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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唐七公子
凤九如何破了这个阵,凤九她姥姥因忙着训导她娘亲未瞧真切,观礼台上的诸位仙者同台下的小神仙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位小帝姬方才眼见已被逼到祥云台侧,他们的心都提到嗓子口时,竟见她突然收剑斩断自己一截衣袖,伸手一捞就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众人正疑惑时,她已毫不犹豫地提剑冲向法阵,拼杀之间竟比以眼视物时为行云流水,三招之内再次做出一个闯阵时机,待阵中兀然出现百人之影时,她携剑略向右一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冲破幻影站在法阵之彼,破阵了。
年轻的小帝姬仗剑而立,一把扯下缚眼的红缎,抬头看向观礼的高台,未施脂粉的一张脸因方才的打斗而晕出红意,眸色却清澈明亮,瞧着某处闪了闪,顷刻又收回去。
平日瞧着是个不着调的样子,遇上个这样麻烦的法阵,又是在八荒众神眼皮子底下,却丝毫未露过怯意,进退从容行止有度,在台上台下的一派寂静中,稳稳镇住了场子,还能气定神闲收剑入鞘,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能显摆今年做的剑匣子了。”
兵藏之礼中,后一关沿着百级草阶踏上圣峰藏剑时,才用得着盛剑的剑匣子,若连试剑法阵都通不过,剑匣子便的确出场的时机了。
凤九抬手轻轻一招,虚空中立时一道金光闪过,稳稳停在她跟前,金光中隐隐浮动一只狭长的剑匣,合虚剑陡然响起一声剑鸣,剑匣应声而开,顷刻间已将三尺青锋纳入其中。
主祭白奕迎面拜向圣峰:“请以合虚,藏此堂亭,武德永固,佑我东荒。”
礼台前藏剑的圣峰随颂词轰然洞开,红衣的帝姬高举双臂,面上神色肃穆,将剑匣稳稳托于前额,一步一步迈向百级草阶。东荒诸仙亦齐齐拜倒,一时祝声震天:“少君大德,成此神兵,请以合虚,藏此堂亭,武德永固,佑我东荒。”
颂词之声响遍琼山瑞林,久久不绝。
连宋君此次前来堂亭山,一则为跟过来看着凑热闹的成玉元君,二则自个儿也来看看热闹散散心。
因为目的很明确,连宋君今日果然得了不少好料。
譬如方才,他手上扇子换个手的当儿,就瞧见了小狐狸和东华两人间隔着山高水远的一个小动作。旁的人自然没注意到,但连宋君何等眼明心细,自然看到凤九她一破阵便将目光投向了观礼台上,而台上上座的帝君则换了左手撑腮,对着她淡然地比了个口型,这个口型却分明说的是“打得漂亮”,小狐狸的嘴角就攒出个得意的笑,又老大劲将笑强压回去,谨慎地将目光收回合虚剑上,等着她老爹宣颂词的当儿,还装作意地扫了眼四周有没有人注意他们。
大大庭广众之下和心仪之人眉来眼去这种勾当,花花公子连宋君回头一想,自己竟然从未做过,顿时觉得简直枉担了一个情圣之名,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观礼台缘挤坐着的一众天庭小仙身上,在里头挑出成玉元君的影子。成玉元君自从扎根在台缘上那把椅子里头,一直在同旁边的司命星君探讨核桃究竟有多少种吃法,探讨得甚有兴致,一眼也没回头瞟过他。
连宋君愣愣看着那个背影好一会儿,有些感伤,有些忧郁。
连宋君正忧郁在兴头上,抬头一眼瞟见大太阳底下,缓缓悠悠飘过来一大片浓云。待识出这朵浓云后头隐的是谁,他顿时不忧郁了。今日这种阵仗竟然还能遇到个来砸场子的,连宋君摇着扇子靠坐在座椅中,觉得有点意思。
