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华赠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草儿,族公说,晋王殿下要到县里来了,也不知怎的,殿下突然改了行程,要在县里小住一些日子……”
“他来县里,关我们啥事?”
“族公说,县里每户人丁,要摊派钱粮……”
这不是鱼肉百姓么?
鎏年村人除了种养殖外,便没有额外补贴家用的营生,户户穷得响叮当。可各种赋税却高得离谱,打井要摊派,祠堂修缮要摊派,现在十九爷的大军要在县里驻扎,摊派自然更是少不了。
寻思一下,夏初七低眉顺目地笑。
“那三婶娘您找我?”
三婶娘瞄着她,依旧笑眯眯的,“大柱他不省事,你身子骨要好些了,明儿去一趟县城,把仓里的两筐粳米担去换钱。还有……”她顿了下,接着说,“这月十五是个好日子,要有余钱你再扯几尺花布,做身好衣裳,就和柱子两个圆了房吧,免得再招人闲话。”
从天而降的包办婚姻,夏初七自然不会认可。
可一来她不忍心丢下傻子就走,二来她目前也没地方可去。和穿越小说中那些飞檐走壁的女英雄不同,大晏王朝户籍制度严苛,走哪里都要官府路引,尤其对女子多有约束,一个姑娘家想要背井离乡讨生活,可以说寸步难行。
敷衍了三婶娘,当晚各自睡下,夏初七却翻来覆去夜不安枕,觉着头痛不已。到是傻子没心没肺,兴奋得像个小娃娃,假装小解又跑来她屋外头问了一回,要跟她进城。
这一闹腾,夏初七更加睡不着了。
半夜时,她突然想到了顺来的脏物——小金老虎。清凌河边那头冰山狼瞧着就不是个普遍人,她如果贸贸然带着脏物进城,会不会不太安全?
迷迷糊糊的爬下床,她将小金老虎用一块破布裹了,埋入墙角一个泥罐下面,又不放心地拿脚踩平了,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离清岗县城约二十里左右的凌水县境内,驻扎着晋王爷麾下的金卫军。夜深了,主帅帐篷里还掌着灯。帐外,身穿朱红战袄,腰佩黑鞘长刀的值夜守军举着火把在巡逻,呜呜的风声里,整齐的步伐清晰可闻。
“报——”
内侍郑二宝急匆匆打了帘子进来,却见晋王殿下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同时执了黑白棋子在对弈。赶紧涮下袖子,他跪下,“爷,京师八百里加急。”
一颗黑子落下,赵樽接过文书,姿势没变地看完,让郑二宝点了烛火烧掉,又凝视棋枰,执了一颗白子在手久久不语。
他一冷,四周愈发冷寂。
即便郑二宝侍候他多年,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家这位主子爷爷,性子孤僻得紧。不生气的时候,不表示他心情好,生气的时候,也不表示他心情不好,越是平静越是让人害怕。尤其这几日,在他派了斥候在凌水和清岗二县境内寻遍一个女子无果之后,脸色更加冷漠难辨,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轻易触怒他。
“爷,还有件事儿……”
赵樽没有移开目光,面前的黑白两子各占半壁江山,僵持着都没有办法更进一步吞食对方的疆土,他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郑二宝的话,只拧了拧眉头。
察着颜,观着色,惯常嘴快的郑二宝今儿却有些踌躇。
“爷,驿使还捎来了皇长孙殿下给您的口信……”
赵樽略顿下,冷冷看向他,“何事?”
“请爷在归京沿途,秘查一人。”
“什么人?”
“前魏国公夏廷赣之女,皇长孙之御赐嫡妻……”
赵樽在洪泰二十四年春出征乌那,现已是洪泰二十五年冬。近两载的边关生活,并不防碍他知晓朝廷动向。一年前,京师出了一桩震惊朝野的大案。前魏国公夏廷赣被其胞弟夏廷德揭发通敌叛国,阖府七十余口满门抄斩,只余一个七小姐不知所踪。
他没有见过那位钦定的侄媳妇,却知晓那女子名声不太好。
只是,此案后不久,赵绵泽就另娶了因揭发胞兄有功而世袭魏国公爵位的夏廷德家三小姐为妻,据说两人情投意合,两相得宜,现又意欲何为?
