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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而你,这么多年来,你跟纪山枝保持着某种隐秘的联络,你帮他打理当年没被警方发现的钱财,供养他的吃穿用度,甚至——你可能还在暗地里照料着他母亲。”

    闫思弦停顿了一下道:“截至目前,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你都可以指出来。”

    “以朋友的身份帮衬纪山枝,略尽绵薄之力,有这么回事儿,”赵翊彦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其余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闫思弦笑着摆手道:“没关系,我想跟你打听的不是这个。纪山枝的母亲死了,你知道吗”

    从赵翊彦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来看,他是不知道的。但对他们这种极擅伪装的人,闫思弦不想下定论。

    他又补充道:“老太太是被人谋杀的。”

    这回,赵翊彦攥了攥拳头,没说话。

    闫思弦摊手,拿出交底的架势来,继续道:“我们是来查老太太遇害案的,有几个问题,希望你配合。”

    赵翊彦点了下头。他已收敛了情绪。

    “第一件事,纪山枝当年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我……不清楚。”

    “不清楚”

    “当年出事后,冯安安曾找过我,大概意思是想要抛弃纪山枝,以后我和她……合伙做生意。”

    赵翊彦以委婉的说法代替了盗窃犯罪,闫思弦点了下头,表示不会跟他咬文嚼字。

    赵翊彦便继续道:“我当然没答应,就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时年轻气盛,我放了些狠话,诸如要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之类的。

    她一看说不动我,就阴阳怪调地说我狗拿耗子,管他们的家事,还说纪山枝根本舍不得动她,因为她怀了纪山枝的孩子。

    她这么说,我当时就懵住了。你们也看到了,纪山枝那个样子,他想要孩子,恐怕……

    可之后冯安安就彻底消失了,她究竟有没有怀上孩子,即便怀上了,是不是纪山枝的,孩子有没有生下来,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闫思弦又问道:“你应该试过找冯安安吧”

    “倒是找到了,不是我,是老太太——纪山枝的母亲找到的。

    自从纪山枝出事,老太太就越来越孤僻,不过,我这个纪山枝的老朋友,她倒还认,我们总算还能说上几句话。我偶尔会去看看她。

    大概三个多月前,她突然跟我说,看见纪山枝从前的女朋友了。而且她还说,冯安安当时带了个小男孩,小孩儿跟纪山枝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老太太当时言之凿凿,由不得我不信。

    我就问她在哪儿见着那母子俩的,老太太说在一个公园,公园里有小孩玩的蹦床,小男孩想玩蹦床,女的不同意,嫌耽误时间。

    老太太看着心疼得不行,真想自己掏钱让那小孩去玩一会儿。

    不过,怕吓着冯安安,她没敢露面,只是悄悄在后头跟着。

    走到公园外,她眼看着冯安安把孩子交给了一个陌生人——是个陌生女人——然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跟着孩子。直跟到孩子的住处。

    后来她几乎天天都去偷偷地看那孩子,想要弄清孩子的身世。

    为此,她还假扮成跟那孩子同住在一个小区的人,向跟孩子同住的女人套话。”

    “老太太都套出什么话了”闫思弦问道。

    赵翊彦想了想道:“最让老太太的诧异的,是孩子的身份——不太光彩,私生子。”

    赵翊彦以为闫思弦要提问,停顿了一下,闫思弦只是示意他说下去。

    “那个跟孩子同住的女人,是个保姆,从孩子出生后不久,就被雇来照顾孩子。孩子妈的确就是那天带着孩子逛公园的冯安安。

    据保姆说,因为是私生子,孩子的存在必须保密,当妈的也只能偷偷地来看孩子。不过孩子妈一看就是个豪门阔太,出手还算大方,至少给保姆钱的时候挺大方,对孩子就不怎么样了。可能因为孩子对她来说是个累赘吧。”

    这一情况显然让赵翊彦心情沉重,他低了下头,再抬起头时,已看不出情绪了。

    “根据老太太所说的情况,我也偷偷去看了孩子。

    虽然我没见过纪山枝小时候张什么样,但那小孩确实跟他有几分神似。

    顺着孩子这条线,我又找到了冯安安——哦,她已经改名了,新身份叫姜梓雅。

    也有可能姜梓雅就是她原本的身份这我就不清楚了。”

