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把年华赠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她是本王新收的……”赵樽淡淡的瞄向夏初七,一只手慢慢的覆上她握着酒壶的手,暧昧的拍了拍,在夏常面露尴尬和夏初七心里猛跳的时候,却没有说出“侍妾”两个字,而是淡定地改了口。
“良医官。”
暗松一口气,夏初七很想掐死他。
这样正经的场合,他也能故意吊着胃口整她。
轻咳了一声,她见夏常盯着她不转目,抿了下嘴,学着男人那样抱拳作揖。
“不知小公爷看着小子做什么?小公爷长得玉树临风,小子却容颜丑陋,只怕会污了贵人您的眼睛,还请小公爷大人大量,收回您的贵目,免得让我家爷误会了才是。”
被她这么一呛,夏常的尴尬多了几分。
“不好意思,子苏失礼了。还没请教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我家爷的人,姓甚名谁是你能随便问的么?”夏初七挑了下眉头,对现在魏国公府的人绝对没有什么好气儿。不过,她说话虽然呛,却句句都在拍赵樽的马屁,而且呛人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从容的笑意,愣是让那夏常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生生愣在那里下不来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席间谁也没有开口,沉默了一小会儿,待那夏常臊得脸都红到耳根了,赵樽才淡淡地扫了一眼同样尴尬的几位官员,语气平静地道:“本王这名良医官会医术,善谋略,精通兵家杂学。与本王兴致相合,结为莫逆,也让王本惯得没了礼数,诸位大人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是。”
什么叫着厚黑学?
什么叫做死不要脸?
在赵樽身上,夏初七算是体会到了这两点。
她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掺和,坐了回去。
可席上人,却是松了一口气,纷纷对她表示了赞美之意。
夏常脸上的臊红未退,也只能顺着台阶往下溜,“原来这位小先生竟有如此大才,到是衬得我等实在粗鄙不堪了。要是有机会,还得请小先生指教子苏一二。”
夏初七笑眯眯的,一脸天真地说:“小公爷过奖了,只怕本人指教不上你啊,就你这资质,一看便是愚钝之人,习医不成,兵家谋略那更得是智者所为,与你不太相衬,到是那种吃喝嫖赌的杂事,我看你应该挺能。”
夏常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他们这些人,哪里见过如此不懂礼数的人?
人家与她客套几句吧,她却是半点都不客气,直接往人的心窝子里捅,实在让人生恨。可偏偏她又是赵樽的人,即便他心里窝着火儿,又拿她没有办法。
“阿七。”赵樽眉心跳了下,慢慢悠悠地道:“不得在小公爷面前放肆。”
“是,主子爷,阿七知错了。”夏初七低眉顺眼的回答着,看着夏常被呛得青一下白一下的面色,心里真真解气。她何尝不晓得赵樽的用心,不过是与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演戏罢了。
想想他这么好,她索性马屁拍到底,不顾旁人在场,犹自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替他松着肩膀,那小意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温柔妇人,哪里还有刚才像个小子一样的伶牙俐齿?
“爷,你身子骨可好些了?”
