傀儡。
走了一段路,前方有一道灰影闪过,黑衣毒蝎亮出钩子,却被蝎子拉住,只见那小鬼目光贼兮兮地在这群黑压压的人面前扫过一圈,大概是没扫出什么结论,这才转向蝎子,说道“无常大人叫我在这边接蝎主,您这边请。”
蝎子微笑着欠身,说道“有劳。”
好叫各位知道,何为引狼入室。
天渐渐黑下来,阎王殿前,真如十万幽冥也似的,尸骸相叠,嘶喊和惨叫此起彼伏,管是人是鬼,都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混战一开始,便再也没有人能控制住局面,连躲在阎王殿后面的老孟也很快被卷了进来。
温客行那身暗红的袍子眼下变得鲜艳极了,称得上是俊美的脸上溅满了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却像是不知疲惫、不知疼痛,半点不见吃紧,还伸出手指,在眉骨上轻轻抹了一下,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身处什么盛典一般,隐隐含着疯狂又释然的笑意。
也不知这场混战打了多久,赵敬只觉得心跳如雷,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还在死死地咬牙忍着,然后他看见了温客行的笑容,心里就是一寒他觉着这人好像并不想立刻杀自己,像猛兽逮着小猎物一样,非要玩痛快了,才肯下那要命的一口。
赵敬嘶吼一声,再次扑上去,一刀劈向温客行胸口大开大阖,如江流入海,那是他成名绝技之一,手上经脉被真气鼓得仿佛要撑爆了一样,这是保命的招数,也是玩命的招数。
那是厉如闪电一般、以劈开山峦大海的万钧之势的倾尽全力一击,温客行“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以他的功力竟来不及完全躲开,他微微一皱眉,侧身却只能避开要害,便横下心,以肩膀的血肉之躯硬抗了这一刀,那刀刃横切入了他的肩膀,赵敬一口血吐出来,极痛,也狂喜。
然而却再不能深入一步,温客行一双手掌握住了刀刃,一股大力竟将赵敬震得脱了兵刃,他踉跄一步,死命地往后退去,却实在是不支,翻倒在地。
赵敬眼前一黑,山峦颠倒,耳畔轰鸣不止,然后一只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他拼命地睁大眼睛,对上了温客行的目光。
只听温客行说道“你仔细瞧瞧别人都说我长得像我爹,是这些年过去,我自己长歪了还是你做贼心虚,竟不敢认了呢”
赵敬茫然地看着他,良久,忽然剧烈地挣动起来。
温客行慢慢地吸了口气,叹道“你这么久没认出我来,我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呢,哈哈赵大侠,三十年前,龙雀和一个人,看见了容炫杀妻后负罪而逃,容夫人将钥匙交给了那个人,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容夫人死了,龙雀直到死,也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可钥匙的下落却泄露了,以至于那人夫妇两个退出江湖,隐姓埋名在一个小山村里,担惊受怕了将近十年,躲过了世人,没能躲过恶鬼,这是怎么回事呢”
赵敬只觉得内脏一阵阵剧痛,喉咙被卡着,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徒劳地用手去掰温客行那铁打一般的手指,两眼开始上翻。
温客行兀自说道“容炫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变,这个容易,可能变到敌我不分,狠手杀妻的地步么便是疯狗还认得主人呢那又是谁干的呢是谁逼问容夫人武库钥匙,不得而杀人,是谁在因为有人来了而仓皇逃走,又是谁躲在暗处,知道了前因后果,是谁自己没有能耐,便将温如玉夫妇的下落出卖给”
赵敬已经不动了,温客行双眼一片茫然,好像不知今夕何夕似的放开手,任他的身体轰然倒地,然后竟一时呆立在那里。
此时,莫怀阳当机立断,抓住机会,从身后偷袭而至,听到风声,温客行这才一怔,勉强提气,赵敬的刀却还卡在他肩膀上,这一口气竟没提起来
此时,只听一声轻叱,凌空飞过一把小刀,打偏了莫怀阳的剑,面无人色的少女冷冷地站在莫怀阳面前,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过,我要杀了你。”
温客行一愣,半晌,才道“阿湘”
顾湘冷硬的面容,因为他这一句话,便撑不下去了,落下了泪来,她慢慢地转向温客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低声道“主人,嫁妆你可省下啦,曹大哥曹大哥他”
然后她声音哽住,撇过头去不看温客行,好像不看见他,自己就不会脆弱、不会委屈一样。
这时,空中响起一声尖鸣,老孟闭上眼,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这是蝎子来了,他知道自己赢定了,再睁开眼,老孟双目中忽然寒光暴涨此时,温客行正背对着他。
