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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形骸
    事实上,盗窃、侮辱、故意毁坏尸体、尸骨、骨灰的行为,已经触犯刑法,是要判刑的。看王梦的样子,对此一概不知。

    考虑了一下,吴端决定给她普个法。

    他当即掏出手机,查明了相关法律条纹,并将手机递到王梦眼前。

    “看清楚,单说处理尸体,三年以下的量刑不算高,但这可是杀人案,你是单单处理尸体,还是杀人毁尸,可不好说,要是或者,起刑点可就高了,最高能判死刑……

    你当我吓唬你的好,咱们就杠着,等走审判程序的时候,你再哭。”

    说完,吴端起身就要走。

    他这通审讯可谓来去如风,王梦其实还没适应,大叫大嚷不过是虚张声势的试探。

    试探结果是,警方根本没空理她,爱说不说,受了冤枉活该。

    如此一来,王梦急了。

    她又挣扎了几下,似乎想要起身拦住吴端。

    一边挣扎,她一边喊道“我真没杀人!你听我说!”

    吴端停下脚步,回头,并未回到座位。

    “我要知道蒋保平死亡当天发生的所有事,那天你应该一直在他家吧给参与小饭桌的孩子们做饭什么的。”

    “对对对。”

    “那就从你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蒋保平说起吧。”

    “行行行。”王梦连连点头,“那天挺正常的,我上午十点半去他家,准备做午饭——学生们早饭都是自己在家吃,只在蒋老师家吃午饭和晚饭两顿。

    一直到下午七点半,学生们就等着家长来接了,没啥事我就回家了。那时候都好着呢,蒋老师也好好的,我记得特清楚,他还把我送到门口呢。

    回到家,又给我家那口子做饭,我家那口子刚从牌桌上下来,寒暑假也不说帮我干点家务,跟上班似的,定时定点儿,一大早就奔棋牌室,中午晚上倒是知道回来吃饭,吃完又去棋牌室,能玩到半夜。

    我跟林见清在一块,算是没指望了,年轻时候他就爱打游戏,天天抱着电脑,年纪大点,盼着他能收收心,心思又都搁牌桌上了。

    要不是他还有份工作,我们的日子是真没法过……”

    “你可以出去工作,现在有很多职业女性。”吴端接了一句题外话。

    “不行,他不让,他就是想拴住我,伺候他,你不知道人能懒成什么样儿,那年我回老家奔丧,半个多月,人家愣攒了半个多月脏衣服,大夏天的,连背心裤头都不洗,家里都酸了。

    还有做饭,跟我结婚以后,就没见他进过厨房。

    他会让我去上班那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所以你就跟蒋老师在一起了”

    王梦点头,在这件事上,她和武安的态度一样,觉得婚外情不叫事儿,传统道德观并不能约束自己,自己之所以出轨,全是丈夫的错。

    吴端知道,边缘话题该打住了,他需要把注意力放在蒋保平死亡这件事上。

    于是他问道“继续说那天的事儿吧,你离开蒋保平家之后,回家给你老公做饭,后来你又回去了吧”

    “回了。”

    “为什么”

    王梦的眼神似乎在问吴端“不就那点事儿嘛,你确定要我明说”

    吴端公事公办地看着她。

    王梦败下阵来,“好吧,我那段时间只要有空……不是……”

    她重新想了一下,继续道“只要我老公去打牌,我就去找蒋老师……嗯……也不一定非要干点啥,就是……跟他待一块儿,心里舒坦。

    有时候说一说他以后的打算,有时候聊聊学生的事儿,他脑子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新鲜事儿。

    他给我一个工作机会,我本来就挺感激的……”

    吴端打断了王梦,问道“林见清不同意你出去工作吗,蒋老师这边的工作他为什么答应”

    “住一个小区,前后楼,不耽误我做家务,他就没意见了。”

    吴端也不知该不该同情林见清,如果王梦是通过他获得了这份工作,那这男人真是典型的坑给自己挖坑,可他那大男子主义,以及将伴侣当成免费保姆的婚姻观,又让吴端十分鄙视。

    “好吧,所以,等林见清吃完饭,又去了棋牌室,你就去找蒋老师了。”