    赵翊彦的讲述告一段落,显然,他有意省略了发现姜梓雅之后的事,比如他和纪山枝如何布局陷害姜梓雅。

    闫思弦倒也不太在意,他知道,聪明人自己不愿讲的话,硬问是没用的。

    于是闫思弦便装作根本没发现翊彦的小心思,继续道:“那找到了姜梓雅之后呢纪山枝的母亲应该很想认这个孙子吧至于纪山枝——我无法想象他的情绪,很复杂吧……对了,你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确认一下,小孩究竟是不是纪山枝的。”

    “老太太光看孩子的长相就深信不疑,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劝她做个亲子鉴定。我最后一次见到老太太,我们还商量这事儿来着。

    至于纪山枝,他始终没表态,他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对自己的外貌有顾虑,他从没想过认一个儿子,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提起这件事。

    每次我主动说起,他总是岔开话题。”

    “那个……”赵翊彦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道:“老太太的死……跟那小孩儿有关系”

    闫思弦没回答他,而是问道:“既然老太太想方设法去接近他们了,想来她跟孩子和保姆的关系都不错吧”

    “说过话,孩子见了她就会主动打招呼,叫奶奶——是那种出于礼貌的称呼,不是真的奶奶。”

    “明白。”闫思弦点头道。

    赵翊彦继续道:“老太太很喜欢这个孩子,很喜欢被他那样称呼,在我看来好像都有点……魔障了。

    其实,她完全有机会拿到孩子的dna样本——孩子曾经当着她的面磕伤过。

    可她又害怕了,她怕验完了空欢喜一场,孩子最终不是她孙子。所以亲子鉴定的事儿就一直拖着……”赵翊彦坚持不懈地问道:“老太太的死,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系是不是……姜梓雅干的”

    “恐怕不是。”闫思弦道。

    “那你们还问这个……”赵翊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喃喃道:“不会吧……不会的吧……”

    他连连摇着头,“我不信!”

    闫思弦道:“你最了解老太太跟孩子的关系,已经到了——到了老太太能把孩子领回家的程度吗”

    “绝不可能!”赵翊彦摇头道:“保姆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她每天都接送孩子上下学,只要出了学校,她不会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是那种很贵的保姆,你们明白吗她得对得起自个儿的价钱。”

    “半个妈。”闫思弦道。

    “我看不止半个。”赵翊彦道。

    闫思弦又问道:“那照你的意思,要是这孩子出现在老太太家里,多半是他自己偷偷跑去的,保姆并不知情。”

    “他……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怎么会是他呢……他才刚上小学二年级……”

    “说实话,我也不愿相信这样的事,”闫思弦道:“好在,犯罪现场留下了一些指纹,一验就清楚了,你……”

    赵翊彦突然打断了闫思弦道:“纪山枝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杀死他母亲的人可能是他的儿子吗”

    闫思弦叹了口气,“在证据确凿之前并不打算告诉他,要是我们怀疑错了,让他白担忧一场,那可太扯了。”

    赵翊彦深深看了闫思弦一眼,并道了一声谢。

    “要谢就谢你师傅的人格魅力吧,这些年他没少给警方提供专业见解,我们都很感谢他。在权限范围内,我们很乐意让他舒坦些。”

    见赵翊彦很重视纪山枝,闫思弦故意说了几句赞美的软话,紧接着便提出了要求:“带我们去见见那孩子吧,我想先跟孩子的保姆聊聊。”

    赵翊彦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头。

    那是一处学区房,半新不旧的小区,因为附近小学、初中、高中齐全,很多家长租住在这里,使得这里的放房子一度被炒出天价。

    贵的不仅仅是房屋的售价,租金也贵到离谱。

    就拿姜梓雅给孩子租的这套房来说,普通的两室一厅,单月租金就在6000元,堪比北上广之类的一线城市,再加上保姆费用,孩子的学杂费、生活费,每月的支出保守估计在1万5左右。

    这倒是从侧面印证了警方的一个推测。

    纪山枝出事以后,盗窃团伙的三人分道扬镳,姜梓雅和其他两人一样,虽隐姓埋名,手里却也留了一些钱财,至少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正因此她才会给一个不太喜欢的孩子创造相对优渥的条件。