他轻轻地抬起手,袖中一抹寒光闪过。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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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湘只觉得泪痕未干的眼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忽然向前扑去,一把搂住温客行,两人同时摔在了地上。
温客行睁大了眼睛,或许那时候只是一瞬,他却觉得,好像过了有千年百年那么长。
他抬起那只摔到的时候下意识地放在顾湘后背的手,那上面鲜血淋漓少女的整个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他几乎觉得刚刚那一下,自己摸到了她的骨头和内脏。
“阿湘”
顾湘的头在他胸前,努力地抬起来,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气若游丝地说“主人,我说要杀了他,是吹牛的,我没那个本事你给我杀了他,我就求你这一回,你给我杀了他。”
温客行木然地点点头,顾湘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她觉得疼,觉得全身发冷,好像所有的温度都从背后涌了出去一样,只得像个小姑娘一样紧紧地攥着温客行的衣襟,低声说“我死了也没事,没事曹大哥肯定想让我好好活着可是我呀,我还是活不下去主人”
温客行用那只满是血水的手覆上她的头,柔声道“不叫主人,叫哥。”
顾湘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可她失败了,她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开始痉挛起来,目光渐渐涣散,口中兀自说着“哥,你给我杀了他呀”
老孟毕竟忌惮温客行,一击不中,立刻闪身退避。
温客行慢慢地起身,将顾湘的身体放平,伸手把赵敬的刀生生地从肩膀里给拉了出去,他半个身体都麻木地提不起力气来,身上的煞气却更重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行,我给你杀了他。”
莫怀阳见事情不妙,比泥鳅还狡猾,已经跑了,温客行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用他那还能活动的手抓过一个灰衣小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看见,刚才站在姓赵的身边,那个拿剑的人了么”
小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个方向,温客行笑道“多谢。”
然后手指用力,那小鬼的头顷刻间碎成了一堆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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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六章 终极中
七爷正在酒楼上,手上端着一杯茶,拨弄着桌子上的一堆小棍,一脸正色,好像他卜卦靠谱似的。
大巫脸上带着一点笑意,静静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自娱自乐,就觉得心里平静快活极了。
只听七爷“咦”了一声,口中道“这卦看来有点意思。”
大巫问道“怎么”
七爷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嫌我算得不准么”
大巫笑道“我几时说过”
七爷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十年前在京城,我给你看过手相,结果你小子说我尽是胡扯,边都不沾。”
大巫的眼睛弯起来,露出一点怀念的表情,柔声道“是,我记得,你说我主姻缘的天纹长而深,是个至情至性的痴心人,情路上必然大吉大利百无禁忌,还说我那心仪之人,也是个忠贞不渝的女子。我当时不信,可后来看着,除了女子有所偏误之外,倒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七爷一怔,眉尖一颤,好像有些赧然似的借低头喝茶的空避开他的目光,嘴里嘟囔道“你这小子记得倒清楚。”
乌溪笑起来,问道“你算的是周庄主他们么,怎么说”
七爷顿了顿,垂目在那些小棍上又扫了一圈,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卦象说”
他似乎想滔滔不绝一番,可说到这里,话音却陡然顿住,脸上的笑容一凝,偏头往楼下看去,大巫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间门口进来一个男人。