赵樽唇角再颤了下,按住她放在肩膀上的手,牵了她过来坐下,“先头不是说肚子饿了,快坐下来吃,这几位大人都是自在人,不会与你计较,你不必如此。”
夏初七“哦”了一声,像是“不好意思”的坐了下来。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计较”的人,却是真正不好计较了。
一群人重新开怀畅饮,一句一句扯东扯西拍着赵樽的马屁。
不过,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夏常心里的怀疑,也因了赵樽与她的自在,落了下去。
经过了两年时间,夏楚原就是正在长身子的年纪,与现在的夏初七不论身形还是五官都有了一定的变化,尤其在夏初七刻意的修饰和换了男装之后,认真说来变化很大。要不然,李邈也不会三番两次的试探,直到见到桃木镜才敢相认了。
另外,按大晏的官位制度来说,王府良医官得由太医院推荐后,由史部来铨选,最后还有一关,必须由皇帝御笔亲批之后才能正式上任。那么既然她是晋王府的良医官,连当今陛下都不怀疑,他哪里用得着去怀疑?不过就是一个与夏楚长得相似的少年而已。
夏常憋了许久的气,终于松了下去。
大家都放松了,饭桌上的气氛便转好了。宾主尽欢,谈笑风生好不惬意。只是夏初七在见到夏常不再尴尬的面色时,突然之间,再次大彻大悟了。
用兵之道,这赵樽已然到了最高境界——诡道。
虚虚实实,假假真真,糊弄起人来,他真是一套一套的。
看起来赵樽他确实怀疑她是前魏国公府七小姐了。只不过,他究竟信了还是没有相信,甚至于他此番的举动也是试探都没个准儿。但不管如何,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带她回京师,早晚她的长相都会让人怀疑,嚼出舌根子来。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带她来见夏常,把事情挑开,这一招胆儿真大,不管叫“李代桃僵”也好,还是“偷梁换柱”也罢,总而言之,算是给了她一个正式的身份。
“楚七——”
外头一声拔高的尖叫声,打断了里面的推杯换盏。
赵樽面色一沉,郑二宝察言观色,走出去喊了一声。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107章 亲一次,给十两(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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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不长眼睛的?没见到殿下和大人们在里头吃酒吗?还不快点赶走。”
“二宝公公,等一下。”夏初七听出来了,那是顾阿娇带着哭腔的声音,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她紧张的看了赵樽一眼,目露请求,“爷,她是我的朋友,我怕是有事找我。”
“让她进来。”赵樽语气低沉。
在郑二宝的应诺声里,门儿被推开了,满脸惊慌的顾阿娇扑了进来,扶着门儿,人还没有说话,那泪珠子便一串串下来了。
“楚七,帮帮我……”
她本就是一个美人儿胚子,一件如意纹交领袄子,裹着那鼓囊囊的胸口,一管小腰窄得像是一掐就会断,那红扑扑的脸儿红若胭脂,那纤细的眉头蹙得恰到好处,一股子柔弱可怜的劲儿,端得是姿色诱人,让在场的几个男人都生生愣住,眼睛落在了她的身上。
看来男人都喜欢娇媚款的啊?
夏初七看着那几双招子,心里叹着望向顾阿娇。
“阿娇,咋回事,你别哭,慢慢说。”
白嫩的手指抠着那房门,顾阿娇激动得站不稳了。
“楚七,我娘留给我的荷包,我刚才不小心把玩的时候,掉入水里了,都怪我不小心,呜,都怪我不小心,要是捞不回来,我索性随了她去好了……”
她泪珠子一串串挂在白嫩的粉脸上,是个男人都得心痛。
“殿下。”常在皇城根下的夏常,任是见惯了美人儿,也是呆了一呆,转头望向赵樽,为她说情,“看这位姑娘如此着急,不如先停船一会?”
“是啊,是啊,殿下,子苏此言甚是。”有人附议。
夏初七微眯着眼睛,摸了下鼻子,见那几个爷们儿都恨不得自家跳入水里去捞荷包的急迫样子,心知不必再担心阿娇的荷包了。英雄救美这种事,原本就是该男人来干的。
不过她也算看出来了,姑娘家还就得生成阿娇这种样子,柔美可怜,典型的红颜祸水款,自带狐狸精的气质。如果都像她那死德性,一出口便能呛死人,长得再美都倾不了城。
“陈景。”
停顿好一会,赵樽喊了声。
“是。”陈景没有多说,领会了意思,大步往船舱外走。还是如昨日那般,他正眼都没有看一下顾阿娇,这让夏初七不得不对他生出些佩服来。
陈景捞荷包去了,可赵樽却没有停船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头,使个眼神给郑二宝。
“把这位姑娘带下去。”
