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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年华赠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说!你到底何人?”
刀贴动脉,毫厘不差。
夏初七心跳加速,却抬头轻笑,“怎的?恩将仇报?”
“说!”仍是一个字,那男人有着蛇一样冰冷刺骨的目光,却又同时有着勾死人不偿命的气场,两者诡异相生,让人即便明知下一瞬就会被他刺穿喉管,也恨不得飞蛾扑火离他更近。
可夏初七从来输命也不输阵。
“行,告诉你也无妨!我呢,是名医世家卧虎先生诸葛孔亮的后裔,人送外号‘小诸葛’是也!”
“胡说八道!”玄黑的织锦大氅如黑云一般压了过来,他更近了一步,脸色比残冬还要萧瑟,“你不要命了?”
“难道你没有听过诸葛孔亮?太孤陋寡闻了吧?”
“家在何处?”他话锋突然一转。
夏初七回忆着之前村民们的议论,好不容易搜索到一个关键词。
“小女子鎏年村本地人士。”
“师承何人?”
“家……传!”
“鎏年村属哪个府县?”
“……”
嗤!丫属狼的吗?审讯人也能审出剥皮抽筋的势头来?
她可以说从小养在深闺,不懂国事吗?
果然说一个谎话要用一百个谎话来圆。鄙视了一下自己,夏初七突然撩唇一笑,迟疑着走近了他,手指轻轻压住架在脖子上的剑身。
“这位爷,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了?”
她重重咬着“救命恩人”几个字,贴他越来越近,近得彼此衣料相擦才停了下来,摆出一副低姿态来,说得既诚恳又无辜。
“您大冷的天儿跑这种地方来疗伤,肯定有不愿让人知晓的隐情吧?我懂。你要杀我,不就为了灭口?放心,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上缝过线……你要不放心,我发个毒誓好不?!如果这事我再说一个字,就让老天爷惩罚我一辈子嫁不出去……”
说着,她手指状似无意地划过他的腰身。
下一瞬,她人已腾空而起,被那王八蛋再次甩在了芦苇秆上。
“小丫头,不知自重!”他眼里冷光逼人!
夏初七摸摸屁股,吃痛不已,那家伙却冷哼着拂了一下衣袍,没再多看她一眼,走近那匹毛皮油亮的大黑马,一跃上鞍,便要纵马离去。
“喂,你站住!”夏初七撑着身子。
男人高居马上,勒缰而立,两束目光利刃般射来。
“不杀我了?”夏初七轻踢一脚芦苇,上前揪揪他的马辔,摊开了手心,笑容爬满了脸,“我这么卖力治伤,不给点儿诊金就走人?”
“你治过谁的伤?”
冷飕飕的视线,冻得她浑身一寒,“不就是您啊?”
他似是而非地“唔”了一声,“爷有伤?”
这个这个……
想到刚才发过的毒誓,夏初七笑容僵硬了。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出来……
“不过……”他没有表情的冷脸儿,突然一松,“我原是该好好酬谢你的。”
夏初七眼睛一亮,这货终于良心发现了?
那跟他要多少银子合适呢?也还不知道现在是哪个朝代,大抵要多少银子才够她过上挥金如土的土豪生活?要不要干脆把他连人带钱一起收下,这样比较公道合理?
美梦还未醒,鼻子里突然钻入了一股子夹杂了青草和中药的淡香味儿,而他冷冰冰的脸从马上低下时带来的压迫力,无异于乌云罩顶。
“可爷听你口音,并非我朝人士,倒像朝廷正在缉拿的北狄细作。”
夏初七瞪大双眼。
“冤枉啊喂,有我这么漂亮的细作吗?”
他扫过她的脸,面色沉了下,眼睛里掠过一抹怪异的光芒。
“乱世用重典,只要形迹可疑,一律不审入狱!而且举报细作,官府赏银至少一百两。爷如今饶过你,又该如何计较?”
头皮一阵发麻,夏初七恨恨咬牙。
“哦?瞧大爷您这意思,不是合该我欠你一百两了?”
她不过讽刺一句,哪料他会顺着竿子往上爬。
“罢了!区区一百两……”
啊!?夏初七有些不敢相信,却听他面无表情地说:“欠着罢!”
