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皆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碧霄2466
“万岁爷英明。”隆科多面色悦然。
康熙又问:“胤禛近日如何?朕许久都没见到他了。”
“四王爷向来稳重谦和,怕是不得万岁爷召见,不敢私自进宫。”隆科多正色回答。
康熙慢慢眯起眼睛,原地踱了几步,半响,涩声道:“胤禛一向以低调谨慎示人,看似不争,实则大争,朕防了他几十年,到现在也猜不透他。”
“皇上,依微臣之见,也许四王爷真的只想当”天下第一闲人“呢?”
康熙摇摇头,不以为然。
近日来,胤禛勤于礼佛,常有出世之心,出资修葺了京西名刹大觉寺,并力荐好友迦陵和尚主大觉寺方丈,每日都去寺里参禅修佛,不问政事。
康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渐渐拿定了主意。
——
自从王府里的封禁解除以后,胤禛每日都会抽空过来看看青鸾,有时候陪她说说话,有时候陪她用晚膳,更多的时候他在盘膝打坐,她就在一旁安静地做针线活,话不多却也安逸。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傍晚时分,天空阴沉,飘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京城的街道上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朦朦胧胧的一片,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
胤禛去宫里参加完国宴,回来时已至子时,道路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极是难走,短短一点路程,骑着马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
拍了拍肩上的雪花,只身来到了东书院,青鸾屋里静悄悄的,胤禛放轻脚步走了进来,一眼就见到床上并没有人。转脸才看见青鸾抱膝坐在书桌前,怔怔望着窗外出神。他心中一动,说:“怎么坐在那里?当心着凉。”
青鸾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震,却坐在那里并没有动弹。
窗外,稀稀落落的鞭炮声渐渐隐没了下去,夜色寂静得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胤禛上前,将半开的窗户关上,不由分说将青鸾打横抱起,不待她惊呼出声,她用力去推他:“王爷,当心孩子……”
青鸾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他停下了动作,笑意朦胧地哼哼了一声,却将身子往下一滑,孩子气的将脸贴在她的怀里。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忍不住想推他,像是再也无力承受这一切。他的脸隔着衣衫,温柔地贴在她的心口,过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喃喃:“青鸾,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他问过她,他执拗地想知道答案。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温柔而迷醉的凝睇,心中泛起凄楚,没有回答,却本能地闭上眼睛。
雪越下越大,风扑在窗上,簌簌作响。
次年八月,青鸾产下一子,胤禛格外高兴。可这孩子先天不足,并没有养活,不足月便殁了,青鸾再度受创,有些心灰意冷,胤禛却抱着她安慰道:“不要难过,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的。”
青鸾强忍住泪意,一颗百转千回的心却慢慢往下沉去,沉到了不见底的深渊里。
——
康熙六十年正月,康熙帝御极六十年,举行甲子大庆,年羹尧进京入觐,康熙御赐弓矢,并升其为川陕总督。同年年初,胤禛奉命往盛京祭告祖陵。
王府里,青鸾的身子已恢复无碍,胤禛提议带她出府走走:“你长年呆在府里,是不是有些闷,明日,我陪你出去走走。”
青鸾原以为所谓的出去走走也就是在京城的街道上逛一逛,直到次日清晨,看到王府门口那两辆满当当的大马车,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们许是要出远门了。
胤禛临行前,交待了一些府中事务,伊兰都一一应承着,她站在大门外,看着胤禛将青鸾扶进马车内安顿好,又细心地叫来丫鬟小厮,将青鸾的日用品都搬上了马车,不禁心里黯然。
马车走了很远,伊兰还驻留在原地。
远赴盛京,沿途虽然奔波辛劳,但是难得出趟远门,青鸾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雀跃。马车内,胤禛凑近了她,贴耳道:“出来走走,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青鸾整个人都被塞进极厚的棉袄,外头还裹了件狐狸毛滚边的红缎披风,兜帽下露出一双婉转清莹的眼,微微点头,道:“王爷,你待我真好。”
胤禛略抬眼帘,眸中闪过一丝微讶,转瞬即逝,只是伸手扶了扶她的兜帽。
青鸾眼波流转,慢慢往胤禛身边靠了靠,胤禛望着她,眉眼深沉带笑,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入夜,远赴盛京的车队驻扎在沿途一清水湖边。
侍卫们烤了上好的猪肉端了上来,胤禛负手立于湖畔,吩咐道:“我不饿,拿去帐幕给福晋吃吧!”