凤九彼时正托手将合虚剑送进圣峰之中。尚未丢手的时节,瞧见这片越行越近的浓云,不由得缓了一缓。便在这一缓之间,听闻浓云后传来一声笑:“果然是场诸神共飨的盛会,不过凤九殿下这段兵藏之礼,依聂某陋见,似乎还缺了一个步骤。”雾影散开,一身缫丝貂毛大氅的男子手里头捧一个暖炉,被一众侍从簇拥着含笑浮在云头。
这世间唯有一个人,让凤九一看到就忍不住替他觉得热得慌,这个人就是玄之魔君聂初寅。这个时刻出现在这个地方说上这么一通话,聂初寅摆明是来踢馆的。不过白家一众长辈都在,凤九自觉此时须她这个小辈强出头,收回剑匣子抬眼去瞧她老爹白奕。
青丘诸位长辈中,会拿面子功夫的还得算她老爹,礼台上的妙乐停下来,她老爹白奕一脸如沐春风的表情:“本君尝听闻魔族一贯潇洒不拘礼法,却不想玄之魔君这一派倒是重礼得很,今日我们青丘在自家地盘上行一个古礼,还累玄之魔君大驾来提点一二,真是惭愧惭愧。”
聂初寅眼光微动,脸上却仍含着笑道:“白奕上神此言差矣,提点二字真真折杀聂某,不过是聂某曾观过青丘两场洪荒时代的兵藏之礼,心中甚为仰慕罢了。尤记得从前试剑后皆有一场比剑,允同辈之人向任的一荒之君挑战,令人心驰神往,可为何今日轮着凤九殿下的兵藏之礼,却在试剑后便直接藏剑了呢?”
聂初寅究竟想如何,观礼的诸神茫然的依旧茫然,明了的已然明了。
从前青丘的兵藏之礼确有同君比试这一环,同辈的仙者皆可挑战君,倘输给君便输了,也没有什么,但赢了君却能得君一个许诺。
相传白止帝君立下试剑比剑这两环,前头一环是为勉励君即位后上进,后头一环是为激励白家儿郎自小便在同辈间拔头筹。因得不了这个头筹便要以君的身份输人一个许诺,代价忒大了,是以白家的崽儿们虽然个个都是被放养长大,终还是一一成才了。白止帝君四个儿子皆被如此折腾过,轮到小女儿白浅时,却因帝后不忍,怜她是个女儿身,天天去白止帝君跟前哭,哭了俩月哭出来白止帝君一点恻隐之心,就将兵藏之礼中比剑这一环截掉了,且默认此后青丘再出女君,其兵藏之礼比之男子均可截掉比剑这一环。
折颜上神微微侧身去问坐一旁的白止帝君:“兵藏之礼既是君即位后的传统大礼,若法则上有所改,必得在青丘的礼册上亦改一改才能在八荒作得了数,你不会一直忘了改罢?”
白止帝君抚着额头道:“青丘不大重礼你也晓得,此事我的确忘了。”
折颜上神又道:“那……能挑战君的同辈之人,你是否也忘了限定只能是青丘的神族了?”
白止帝君含糊道:“前几场礼均是在洪荒上古,彼时世风淳朴,魔族哪有这个心眼来讨我的便宜,这个上头我有疏忽也算不得突兀。”
折颜上神叹息一声道:“因你这个忘字和这个疏忽,说不得今日便要让聂初寅讨得一个大便宜,且于情于理你还说不出他什么。”
白止帝君皱眉道:“他比九丫头长七八万岁,若下场同九丫头一比,岂不是欺负小孩子闹笑话,想来不会有这个脸皮罢。他带的随从里头,我看未必有谁打得过九丫头。”
折颜上神未再接话,二人各端了杯茶润嗓子,目光重转向半空的云头,正听闻聂初寅道:“既然青丘的礼册上兵藏之礼的法则未曾变动,今日便该有一场比剑,聂某早听闻凤九殿下一身剑术出神入化,聂某亦是醉心剑术之人,不知可否与殿下切磋两招?”
白奕方才还如沐春风的一张脸顷刻堆了层秋霜:“即便该有一场比剑,魔君同小女也当不得同辈二字,又何谈切磋,还请魔君自重。”
眼见白奕言谈间被逼得动了怒,聂初寅笑得真心:“凤九殿下乃是青丘的孙辈,聂某亦是第三代魔君,从这个位分上说,聂某同凤九殿下实属同辈。
聂某不过醉心剑术罢了,诚心同凤九殿下切磋一二,虽是比试,但聂某身为魔族之后,绝非输不起之人,难不成凤九殿下身为神族之后,竟是输不起的人吗?”