马嘶声飘远了,等夏初七从残酷的现实中回过神来时,芦苇荡里,风儿吹得像在呜咽,那两人两骑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个先人板板的,真贱!
亏得那混蛋穿得那么高端大气有格调,长得那么尊贵英俊有档次,怎会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呢?夏初七恨得要命,可再一想,没了钱,总比没了小命儿要好。
而且嘛……
“啦啦啦啦……”
她扬唇一笑,得意地倒在芦苇秆上,高高扬起左手。
一只黄金做成的小伏虎,栩栩如生的在她掌中,闪着令人垂涎的光芒。
“嘁!老子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么?”
这小玩意儿是她刚才与大冰山“暧昧”时,顺手牵羊拿的,权当他孝敬自己了。
应该能值不少银子吧?
舒坦的把玩在掌心,夏初七觉得有了钱垫底,这个陌生的世界又美妙了不少。唯一的遗憾就是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多准备一些有用的东西,那她就在这个世界大开金手指,纵横无敌的欺负古人了……
“咕噜——”
肚皮不客气的呼唤,打破了她称霸天下的幻想,不得不考虑起现实问题来。贴身放好小金老虎,她小心翼翼掏出桃木雕花小镜,准备仔细看清楚自己闯荡世界的容貌资本到底有多少。
嗯,年纪约摸十五六岁。不错,赚到了!
嗯,五官小巧,长得还算娇靥秀气。还行,勉强过关!
嗯,胸前平了点,不过好在年纪小,还有得长,她有的是时间打造成波涛汹涌。
嗯,从事过生产劳作的皮肤粗糙暗淡没有光泽,生活条件太差导致面黄肌瘦。这也没多大关系,她有的是办法折腾这张小脸儿……
哼着小曲儿,她扯了一根芦苇叼在嘴上,慢悠悠撩开了遮额的刘海。
“妈呀!”
惊恐地看向镜子,她失声尖叫!
在刘海掩盖下的左额角上,竟然有一个像现代人文身一般的东西——针刺蘸墨“贱”字。不仅生生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还直接就为她贴上了“矮穷锉”的标签。
她依稀记得,脸上刺字被称为“黥刑”,一般用来惩处大奸大恶。
想那夏草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小村姑,怎会受这样儿的刑罚?
靠,丑死了。
倾国倾城没指望了,她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尤其想到就在不久前,她还腆着这张死人脸冲那男人放电,假装风流骚年对他出言调戏,她就忍不住胃里翻滚,哀嚎着捂了脸滚进了芦苇里。一直等到一大群提了扁担的村民涌过来。
“快看!族公,找到了!她在那儿,夏家娘子在那儿……”
夏初七没有睁眼,懒洋洋的躺在地上寻思,以她目前的体力,在这么多人面前,怎样才能逃出生天?
“草儿,不怕了!晋王爷打了大胜仗,你没事了……”
一只热乎乎的手摸上她冰冷的脸,抽噎着“叭嗒叭嗒”直掉眼泪儿。
晋王打了胜仗,她没事了?
兰大傻子有逻辑缺陷的话,夏初七没有搞明白。
不过不管为了什么,能松一口气也是好的。
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她唔了一声儿,无力地疲软在芦苇秆上,再没了精神。
“草儿!”
兰大傻子爬在那里,把身上唯一的破烂袄子脱下来裹住她,光着膀子呜咽得更厉害了。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4章 当小精怪撞上大腹黑!(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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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草儿,你不要死,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
这人如丧考妣的泣哭声,像个没了娘的孩子,让夏初七无奈地睁开了眼睛。面前的男人长得牛高马大,身量极长,肤色黝黑五官也可以称得上十分端正。只可惜,憨憨痴痴的样子,一看便是智力有问题的人。可如今真心待她好的人,大概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傻子了。
“闭嘴!”她瞪他一眼,“大男人你哭什么哭?回家去吧。”
“不,带你找郎中。”村子里没有郎中,傻子背起她就要往三十里外的清岗县城去。
夏初七咳嗽了一声,拍下他的背。
“真是个傻子,不用去城里了,等会儿你带我采些草药就行。”
回头看一下她苍白的脸和乌紫的嘴巴,兰大傻吸着鼻子抽泣。
“不!你过些日子是要做我媳妇的,我不要你死。”
夏初七哭笑不得。
“你个傻子,还想娶媳妇儿?”