“是,王爷。”侍卫得令后,端着盘子往营地走去。
此时此刻,青鸾身处温暖的帐篷内,她拿着一卷书,正在翻看着,忽然有个小小的身影掠了进来,一股脑地钻到了桌子底下。
青鸾暗暗吃了一惊,弯下腰撩起了桌布,只见来人竖起手指,轻嘘一声,示意她不要张扬。
此时,侍卫正好端了烤肉进来,青鸾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侍卫放下盘子后便走了。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随后,青鸾将桌底下的弘历一股脑地捉了出来。
弘历有些不情愿,一把推开了她,恼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就不能帮我一下。”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你这样偷偷地跟着来,让王爷知道了,还不得罚你?”青鸾没好气地指责道。
“我不怕阿玛责罚,我只是想出来见见世面!”少年弘历侃侃而谈,一派气定神闲。
青鸾摇头,暗自叹息一声,弘历却一眼瞧见了她手中的书籍,窜了过来,一把抢了过去,自顾自地翻看着。
青鸾看到他人小鬼大,精灵古怪的样子,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有趣,便调侃道:“你这么小,能看懂这书上的文章吗?”
弘历哼一声,悻悻然:“小瞧我,你倒是说说看这其中哪一篇能难得倒我。”
青鸾原地走了几步,想了想:“那好,你就背诵一下求贤篇的妙义给我听吧!”
“我干嘛要听你的!”弘历撅了撅嘴。
青鸾模棱两可地点点头,很随意的指了指桌上的烤肉:“你要是不听我的,就没有东西吃,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吧!”
弘历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桌上的烤猪肉,顿时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青鸾忍不住笑了:“你每天背诵一篇,我就给你东西吃。”
弘历用力点点头。
夜已深,青鸾来到了帐外,看到湖畔伫立的胤禛,她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王爷,为何还不进帐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青鸾将手里的披风盖在胤禛的肩膀上。
胤禛按住他的手,缓缓转过身来。
“我睡不着!”
“在想什么?”青鸾关切地望着他。
胤禛摇摇头:“我在想皇阿玛,我在想额娘,我也在想十四弟,我们明明是最亲的亲人,为何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如此生分,额娘摒弃了我,十四弟一直疏远我,皇阿玛也对我若即若离。”
青鸾眨了眨眼睛,柔声道:“生在皇室,有些事情自然不能像寻常百姓那样看待,王爷,你应该想想你自己拥有的,你并不孤独。”
胤禛看着她的眼睛,突地笑了笑,半响才道:“的确是我一时矫情了,倒显得还不如你大度。”
青鸾失笑,目光温柔无边,拉住胤禛的手摇了摇。
胤禛揽住她的肩膀,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青鸾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
胤禛狐疑地道:“怎么了!”
青鸾指了指自己的帐幕,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盛京祭祖之行,还算顺遂,胤禛刻意放缓了行程,带着青鸾和弘历欣赏着沿途的壮美景色,纵马山河,其乐融融。
归京途中,一日,忽有侍卫来报,说后方有可疑人员出没。
胤禛早就觉得不对劲了,从自己离开京城到现在,这帮躲在暗处的人影一直偷偷跟着他,他一直按兵不动,等待对方露出马脚,眼下,他们终于要动手了吗?