    “嗯。”

    王梦深吸了几口气,吴端知道就要说到重点了,他耐心等待着。

    “我去时候,蒋老师家门是开着的——我没他家的钥匙。

    那门大敞着,在门口就能看见蒋老师倒在地上。

    我心一下就揪起来了,想去救他,走到跟前,怎么看都觉得他已经死了——人要是活着,总得喘气吧——他当时趴在地上,要是喘气,后背得动的,就是那样的……动……”

    王梦用戴着手铐的手做了一个起伏的姿势。

    “你看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没有呼吸带动的起伏了”吴端问道。

    “是啊,我先推了他一把,觉得不对劲儿,仔细一看,又探了探他的鼻子,感觉没气儿了,我还摸了摸他脖子——脖子上不是有脉搏吗

    反正,就是死了。

    我他家懵了半天,要说怕吧,一开始有点,后来倒不怕了。

    不敢报警,报了警,我俩的事就得见光。

    我不怕,真的,但他呢他死了还要被人嚼舌根我……不舍得啊!

    我想通知他的家属来着,可他家那些亲戚……哎!”

    “他家亲戚”

    吴端其实隐约能感觉到蒋保平家亲戚们的为人,据负责通知家属的李芷萱反应,在得知蒋保平死讯后,他家二哥第一句话是问蒋保平给他们留了多少钱。

    由此可见一斑。

    “……蒋老师原本要回趟老家,我听说打起来了,好像是因为分家吧,弟妹把嫂子给打伤了,好像是吧……蒋老师也不太说老家的事儿,觉得那些人挺没劲的。

    反正就是闹得太严重了,大家都希望他这个没什么利益牵扯的人去调停一下。

    你想啊,这样一帮子亲戚,我敢通知他们吗到时候他们再讹上我……”

    王梦嗫嚅着,看向吴端,她心里那点龃龉,吴端倒也明白。

    “无论怎样,你也不该破坏蒋保平的尸体,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下得去手”

    “可是……”王梦低头,“我不想离开他啊,他无亲无故的,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他死,只要我处理好了,他就能一直陪着我……而且,你不了解他,他不会生气的。”

    “半截指头和一片肉,也是你扔掉的吗”

    “是他让我扔的。”

    “谁”

    “蒋老师啊,他给我托梦,说是指头和腿上有细菌,让我去处理一下,别传染到其他部位了……”

    吴端定了下神。他是个无神论者,但王梦信誓旦旦的回答还是让他一阵阵的后背发凉。

    算了算了,心理学的问题还是交给闫思弦吧,吴端继续问道“那天晚上你就一直待在蒋老师家吗”

    “差不多待到半夜两点吧,再晚我怕林见清回去。

    不过半个晚上我就把他拆了个七七八八,能放冰箱的全都放进去了,实在放不进去的,我就等第二天扔进河里了。

    他以前说过,人死了还要占块地方埋起来,太不合理了,他说以后要是死了,就把遗体捐献了,要么就把骨灰撒到地上或者河里,这样还能滋养一下大自然。

    所以,我把他扔河里一部分,不算过分。

    哦,对了,我还给武安打了个电话,跟她换班,我不想让她知道蒋老师死了的事儿,她不知道,蒋老师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可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心眼,第二天我去扔骨头的时候,她也跟过去了。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不瞒她,反正……她不敢报警,毕竟有个儿子,总不想在儿子面前身败名裂吧。

    她果然没报警。

    不过,我也害怕她动蒋老师,就把蒋老师家的门锁给换了。

    那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能去,只有我和蒋老师……”

    至此,引起警方注意的一截手指、一片人肉,来路总算清楚了。

    吴端也理出了武安和王梦的时间线。

    按照两人的说法,下午吃过饭后,王梦离开蒋老师家,之后蒋老师遇害,凶手离开。

    不多时,武安来到蒋老师家,用钥匙开了门,被尸体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跑回家去。

