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偏执的他[八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咚太郎
声音软糯,语出惊人。
吓!
这水水灵灵的小姑娘是阿汀?!
众人大吃一惊,林雪春冷笑:“王老婆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阿汀的脾气和名声都不太好,不过大伙儿相信孩子不会说谎。
林雪春嘴巴坏归坏,也确实是个不找事的泼妇,你不惹她她不惹你。这回这样气,许是老婆子不地道在先吧?
村民们仍然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汀,挪不开眼,但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王老婆子捂着眼睛装哭,反复嚷嚷着自己好心办坏事,却被林雪春的大嗓门盖过去。
“她干的糟心事不止一两桩了!去年老陈家,刘姥姥家的孙女,还有前年吴家的闺女不都是?死老婆子光把咱们村的好闺女嫁给畜生,她们冤不冤?天理找谁要?!”
林雪春消息灵通,早把王老婆子的把柄捏在手心。这话一出,顿时激起无数民愤。
这年头孩子的婚事第一握在父母手里,第二靠媒婆物色。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离婚的女儿不如草。被王婆子坑过的父亲不想闹大,母亲无处喊苦,盼到今日揭竿而起。
“我家二女儿就是被你这老婆子害的!事先说的好听,又疼老婆又有老婆本,谁知道结婚没两个月就去外面偷腥!”
“给我家介绍的畜生还打老婆!”
“这老东西好没良心!”
林雪春见机喊道:“老村长您看看这老婆子干的事,委屈咱们村多少闺女!您今个儿做个主,能不能把她给赶出去?”
“要您说她没错,我也认。我自掏腰包给陆小子搭新屋子,搭在她旁边,要她好好照看。但凡那小子有点三长两短,我林雪春头一个找她问罪!”
王老婆子慌了。
落叶归根尘归土,她都这把岁数了,注定没几年日头好活。但她死也要死在自家土地上的,怎么能被赶出去?
她无从辩驳,便连忙抓住老村长,凄凄苦苦涕泗横流,架不住村民一声大过一声,都要将她驱逐。
老村长沉沉敲两下拐杖,“大家听我说两句。”
“我是村长,不过这房屋土地不是我的,全是国家的,赶不赶不是我能拿主意的。不过……”
浑浊的眼珠看着王老婆子,看得她忐忑不安,“要是林雪春说得都是实话,你当真叫咱们日暮村的孩子受委屈,我自然会找你算账。要是你有那么两分心虚和良知,便自个儿去祠堂找老祖宗认错。”
这不是跪祠堂么?
从前小孩子家家闯祸,动辄祠堂罚跪,还得不吃不喝以表敬意。她用八十多岁的身子去跪,岂非丢尽颜面?
这话犹如狠狠的巴掌盖在脸上,王老婆子咬紧一口烂牙,不得不答应。
她真的怕被赶出家门,更怕老村长别的招数。因此,不管祠堂跪得多么屈辱多么痛苦,她只能跪,别无选择。
还得低声下气赔礼道歉。
林雪春摆明不放过她,抱着胳膊皱眉头:“是我耳朵不中用?阿汀,你听见什么没有??”
阿汀满脸天真,连连摇头。
咬牙切齿,重重地说了句‘是我老婆子胡乱办事,对不住你’,王老婆子满腔怒火无处去,简直把五脏六腑烧透了。
她恨极了,发誓还要抱这个仇!
老村长看事情处理的差不多,再次开口:“一家有难大家帮,只要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日暮村的规矩就是这样。那么咱们轮流轮流照看陆小子,十八岁由他自己去。”
“你们也不用太操心,自家吃什么,匀两口给他就行。每户人家管三天,中不中?”
公平合理,又是一溜儿的中中中。
“行了,先把阿香的后事办完吧。”
老村长看一眼没有动静的屋子,看一眼拍拍屁股溜走的王老婆子,长长叹口气。
村支书随手写下的字,歪七扭八笔画潦草。不过阿汀认得。
握着石块在旁边再补上一个字,名字完整了。
他叫陆珣xun。
阿汀走近那扇半开的门,握住古铜色的门环,仿佛缓缓翻开神秘的盒子。没有认真思索过,里面究竟藏着金银珠宝,还是刹那间夺命的毒气。她只想看看那双眼睛而已。
木门‘咿呀’一声,身后突然传来呵斥:“你干什么?!”