马车行进至一处偏僻的密林忽然停了下来。
车内闭目养神的青鸾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对面抱着书卷酣睡的弘历,她微微一笑,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盖在弘历身上,复又撩起车帘,探出脑袋向外观望着。
眼前的情景让青鸾大吃一惊。
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黑衣蒙面人将胤禛所坐的马车团团围住。
侍卫们厮杀声想起,顿时一片刀剑交击,树林里群鸟惊飞。
青鸾很担心胤禛的处境,他看到有两个黑衣人挥刀朝车内砍了过去,顿时吓得捂住嘴。
胤禛不慌不乱,手执长剑横扫而去,两名黑衣人被一剑封喉,倒地而亡。
胤禛从马车内跳了下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青鸾瞪大了眼睛,方要一探究竟,却看到有一个黑衣人挥舞着大刀朝自己砍了上来。
就在这时,胤禛单手一掷,那团圆圆的东西立时呼啸而至,青鸾尚未来得及应变,眼前的黑衣人就被削掉了脑袋,无头尸喷涌着热血,往前奔窜了两步,就这样栽倒在青鸾的眼皮底下。
两滴滚烫的血渍沁溅在青鸾的脸上,青鸾大睁着眼睛,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乱响着,一阵阵眼花缭乱,渐渐的又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已是置身王府自己的屋内,胤禛坐在床畔,紧紧握着她一只手:“青鸾,对不起,我吓到你了。”他有些愧疚的样子,挽起她的手在唇边亲吻着:“你都昏睡了两天了。”
青鸾一时间不知道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眼神木讷,表情也呆呆的。
胤禛抬起手拂去她颊边一撮乱发,柔声道:“醒了就好,起来吃点东西吧!”
胤禛搀扶着她坐起身来,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红枣薏米粥,一勺一勺,吹了吹,喂给她吃。
青鸾勉力吃了几口,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那日血肉模糊的画面,顿时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滚,她掀开被子,跃下床来,扑到痰盂旁拼命呕吐起来。
她许久未进食,咳吐出来的都是黄色的胆汁。
胤禛拍着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满眼的担忧。
青鸾渐渐缓过神来,摆了摆手,凄迷地道:“我没事,害你担心了。”
“你这个样子不行,我放心不下,我传太医过来瞧瞧。”
不到半个时辰,小寇子领着薛太医从花厅走了进来,薛太医上前,替青鸾号了号脉,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跪在地上冲胤禛拱手道喜:“王爷,侧福晋脉象滑动有力,这是喜脉啊,奴才给王爷道喜了。”
胤禛愣了愣,似是没反应过来:“你,你说什么!”
“侧福晋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恭喜王爷。”
胤禛的双手哆嗦着,一时间难以自处,原地乱走了几步,仰起头,脸上忽然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高声道:“诊得好,本王重重有赏!”
——
康熙六十年五月,十四阿哥胤禵移师甘州,企图乘胜直捣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周旋数月未果。十一月,胤禵回京与康熙商量进剿策旺阿拉布坦事宜,因军需运输困难,康熙决定争取和平解决准噶尔问题,胤禵得令后再赴前线。
同年腊月底,青鸾顺利诞下一名男婴。胤禛大喜过望,每日守在青鸾和孩子身边,贴身照料,生怕再出差池,索性这孩子生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胤禛为孩子取了乳名福惠,感念上苍眷顾恩泽之意。
——
岁月一晃而过,终于到了康熙六十一年,春暖花开之际,年迈的康熙摆驾了雍亲王府,胤禛携福晋伊兰,侧福晋青鸾,在王府门口恭迎。
康熙在众人的陪同下参观了雍亲王府的后花园,看到园子里满满当当的瓜果蔬菜,很是新奇。早就听闻胤禛带着府中家眷耕田插秧、垦园种菜,温馨淡泊、其乐融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康熙很是欣慰,赞叹道:“种地也是立国兴邦的要事,胤禛,能静心是好事,能躬身事农更是难得。”
胤禛在旁笑了笑:“皇阿玛,今日我们就用这院子里的蔬菜做一顿家宴,让您尝尝鲜。”
“甚好!”康熙答应得很爽快。
父子相视而笑。
午膳之际,康熙品着这一大桌子的素菜佳肴,颇有些感慨:“宫里素来荤腥惯了,难得吃到这么清淡爽口的饭菜,胤禛,朕这一趟没有白来。”
“皇阿玛,只要您愿意,儿臣可遣人每日为您挑选时令的蔬菜送过去,让御膳房烹饪便可。”
康熙颇有些感动,点了点头,这时,一身锦袍的弘历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过来,欢天喜地地跑到了康熙跟前,叫道:“皇爷爷吉祥!”