    因为情绪太过激烈,她忘了关门。

    紧接着,王梦又回来了,正好借着武安这个小错,阴差阳错地顺利进了屋。

    最后就是王梦处理尸体,并在第二天早上丢弃部分尸骨时,与武安对峙。

    两个女人对峙的结果,竟都选择了隐瞒不报。

    虽然她们有各自的理由,但吴端还是觉得有问题,有大问题。

    当着王梦的面,他没表露出来,只是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看见凶手。”

    王梦心有余悸道“开玩笑,警官,那可是杀人犯,我看见了,还有命跟你说话”

    “你说的情况,我们会调查、验证,但你仍然有重大嫌疑,所以你和你老公都得留下,暂时不能回家。”

    “他也不能回不会吧你们难道怀疑他为了我杀人”王梦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呵,别逗了,我拿脑袋担保,不可能。”

    事实证明,王梦还是很了解林见清的。

    吴端走出审讯室时,闫思弦已经从旁边的审讯室出来有一会儿了。

    “怎么样”

    吴端的意思是,对林见清的审讯有没有什么突破

    闫思弦摇头,“刚刚才知道自个儿老婆出轨了,啥也顾不上了,一个劲儿问我出轨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哎我去,审了这么多犯人,第一次被犯人审。”

    吴端被他这感慨逗乐了,“那你被他审出来啥了”

    “你就就别挖苦我了。”闫思弦道“反正,要么是林见清太会演,要么他是真干净,我一点破绽没看出来。”

    “行吧。”

    吴端将自己这边的审讯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又道“我有一个心理学相关的问题,想请教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忧谷(16)
    闫思弦不太习惯地干咳一声,“请教什么的……吴队你也太客气了。”

    吴端不接他的茬儿,认真道:“从以往的案例来看,民众对于凶杀案报案,有着相当积极的自觉性,人命关天,中国人信这个。

    而且,即便是利益相关人,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怕事。

    就拿出轨来说吧,相关人肯定怕自己跟死者的关系曝光,但绝怕到帮着凶手处理尸体的程度,可就说不过去了。

    但凡不是个傻子,孰重孰轻不难判断……”

    闫思弦摇摇头,打断了吴端。

    “这可不好说。”闫思弦道:“两颗雷,出轨曝光这一颗就在手上,报案就是导火索,搞不好立马会炸,而处理尸体……这事儿要是干得漂亮,不被人发现,不仅处理尸体的雷不会炸开,就连出轨这颗雷也能就地掩埋。

    单从眼前利益来说,后者看起来更靠谱。”

    “你这分析,只是理论上的。”

    “哦那你说说实际情况。”

    “事实上,一开始当事人或许会像你说的那样,做出短期内看似无害的选择,可这毕竟是件大事,他们会思前想后。

    很多当事人是在顾虑重重的情况下选择了报警……”

    闫思弦挑起嘴角,感慨道:“吴队,你还真是傻白甜。”

    吴端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这讨论没有延展下去的必要,因为样本数据不是随机抽取的。你能看到的,自然都是来报案的当事人,没被发现的案件有多少谁又能说得清楚。”

    吴端耸耸肩,似乎想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抖掉,“你这……纯粹是阴谋论。”

    闫思弦在吴端肩膀上拍了一把,“可能我对人性没什么信心吧,另外,你不觉得我们对女人的关注应该告一段落了吗”

    “女人”

    “嗯,无论是陷害蒋保平的学生萧晓,还是和他有不正当关系的武安、王梦,都是女人,可尸检那边给出的结论是,凶手为青壮年男性。”

    闫思弦这么一说,吴端似乎想起了什么,快走几步,进了走廊另一端的法医尸检室。

    许是这次的尸块太零散,好不容易拼出了大致的人形,貂芳不想太快将它们收拾起来,那些尸块还静静摆在尸床上,昭示着被害人的悲惨遭遇。

    貂芳坐在电脑前,已经摘了手套,防护衣前襟上还能看到血迹、尸液的痕迹。

    她弓着背。个头比较高的原因,她习惯性微微弓着背。熬夜的结果,眼睛里满是红血丝。

    吴端进门时,她正在打哈欠,含混地招呼道:“来啦”

    “来了。”

    “听说你们抓人回来了,咋样有进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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