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华赠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夏初七看着她侧脸上的黯然神色,微微一笑,“娘娘不要泄气,您母仪天下,德行昭彰,这往后的福分还大着呢,不要说明年,就是花再开一百年,您也能见着。”
“瞧这小嘴儿甜得!”张皇后呵呵笑着,转了话头,“景宜,你喜欢牡丹吗?”
夏初七笑眯眯的回答,“喜欢啊,一切可以入药的东西,我都喜欢。”
“哦,牡丹也能入药?”
“是啊,百草皆可入药,何况牡丹乎?”咬文嚼字的说了一句,她好笑地抽了抽唇角,方才道:“牡丹的根可以制成‘丹皮’,是极为名贵的中药。可以清血止痛、活血散瘀,通经降压,抗菌消炎,久服还可以养血和肝,益身延寿,延缓衰老,让人容颜红润……”
“得得得。”张皇后笑着打断她,“你这孩子,都快要被你说成仙丹妙药,无价之宝了。”
“呵呵,本来就是宝呗。其实百草皆是宝,只不过中药讲究炮炙之法,同样的药物,不同的人炮炙出来,效果就会相差很多。大多医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浪费了药材不说,反而不能药尽其用。”
“哦?”张皇后听得像是极有兴趣,“怪不得本宫使用的药材,你都从御药局拿回去自己炮炙。你这个丫头啊,是个有心的孩子,有了你,本宫这身子真是松快了许多……”
夏初七嘴一抿,笑着回应,“应该的,只是娘娘往后,还要多注意一些才是,不能随便再让人钻了空子。”
她这句话说得很是巧妙,目的在于提醒张皇后,不要轻易饶了那个害她“中毒”的小人。自从张皇后巧妙的“处理”了夏问秋之后,她就一直在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可挨了军棍的夏廷德虽没了兵权,却照常做他的魏国公。他的儿子们也都身负要职。更让夏初七憋屈的是,这夏廷德挨了打,因为身体没有复原,这一次竟然巧妙的回避了战争,免去了北伐之战的危险,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张皇后拿着花锄的手微微一顿,低低咳嗽了几声,等夏初七为她顺一会儿后背,她才又继续松土,也顺便把话岔了开去,“景宜啊,这株牡丹跟了本宫有些年分了。说起它,还有些老渊源。陛下当年在洛阳扩充兵备,招募乡勇,随后一战打了整整三个月……他回来的时候,就给本宫带了这么一株牡丹,他说这是洛阳牡丹里最为尊贵的一株,牡丹真国色,说只有它才配得上本宫。”
夏初七侧眸,看向她饱经风霜的脸孔。皱纹、色斑、松弛的皮肤、耷拉的眼睑,如今的她是一个老妇人了。可听着她平静无波的叙述,她却想到那年那月,年轻的洪泰帝抱着牡丹送给同样年轻的她时,一句“牡丹真国色”,她脸上曾经耀发过的光彩。那个时候他们感情肯定是极好的,可当他贵为帝王,拥有妃嫔无数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起过当初赠牡丹时的爱意?
“老十九像他父皇。”
她正在思考人生与爱情,张皇后又说了一句。
夏初七微微一愣。
与这位大晏第一妇人说话,她向来都留着心眼儿,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她绕进去。说了牡丹又说赵樽,她不知道张皇后的用意,只轻“哦”一声,随口敷衍。心里话儿:还是不要像他爹才好,要是也像他爹,又冷血又固执,还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还要不要活了?
等等!牡丹国色,牡丹等于皇后?
她问她喜不喜欢,又提到赵樽像他父皇。
难道她是在暗示自己,男人为帝王,其实对女人没有好处?