兰大傻子垂下大脑袋,闷闷地低吼,“我才不是傻子!”
夏初七也不过是逗他一下,见他委屈着耷拉脑袋的样子,不由笑了。
“呵,你不傻谁傻啊?找到郎中,你有银子看病吗?”
傻子回头瞅她一眼,“我可以求他,跪下来求,一直给他磕头,他肯定会大发慈悲的。”
夏初七心窝狠狠一酸。
她做了一辈子的孤儿,入了特战队,才被本家叔伯找到,继承了家传《金篆医典》的中医学术。大概过多了艰苦日子,又在特种部队训练过,心脏早就锻炼得比钢筋还硬,哪成想,竟被这傻子感动了。
可不管在哪个世道,没有钱,哪怕跪破膝盖也没有用。
“草儿,可是我惹你生气了?你骂我是傻子吧,我不恼!你骂吧!”傻子看她发闷,有点儿不知所措。夏初七没有吭声,只望着他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傻瓜!往后除了我自己,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骂你是傻子。”
村人找着了夏初七,自然会好奇她怎么会从猪笼子跑入了芦苇丛。可夏初七支吾着只说是被高人给救了出来,并不往深了说。没了范氏在场,这些寻人的村民也就没有再深究,等入得村来,“寻尸”不成的众人也就各自散了。
鎏年村背靠苍鹰山,共有一百多户人家,除了兰秀才和族公家里有青砖瓦的高墙大院,其他住宅都低矮破旧,合着村外整齐的田埂菜畦,古代农村的风貌让夏初七眼前一亮。
傻子背着她正往家绕,便见着了皂荚树下观望的兰秀才两口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着肚子的范氏,目光满是怨毒。
可碍于族公和“皇命”,她没有当场发作。
不过,夏初七却是仔仔细细多瞅了那兰秀才几眼。
在清岗县,兰子安还没做县太老爷的女婿前,就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了。他自幼被誉为神童,经论律赋无所不通,在锦城府童生试中名列前茅,学问好,长得又俊,举手投足间斯文有礼,村人都说,待明年八月秋闱一过,有了他丈人扶持着,中个举子都是少的,将来肯定得去京师金銮大殿上做头名状元。
“渣男!”
夏初七感叹了一句,见附近已有不少村民在围观着私语,脑子一转,突然回过头去瞥了那兰秀才一眼,怪异的笑了笑,拔高了声儿喊。
“秀才,谢谢你。”
说罢她俯在傻子身上,再不吭声儿了。可村民们却似乎都从这话里品出了味儿来,只有那兰子安还看着她懵懂不知,寻思着夏草那笑容十分好看,目光不由稍深一下。
知夫莫若妻,范氏察觉出来,牙齿磨得更利。
“相公可是觉着那小浪蹄子顺眼了?想纳了回来?”
兰子安惊觉失态,压住奇怪乱蹿的心思,拱手作揖。
“娘子哪里话?我怎会有这样的心思。只是我们委实不必再与她计较,娘子往后……不必再去找她麻烦了。”
“相公说得极是。”
范氏盯着兰大傻子与夏初七的背影,目露怨恨。
夏初七来到鎏年村三天了。
从傻子和村人的嘴里,她大概了解到一些情况。
她所处的大晏王朝与明代的区划国体极为相似,这个村子叫着鎏年村,隶属于锦城府的清岗县,离县城约三十里左右。但除了一些基本常识之外,以傻子为数不多的脑髓,也问不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来。
回去的念头在几次三番的尝试后,就被活生生掐断了。
反正她夏氏孤儿走到哪里都是独单单一个人,到了什么山头,就唱什么歌,哪里的黄土都养人。既然青春还在,不仅有机会实现前世找一个好老公的奋斗理想,还能体会一把另类的封建王朝新农村生活,也不算吃了大亏。
这三天来,托了十九爷的福,她的日子还算风平浪静。虽说那天她点到为止的“谢谢你”三个字,很自然地把矛头指向了兰秀才,村子里的议论声更多了,却没有人来找她的晦气。整个村子,或者说整个清岗县都被另外一件大事抓去了注意力。
据传晋王殿下的大军已经到了凌水县,很快要从清岗过驿,全县震动,县老太爷招了里长去,说是为了迎接殿下,清岗沿途要黄沙铺路,要疏水搭桥……
对于那间接帮过自己的十九爷,夏初七没有半毛钱感觉。
她现在比较关注自家的小命儿。可能真应了那句古话,医者不能自医,自从那天沉了河,又在河边上受了风寒,她本就破败的身子不仅没有完全康复,还咳嗽得更加厉害了。
“大傻子……”她喊得有气无力。
“草儿,我在。”
傻子待她极好,除了傻之外,他身上真没有别的毛病。一年前,当他从苍鹰山脚下把夏草给捡回来开始,两个人就住在这几间破烂透风的茅草屋里。与他两个相依为命的,还有一个打小照顾他的三婶娘。
“傻子,我没力气了,你去帮我采点药吧?”