郑二宝应了,就要过去“请”顾阿娇。可刚才还泪水涟涟的阿娇,却施施然大方的福了福身,用她那招人稀罕的柔美嗓子道:“民女多谢殿下体恤。可阿娇心怀感恩,却无以为报,如今见殿下在宴请贵客,阿娇想吟唱一曲,一来报答殿下之恩德,二来感谢诸位大人的垂怜,还请殿下恩准。”
夏初七眯了眯眼睛。
这顾阿娇还真是个能说的啊。
小小的年纪,在晋王爷和这么多高官面前,居然半点都不怯生,又长了这么一副美貌的样子,她只能用几个字来形容——非池中物。
当然,夏初七眼不拙,阿娇见到赵樽时那目光里刹那的惊艳又怎能逃过她的眼睛?而且,早在驿道边上见过赵樽,她便告诉过夏初七,她很为赵樽丰神俊朗的男子气概所倾倒。
不过,她也能看得出来,这阿娇到底也不是一个浅薄的女人,大概见到她与赵樽在一处,又得知了她与赵樽的关系,那柔媚的视线很快就不再望向赵樽了,只是时不时飘向夏常,像是生出了几分爱慕来。
她没有吭声儿,但看赵樽要如何处理。
赵樽面色淡淡的,唇角微勾了下,情绪不明,只有一个字。
“准。”
顾阿娇随即破涕为笑,“那民女就献丑了,但愿不要污了殿下和众位大人的耳朵。”
回头她急急退下,拿了一把随身的琵琶过来,先含羞带怯地弯腰福了个身,这才坐到门边月毓为她安置的小杌子上,试着调了几下音,那一福身一调音的妖娆,让几个男人眼睛一亮,便是夏初七也亮了眼。
不得不说,在男人面前,这阿娇尤其更美了几分。
她的美与月毓那种美不同。
月毓美得太端正,也就多了一些木讷。
而顾阿娇她真当得起那个“娇”字,天生便有一股子狐媚劲儿。说得再难听一点儿,便是让男人瞧到第一眼,不会想去探索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只会第一时间想到四个字——床笫之欢。
她在思索,顾阿娇却缓缓唱了出来。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夏初七不懂音律,这几句词儿却是听过的,那是《西厢记》里的名句。老实说,她还真不知道这顾阿娇一个药店老板的女儿,会弹会唱,唱得哪怕她这个不懂行的人,也能从中听出了那男女别情的凄苦来。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好!”
那几位大人的叫好声不绝,就像在拼谁的嗓门儿大,一个个卖弄起风流之态来,那场面,丝毫不亚于夏初七瞧过的那些为了搏佳人一笑,愿重金捧之的风月桥段。不过她猜,这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装斯文人,可如果不是公众场合,估计早就把顾阿娇给生吞下肚了,还听个屁的曲儿?
“桂圆莲子粥冷了就不好吃。”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108章 亲一次,给十两(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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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转头,就见赵樽将一碗桂圆莲子粥送了过来,示意她赶紧吃,面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不太高兴,“你瘦成这德性,定是肠胃不好,这个吃着健脾养胃。”
夏初七动了动嘴皮儿,说不出话来。
在这个但凡是个雄性,包括郑二宝那个半雄性都望着顾阿娇不懂得转眼睛的时候,这位爷还能想到叫她吃东西,实在让她颇有些不是滋味儿。想了想,她压着嗓子。
“爷,美人当前,你都不动心?还是不是男人?”
桌子下面,赵樽悄悄将膝盖挪过来,碰了碰她的腿,不爽地暗示了一下,才沉声道:“爷要见着个美的都心动,晋王府的孩儿,都能排到奉天殿了。”
“……”大言不惭,说得他好有能力一样。
腿上麻痒麻痒的,夏初七伸手下去,推开他不老实的膝盖,却被他握住了手。
那手暖暖的,干燥的,带着男性特有的力度。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耳根子瞬间便烫了起来,丢了一个“飞刀眼”给他,“别……被人看见。闹什么笑话?”
赵樽面无表情,似乎半点都不着急,一只手包裹住她的,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看顾阿娇唱曲去了。只是那桌子底下的手指,时不时勾挑着掌中的小手,似乎很有些乐子。
挣不开,又喊不得,夏初七有些气苦。
顺着他的眼风,她又瞄了阿娇一眼,小声道:“喂,我很奇怪,你的眼睛是不是被眼屎给蒙住了?需不需要我开几贴清肝明目的药?”
没有看她,赵樽淡淡道,“何解?”
“不然为什么看上我了?你瞧阿娇长得多水灵?这才叫女人,懂吧?晋王殿下喜欢不?要是喜欢啊,我保管给你弄来做侍妾。”
“吃个桂圆莲子粥,你还能吃出这么多酸味来?”