从庆姜算起,聂初寅确然该算第三代魔君,但魔君之位素来靠的是拳头而非血脉,照这个来说他和凤九同辈着实牵强,但即便牵强,认真去辩终归落了下乘。再则原本是族内一场比试,他这么一说却成了两族之后的较量,神魔两族近年虽修得睦邻友好,终归在根上带了罅隙,聂初寅这么一挑拨,四海八荒看着,凤九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
观礼的神仙们真心实意担忧者有之,看好戏者亦有之。前者以暗中思慕凤九至今的沧夷神君为首,后者以东华帝君的义妹知鹤公主为首。
折颜上神瞟了眼眼前的态势,可奈何瞥向白止帝君道:“你看,你又估错一回,古来成大事者都不大拘脸皮,脸皮这个东西着实可有可,聂初寅他这是铁了心不要脸决意以强凌弱和九丫头打一场了,想来是要拿青丘一个承诺在他成大事时好用在刀口子上。可惜你一向却是个要脸皮的人,这个闷亏只得吞进肚子,让九丫头上场意思意思同他过两招吧。”
白止帝君将茶杯搁在案上道:“先让九丫头上去同他过两招再说。”话间向白奕颔了颔首。
白奕得了自家老爹的态度,在聂初寅越发真心的笑容里头,满面寒霜地将凤九从草阶顶上召了下来。
比之她老爹心中吃了闷亏且不得倾诉的悲愤,凤九显得十分从容。台下诸位除了些许不懂事的小神仙看着她满怀期待,稍懂事些的都晓得聂初寅她绝计是打不过的,她没想着非要逞强打过他给神族争一口气,因此心中很淡定。
凤九淡定地打开剑匣,淡定地抽出合虚剑,又淡定地朝搁了手炉手里头亦提着一把剑的聂初寅比了个请,口中道:“赐教。”此种对手并非什么时候都碰得上,虽注定打不过,好好打一场却必定有收获。
台上一时剑花纷飞,长剑游走间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剑击之时偶有火花飞溅。第十招过,聂初寅的铁剑直直比在凤九喉前,一滴汗从凤九额上滑落至颊边。终究是实力太过悬殊,聂初寅收剑回鞘,口中佯作惋惜道:“却是聂某高看了殿下的剑术,神族之剑,不过如此。”
台下白奕一双剑眉簇得老高,咬牙向白止道:“便要让他得了便宜还来如此羞辱我青丘吗?”台上凤九已谦虚道:“魔君虽长了凤九八万岁,比凤九大了三轮,但毕竟同辈,竟在十招之内便赢了凤九,凤九真是心服口服。”
聂初寅荡在眼角的笑意冷了一瞬:“殿下好口齿,但聂某既胜了这一场,胜者王败者寇,殿下乃信人,当不会赖了许给聂某的承……”诺字尚未沾地,却听观礼台上突然响起一声:“等等。”
众人目光移向发声之所,出声的是位蓝袍仙者,和和气气的一张脸,竟是女娲座下的寒山真人。
寒山真人在女娲娘娘座下数万年,品阶虽不算高,却因掌着神族的婚媒簿子,同僚为仙者见他皆拱一拱手,避开寒山二字,客气称他一声“真人”。神族成婚同祭天地时,婚祭之文便是烧给这位真人,劳他在簿子上录一笔,才算是正经成婚。按理说这位真人与这场兵藏之礼八竿子也打不着边,打不着边的寒山真人此时却站在礼台右侧偏僻且里头的一个位置,朝着礼台处略一拱手:“小仙虽孤陋寡闻,却也晓得青丘兵藏之礼比剑这一环乃是君夫妻共进退的一环,魔君虽打败了君凤九殿下,却还未过得了君王夫那一关,问凤九殿下要青丘的承诺,似乎要得早了些罢。”
台下一阵寂静,继而一阵如蚁的喧哗。白止帝君的手定在了茶案上,折颜上神脸上一派惊色,伏觅仙母张大了嘴巴,白奕上神差点儿摔倒。白浅上神意识地问夜华君:“她嫁了?嫁了谁?什么时候嫁的?”夜华君细心道:“既是寒山真人说的,大抵没错。”话毕狐疑看向坐他身旁的连三殿下,连三殿下装作一派正人君子样唔了一声:“我这个人不八卦。”
