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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见吴端将信将疑,陈渺解释道:“他们不想拉我下水,跟我说的事儿很少。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想帮他们一把。”

    “那叶灵呢他有没有参与杀人”吴端道。

    “没有吧……他们没提起过叶灵啊……我知道的都说了……”

    “那杀人过程呢”

    “我……这……我没那么大的好奇心,他俩不告诉我,我难道还非要问个清楚

    再说,昨晚上警察来问话的时候,我们就都知道了,张小开不仅死了,还被分尸装进泔水桶。

    这过程……他们不愿意再提起了吧我又何必多问……”

    闫思弦拉开车门,将一个装了手机的证物袋的在陈渺眼前晃了晃,“这就是张小开的手机吧”

    “嗯。”

    闫思弦转向吴端道:“问得怎么样了”

    “回市局吧。”

    “那我开车。”闫思弦坐进了驾驶位置。

    两人将人送到市局留置室,闫思弦关心道:“他有没有提起叶灵”

    “没。”

    “勉强算个好消息吧。”闫思弦道:“小赖跟你汇报张国涛的情况了吗感冒发烧而已,不至于话都说不成吧,还没审呢”

    “他的病……没那么简单。乙肝导致的肝腹水,有生命危险。”

    “什么时候查出来的病”

    “就这次入院。”

    “这次!”闫思弦诧异,“都到肝腹水的程度了,以前就不知道”

    吴端叹了口气,“闫少爷你是真不了解民间疾苦啊。”

    “那你跟我说说呗,洗耳恭听。”

    “不是所有人都跟咱们单位似的,一年一次定期体检。

    好多底层劳动者,几年甚至十几年都不做一次体检,有点什么不舒服,总是根据自己的想法,随便去药店买点药吃一吃。

    只有病情严重到没法从事劳动了,才会去医院。

    你要是去看看咱们国家不光是咱们国家,其他国家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吧你去看看癌症的医疗数据,就会明白了,越是富裕的人,越是能在早期发现癌变,及早治疗,贫穷人口则恰恰相反……”

    “这我知道。”闫思弦道:“我想说的是,张国涛从事的可是餐饮行业,办理健康证,年年体检,都是硬性指标。

    要是街边小店我就不说了,那可是大学食堂,人口密集的地方,一旦发生大范围的传染,谁来负责”

    原本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吴端挺住脚步,折回了留置室。

    他走进了叶灵所在的留置室,问道:“张国涛体检了吗”

    “什么”叶灵被突如其来的问题搞懵了。

    “张国涛有没有体检,办健康证”

    “办了啊,他来的时候就有证儿,市里有个服刑人员就业办公室,他的健康证就是那儿给办出来的。

    反正人分到我这儿的时候,都带着证儿的啊。市里说这样省得我麻烦了。”

    吴端窝火地关上了留置室的门。

    不是关,是摔。

    吓得门里的叶灵又开始神经紧张。

    “喂喂吴端!什么情况!别耍我啊你!你到底救不救我啊说话不算数啊!”

    闫思弦捶了下门,丢下一句“再等等!”紧跟吴端到了地下停车场。

    “你说!”吴端站在车边,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以平复怒气。

    闫思弦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动作,“我……说啥”

    “明摆着!他们连办健康证那点钱都贪!”

    闫思弦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示意吴端上车。

    吴端抬脚,意识到眼前的车价值不菲,终于忍住没往轮毂上招呼,气鼓鼓地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闫思弦发动车子时,他还在叨念:“……这事儿没完,学校食堂的案子结了,我就要开始收集证据,然后……”

    “然后你一个刑警,转行干纪委的工作你很厉害。”

    “少说风凉话。”吴端瞪了闫思弦一眼,“那你有什么办法”

    “匿名给有关单位来一份证据,倒可是,不过监督跟进的工作就交给媒体吧。”闫思弦道,“有些事,凑太近可不明智。”

    “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成天吹牛,在省厅的关系有多牢靠之类的。”

    “商不与官斗嘛,没办法,我是商人,见着当官的,骨子里的奴性就出来了,实在是硬气不起来。”

    “硬不起来你补补啊。”

    “我草!……我草草草!”闫思弦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指着吴端:“你学坏了!你跟黄心萝莉学坏了!”