“妈妈。”阿汀看向来人,“我想……”
“想你个头。”
林雪春三步化作两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自家屋子带:“你这破脑袋瓜儿,除了考试没什么好想的。排骨和维他奶我买好了,赶紧吃饱肚子看书去。”
“喔……”
阿汀老实回家吃饭,又在林雪春的念叨下,乖乖把瓷碗里头的维他奶喝得一滴不剩。
她打算一会儿再去隔壁的,谁知道一顿饭吃完,宋于秋没有回来,林雪春也没有出门。反而去隔壁王家借来缝纫机,在家门口坐了一整天。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林雪春脚板上下翻动,缝纫机发出节奏分明的声响。看似头也不抬地做衣裳,实则时刻注意女儿的动态。
“用心点看书,老往隔壁瞅什么?”
说的自然是阿汀。
林雪春不用瞧也知道她的心思:“那小子命大的很,水里淹不死冬天冻不死,扔在后山好几天都没让狼狗咬死。饿个一天死不了。”
前三天由村长家负责照看陆小子。不过村长家住村子另外一头,腿脚不方便来回,便把这事交给儿子办。
眼看着夕阳西下,村长儿子还没来送饭。多半记恨着手上的伤疤,半路把路小子的饭菜全丢了。
林雪春轻易想通其中的玄机,说道:“明早我去找村长说说就是了,用不着你瞎操心。”
阿汀只好回收小眼神,继续临时抱佛脚式背课文。
为了应对明天,宋于秋天不黑就回来了。一家三口早早歇下,不到九点半,外屋爸妈的呼噜已经震天响。
阿汀小心走下楼梯,拿出小半碗排骨和红薯,无声无息走出家门,没有吵醒任何人。
除了隔壁猛然睁开眼的少年。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 第6章 投喂
排骨是阿汀做的。
热油滚锅,大小均匀的排骨裹上鸡蛋面粉和糖,黏黏腻腻地滑进去,火星油点噼里啪啦的响。
不消半分钟,排骨炸得金黄酥脆。
生姜陈醋,香叶八角,各具韵味的香料按照固定比例调好,加之三两颗酸甜可口的话梅,与清凉井水一同浸泡排骨。小火在锅底细细的炖,汤水在锅里缠绵的滚,不骄不躁地等待入味,不疾不徐地缓慢收汁,一道完全的糖醋排骨便出了锅。
是热烘烘的、亮莹莹的,浓香扑鼻而来。
以至于声称不爱吃肉的爸妈,也禁不住诱惑,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咬着富有弹性的皮肉,感受到富有层次的酸甜,依依不舍地把边角咀嚼许久。
小半碗稀粥和红薯下肚,直到排骨吃得干净,一缕肉丝都不剩,这才郑重其事地夹第二块。
阿汀独自有一碗,共计五块排骨。
饭桌上吃掉两块,还剩三块,爸妈无论如何不肯要,她藏起来,半夜再拿出来。
排骨冰凉,不过凑近了,还能嗅到丝丝缕缕的香味。
本不该把爸妈辛苦赚钱买来的稀罕物,转赠给外人的。但前世今生不到三天,阿汀已经遭遇两桩死亡,再也不想亲眼目睹第三桩了。
尤其是与她年岁相当的少年。
推开门,迎面深沉的夜,隔壁房门依旧半开半合,阿汀身形一偏,轻易钻了进去。
屋里比屋外更黑,万事万物化作朦胧暧昧的轮廓,东一块又西一块。她谨慎挪动步子,全然没有留意到木梯下,伏着两双黄澄澄的兽眼。
膝盖碰到粗糙的木,阿汀犹如盲人那样仔细的摸,辨别出家家户户必有的八角椅和八仙桌。
她把排骨和红薯放在桌子中央,稍稍安心。正考虑着,是否需要与行踪不明的少年说句话,猝不及防身旁扑来一大团黑影。
他偷袭她。
分秒间的天旋地转,阿汀被压制在地板上动弹不得,后脑勺下垫着不明的柔软。脓包受到挤压,火辣辣的疼痛那样猛烈。
“唔……”
她下意识用双手推他。这个古怪的黑影,动作矫健而迅猛,四肢修长而有力,肋骨根根的背腹微微弓着,仿佛发怒的野兽,精准地低头咬住她的手腕。
温热的风吹开门扉,清冷月光铺陈在地面,阿汀终于又看见那双眼睛。
纯粹的琥珀色,既漂亮又野生,充满暴戾的凶光。
牙齿没那么兽,是白而平整的,力道却大得过分。
阿汀发现他对她充满敌意,满脸的轻蔑和冷漠,像是猫对待手心里的耗子。于是一动不敢动,试图重复昨日下午的招呼:“我是……阿汀,你记得吗?”