脸红了红,夏初七啐他一口,“谁酸了?实话。”
赵樽终于侧眸过来,盯着她,缓缓挑开一点眉梢,语气冷淡,“世间美人常有,楚七却只得一个。”
这个答案……
夏初七始料未及,眯了眯眼儿。
谁说晋王爷素来无情冷漠?这甜言蜜语说得太上道了,她前世今生就没有听过比这更动人的情话。即便她明知道在男人还没有搞上一个女人的时候说的话都信不得,还是被感动了一下。同时也相信,赵樽对哪个女的说这话,估计都跑不出他掌心了。
清了清嗓儿,她正准备对他说句中听的话表达一下心意,却听他说了一句极不中听的话。
“阿七,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只要你肚子里的小祖宗长得像爷便成。”
好好的感动变成了恼羞成怒,这晋王爷也算本事了。
夏初七狠狠地掐他的腿,“王,八,蛋。揭人短,不厚道。”
赵樽腿上吃痛,却不好失态,只哼了一声,“阿七你有时间琢磨美人儿,不如琢磨一下你肚子的小祖宗该怎么办?”
夏初七松手,白了他一眼,使劲儿吃了几口。
“不如就吃了这碗桂圆莲子粥,滑胎了?”
“那不行,爷的孩儿没了,阿七要怎么补偿?”
靠!本来他的孩儿就没有好吧?
狠狠咬了咬牙,夏初七先前的感动都飞到天外了。很明显,这货在故意逗她玩儿呢,哪里来的“世间美人常有,楚七只得一个”?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东西,她哪里肯吃亏。低低垂了下眼皮儿,问:“你想如何?”
赵樽偏过头来,凑近她的耳朵,低低一言。
“你……”
他一串话没说完,夏初七的脸就红透了。
可她是服输的人么?一咬牙,她凑回去,又低低对他说了一句。
这一回,轮到赵樽脸黑了,“阿七可真敢想啊。”
这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到底说了些什么,不便赘述。只是,这一日顾阿娇在官船上弹琵琶唱曲儿引了无数男子的遐想,却独独对晋王殿下无用,一直与他那个良医官眉来眼去、暗地生波的事儿,没有多久就传了出去。
如此一来,晋王殿下果然好男风,对女色不感兴趣,身边还养了一个极为得宠的良医官做娈宠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不多久便传遍了京师。事情越传越悬,到后来就变成了晋王爷养了一只狐狸精在身边,等夏初七后来无意中听到的时候,不由暗自咋舌,时人传谣言的厉害,丝毫不亚于后世。
那些都是后话,现在说回来当前。
关于夏初七“肚子里孩儿的事”,她想要“不小心流产”的计划还是流产了。赵樽也不说怎么去解决,只告诉她留着“小祖宗”或许有用。于是乎,在夏初七一脸黑线的情况下,那位爷只淡定地吩咐了郑二宝一句。
“清岗那妇,已逝于大火。”
有了爷的吩咐,郑二宝自然省得。
那些事在小范围内就算平息下去了。
实际上,在清岗县里真正接触过夏初七的人,都是赵樽的近身奴婢和侍卫,只要交代下去了,哪个又不怕死的敢嚼舌根子?