灯芯‘啪’的轻爆,他平静的再落一子。
“明日卯时,开拔清岗驿。”
“是!”郑二宝偷偷搓下手,“那,如何回复皇长孙?”
赵樽肃然抽手,回答得漫不经心,“四个字——回京再说。”
“啊?可是爷……”
“下去!”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6章 当小精怪撞上大腹黑!(6)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郑二宝抽搐着嘴角,缄默了。
爷啊,沿途秘查……都回京了,还如何替人查?
鸡打鸣,狗叫唤。
天儿放了晴,还是干冷干冷的。
夏初七从破旧的箱子里翻出最好的一身行头穿上,对着桃木小镜在屋子里一个人捯饬了许久,才张罗着和傻子进城。傻子人傻,却有的是力气,挑了一石粳米走在前头,身板挺得直直的,倒是她生过病身子有些打蔫儿。
村东头的大皂荚树下,几个妇人正在笑着咬耳朵。
“听说了吗?那范氏……”
“平日里瞧她就不是正经人……光着身子在种猪圈里……那种猪可是发了情的……伤风败俗!”
“今儿赶早她就哭着上县城去了,还骂了好一阵……呵,怕是又有人要倒霉了,人家可是县太老爷家的小姐……”
夏初七微微翘起了唇角。
从来没有人惹了她,还能够全身而退的。
一路上没遇到进城的牛车,两个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清岗县城。
还未入城,就见城外驿道边上围满了拥堵的人群。人挤着人,人贴着人,踮脚的、翘首的、寒暄的、插科打诨的……各种各样的喧嚣声此起彼伏,整个县城好像都在为了一件事而骚动——晋王爷下要到清岗县了。
有人在说,十九爷率三十万金卫军痛击了乌那国,还活捉了乌那公主,蒸剐了乌那国王,斩杀了十几万乌那兵卒。可殿下不幸在回京途中又感染了风寒,得在县里住些日子调养。
有人在说,这晋王爷是当今老皇帝最小最宠爱的儿子,才十几岁时就征战沙场,逢战必胜,杀伤无数,得了个“索命阎王”的称号,只要一提起他,无不闻风丧胆。
有人在说,从他及冠起,老皇帝前后为他指婚三次,三个王妃都不等入洞房就香消玉殒了。慢慢的,鬼神之说就传了开来,说他杀戮太重,一般女子降不住缠在他身上的冤魂,近不了他身。
也有人在说,他定是长得三头六臂,面如厉鬼……
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好奇。
但不管什么说法,像他这样的人物,别说老百姓没有瞧见过,就连县太爷范从良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没见过。这不,倾全县之力,修桥疏河,黄沙辅路,还天不见亮就领了人前头候着了。
夏草听着八卦,脚步却没有停,和傻子两个一道入了城,把一石粳米换成了五吊铜钱,接着便四处逛荡起来。
今日城里不若平常日子,穿盔带甲手提佩刀的巡逻守卫到处都是,小摊小贩酒家茶舍门可罗雀,她带着傻子转了一圈,很快又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驿道边上挤了过去,可人还没站稳,傻子拎住她的胳膊就惊恐地叫喊起来。
“草儿,快跑——”
傻子的反应太过激烈,捏着扁担的手在发抖,脊背僵硬,满脸恐惧,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可即便如此,他还在竭尽所能地护着她。
心下一暖,夏初七握住他的手。
“傻子,你怎么了?跑啥啊?”
“草儿……跑啊……有坏人……”
夏初七还没有闹清楚他害怕的源头,一个县衙里的皂隶就巡了过来,提着梆子重重一敲。
“晋王殿下过驿了!肃静!肃静!”
密集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众人屏紧呼吸,视线齐刷刷往一个地方看去。夏初七顺着傻子怕得发直的目光看过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在害怕那晋王爷的军队。
“傻瓜,怕什么怕?咱站得远。再说,他们又不吃人。”
她笑拍着傻子的胳膊安慰着,没再去注意傻子的表情,目光也被亲王领兵的阵仗给吸引了过去。
实在太壮观了!