凤九僵着脖子看向观礼台上的高位,紫衣银发的神君却不见踪影。
聂初寅面向扰了自己的寒山真人沉默片刻,冷笑道:“聂某倒从未听说凤九殿下还有位王夫,即便有,聂某也未必打不过他,便是哪位,就请上台罢。”
凤九心道,我觉得你真打不过他。
诸位神仙齐齐盯向半空,等着寒山真人口中君的王夫从天而降,却在这个当口,瞧见一位紫衣的神君从右侧不紧不慢踏上礼台,漫不经心理了理袖子:“可以开打了?我出去磨了个剑。”银色的长发,墨蓝色的护额,俊美端肃的面貌,持着佛经时是浮于红尘浮于三清的端严冷静,握剑时却凌厉得似盘旋飓风,摧毁力十足。这是方才还坐在观礼台高位的东华帝君,曾经的天地共主。
聂初寅僵了,台下彻底安静了,片刻之间已跪倒一片,观礼台上诸位品阶高的真皇上仙亦齐齐离座而站,帝君站着,诸神岂敢入座。凤九依稀记得曾经梵音谷中也有过这么一出,青梅坞中这个人一出现,便有众神齐齐跪倒。凤九终于有些明白帝君为何不爱出门,走到哪里哪里跪一片,看着都觉得累得慌。
茅檐长扫净苔,花木成畦手自栽。帝君瞧着台下跪得整整齐齐的众神,颇有观赏一十三天他栽下的一丛丛香树苗之感,略抬手了诸位跪礼,转身安慰站在一旁的凤九:“早晓得你要输,不用觉得给我丢了脸,”递给她一块帕子,“挡了几招?”
凤九一边拿帕子揩汗一边嗫嗫嚅嚅:“十招。”
东华点了点头:“还可以。”又看向聂初寅道,“你觉得能和本君过几招?”
玄之魔君聂初寅是个有梦想的人,魔族自魔尊少绾灰飞后一分为七,由七位魔君共同执掌,聂初寅自承了玄之魔君的君位,便一心想着如何一统魔族,立于七君之上,再拜为尊。要成就自己的梦想,与神族联姻是条好路子,但可恨神族中能动摇天下局势的上神皆是男子,而他是个孤儿,不像煦旸君那样有个亲妹子。他退一步想过,若这些上神有哪位正好是个断袖,为了他的霸业他吃点亏将自己送上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结果还真是不可以。他就又退了一步想,即便同他们攀不上关系,那好也不要得罪,非要得罪,便一定要从他们身上讨个大便宜。
他今日来此,计算得其实十分周密,他晓得此举必定得罪青丘白家,但也从他们那里拿到一个许诺不是,这个得罪,得罪得很值。但他从没想过要得罪东华帝君。可事到如今,得都得罪了,既得罪了白家又得罪了帝君,青丘的那个承诺,就要拿到手了。
他决然不是帝君的对手,和帝君是打不得的。
聂初寅脸上含着笑,这个笑却极为勉强:“帝君抬举了,比剑这一环原本只是同辈人间的切磋,聂某同凤九殿下尚能称得上同辈之人,却同帝君在年纪上还隔着一个洪荒,聂某哪里能做帝君的对手。这一环虽说挑战凤九殿下便是挑战帝君,但帝君德高望重,毕竟与我等并非同辈之人,若要同聂某比剑,怕是有违礼册上的这条法则。”
白浅上神收了方才的震惊,向着夜华连宋二人皱眉道:“他为何该同凤九比剑,是他的道理,东华为何不该同他比剑,也是他的道理,这人嘴皮子真正厉害,道理都被他占尽了。此番东华若贸贸然下场,倒真显得像是欺负晚辈了。”话毕惆怅一叹,隐隐有些担忧。
连宋君敲着扇子懒洋洋笑道:“我倒是觉得聂初寅高估了东华的脸皮。”
台下虽有种种议论,台上的帝君此时却很从容,很淡定,从容淡定中还透出几分莫名,接着方才聂初寅的一番话沉吟道:“你说……本君同你不是平辈,”皱眉道,“本君为什么同你不是平辈?”