他唰一下盯住她,目光如牢笼。
“排骨。”阿汀转动脑袋,希望他去看看桌上的排骨,软声说:“我不抓你,给你带排骨吃的。”
她觉得他不亲人,或许是因为被村长儿子吓过。
然而他完全不理会她的言语,唯有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眼皮间或眨一下,证明他不是一座雕塑。
阿汀苦恼地皱起眉头,想了又想,唇边溢出轻轻的两个字:“陆珣……”
“喵!”
另一小团黑影跳下来,柔顺的皮毛划过脸颊,痒痒的。
“陆珣……?”
“喵!”
猫在应声,身上的人耳尖微动,像另外一只大猫。
他不认得她,却认得这个名字和这道软绵绵的声音。
陆珣忽然松开牙关,俯下上身,冰凉的鼻尖触碰到她的鼻尖。动了动,隐约嗅到一股陌生的,甜软的气味。
是活的,和那个女人身上腐朽的味道截然不同。
她有两只大眼睛,细致乌黑,朦胧着一层淡淡的水光。也是活灵活现的。
“喵喵!”
他的猫冲他凶凶的叫,他冷冷地扫她一眼,一下子又松开束缚,渐渐躲回楼梯下方的阴影里。
任谁都无法在他的地盘里寻到他的踪影。
阿汀捂着脑袋爬起来。
的确寻不到他,也无意再去招惹他,她一步步地往后退,提心吊胆,慢慢退出屋子。心跳扑通扑通的乱跳,幸好不是前世不健康的‘呼呼’声。
阿汀抬起左手,发现细细的手腕处,一圈牙印咬得很深。无论如何揉搓,无论井水如何清洗,深刻的痕迹与鲜红无法去除。
与前世那只黑猫咬的位置……
竟然完全重合。
晨光微熹的四点半,阿汀的房门咚咚响。
“起床起床,快快快。”
林雪春冲下楼梯,使唤刚洗完脸的宋于秋:“铅笔削了没?快快快!”
她顾不上洗脸,‘快快快’地生火,又‘快快快’地煎蛋。身体犹如陀螺般,在不大的屋子里转悠来去,浑身带风。
阿汀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被这股风一下带到门口洗漱。
隔壁王君家也是一个情形,王君妈走进走出,余光见着阿汀母子,远远打个招呼:“雪春,早饭做了没?要不搁我家吃一顿?”
“不麻烦不麻烦。”
“你这话说得,我还麻烦你们家于秋送君儿去考试呢。”
林雪春笑骂:“说什么浑话,这不是找你家借的三轮车么?!”
王君妈也笑,话题转到阿汀身上:“哎呀,阿汀这裙子好看的呀。”
鹅黄色的连衣裙,单排扣,但裙摆大大的,镶嵌两条白边布条。小姑娘长得又水灵,好轻巧细致的五官,站在清透的阳光底下,白得干净纯粹,近乎透明。
稍稍有点儿病气,不过瑕不掩瑜。
“都说女大十八变,阿汀这在家才养了小半个月,竟漂亮得王姨都认不出。”王君妈天生巧嘴,好话不要钱的往外掏:“还有裙子这个色,这个款儿,我真真是头一回见。”
“在城里住过,心灵手巧就是不一样。有空帮我家君儿也做一身成不成?”
林雪春的脸色停顿片刻,又活辣起来:“我什么时候缺过你的好?成天摆弄这张嘴,不去弄买卖真是可惜坏了!”
阿汀再度被推进门去,白粥油条荷包蛋,还有维他奶摆在桌上。
“铅笔还没削好?”
“上月刚买的橡皮,怎么只剩一半了?”
“书带不带?”