大巫也皱了皱眉,这男人身上好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东西,他一头白发,身上背着一柄重剑,手上还抱着个小坛子,进门的刹那,酒楼中稀稀拉拉的人好像都停顿了一下,目光全被他吸引。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目光和大巫对上。
大巫眼神一凝,“咦”了一声,自语道“是古刃龙背,这个人”
来人正是叶白衣,他脚步一顿,忽然径直向大巫二人走来,开口便问道“这里住着一个叫做周絮的人么”
七爷打量着这个人,心思急转,问道“你难道是叶白衣”
叶白衣点点头,丝毫不客气地往旁边一坐,口中道“我找周絮。”
七爷道“周絮追着毒蝎去风崖山了,叶兄可以在这里等,或者有什么话,我可以带到。”
叶白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了想,问道“你是姓曹的小子说的,能治好周絮那小鬼的人”
七爷指了指大巫道“是他。”
叶白衣微微带有些许审视的目光便落到了大巫身上,大巫只是看着他的白发道“你这才是真正的六合心法吧”
他转头,见七爷颇有兴味的模样,便耐心地解释道“练了六合心法的人,只有两条路,要么走火入魔,要么便走到终极,便是所谓天人合一,不破不立之功。”
叶白衣冷笑道“世上没有天人合一之功,人若能和天不分彼此,活着也没劲了。”
大巫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六合心法到了顶层,可以说是有了举世无双的神功,乃至不老不死,却也有个缺陷,便是从此不得饮食温物,须得终日饮雪水、食冷物以度日。”
他说着,七爷的目光落到了叶白衣身上,后者正非常自在地涮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往嘴里送,大巫看着他说道“以你的功力,不应该满头白发,身现死气,便是因为离开极寒之地的长明山,饮食常人之物的缘故吧”
叶白衣僵硬地牵扯起嘴角,笑道“小子,等你也活到我这般年纪,就明白了,便是做一年的活人然后死了,也比在那地方当个活死人几百年强。”
大巫摇头道“我活得好好的,不去练那活死人的功夫。”
叶白衣并不在意他无礼,只是望着杯中水,像看穿了很远的地方,目光有些闪烁,良久,才说道“很多年以前,我一个朋友,练功出了岔子,我要救他,又没有你这样的本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事后他过意不去,便带着他老婆,便陪着我在长明山隐居,那里有个破庙,山下人不知道,还以为里面住了个得道高僧。”
他好像讲这些话藏得太久,即使遇见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也忍不住拿出来倒一倒,心里想着,若是再不说,这辈子恐怕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那朋友是个死心眼的,其实没意思,那一家三口人整日里在我眼前晃,我还嫌碍眼我教他家的小子功夫,可不知何时起,那小子却对六合心法起了心思。他娘本不是个糊涂女人,可也到底也是个当娘的。”
他说到这里,黯然摇头道“也不想想,若是好东西,我还能不给他么,我当他是我自己的”
便说不下去了,只叹了口气。
大巫接道“三十年前,山河令出现过一次,你是容炫的师父”
“是我。”叶白衣点点头,“我自己在山下待不久,便找上了当年的四季庄老庄主秦怀章,去追寻那小子的踪迹。可当年四季庄羽翼未丰,能力也有限,只找到了容炫的尸体,隐隐触及到了五大家族后人和琉璃甲的事。后来查访到此中断,是因为我那位朋友,长青他觉得对不起我,又突遭丧子之痛,心病难医人就不行了。”
大巫点点头,说道“原来是那位容长青容前辈。”随后转头对七爷解释道,“容前辈当年人称鬼手,是一代名匠,你给了小孩的大荒和周庄主的软剑都是出自那位前辈之手。”
叶白衣脸上依旧僵硬,嘴角却提起笑意,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茶杯边沿,笑道“是他,姓周的小子那把软剑其实就是无名剑,剑本无名,经了我的手,才改做白衣,只是那小子不识货,恐怕自己还一直不知道呢。”
七爷忽然问道“容前辈去世后的这些年,你难不成都是和容夫人朝夕相对的么”
叶白衣的笑意忽然变得有些苦,说道“可不,长青已死,我不知道她为何还要陪着我这老不死的在那活棺材之地,我和她也没什么话说,平日里,我练我的功,她过她自己的日子,一开始还能点点头,没话找话地寒暄几句,后来后来便真的相对无言了,算来,我和她有十几年没说过一句话了。”
七爷拿着卜卦的小棍轻轻地在茶杯上敲打着,不言语。
叶白衣一口将热茶饮尽,站起身来,将手上的小坛子放在桌子上,说道“我是不回去了,你们既然要和姓周的小子上长明山,便帮我将容炫和他老婆带回去,让他们一家四口自己过去吧。”
他说完,转身便走,七爷忽然叫住他,问道“叶兄,这些年了,你放下那个人了不曾”
叶白衣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从不曾拿起,何论放下”言罢背着他的重剑,大步离开长青,我终于把你的儿子还给你了,你们一家团聚去吧,叫龙背陪着我,来生江湖不再见啦。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