    吴端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淡定道:“先审了张国涛再说。”

    墨城武警总医院。

    住院部,传染病科,医生办公室。

    吴端看着手中的几张化验单,问张国涛的主治医生道:“你的意思是,没救了”

    “已经很严重了,”主治医生道:“从片子里看啊,他这个肝脏纤维化实在太严重了,像这种失代偿期的肝硬化,都出现肝腹水了……我只能说,情况可不好,现在的技术没法治愈,只能尽量延缓病情进展,至于病人生存期……你们是警察,我就直说了,应该超不过两年。”

    “这情况,告诉他本人了吗”

    “没有,”主治医生道:“一般都是告诉家属,由家属决定要不要告诉患者本人,以及怎么告诉他们。

    哦,对了,他这样的情况,我劝你们一句,不管是什么案子,还是先通知家属比较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也不用担责任嘛。”

    “行,知道了,谢谢提醒。”

    出了医生办公室,闫思弦问吴端道:“你以前审过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吗”

    “你审过”

    “在国外实习的时候见过,一黑人大叔,癌症晚期,没剩几天了,杀了长期家暴女儿的女婿,在医院里打电话自首。

    我当时觉得,有血性,帅炸了。”

    “现在审讯的活儿落你身上,不好受吧”吴端拍拍闫思弦的肩膀,“慢慢习惯吧,干这行,时时刻刻拷问自个儿的良心,捍卫法律哪儿有那么轻松”

    为了方便看守,张国涛的病房就在走廊尽头。他独享了一间三人病房。

    吴端和闫思弦进屋时,张国涛正站在窗户边向外看。

    “感觉怎么样了”闫思弦问道。

    “我跟你们说啊,医院是你们送我来的,也是你们天天把我关这儿的,我可没钱交医药费。”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到嘴边的话,硬是被闫思弦咽下了肚。他觉得应该多听少说。

    “那些你先别考虑了。”吴端道:“你病得有点严重,医生建议通知家属,是我们帮你通知,还是你自己打电话。”

    “家里没电话。”张国涛道:“我妈是聋子,我爸瘫痪,姐姐是个傻子,他们用不上电话。”

    张国涛说得平静,两人却仿佛置身大型比惨真人秀现场。

    “直接跟我说吧。”张国涛道。

    吴端斟酌了一下用词道:“还是让主治医生……”

    张国涛打断他道:“哎,不是吧我快死了”

    “不是……”

    吴端再次被打断。

    “死了也好,反正活着受罪。”张国涛在病床边沿坐下,“你们是来问话的吧不用问了,人是我杀的。”

    说完,他又开玩笑道:“诶你们不会是诓我的吧说我快死了,让我认罪……你们警察不会这么缺德吧”

    闫思弦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倒是不放过骂我们的机会。”

    “看来是真的啊……”张国涛低着头,独自失神了片刻,再抬起头时,脸上有了笑容,“想问什么,你们问吧。”

    “作案过程。”

    “我不是失恋了吗,就想……呵呵,想煽情一把,去湖边喝个酒,太冷了……一瓶啤酒刚下肚就透心凉了。

    肚子疼,我就想回食堂弄点热乎的吃两口。

    一进门,就看见张小开要杀关磊。”

    “什么!”