聂初寅一愣。台下诸神也是一愣。
帝君看了一眼聂初寅,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凤九,缓缓道:“她是本君的帝后,自然同本君是平辈之人,你方才说你与她是平辈之人,那你与本君当然也是同辈之人,本君同你比剑,可见的确是同辈人间的切磋,违了青丘礼册上的哪条法则?”
聂初寅神色僵硬道:“这……”
帝君慢条斯理地掂了掂剑道:“听说你醉心剑术,真巧本君也醉心剑术,可见你我有缘,开打吧。”
众神傻了,白浅上神噗一声喷了一地的茶水,连宋君扶着椅子的靠臂坐得稳当些,摊手向白浅道:“看吧,我方才说什么了,聂初寅的那套歪理在他这里根本行不通,脸皮这个东西,于帝君一向是身外物来着。”





三生三世枕上书 第十九章
关于青丘那场兵藏之礼,影响着实很大。[**]有幸前去观礼的成玉元君回九重天后,在三十三喜善天的据苏摩花丛后摆摊,就兵藏之礼上的八卦讲了半个月评,场场爆满,可见其震撼力。
受小仙们欢迎的是帝君他老人家将玄之魔君聂初寅手中铁剑一招劈开这一段。
传说聂初寅以大欺小在比剑中欺负了青丘那位小帝姬凤九,帝君他老人家上台为小帝姬出头,受不了聂初寅的絮絮叨叨,礼让三招后拔剑出鞘,于一招内挑落聂初寅咄咄逼人的铁剑。铁剑落地刹那,帝君他手持苍何以极的速度直击而去,硬是在瞬息间将厚重铁剑如剥笋般剥成两枚,一只剑柄承着两柄剑刃在半空打了个旋儿落下,帝君的苍何正正停在聂初寅的胸口。不过一招之内,竟演出此等论招式还是力道皆变幻穷的高妙剑法,传说有幸在场的仙者们一时傻了,一面倾倒于帝君持剑的冷峻风姿,一面自卑于同上古之神相比,近年来他们的仙术不昌究竟是到了何等地步,幸亏魔族看上去在术法一途上发展得也不是很好,令诸神稍感安慰。
聂初寅输得一塌糊涂,仓皇离开青丘,再颜提什么神族之剑魔族之剑,而青丘那位小帝姬也总算顺顺利利地藏了剑,完了礼。
喜善天的评讲得热闹,成玉元君借着天庭众仙对帝君他老人家的崇拜,摆出此摊日日敛财,敛得不亦乐乎,糯米团子小天孙帮她收了好几天茶资,得了几个金锞子做酬礼。成玉元君很高兴,团子咬着金锞子也很高兴。
但几家欢喜必定要有几家忧愁,因这趟兵藏之礼彻底伤了芳心的亦大有人在,譬如天庭中一众品阶高的神女仙娥。
从前小仙娥们未有这个胆子将念头打到帝君的头上,实在是帝君他老人家太过神圣太过传说,诸位仙娥们从未想过帝君有朝一日会娶一位帝后,抑或觉得帝君即便要娶一位帝后,大抵也轮不上她们这一辈的小仙娥,是以鲜少对帝君他老人家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可世事难料,帝君竟真的娶了一位帝后,娶的还是与她们中许多人同辈的青丘凤九,令小仙娥们备受打击。
兵藏之礼后,知鹤公主失魂落魄地跑来太晨宫,重霖仙官瞧她一副憔悴面容不大好赶人,琢磨反正帝君不在,留她几日权当行善,便辟了间客房容她住着。
知鹤公主一边苦等帝君一边临风落泪借酒浇愁,碰上个人就抓着问自己比青丘的凤九究竟差在何处,第三日抓到不意路过的重霖仙官。重霖仙官做人很诚实,瞧了知鹤哭得红肿的眼泡子片刻:“帝君喜欢会做饭擅刀兵会打架的美人,公主你这三样都不大会,况且,”重霖仙官诚诚恳恳,“公主虽也算美人,但同凤九殿下相比,公主你长得……就算丑了。”听说知鹤公主当场呕出了一口鲜血,长笑三声,一头扎进重霖仙官牵过来的马车,头也不回就下了九重天回了谪居的仙山,也当得烈性二字。