呼啸的北风中,一队队排列整齐的金卫军,摆出龙蛇一样的阵势来,在破雾的光线中镫镫而行,制作精细的铜铁甲上,似乎带着幽幽的寒光。弓兵、骑兵、枪兵,火铳兵……人数之多,队伍之庞大,像是延伸到了天边儿,没有尽头。在那威风八面的金卫军中,一面篆刻了“晋”字的帅旗凛然飘动,似乎还沾染着鲜血的颜色。
甲胄铮铮,狼烟扑面!
那晋王爷被簇拥在众将士中间,没有乘车驾辇,而是端坐在马上。凤翅溜金的头盔下,面部线条刚硬高冷,黑金的铠甲外,一件镶织了金线的大氅迎风而展,飞扬着扑面而来的雄性之美。只听得他胯下黑马扬蹄一声长嘶,全城百姓一起高呼。
“晋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静静而立,目光环视,如一头森林之王在捕猎。
杀气!
满身的杀气!
一种华贵冷漠中的狂野杀气!
风吹来,刀片一般刮过脸。
夏初七看不清那个王爷的五官长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熟悉的硝烟味儿。那是一种只有经历过无数战场和鲜血的洗礼才能磨砺出来的杀伐气概。
“大胆小娘子!你为何不跪?”
尖锐的嗓音,把夏初七的魂魄给震了回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鹤立鸡群,成了人群里的特例。而那个高倨战马,伫立于万人中间的晋王爷,眼风凌厉地扫了过来,视线犹如破风的刺刀,扎得她心尖一寒。可不等她开口,傻子哆嗦一下就跪地磕头。
“殿下饶,饶命,这是小的媳妇。她,脑子不,不好使!”
傻子这么“贴心”的解释,纠结得夏初七心肝抽搐。
看来又要能屈能伸一回了?
低垂着头,她没再去看战马上冷飕飕的男人,为了自家小命儿考虑,脚一软就跪了下去,埋着脑袋,故意哆哆嗦嗦地憋着嗓子,真就当自个儿是个傻子了。
“我是嫦娥,我是最最好看的嫦娥,顶顶好看……”
赵樽高坐马上,看着她,半晌没有动作。
他不动,跪在地上的人,琢磨不透这位爷的心思,也只能一个个安静地跪着,汗毛倒竖地体会传闻中“冷面阎王”的肃杀劲儿,只当在人间地狱里走了一遭。
四周,一片死寂。
夏初七没有抬头,却可以感觉到头顶的冷芒。
冰冷,冰冰冷,凭直觉,她猜他一定在看她……
“起来吧。”
一道平静得几乎没有情绪的嗓音,打破了驿道上的静寂,却如同一记闷雷,震得夏初七耳朵里“嗡嗡”作响,差一点魂飞魄散。
怪不得,觉得他那么熟悉……
荡着白色芦花的清凌河岸,纵横交错的血腥伤口,夹杂着中药的男人味儿,与他的主人气质极不协调的红色裤钗子,那人冰冷的眼,饮血的剑,湿湿的赤裸胸膛……
她心里微微发冷。
红裤衩认出她来了吗?
他有没有发现小金老虎不见了?
带着侥幸心理,她低垂着头默默祈祷,一道哀怨的声音却再次入耳。
“殿下,民妇有冤!请殿下替民妇做主啊……”
范氏?
夏初七眼睛都快绿了。
红裤衩就在上头,范氏那泼妇在这个时候要是供她出来,她还能有活路吗?没有抬头,她装得比谁都傻。可范氏还是挂着泪水跪在地上指着她,期期艾艾地说起来。
“民妇鎏年村范氏,与相公情投意合,可这不要脸的妇人,几次三番勾搭我相公不成,竟怂恿他男人兰大傻子打晕了我。诚心想要污损我名声,好让我家相公休弃我……”
范氏前因后果都说得清楚,也说得无处不可怜,但夏初七却有些诧异了。
她为何没有提到她额头上有刺字的事儿?
这不是比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更容易将她治罪吗?
“抬起头来。”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冷声。
这一下想装死都不能了。夏初七偏着头,故意扯歪了嘴角,一脸迷茫地望望赵樽,又望望指控她的范氏,傻乎乎地蹙着鼻子呆呆的说。
“我是嫦娥,最好看的嫦娥,顶顶好看的嫦娥……”
“还装傻?”范氏咬牙切齿,起身指着傻子,“兰大傻子,你来说,是不是你两个合着伙做下的糟践事儿?”