    换句话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她是不太想操心的。

    闫思弦一行人赶到时,孩子还没放学,保姆也并不在家,询问邻居得知保姆应该是出门买菜去了。

    等了约莫20分钟,果然看到一名背着环保布袋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

    赵翊彦道:“就是她。”

    闫思弦下了车,拦住了那中年妇女。

    “警察。”他亮了一下警官证,紧接着便问道:“你是姜海小朋友的保姆吗”

    姜海,孩子的大名。

    那中年妇女不安地抓紧了环保布袋的提手,连连后退,“你干什么”

    闫思弦将声音放得更加轻柔舒缓,“大姐,你别紧张,就是找你了解点情况,问几个问题而已。”

    中年妇女终于不往后退了,却连连摇头道:“你们问别人吧,我啥也不知道。”

    “关于姜海的情况,恐怕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吧”

    “他……惹事了”中年妇女不安道:“你们还是找他家长吧,我就是个保姆,我……”

    “他妈妈入狱了。我们只能找你。”

    “啊!”

    惊诧过后,知道退路被斩断,那保姆终于松口道:“那……你问吧。”

    闫思弦并未急着提问,而是指了指楼上的方向道:“我们能上去看看姜海的房间吗”

    保姆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闫思弦的证件,觉得看不出什么来,干脆掏出手机拍了一张闫思弦拿着证件的照片,也不知她把照片发给了谁。

    做完这些,她才不甚放心地勉强答应下来。

    防范意识还挺强,倒能给孩子做个好榜样。闫思弦想着。

    进屋。

    屋内的摆设简单温馨,大部分都是孩子的东西。

    一些诸如变形金刚、扭扭车之类学龄前儿童玩的东西堆在客厅一角的两个大收纳箱中。可见保姆是个心细的人,孩子用过的东西都没舍得扔,留到以后是个纪念。

    从这些东西能看出孩子的成长轨迹。

    扫了一眼客厅,闫思弦进了孩子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孩子的房间十分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书桌上的书也按照高低薄厚码放成排,一台台式电脑,电脑上的各种线用捆扎绳规制得整整齐齐。

    书桌旁有个小号收纳箱,打开,里面是一些零食。

    吴端“呦”了一声,闫思弦投之以疑惑的眼神。

    吴端打着哈哈笑道:“你听说过那句话没……狗窝里剩不下隔夜的馍。”

    闫思弦噗嗤一下笑喷了,“啊”

    吴端耸肩道:“这是我妈说我的,就是……小时候家里条件差点,有什么好吃的,或者零食什么的,甭管多少,肯定当天就得吃光,剩不下。

    这孩子……我只能说现在条件好了,小孩儿都不稀罕这些东西了。”

    “这是一方面,”闫思弦道:“姜海的自控能力也确实好。”

    他转向保姆道:“这房间,是您给收拾的吗”

    “以前小的时候操心,现在很少帮他收拾了,偶尔收拾一回,他总能保持住。”保姆叹了口气道:“小海很懂事的,知道自己身世不好,也知道妈妈不怎么喜欢他,想着法儿地讨他妈欢心,回回考试都是双百分。平时干点活,别提多有眼力见儿了。

    他妈给一个笑脸,孩子能乐好几天。”

    从保姆的陈述中不难看出,这女人心疼姜海,把他当自己的孩子在照顾。

    闫思弦又问道:“姜梓雅多长时间来看一次孩子”

    “大概……”保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这可不好说,一般都隔挺长时间的,孩子小的时候,她就不给喂母乳,半年都不来看一次呢。

    等孩子上学了,稍微懂点事,有一回被同学嘲笑,说他是没妈的孩子,骂他是野种——小孩懂什么啊,说话没轻没重的。

    可把小海伤心坏了,回家哭着喊着要找妈,我就给他妈打电话。

    人倒是来了,把我训了一顿,说我没管好孩子,净给她找麻烦。

    那之后,小海凡事都特别小心,小小年纪就学会报喜不报忧了——说白了不就是撒谎吗,我是真觉得这样对孩子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妈不在乎啊,还美呢,说什么这是她发明的育儿方法,孩子缺爱才不会养成事儿精的臭毛病。

    我跟她说不通,毕竟人家是孩子亲妈。她觉得怎么对,那就怎么办呗,我只能把小海吃饭穿衣照顾好……哎!可怜啊!”

    “所以,姜梓雅几乎不来看孩子,可以这么理解吗”闫思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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