傻子焉焉的耷着大脑袋,瞧着她重重点头。
“乖!”夏初七习惯把他当成小孩儿,“你记牢了啊,先去村东头靠井边的田埂子上摘点白花蛇舌草,再去村西头的河边湿地上,摘几把鱼腥草。回来后在灶房的锅台边儿上,找几块三婶娘做菜的陈皮……”
夏初七费了老大劲儿,才表述清楚。
等傻子大致领悟着出门寻药去了,她真心觉得和傻子生活,真累啊!
不多一会,她昏沉沉睡去。
梦里,她还在清凌河边上吹冷风。
冷风里,有一条大红色的裤衩子在飞啊飞啊……
突然,一双鸡爪子似的手掐住她的脖子,窒息一般的刺痛感,真实得将她从梦里惊醒过来,重重地咳嗽着,刚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怨毒的眼睛。
“夏草,你个贱小淫儿,老娘来送你一程……”
夏初七呼吸不畅,拼着一口气儿,攥住范氏的手腕,哑着嗓子厉声低喝。
“泼妇,你他妈在找死?”
范氏手腕一痛,突地瞪大眼睛,觉着她像变了个人儿似的。
“你,你,你怎的不结巴了?力气还这么大?”
夏初七心里冷笑,阴恻恻地凑近了她。
“老子是谁轮得到你来问?警告你,别惹火了我。不然我就让兰秀才休了你!”
范氏瞳孔一缩,“你放屁!我家相公才不会休了我。”
“不会?”夏初七冷笑声声,“你还不晓得吧?兰秀才他本就钟情于我,之前是他说要纳了我回去,我被浸猪笼也是他潜入水底救我上岸的,我两个的感情……”
“你胡说八道!你个贼囚根子烂淫妇,老娘掐死你……”
范氏说到此处,突然盯着她的额头,见鬼一般“啊”了声,“你的额头上?贱人,你是朝廷钦犯对不对?结巴也是假的,对不对?不行,我要告诉我爹去……”
想来夏草之前将额头上那个“贱”字遮得极好,村人都不知情,而范氏与她撕扯时,竟恰好将她的刘海给拂了开。
夏初七心道要糟,正琢磨办法,一个人影突然踹开门儿冲过来,二话不说,老拳一挥,便重重砸在范氏的身上。
“我打死你!”
来人正是傻子。
他性格软弱,长年在村子里被人欺负,范氏嫁过来这么些年,还从没有见过他愤怒成这副模样,惊惧得瞪大了双眼,她护着大肚皮就哀声连天地叫唤起来。
“大,大兄弟,别,别再打了,嫂子一会儿给你买糖吃……”
她喊得可怜,傻子却像吃了火药,根本不理会她。
“坏人,你是坏人。欺负我草儿,我打你!打死你……”
范氏被揍得一脸鲜血,杀猪般大哭,“啊!大兄弟饶……啊!杀人啦!救……”
夏初七赶紧阻止,“傻子!快住手,你要打死她了!”
“不!我打她,就是打死她!她不是好人!”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5章 当小精怪撞上大腹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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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长年做农活,人长得高大粗壮,力气也大,几个拳头砸下去,范氏就哀嚎着倒地上没动静儿了。他也不管范氏死活,哼了一声,收回拳头就变成了邀宠的小动物,狠狠抱住夏初七,开心地咧着大嘴笑。
“草儿,我打她了。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啊……”
夏初七探了探范氏的颈动脉,才放下心来。
“傻不傻啊你,真打死了她,不怕吃官司?”