康熙看着这个十岁大的孩子,很是伶俐可爱的模样,甚是喜欢,便拉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胤禛起初有些诧异,但看到祖孙二人相处甚欢,便放下心来。
用膳后,康熙一路拉着弘历的手,在院子里转悠聊天,弘历虽年纪不大,却学识渊博,熟读四书五经,通晓书画音律,妙语连珠,出口成章。康熙很喜欢弘历,便将他带回皇宫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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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皆殇 第161章 夺嫡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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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康熙南苑行猎,被一头野豹冲撞,受惊落马,回宫后大病一场,自此卧床不起。
早朝后,滞留在殿外的文武百官拾阶而下,三三两两,小声议论着。
“唉,瞧着眼下这光景,万岁爷这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户部一官员悻悻然。
“是啊,这个月都免朝几次了。”跟他并肩走着的另一官员也垂头丧气。
“现如今,十四阿哥驻守在西北,把持兵权,风头正劲。皇上若有意传位于他,也该尽早召十四阿哥回京才是,为何迟迟不见动静,也不知皇上到底是何打算?!”不远处,一兵部大臣啧啧叹息。
“依我看,若皇上真有什么万一,这镇守京城的四王爷怕是要一步登天了。”耳旁有人笑了笑,低声附合。
“休得胡言,如今朝局变幻,风云莫测,岂是你我能预料得到?”兵部大臣转头回叱。
“你想想,为何万岁爷执意派十四爷出征西北,驻守边关,却把四爷留在京城,去年年初,万岁爷还遣派四爷赴盛京大祭祖陵,回来之后又代祭太庙,这是储君才有的恩待!你再想想,现如今,万岁爷身边还有谁值得托付信赖?!”
“唉,圣心难测啊!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兵部大臣无奈地摇摇头,加快了脚步,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
正午时分,天际的阳光如碎金子一般洒映在护城河上。
胤禛身着玄色的便衣,负手孤身伫立,清冷的身影倒立在水中,随着河面水纹的波动,时而撕裂时而重聚,一点点的扭曲变形。
隆科多翻身下马,抖了抖袖子,静静地观望着不远处的胤禛,半响,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国舅,皇阿玛情势如何?”不等对方站定脚步,胤禛威凛的声音已稳稳传出。
隆科多摇摇头,据实回答:“皇上的身体大不如前,如今,连下床行走都困难。”
胤禛喉结微动,目光低垂下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自己的倒影,样子有些古怪。
隆科多沉吟片刻,面无表情地续道:“现在已是千钧一发之际,我们也该有所行动了,禁卫军那边,我已有所安排,皇宫里的一切动静都在你我掌控之中。”
“这还远远不够!”胤禛眸色冷肃,定定地道:“皇阿玛病危,消息不胫而走,眼下,驿站那边给我盯死了,严密封锁京城内外所有信件往来,尤其是往来西北的书信,通通都给我截获,就是一个鸽子,也不能让它活着飞出皇宫!”
“我明白,这就去安排!”隆科多点头。
“还有。”胤禛回头,又凛然道:“年羹尧那边,他若是能帮我稳住十四,我就相信他对我是忠心的,如若十四突破了他那道防线,直奔京城而来,我一个都不会留。”
隆科多怔了怔。
胤禛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隆科多又赶忙低下头:“臣都明白!”