她忖度着,听见张皇后又说:“老十九那孩子小时候就懂事听话,还乖巧,他是我养大的,我最是了解他。景宜你啊,是个有福分的孩子……咳咳……你不要埋怨他。先有国才有家。他父皇是这样的人,他也是这样的人。”
这世上的聪明人很多,夏初七一度也觉得自己够聪明。可很多时候,姜还是老的辣,这张皇后能在大晏后宫温温和和的“贤”到老,她觉得不仅仅只是聪明那般简单。所以在不明白她的真实意思之前,她不好随便答话。只“害羞”的点头称是,说能得到晋王殿下的喜爱确实是她的福分,也理解他作为大晏亲王该负有的责任。
在她的恭维声里,张皇后咳嗽不停,手中花锄也没有停,“本宫这辈子最对不住老十九的地方,就是当初亲手拆散了他与阿木尔的姻缘。人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如今啊,本宫这病,只怕是报应来了。”
她话刚出口,那孙嬷嬷就紧张的接了一句。
“娘娘,贡妃说的那些话,您不要放在心里……”
夏初七暗暗心惊。她不知道张皇后接下来到底还要说什么。可既然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又提到了东方阿木尔,对她来说就一定不是好事儿。为了截住她的话头,夏初七笑着伸手,把住她手中的花锄。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279章 又一次初体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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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您休息一下,我来替您松土吧?”
张皇后微微一愣,停顿片刻才松开了花锄,“你来试试吧,土要松得薄一点,不要伤了它的根,根伤了,花就死了。你看这株魏紫,跟本宫一样,也老了,老根都长出土面来了。哎,连花根都良莠不齐,何况是人啊?但是再冒头它也是根,原来本宫想为了好看除去它们。但想想,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张皇后介绍着她的“种花经”,絮絮叨叨,好像全无重点。夏初七品着她的话,却是茅塞顿开。她在说夏廷德家,还是在说东方家?就算他们冒出土面来,看上去不美观,也不能轻易的动他们,必须要徐徐图之?还是说她在提醒自己,让赵樽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就成了这冒土的根,早晚得除去?
“景宜——”
突然,她听见张皇后惊愕的喊了一声,重重咳嗽起来。
“你这手上,这,这是怎么了?”
夏初七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注目一看,也是愣住了,“呀,娘娘您不说我都没有注意,我这……”急匆匆放下花锄,她抬头,惊恐地正面迎向张皇后,“,这手上怎的长了这样多小红疙瘩?”
“景宜你的脸……”张皇后抽气着倒退一步。
“脸?我的脸上也有?”
夏初七顾不得手上的泥土,飞快地摸了摸脸,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脸的惊恐和慌乱,“难道是……痘疮?”
痘疮是时下对“天花”的另一种说法。故而,夏初七从坤宁宫出来时,虽然没有确诊,张皇后还是害怕地吩咐她这两日不要出门,得仔细查个明白。长痘疮是大事,糊弄不得。
夏初七都一一应了,心里却在狂笑。
她昨晚的药浴可不是白泡的,这过敏性的生理反应,本来就是她要做给张皇后看的。要是不得天花,她如何能够“隔离”起来不见人?又如何能够瞒天过海离开京师,去与赵樽“暗渡陈仓”?
得了张皇后的吩咐,她从坤宁宫上马车时,头上戴了一个纱帽遮住了脸。马车穿过中右门,正准备出宫,却“驭”的一声停了下来。她天马行空的思维被打断了,眉头一皱,看了看晴岚,低低问了一句。
“外面怎么回事儿?”
“郡主,皇次孙侧夫人求见。”
听见是夏问秋要见她,夏初七微微有点意外。她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了,自己没有去找她的麻烦,她却主动跑来。既然人家非得撞枪口,那就怪不得她了。
一打开车帘,夏问秋便款款走了过来,福身施礼。
“妾身见过郡主。”
夏初七不冷不热地瞄着她,“侧夫人找本郡主有事?”
夏问秋抬头,看着她头上遮了脸的纱帽,稍稍愣了愣,才微微笑着,“妾身今日是来向郡主致谢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会安什么好心?夏初七平静的看着她,并不说话。夏问秋也不等她问,就带着羞涩的笑意,低低地说:“要不是侧夫人为妾身诊治,又在殿下面前替妾身说了……那些话,殿下他怎会搬回泽秋院来住。”
“那恭喜你了,侧夫人。”她满带讥诮。
“多谢郡主!”夏问秋很“腼腆”,一副小女儿的娇态,看得出来昨晚上与赵绵泽小别胜新婚过得很不错,“妾身前些日子太过愚钝,竟然不知绵泽对妾身的用心良苦,还误解了他,让郡主看笑话了。如今妾身才算明白,绵泽他心里有我,也只有我,是住不下旁人的。”
眉头一皱,夏初七嗤笑,“看来侧夫人活得不够明白啊?人过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你们家被窝里的那点事儿,好与坏都与别人无关。一得意就张扬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大出息,这还用本郡主来教你?”