第八十三章 第十五块拼图(11)
    “他要杀关磊。”

    “我要知道细节。”吴端道。

    “张小开拿着菜刀,追着关磊砍,就在后厨,他俩围着料理台跑,跟拍电影似的。

    张小开还嚷嚷要让食堂办不下去,让我们所有人一块失业,给他陪葬。

    我一听火就窜起来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听说过吧警官”

    吴端配合地点头,闫思弦只好也点头。

    张国涛继续道“我就冲上去,抄了一把刀,砍了他几下,把他砍倒。”

    “砍倒了”

    “伤了,倒在地上嗷嗷叫。”

    “然后呢”吴端问道。

    张国涛深吸了几口气,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现在回想起来,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他把单薄的胸膛挺得笔直,坚持直视着吴端,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他的话是真的。

    “然后就是一通砍呗——我砍的,关磊早吓傻了,我砍一块,就让他往泔水桶里塞一块……”

    “等等……”闫思弦道“你们是在后厨做这些的吗”

    “不是,我们把人搬放泔水桶的杂物间,才开始砍的。”

    “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那儿……够小吧。”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

    封闭狭小的空间会给凶手安全感,反之,较大较空旷的空间,会让凶手有被窥视的感觉。跟小时候一个人睡觉总觉得门后或者床下藏了人,是一样的道理。

    这就正好给了食堂老板叶灵一个空挡,他赶去的时候,两人应该正好把人搬到了杂物间。

    “你继续。”闫思弦道。

    果然,张国涛道“说来还挺险的,我们刚把人抬过去,我想起来老板跟张小开约了要在餐厅聊聊,赶紧接水冲血迹啊……还没冲干净呢,老板就来了。

    得,听天由命吧。

    我猫着腰躲进杂物间,放轻了动作分解尸体——没办法,时间紧迫,收泔水的就快来了。

    好在我们老板没发现,不仅没发现,还帮我们把后厨的血水都给弄干净了。”

    闫思弦看向吴端你现在可以吃一颗定心丸了。

    吴端专注于眼前的审讯,并未接收到闫思弦的信号。

    “你的意思是,你们老板叶灵跟杀人的事儿没关系”

    “一点关系没有。说起来挺对不起他的,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他。”

    吴端点点头,“继续吧。”

    “然后就是把他砍成一节一节好塞进泔水桶——再说一遍,是我砍的,关磊就打了个下手。

    再然后,我看关磊笨手笨脚的,心理素质也不行,就让他带着张小开的手机和手指头回去,我留下把杂物间的血迹什么的收拾干净了……

    我还把窗户上的塑料薄膜给割了,本以为那样能误导你们,让你们觉得凶手是外来的……”张国涛苦笑一下,“没成想当天你们就把老板抓了,二天一大早又来抓关磊,又把我送医院,还派人看着我。

    说真的,之前我有点怕,但看见大夫的脸色,我又不怕了,我巴不得早点死……”

    吴端打断了张国涛跑偏的讲述,追问道“说说手机吧,干嘛要拿张小开的手机”

    “人穷志短呗……我知道张小开吸(手动分隔)毒,他手机里准有卖给他毒(手动分隔)品的人的电话,说不定能敲一笔,毒(手动分隔)贩应该会怕我们举报吧——当时就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具体怎么搞没想清楚,只是觉得应该把手机留下。

    至于手指头,人都被我大卸八块了,也不在乎一根手指头了,干脆砍下来留着指纹解锁啊……

    哦,对了,我还给陈渺打了个电话……对对对,怎么把这个忘了……当时我不是把人砍伤了吗,关磊心软,要把他送医院,那哪儿成啊,他一报警,我们俩可就是二进宫了,又伤了人,肯定重判啊。

    我就把关磊拦住了,我说人肯定不能放,杀了也不能放,只有杀了才最安全,而且啊,我知道陈渺认识养牛户家的小工,我们只要把人塞泔水桶里,运到养牛户那儿,陈渺认识的那个小工说不定能帮着把死人喂牛。

    陈渺肯定会帮我们,这些人里最不想丢工作的就是他,谁不知道他儿子有白血病啊,那可是个钱窟窿,让他丢工作不如直接给他脖子上来一刀……

    这些都是我临时想出来劝关磊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天喝酒了,话一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特有道理,立马决定就这么干。

    总之吧,是张小开要杀关磊,我为了救人,才出手反杀了张小开,而陈渺,他只是接了我一通电话,整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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