垂下大脑袋,兰大傻子瓮声瓮气的说,“我不怕,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不怕了……”
见他明明害怕得紧,却偏要来护着自己的样子,夏初七又好笑又好气心里头又温暖。可再一看范氏被揍得惨不忍睹的样儿,更加头痛怎么善后。
摆在她面前有两条路,一条生,一条死。
第一死路:如果范氏醒过来,有了她做县令的老爹,她和大傻子都得完蛋。
第二生路:让范氏永远地闭上嘴。
是人都会选择生路。只可惜,看着范氏高高隆起的大肚子,她终究狠不下心。
半眯着眼睛想了想,她冲大傻子勾勾手指头。
“来,傻子,你替我做两件事。”
“哦。”傻子像个老实的孩子,乖乖凑过头来。
夏初七小声与他耳语几句,他却只懵懂地盯住她,显然是不太明白。她不得不又仔细交代了两遍,可没有想到,等傻子彻底听明白了,一颗大脑袋却摇得像拨浪鼓。
“第一个可以,第二个,不能做!草儿,三婶娘晓得了,会恼我的……”
无奈之下,夏初七只得板着脸。
“你听三婶娘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傻子向来对三婶娘有点儿发怵,不过到底还是点了头。
“我,我都听你的。”
傻子听话的把范氏给扛了起来,偷摸着从后门出了屋子。好在这几间茅草屋是独户,又在村西桥凼头上,离村人密集处较远,没被人发现。等他再回来时,夏初七一阵忙活,蒙着头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也松快了许多,但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却多了一丝无力感。
世道变了,人心却还是没有变。
可不管人心如何,她都得活下去。
“傻子,找点儿吃的来!”
对于范氏的事情,傻子没她那么强的危机意识,只觉得自家做了错事,一直耷拉着脑袋在犯傻。听了她的话,哦了一声,回头去了三婶娘屋里,摸来了一块烙饼塞到她手上。
“你吃,好吃的烙饼!”
夏初七掂掂那饼子,牙齿都酸掉了。
说它是烙饼,不过就是三婶娘找回来的青蒿与细面捏一块在铁锅里烙出来的馍馍,一点油星都没有,只稍微比她过去几日吃的粗食高级那么一点点。咬一口,硬得她无比怀念以前丢在部队潲水桶里的大白馒头。
“傻子,你打小就吃这些东西?”
傻子想了好久,皱起了眉头,“不,小时候我吃过极好的。后来,后来就吃这个了。”
小时候?
夏草愣了一下。
她只知道傻子是三婶娘柳氏从外乡带过来的,在这里一住就是十来年。三婶娘除了说她带着傻子讨过饭,再没有说过他们的过去。但傻子从不撒谎,他说小时候吃过极好的,那肯定就是了。
“嘶,老子的牙……!”
咯到了牙,她烦躁地低骂一声,实在咽不下去。把馍馍往床边矮几上一放,失神地倒在木板床上。
“草儿,你不吃了?”
“吃不下!”
傻子可能饿狠了,吞咽了下口水,拿过她啃过的馍馍来就狼吞虎咽地塞到了肚子里,都没见他怎么嚼就入了五脏庙。末了抹抹嘴,翻着白脸咽着喉管,一阵傻笑。
“好吃,烙饼好好吃!”
盯了他良久,夏初七伸手入怀,细细摸着那天顺来的“小金老虎”,皱着眉头问,“傻子,你想吃肉吗?”
“肉?”
肚皮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傻子喉咙里快伸出手来了。
“喔,哪有肉吃?我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想到肥瘦相间,酥烂不腻,入口即化还香甜松软的红烧肉,夏初七也丢人的狠狠咽了咽口水,许久没有感受过的饥饿感,塞满了心窝子,一双眼睛都放起了金光。
“傻子,我一定要让你天天有肉吃。”
“草儿——!”这时,那扇满是蛀洞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脸精明的三婶娘入得屋来,把锄头放在墙角,情绪不宁地打量了过来,傻子心虚得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不曾想,三婶娘却只问了问夏初七身子的恢复情况,就说了另外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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