九重天上过年似的热闹,因青丘的八卦氛围一向不如九重天上浓厚,倒颇安宁,唯有凤九的学中好友灰狼弟弟有些许烦恼。族学里头一直开着课,凤九已落了许多课业,靠灰狼弟弟讲义气帮她抄笔记,眼看兵藏之礼她回了青丘,灰狼弟弟原本欣慰身上这个重担总算可卸任了,到狐狸洞跟前一打探,听闻礼毕后天上那位东华帝君同白止帝君在洞里头站了站,一盏茶后便将凤九又领走了。灰狼弟弟抱着一重带给凤九的笔记小本儿,认命地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这重笔记小本儿其实可赠给凤九做成亲礼,这样他就不必再送礼钱了,顿时又高兴起来。
折颜上神自从在兵藏之礼上看了个大热闹,这几日一直赖在青丘。东华同白止说了些什么,折颜上神委实好奇,时不时拐弯抹角意欲探知一二。
这日白止帝君召了白奕夫妻到狐狸洞叙话,折颜上神明白他们必定是要谈一些家事,这家事必定还同凤九沾些干系,既同凤九有干系,那同东华自然也有干系,便膏药似的黏在白止身旁的椅子上愣是没动。白止帝君佩服折颜上神连日来不折不挠的毅力,终于妥协,任他一听。
照白止的说法,那日东华同他往僻静处一站,确然说了要紧事。
帝君虽仍同往日般简简单单站一站也站得威势十足,但姿态却放得甚低,说对他孙女凤九一见钟情,意欲求娶为帝后,原本的确该按着提亲定亲再成亲的规矩,但因二人前些日子掉入异界,因诸端事故之过,娶她就化繁为简了,十分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他们青丘的一众长辈。
帝君还说,这桩事他一直搁在心上,本该一出异界就来青丘叨扰,但听说青丘择婿甚为严厉,需三代世家且手握重权。三代世家这一条他着实没办法,不过手握重权这一条,他可以去同天君商量商量。又说小白因怕他这个女婿合不上长辈们的眼缘而终日忐忑,他也不好贸然拜访,但事到如今,四海八荒都晓得他是青丘的女婿了,即便自己合不上他们的眼缘,也只有请他们将就一下。
帝君后说,小白其实挺爱热闹,既然是青丘嫁女他娶帝后,也该让八荒众神补喝上一顿喜酒,须劳青丘同太晨宫齐心同办一场婚宴,太晨宫有重霖主事,青丘嘛,他觉得小白她娘亲就很不错。婚宴日子可定在半月后,地方就定在碧海苍灵。因初出异界时他便去了女娲处将他和小白录入了婚媒簿子,同祭天地这一项便可不用再安排了。婚宴之事请小白她娘多操劳些,小白近日因兵藏之礼劳心劳力,他先带她去碧海苍灵休整休整。
白止帝君听完这一篇话,琢磨了许久才琢磨出小白指的是他孙女,因想着唯一的孙女竟这样被东华拐走了,白止帝君心中甚不平,原想要拿一个架子,但白止同东华认识几十万年,万年间东华对他说过的话合起来也不及今日多,令白止帝君一时有些恍神,误了拿架子的时机,待回过神来,帝君早已带着凤九出青丘了。
凤九小时候对东华的心思,折颜上神略知一二,听得东华同凤九已入了女娲的婚媒簿子,心中大定。因按辈分凤九算是他侄女,如此东华便是他的侄女婿,术法上他虽从未胜过东华,如今竟能在辈分上强出他一头,折颜上神极其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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