这顿饭吃得鸡飞狗跳。
爸爸宋于秋踩着一辆破旧的小三轮等在门口,王君不耐烦地应付着自家的妈,母子俩声音一会儿你高,一会儿我高,斗得不可开交。
阿汀背上单肩的帆布包,正面映着大红的五角星星,铅笔橡皮放得整整齐齐。她合上包,对林雪春说:“妈妈我走了。”
“走吧走吧。”
不超过三秒伸手把人揪回来,像楸小鸡崽那样。
“准考证带了没?”她紧紧皱眉:“拿出来我瞅瞅。”
捏着准考证看了许久,指着考号再三叮嘱:“这么一大串数字,睁大眼睛看仔细,别写错了。名字要写大名,写宋千夏,记住没有?”
阿汀乖乖地点头,乖乖地应,耐心十足。
林雪春翻来覆去念几遍,实在找不出别的话语,便扇手赶苍蝇似的赶她走。
“妈妈。”阿汀逆光转过身来,双手握着肩带,又以很坚定很可靠的口吻说:“你不要怕,我会考上高中的。”
林雪春呆了一下,旋即亮出嗓子:“你妈我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可怕的?考不考得上是你自个儿的事,到时候天天在田里插秧拔草,别找我哭啼就行。”
阿汀不反驳,坐在三轮车小板凳上挥挥手,走了。
“手握着杆,别东瞅西瞧的!”
王君妈朝坐不住的女儿大喊一声,旋即双手合掌,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走回屋子。
林雪春已不信神佛。
她仅仅是素面朝天,目光炯炯,狠狠地说一句:“都说老天开眼,你要是没瞎干净,就该好好保佑我家阿汀。”
这是你欠我的,欠我们宋家的。
三轮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车身摇摆晃荡,途径过家家户户,遇上一条波光粼粼的长河。
不少妇女在河边洗衣,眼尖瞧见王君:“君儿,这么早去考试啊?”
“好好考,别叫你妈生气!”
“拿个状元回来!”农妇们玩笑。
王君小声嘀咕:“那我没法子,还是气着吧。”
“那小姑娘谁?”有人看见阿汀。
“昨个儿村长开会,你没来?这是林雪春家那个。”
“咋瞧着不像?”
“就是半个月没见人,养白了些。你眼神不好使,非说人家不像?”
“我都给忘了,阿汀今年中考的,难怪宋于秋踩的三轮,”
“老宋家的婷婷今年也考,你等着吧,婷婷妈和阿汀妈又要杠上。这对姑嫂很有热闹的。”
七嘴八舌交谈起来,原先那位妇人突然挥手叫道:“阿汀!”她不管怎么打量,都觉着小姑娘比骄横的阿汀丫头好看上千百倍。不服气,故而出声试探。
众人摇头笑道:“你还不知道阿汀那脾气?”
阿汀出了名的不理人,别看只是小小的丫头片子,动不动翻个白眼送给你,气死你。
话说到半截,冷不防阿汀回过头,伸出细白的胳膊挥了挥。
她脸上挂着月牙般清亮的笑容,闹得妇女们一下子都傻掉了。
阿汀怎么……转性了?
治愈偏执的他[八零] 第7章 考试
一条弯弯绕绕的小路,静静连接着日暮村和外界。
县城离村子很远,足足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王君大大打个哈欠,抱着木凳子百无聊赖。
她盯着阿汀许久,见阿汀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戒备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手脚也痒痒起来。
忍不住脚尖碰一下阿汀,凶巴巴的问:“喂,考不上高中的话,你准备干什么去?”
阿汀回答:“不会考不上的”
王君瞧着她认真的小样,捶板凳哈哈大笑:“你分数比我还烂,还想上高中?”
阿汀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考得上,而且要考得很好,不然就没办法给家里争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君几乎要满地打滚了:“就你那个成绩,要是考得上县城的重点高中,我把老虎帮老大的位置让给你!”
老虎帮是什么东西,老虎帮的老大位置又是什么?