傻子缩了缩脖子,偷偷瞄一眼夏初七,既不敢承认,也不会撒谎,一张憨厚的脸涨得通红。
“我……我……”
“说啊,怎么不说了?是不是你们?”
傻子吓得肩膀一抖,可还是哆嗦着拦在了夏初七面前。
“不,不关我草儿的事,是我,是我做下的……”
夏初七暗自感叹。
果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要不是她素来知道傻子就这牛都嚼不烂的傻德性,她往后真不能再与他搭伙过日子了。驿道边上的凉风呼呼在风,晋王殿下的冷脸比冰还寒。这里的人都听说过十九爷铁血残暴好杀戮的传说,心下都在寻思,这一对傻子夫妇只怕要遭殃了,不由得紧张万分。
可赵樽声音却极为平静,他看向傻子。
“你可知罪?”
傻子低着头,对他不像刚才那么怕了,喃喃的咕哝。
“知,知罪了。殿下,不关我草儿的事,都是我干的。”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7章 当小精怪撞上大腹黑!(7)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且把年华赠天下最新章节!
赵樽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傻子垂下脑袋,说得可怜巴巴,“她好凶,我们村,村子里就她最凶!她是一个大恶人。她要掐死我草儿,草儿是我媳妇,我要护着她。”
傻子说得颠三倒四,夏初七狠狠一闭眼,心酸酸地为傻子的智商默了哀。原以为那晋王爷该治罪了,不料他话锋一转,却突然冷冷道:“你畏惧范氏,所以便承认是你做下的?”
“啊?”傻子愣了,他不懂。
“啊!”很多人都在同时抽气。他们懂了,却不明白为什么。
赵樽面色莫测地看着傻子,声音更凉,“你没有做过,对不对?”
这,这,这……
他在诱导傻子翻供?
夏初七疑惑地看过去,可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郁闷的是,她的猪队友兰大傻子,再次低下头去,摇头否认了,“不!是我做下的,我讨厌范家嫂子,他打我草儿,我就要打她……”
“哗……”
有人在偷笑,有人在叹息,有人在摇头……
赵樽没有表情,像是认定了一般,嗓音低低的一叹,“这不是傻子又是什么?”说罢略略一顿,他看向范氏,加重了语气,“范氏,你说两个傻子合谋害了你,你当本王也是傻子?”
“小贱人!”
晋王爷的偏袒实在太过明显,在场中众人的惊愕中,范氏一跺脚,也不哭诉了,更顾不得她老爹交代过“不能说出来清岗县里藏匿有朝廷钦犯,以免受到株连,一切等晋王离开了之后再来处置”的话了。
她泼病犯了,哪里管得了其他?
“殿下!这个贱小淫儿就是一个朝廷钦犯,民妇有证据。”
范氏一吼,全场哗然,视线纷纷投向了夏初七。
可先发作的人,却是范氏的亲爹范从良。
“放肆!殿下面前,说什么疯话?”
大晏朝吏制严苛,当今皇帝又奉行“乱世用重典”,对待犯人刑罪俱重,动辄以杀结案,官吏如犯有失职罪,必将受到株连,丢掉乌纱帽挨板子都是小事,丢掉了小命儿也是常有的范从良警告地瞪了女儿一眼,拂了拂身上的知县官服,觍着臃肿的身子上前,向赵樽行了个跪拜大礼,恭敬道:“殿下,这妇人乃下官小女,自幼愚顽不堪,言语无状……”
赵樽一抬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只问范氏。
“有什么证据,还不快说?”
范氏胆怯地偷瞄了他爹一眼,声音弱了不少,“殿下,这个贱人来路不明,本不是我鎏年村人氏,为人素来奸猾狠毒,民妇昨日与她争执时,亲眼看见她的额上有一个墨刑的刺字,一定是逃匿的重犯不假,请殿下明察秋毫。”
赵樽看向夏初七低埋的头顶,眉峰微微一皱。
“你,走上前来。”
心里“咯噔”一下,夏初七心道完蛋了,目光越过人群望向了马上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心虚,她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视线里带了几分凉入骨髓的讥诮。
难不成这货早就认出她来了?