就这样儿,楚七成了大晏晋王府良医所的良医官。
说她是良医官,却干着婢女的活儿,说她是婢女,偏又吃着侍妾的饭,整一个四不像的存在。后来,她不得不无奈的表示:她夏初七是全天下婢女里最好的医生,全天下医生里最会侍候人的婢女。
且把年华赠天下 第109章 虎狼之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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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晏朝的水路四通八达。
腊月并非漕运的繁忙季节,一路从长江入秦淮,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除了偶尔在城市埠头时,上去补给采买之外,官船几乎都在行进之中,速度很快。
当道路两边的桉树换成了雪松,当春色换成了白雪,满目再不见西南的绿意时,行船两边的风景便成了一片银装素裹,路途上有富饶有贫瘠,看过了细致温婉,走过了剽悍匪地,大约十来日后,官船抵达到了应天府水西门的上新河码头。
“呜——”
号角声里,官船缓缓往岸边靠去。
码头上面,前来迎接的人,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排队等候在两边,鸿胪寺官员正在进行迎接礼制的安排,最前面的除了奉旨前来的文武百官,还有晋王府的仪卫舍人。
官船离岸越来越近。
夏初七与赵樽同时站在甲船上。
赵樽一袭大晏亲王燕闲之服,外套一件滚金边儿的黑色大披风。那披风随着河风鼓动着,如同一面黑色的旗幡,带着无与伦比的酷冷与肃杀之气。而他的目光,看着潮水一般往码头拥挤的人群和京师的繁华盛景,好久都没有转动。
今儿的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小脸儿白了许多,兴许是这些日子得了“爱情”的滋润,那肌质的粉白里透着一丝丝娇嫩,坚定的双眼和被她刻意“化妆”过的五官,也多出了一种属于少年男儿才有的英姿。不算极美,可谁也不敢说,再长过几年,这个瘦削的少年不能出落成一个绝色的美人儿。
见赵樽好久不吭声,夏初七歪了歪头,笑眯眯地打量他。
“晋王殿下,回家的感觉如何?”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甚叹。”
叹个屁!听了他文绉绉的回答,夏初七嗤了一声,又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码头,用极慢、极轻、极缓,小得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淡淡的笑着问,“为何不做那天下第一的人?”
“何意?”
“你做了天下第一,那天下就是你家,不管打仗打到哪儿,都不会有思乡的情绪。”
这话太扯,连她也不相信。
目光淡淡地盯在她的脸上,赵樽眉目间有了几分凉意。
“本王若天下第一,你呢?”
“我?”她冲他莞尔,回答得很利索,“天下第一家的老大。”
“荒唐!”赵樽咳嗽了一声,冷下脸来,重重捏了捏她的手,“即便本王宠着你,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不可再说。”
“大逆不道?呵……”夏初七挑开了眉梢,淡淡道,“你以为你不去争抢,别人就能容得下你吗?爷,你才二十四岁,军功赫赫,又是亲王之尊,功高盖主。看看岸上那些人,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你的好下场?古往今来,太多的例子摆在面前,你还看不清楚吗?世间之事,大多都是利欲熏心。再者说了,好男儿就当志在天下。还是那句话,你如果有那个意思,我必定会随你左右,助你君临天下,看着天下臣民仰望你,看着你用你的才能,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然后呢?”他冷冷地问。
“然后啊?你赏我黄金万两,准我解甲归田。”
“你钻钱眼了?”
轻轻笑了一声,夏初七眯起眼,突然想到一句流行的话来。
“那这样好了,待你君临天下,许我四海为家。”
赵樽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从她的脸上扫过去,审视了半晌儿,又抬起手来,不轻不重地弹了她一个“额崩”,这才眺望着码头,淡淡地轻斥。
“你这憨货!懂不懂仁义道德?”
憨货这个词是他新近从她的嘴里学来的,这两日总喜欢这样子说她,夏初七也不介意,只淡淡翘起唇角来,反问他,“仁义道德值多少钱一斤?”
“你要买?爷有的是。”
“……”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码头上便传来了迎接的号笛。
赵樽慢慢眯眼,“楚医官,过来,爷拎你回家了。”
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随即笑说,“好啊,拎呗。”
她没有告诉他,她看见的不是家。
而是在惊涛骇浪之外,有一双双鲜血淋漓的眼睛,在等着她去复仇。
官船在鸣笛声中靠岸了。
夏初七当然没有傻得在这个万众瞩目的时候和赵樽亲亲热热的一起下船,去吃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霹雳眼”和“冷风目”。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该绷着的时候得绷着,该装的时候得装着,而像现在这个情况,是她该藏锋芒的时候,那么就得低调点,那样才能活得更加长远。这个时候,多少双眼睛盯着赵樽,她要学眼皮子浅的女人,恨不得人人都知道她是赵樽的新宠,那她估计不等明儿天亮,就得见阎王爷了。
“爷,我有个事儿。”
扯了扯被他握住的手,她软着嗓子低低说。
“何事?”
“我朋友,就是顾氏父女,他们初来京师,带了那么多行李,人生地不熟的,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得帮人帮到底,送佛到西天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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