阿汀云里雾里,王君已经探出身体,手伸进湖面上一片片的草堆,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边。翻开书本再往脸上一盖,她翘着二郎腿睡觉去了,姿态比男孩子更潇洒。
看样子不会为她多作解释了。
阿汀又想了想老虎帮,想不明白,便安安静静地看语文书。
风吹得书页哗啦啦,细碎的发丝飘来荡去。阿汀不厌其烦地把头发勾到耳朵后头,不知不觉到了县城。
王君在县城一中考试,麻溜地跳下车,朝宋于秋挥挥手,临走前甩给阿汀一句:“别忘了我们打赌,你输了就当我的小弟。”
经过两天的心理准备,以及今天早上的短暂相处,王君已经把新的阿汀归于‘做饭很好吃,但脑瓜摔得傻乎乎’的行列。她不怕她了,反而觉得她挺顺眼的,是她小弟堆里没有的安静和漂亮。
前提是她别拿那双晶莹的眼睛盯着她。
阿汀的考场在县城三中,她被放在两百米处的树荫下。
“中午在这等我。”
宋于秋低低地吩咐,声音是沙哑的。
他不问成绩,不要保证,在道路上掉个头,踩着脚板呼哧呼哧地,一下子骑出去很远。
路上小心啊。
阿汀看了一会儿爸爸的背影,拿出准考证,走进人头攒动的学校。
八点准时开始考试,第一门数学,阿汀找到自己的班级,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复习。
默背着一个又一个公式,无论身旁多少动静都打扰不到。她不是天生聪明的小孩,唯一值得称赞的便是那份专注力。也因此不知道,自己正被热烈讨论着。
“你看她的裙子。”
无论什么时代,新颖又好看的服装,对女孩们有着天生的吸引力。更何况这片地方无论男女老少,皆以深沉耐脏的黑蓝灰为主调,不设防地冒出一条嫩黄色的裙子,多吸睛呀。
县城女孩的家庭状况比农村好上数倍,既不用干农活,又有零花钱,对打扮颇有研究,立即研究起来:“这个颜色的裙子我没见过,百货商场里好像也没有。”
“是不是北通过来的?”
“不是吧——!”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北通,大波浪卷发和时髦的喇叭裤是那儿来的,雪花膏和昂贵的香水也是那儿来的。除了眷恋家乡的老人,这座县城人人有个北通梦。
“那得好贵吧?”
“她是我们学校的么,我怎么不认识?”
问了老大一圈,没人知道她究竟来自何方,仿佛突然之间天上掉下来的半大女子。处处纤柔处处宁静,比橱窗里的洋娃娃更精巧。
“那裙子给我穿,也这么好看。”有人冷哼了一声。
女伴笑她:“人家长得就好看。”
那人仰着下巴说:“那样白的皮肤给我,我也好看。”
“再穿这样的裙子,保管比她好看十倍。”
“行行行,你好看你好看。”
两栋教学楼遥遥相对,阿汀对面的二楼,宋婷婷被拉扯了一下,“看那边的黄色裙子。”
“什么裙子?”
宋婷婷敷衍地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有什么好稀奇的,我有的是裙子。”
她去过两次北通,见过大世面,并不为一条裙子有所动摇。
“又没有这个颜色的。”女伴啧啧感叹:“不过这裙子,送我我都不要穿的,衬得我黑。”
宋婷婷低头看着自己偏黄的一截手臂,心里不好想。
“长得白有什么用?”
居高临下地看过去,看不清那丫头片子的面目,胳膊小腿却细得像树枝。她妈说过,那样长不完全的身形,日后比不过她半点风情的。
宋婷婷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嘴角,有点儿傲气:“读书不好,以后照样要晒黑的。”
知识时代迅速降临,光有初中文凭的女子,除了下田干活,便是缝缝补补,总归是体力活。
灼热的日头自会摧毁她的雪白,粗糙的香皂磨坏肌肤,日复一日的劳作,终究让她的沦落为平庸姿色。
而她宋婷婷,绝不会被这座区区的县城困住。
这是阿汀第一次参加考试,盯着试卷,不禁回想到前生。
因为先天性心脏病的缘故,跑不得跳不得,急不得也快不得,她没去过学校。
外公怕他的阿汀无所事事瞎琢磨,心情不好会使病情更严重,便请来各式各样的老师。教学习教钢琴,教书法教画画。
细数前生十五年,阿汀没有接触过很多人,但并不觉得孤独。
邻居家的姐姐经常找她说话,街道上的流浪动物也隔三差五的造访。外公得空的时候,会手把手教她把脉问诊,教她如何分辨世间百草,又如何将其入食入药,治愈百病……
对了。
后脑勺的淤血……活血化瘀的草药能治吗?
好像想的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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