“妾身……只是想要感谢郡主,这心里头一高兴,就多说了几句,望郡主不要介意。”
她娘的!赵绵泽与她困了觉,她跑来感谢她夏初七,这什么居心?不就是知道她是夏楚,一方面炫耀,一方面警告,一方面还装逼么?夏初七懒得给她什么好脸色,笑着歪了歪头,目含讥讽,“那侧夫人感谢完了,可以走了?”
“妾身……”夏问秋迟疑一下,咬唇,“还想向郡主讨个方子。”
“什么方子?”
“保胎的方子。”
“等你能怀上再说吧。”夏初七低低一笑,眨巴一下眼睛,说得很有诚意,“再说,本郡主的方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侧夫人你应当明白才是?”
“郡主要多少银子?”
夏初七举起右手,张开,五个指头。
“五十两?”
“不,五百两……”莞尔一笑,她补充,“黄金。”
夏问秋面色一变,笑得极是尴尬,“郡主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爱要不要!原来侧夫人的儿子连五百两黄金都不值。算了!本郡主身子不舒服,赶着回去治呢,麻烦侧夫人让路!”
状似关心的“呀”一声,夏问秋看了过来。
“郡主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轻笑一声,夏初七抬起手来,慢慢地挑开面上垂落的轻纱,探出头去,把面上的小红疙瘩摆在夏问秋的面前,又俏皮地挤了挤眼睛。
“好像是痘疮……侧夫人,你怕不怕?”
马车将阳光甩在了后面,也把夏问秋惊恐万状的脸甩在了后面。夏初七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宫墙,不由感叹赵十九的选择是对的。在这样一个繁华却逼仄的宫中,即便坐拥天下,那颗心也不得自由。
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时间很紧,证明你的生活有了目标。
剩下来的时候,夏初七都在掰着手指头计算时间。为了北上,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包括利用二鬼的关系,搞到一张北伐军粮草辎重营的从军印信,也包括见了赵如娜一面,托付她多多照顾傻子,以及安排好她离开之后有可能发生的其他事情。
这日,已经是三月二十七的晚间了。
是夜,月朗星疏。坐在景宜苑的窗前,夏初七很惦念赵樽。可他没有来,也没有消息传来。她可以想象他的忙碌,大战在即,调兵遣将,事事皆要他安排。她不想影响他,却还是抵不住思念,托小马为他稍去了一封信,写得很是肉麻。
“樽哥,人家对你掏心掏肺,你可不要狼心狗肺哦?”
他应该是很忙碌,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夜风都潮湿了,小马才“扑腾”着它的翅膀,从窗口飞入,落在她燃着烛火的案上。夏初七心里欢喜,从它脚上取下信筒,看着那带着墨香的黄笺纸,突然舍不得看。
“等着我。”
很简单的三个字,没有标点。
她的眼睛浮上一丝水波,荡来荡去。
“哎,赵十九啊你个浑蛋!”低低暗骂一句,夏初七收拾好信笺,想想又有些舍不得,拿出来重新读了一遍,想像着他写这三个字时的匆忙,想着他黑眸里也许会划过的一瞬柔软,她的心也软成一片。
“郡主……”
晴岚推门进来,递给她另一封信。
“哪来的?”
“门房捎进来的。”
夏初七拆开封口,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居然是东方青玄约她见面?
她好久没有见那厮了,早些日子还想找他问香囊的事儿,可这节骨眼儿上,她哪里能见他?即使有天大的事儿,也阻止不了她北上的脚步。“哼”一声,她别开脸去,懒洋洋的把信丢开,“老子懒得理他。”
“是大都督?”晴岚静默一下,问她。
“是啊,他脑子没坏才奇怪了。人人都在忙,就他闲得慌,按我说呀,就该把他弄到战场上去做军妓,安抚一下北伐将士,那也算废物利用,造福一方了。”
她说得自在,却把晴岚听得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话,估计除了她家景宜郡主,再也没有别的姑娘敢说了。
“郡主,你这般做法……真的好吗?”
“不见东方青玄而已,有什么不好?”