不该啊!那日天色昏暗,她的样子又狼狈……
为了配合自家是一个傻子的剧情,她嘴巴一扁,张开双臂就抱住傻子的脖子,一把鼻泣一把泪地蹭在他肩膀上,憋着声音哭起来,“傻子,我要回家,城里不好玩,不好玩……我们回家去吧。”
范氏一脸得意,“小贱人还装呢?再装也没有用!”说着,她迫不及待地抢前一步,抓紧夏初七的肩膀,一下子拂开了她的刘海。
“啊——”只一眼,她便倒抽了一口凉气。
夏初七额头上没有预想的刺字,只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哇呀,好大一个胎记!”
“原来是个胎记啊,那范家娘子……她识字儿吗?”
“好好的小娘子,长得还成,却是被那个胎记给毁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里,范氏呆呆地盯住夏初七的额头,尖着嗓子喃喃自语:“不,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啊?我明明看见的,殿下,一定有鬼,一定有……我再看看。”
夏初七哪里肯让她继续看?
一扭头,她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趴在傻子的肩膀上,“哇”一声,“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引得周围的人长吁短叹着,都对着范氏指指点点。
“还不滚下去!丢人现眼。”
范从良脸上无光,狠狠斥责了女儿,面对赵樽时,又换上了一副讨好巴结的脸孔来。
“殿下,小女实在愚顽不堪,耽误了殿下行程,回去下官必当对她重重责罚。”
他想要找个借口给范氏下台阶,赵樽却认真地问了。
“范大人打算如何责罚?”
范从良一听心里头就发了慌。按《大晏律》,诬陷良善者,应当反坐。牙根一咬,为了给晋王爷一个交代,也为了顾及全城百姓的眼光,他慌不迭朝师爷使了一个眼色。
“殿下,下官马上就将罪女押回县衙大牢,必定按大晏律法重重治罪。”
夏初七心里冷哼。
县衙门都是他范家开的,那大牢不等于她家客房啊?
两个衙差心领神会地过来押了范氏就要走。
赵樽却一抬手,又是淡淡道:“慢——”
范从良脊背冒冷汗了,“殿下?难道可是怀疑下官会包庇罪女?”
“范大人多虑了,本王自是知道大人刚正不阿,不徇私情。可范氏虽罪不可赦,腹中胎儿却委实无辜。”
谁也没有想到晋王殿下会为范氏求情,夏初七恨得牙根儿痒痒,范从良却欢喜得老脸满是红光,一个头叩得“嘭嘭”直响。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范大人不必多礼!”赵樽叹一口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啦,把范氏拉下去,掌嘴五十,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哗!”一声,一众人都石化了。
晋王爷,真狠啦!
看上去他像是给了范从良一个天大的面子,其实却恶整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一个大肚子孕妇被杖责二十,会成什么样子?想想都瘆得慌。可夏初七却愉快地发现,在赵樽那货一板一脸的严肃外表下,有一股子旁人没有的“蔫坏劲儿”。
“殿下——”范从良满脸冷汗,“不能啊,按《大晏律》,未审先刑,那就不成规矩了。”
赵樽‘嗖’的剜过来,那气势逼得人不敢正视。
“本王便是规矩,范大人有意见?”
“下官,下官不敢!”范从良说得特别艰难。
范氏哭着喊着被拖下去了,惨叫声十分骇人。可驿道边上,却再没有了半点议论声。除了猎猎的风吹过旌旗时的“沙沙”声外,只剩下范氏恸哭的哀嚎和棍棒的沉闷击打声,凄厉入耳。
血腥,暴力,惨不忍睹!
晋王爷的残暴,平静下的狂妄,也再一次得到了印证。
“晋王殿下起驾——!”
郑二宝尖细的嗓子一喊,停顿许久的金卫大军再次开拔了,一队队整齐地从驿道经过,那声势浩大的壮观场面,让夏初七紧张得冷汗都湿透了脊背,直到那冷鸷的一人一马掩在兵流里远去了,她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没有认出她来啊?
先人板板的,终于逃过一劫。
双臂望着大军的尾巴,傻子奇怪的问,“草儿,你额头怎生成那样了?”
吹了一个口哨,夏初七心情愉快,“变的呗。”
实事上,那针刺的“贱”字虽说入体不深,可要彻底去掉却不容易,用激光都要无数个疗程,只靠中药更非一朝一夕,况且用药不当,还很有可能会留下疤痕,她哪敢随便乱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