且说风崖山上,就在众人均已力尽之时,一行人忽然出现,仿似从天而降一般,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群黑压压的毒蝎。
这时,赵敬身边那脸上有刀疤的男子忽然走出去,单膝跪下,对蝎子道“主上。”
可惜赵敬此时已经死了,不然见到此情此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蝎子点点头,目光在场中一扫,心满意足地发现,他的三位主顾,赵敬、孙鼎、老孟,眼下死了两个半,只剩下老孟半身是血,带着一脸释然欢欣鼓舞地看着自己。
蝎子便冷冷地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说道“各位英雄好汉,别来无恙呀。”
老孟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眼睁睁地望着蝎子一挥手,身后的黑衣毒蝎们鱼贯而出,竟将整个场子给包围住了,怒道“蝎主这是什么意思”
蝎子笑道“收利息。”
随后他朗声大笑起来,只觉得天地间,再没有人比自己再高明的人了,管他正邪两派,你死我活,还不都被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太过得意,没想到他带来的毒蝎子中还有一个不听调配的。
周子舒在毒蝎们动身的前一天,便抓住个机会,做了蝎子身边的一个毒蝎,来了个李代桃僵,他也算冒了风险,好在这蝎子控制欲太强,他的人平日里只会说“是”便可以。本是打算离着蝎子近,到时候可以便宜从事,可谁知到了场中,他打眼一扫,却没见到温客行的人影
周子舒悄无声息地如隐形人一般,不动声色地混在毒蝎里,目光四处搜寻,忽然,他眼睛倏地睁大了在一块巨石后,他眼角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顾湘
周子舒心跳蓦地快了起来,一瞬间脑子里划过各种可能,顾湘怎么会在这里,她受伤了温客行又到哪里去了
他深吸口气,强行按捺住自己,小心地从人群中退出来,潜到那巨石后,慢慢地俯,僵立了一会,这才弯下腰,手指轻轻地探到少女的鼻息下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没有意义,顾湘的身体都凉了,那能说会笑的脸上再没了生气。
半晌,周子舒才直起腰,将胸口憋得紧了的这口气吐出来,狠狠地撕下脸上的蒙面和易容,心道见鬼了,温客行他去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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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蝎子得意完了,也不由得一愣,他也发现这里并没有那鬼谷谷主。
吊死鬼薛方到如今这步田地,竟还能不出现,而鬼主又不见了人影这好像一朵阴云笼罩在了蝎子头上似的。
他越想越不放心,越发觉得场中剩下的人都不足为虑,于是叫过一个毒蝎,如此这般地嘱咐一番,要亲自带人去搜风崖山。
他忌惮的人,如若不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心里决计难安。
莫怀阳还以为自己逃脱了,他在风崖山上奔出了半个多时辰,才要松口气,忽然,耳畔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莫怀阳猛一抬头,登时吓得往后倒退了一大步。
温客行整个人好似活阎王一样,慢慢地从林子的另一端踱步出来,手中捏着一把不知从哪个死人手里捡起来的剑,只用一只手提着,剑尖拖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口中道“莫掌门,在下受人之托,来送你一程,请。”
他每走一步,破烂的袍袖便拖在地上,留下一丝细细的血痕,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似乎是硬拖着半边行动不便的身体似的,说话间脸上的一道细小的伤口崩开,又流了血,温客行轻轻地将那落下来的血迹舔干净,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莫怀阳咬了咬牙他知道温客行这是强弩之末,鬼谷谷主,难不成还是神么他一个人被几大高手围攻了几个时辰,又中了赵敬临死前砍出的一刀,旁人早该蹬腿闭眼了,不信他还有什么能耐。
可即使这样想着,小腿却仍是有些发颤。
温客行歪过头,轻笑起来。莫怀阳忽然狂吼一声,历代掌门手中的清风剑出鞘,使出毕生绝学,将剑招耍得密不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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