“不是。”晴岚看了看屋外,低头走近几步,“奴婢是说,你要做的那些事。”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夏初七弯了弯唇角,冲她一笑,“我自有主张。我走了之后,你就扮成我的样子,把脸遮了,天天躲在屋子里吃香的喝辣的,等我凯旋归来。还有,梅子大嘴巴你得注意一点,不过她小事糊涂,大事也不糊涂,被她发现,你吓唬吓唬她也就是了。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郡主,奴婢不是怕连累,是担心!”晴岚语气有些沉,“咱爷让奴婢好好照顾你,你这一走,还做出这样荒唐的事,奴婢却没有向爷禀报,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奴婢怎向咱爷交代?”
“我自会向他交代。”夏初七眨了眨眼睛,“喂,你可是我的情郎,不是他的。千万得为我保密,知道吧?”
“奴婢……心里不踏实。”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280章 又一次初体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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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睡吧。从明日开始,你就是景宜郡主。张皇后那边,按我说的做,后续方子,我都放在抽屉里。你根据她反馈过来的病情,给她不同的方子就成。”
晴岚劝也劝不住,到底还是下去了。临出门的时候,她一步三回头,一看就是不放心。夏初七冲她摆了摆手,闩好房门,看着屋子里摇曳的烛火,正准备收拾东西,突听窗户“咯吱”一响。
这熟悉的响声,曾经是她期盼的。可这会儿她却知道,赵樽怎么也不可能会出现在景宜苑。她没有动,也没有喊人,视线淡定的看向窗边,只见那层层垂落的纱幔被拂开,慢悠悠走出一个人,唇边挂着极致妖美的笑容。
“郡主如此诋毁本座名声,可有想过后果?”
东方青玄仍是一袭红衣蟒袍,精雕细琢,秀色粲若春容,好看得让人忍不住遐想联翩。可仔细一看,他像是憔悴不少,还带了一丝病容。不过美人儿就是美人儿,一颦一笑间,无处不妖娆。
“大都督夜闯本郡主的闺房,你又想过后果吗?”
东方青玄眯起眼,不答反问,“你的脸怎么了?”
夏初七弯唇浅笑,上前两步,逼近过去,“东方大人,不如让您瞧仔细一些?”
“怎会弄成这样,谁干的?”东方青玄突然低沉的声音,是夏初七从来不曾听过的。她眼中的东方青玄很少变色,很少敛去笑容,即便他无数次被她和赵樽气得想吐血,仍能好脾气的笑笑就过去。可这会儿,他死死盯着她的脸,眼神里除了震惊之外,一片阴霾。
夏初七抬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要告诉我,你是在关心我?”
东方青玄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柔媚轻暖的声音才飘入她的耳朵。
“不可以吗?”
夏初七抿了下唇角,正常严肃的瞪他,“不可以。本郡主不需要这样拙劣的关心。”见他脸色一沉,她考虑一下,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把他得罪了,话题一转,问出想了许久的话,“大都督有个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从我那里搜来的香囊,是你拿给赵绵泽的?”
“不……”东方青玄看着她的脸像是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吐了一个字,随即又笑起来,“正是本座拿给他的,只是没想到七小姐好本事,不仅把皇叔网入了石榴裙,就连皇侄子也没有逃过,竟然放了你一马。所以本座一直在想,你究竟哪个地方吸引了他们?”
呵呵一声,夏初七声音清亮,“那大都督可得瞧仔细了,老子人送外号小诸葛,江湖人称‘美特斯邦威’,就是这么与众不同。不过,你可得小心些,不要也拜在我的石榴裙下,我可是不会收你的。嗯,我讨厌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东方青玄凤眸微眯,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贬损,审视的目光落在她长了小红斑的脸上,话题又绕了回来,“你的脸到底怎么回事?”
夏初七瘪了瘪嘴,装得可怜,“听过天花吗?不,痘疮。高传染力,高死亡率。大都督,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不要接近我……”
她唬他,一步一步走近。
脑子里想象的是夏问秋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她等待着东方青玄也会像她一样,惊慌失态,一转眼就跑得没影儿。可东方青玄却笑了,不等她反应过来,红袍风一般拂过,身子就被他按在雕花的窗栊上,一个来势汹汹的吻狠狠落在了她的唇上。
打死她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眼前一片红光,脑子一片空白,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她呆怔一瞬,眼看他有撬唇而入的意图,方才骤然清醒,双手撑在他胸前用力一推。
“你个王八糕子,占姑奶奶的便宜?”
东方青玄受力之下“噔噔”退两步,没有发怒,妖娆地舔了舔唇角,笑得如枝头上灿然开放的花儿,“本座就是想试试,到底有多高的传染力?”
夏初七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呸”了一口,就着袖子擦擦嘴巴,嫌弃地瞪他,“大都督自求多福吧!没事儿快滚,本郡主要睡了。”
“这么早睡,不寂寞?”
“关你屁事?”夏初七撩着眼皮儿,“快滚吧,姑奶奶要去被窝里烧砖。”
“烧砖?”东方青玄淡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眼波掠过。
“不烧砖,怎么拍死你?”夏初七斜眼看她,打了一个哈欠,“再不滚蛋,我喊人了?”
就像算准她不可能会喊人似的,东方青玄不仅没滚,还靠了过来,烛火氤氲的光线下,他狭长的凤眸像染了一层烟雾,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耀眼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狐狸,“七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是不是骗子我不知道。”夏初七狠狠剜他一眼,上下打量着说,“不过我却可以告诉你,你再耍不要脸,我肯定没有多善良就是了。”
东方青玄从喉咙里“呵”出一声,低下头,炙热的气息就喷在她的额头上,“本座约你,原本是准备让你去见一个人的,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可既然七小姐得了痘疮,那就再等等好了。本座不急,有的是耐心等待。”
“你让我见什么人?”
在他第二次提到这个人的时候,夏初七心里是吃惊的,也是重视的。可东方青玄诡秘的一笑,没有回答她,只凤眸微微眯起,头慢慢的偏过来,暧昧的声音擦着她的耳朵吐出。
“七小姐味道不错,本座很喜欢。你千万不要忘了,让本座为你做‘小’的事。就算你忘了,本座也忘不了,定会时时来侍候你的。”
“你个混蛋!闪开——”
夏初七使劲踹他,他却笑着侧身,冲他施一礼,转瞬间便消失在了那芭蕉竹林的楼阁阴影之中。
“软玉温香抱满怀,真个偷情好滋味!”
听着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夏初七耳朵通红,又是惊又是疑又是紧张。东方青玄这厮不害怕“天花”,还敢来亲她,证明她的谎言被他看出来了。可他却没有想要拆穿的样子,更加让她猜不透。
洪泰二十五年三月二十八。
月名:季春,物候:桐始华,月相:上弦月。宜:破土,出行,修坟,祭祀,盖屋,入宅,开市,祈福,上梁,冠笄……
这是一个黄道吉日,是钦天监算过的好日子。
寅时,万物毕尽而起。
洪泰帝身着衮冕在太庙祭祖,京中五品以上王公大臣齐集奉天门,一同前往祭拜。君王威仪十足的洪泰帝称“大晏版图西抵巴蜀,东连沧海,南控闽越……物阜民丰,兵精将广,可北狄看我中原富饶安乐,数度挑衅南下,实在欺我太甚,必代天伐之,请天地祖宗勿要因此而降罪”云云。
卯时,万物冒起而出。
洪泰帝率文武百官于南郊祭天,宣北伐檄文,曰:“北狄入主中原时,人皆分九等,南汉子民,等同牲畜。中原大地,民不聊生。四海之内,凶灾祸乱,人皆致苦。至前朝末,天下大乱,朕率师伐贼,重写春秋,再辨华夷,势揽乾坤,称帝于金陵,已二十五载,朕之皇猷功德,且留后世置评……如今北狄不仁,朕承天之命,号令六师,遏防于北,逐胡虏,除暴乱,安社稷,定寰宇。拯万民于水火,复大晏之河山……”
辰时,万物震动而长。
祭祀礼毕,洪泰帝于京师南郊点将台参加誓师之礼,北伐军大将军王及全体将校同临,于大军之中宣“北征檄文”。定军心,鼓士气,同时,洪泰帝宣布北狄“十宗罪”,以示讨伐之决心,礼毕,洪泰帝亲授调兵虎符于皇十九子赵樽。
午时,万物枝柯密布。
神武大将军王赵樽在点将台训话,靴履清风,袍角染尘,一脸浓重的杀气。他亲自点将,强调北伐军纪律与作风,最后一次做战前动员,曰:“惟愿以身蹈之,北狄不驱,必马革裹尸,誓不还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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