——
落日时分,残阳如血,八爷府一派死静。
众人呆坐了许久,有些茫然。
突然间,九阿哥胤禟从圈椅上起身,上前两步,大声道:“八哥,你还在等什么?眼下十四又回不来,我们再不采取行动,大权旁落,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是啊!”一旁啃着橘子的十阿哥胤俄擦了擦嘴,也跳起来,满脸焦急的高声道:“九哥所言不虚,八哥若得了皇位,总领朝政,我们几个必定戮力同心为你效死!何愁坐不稳大清江山?!”
胤禟双手握拳,又忿然道:“眼下九门提督隆科多率领三千禁卫军,轮流住宿宫中,对皇宫内外严防死守,禁止任何人探望皇阿玛,其心可诛啊,我们绝不可让隆科多这样的有心之人暗操权柄,危害社稷啊!”
身后,一身素袍的八爷胤禩却显得格外冷静,他玩弄着桌上的一柄玉如意,目光沉沉,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胤禟急了,上前按住他一只手臂,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问:“八哥,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你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
胤禩抬起头来,很平静地笑了笑:“你想让我怎么做?眼下,隆科多执掌宫廷戍卫之职,你要我带兵闯宫吗?眼下皇阿玛尚在,龙威尚在,你想让我造反了不成!”
胤禟面色一窒,颓然地闭上眼睛。
“难道,难道我们真的束手无策了吗?”
“静下心来,总会有办法见到皇阿玛的。”胤禩闭了闭眼睛,也有些心浮气躁,半响,俯首咬牙:“我就不信了,这隆科多能一手遮天。”
胤禟在他身旁走来走去,忽然猛地撤住步子,愤恨地道:“对,我们不好闯宫,但其他文武大臣未必会坐视不理,总会有人撕开这个口子。”
胤禩摸了摸鼻子,琢磨了一下,歪着头慢声道:“此等敏感时刻,谁会去替我们碰这个钉子。”
胤禟看住了他,薄唇渐渐弯起一丝狡猾的笑意。
——
夜色朦胧,乾清宫养心殿里,万籁俱静。
老态龙钟的康熙从昏睡中慢慢睁开了眼睛,李德全在旁侍奉着,他扶着康熙坐起身来。
康熙斜倚着炕桌,吃力地摆了摆手,弱声道:“宣隆科多进来见朕。”
“奴才遵旨。”李德全躬身去了。
不一会儿,隆科多行色匆匆,疾步进来施礼。
康熙道:“起喀吧!”又招了招手:“来,你坐近点,朕想跟你说说话。”
隆科多起身上前,搬了把圆椅,坐在康熙面前。
康熙气息羸弱,颤声道:“让你见笑了,不过你也看到了,朕这身体怕是好不了了,这大清江山得后继有人啊,你说说朕该如何选择?”
隆科多低下眼睛,想了想,道:“皇上若属意十四爷继位,可即刻下诏,诏十四爷回京,以定人心,以免再生变故。”
康熙一愣,随即慢慢笑出声来,目光郝然:“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跟朕打太极,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隆科多连忙低下头:“臣一时失言,望万岁爷恕罪。”
康熙虚弱地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望着殿外的浓浓夜色:“朕累了,朕真的累了,这些年来,朕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梦里,朕的儿子们手足相残,血肉模糊,他们为了皇位,一个个穷凶极恶,面目扭曲,他们都恨不得杀了朕。”
隆科多听得心酸,安慰道:“万望皇上保重龙体,切勿过度思虑,节养圣躬,早日康复。”
康熙涩然苦笑,慢声道:“朕这病是好不了了,朕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皇上!”隆科多身子下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臣何德何能,能得圣上垂怜信任,臣万死何辞!万死何辞!”
康熙微弱地笑着,慢慢抬起手来,吃力地拍了拍隆科多的肩膀。
“朕知道守国不易,社稷艰辛,朕不能辜负了先祖打下的这片疆土,朕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朕,更不要负了大清!”
隆科多诚惶诚恐,忙磕头如捣蒜。
康熙指了指不远处的御案,弱声道:“来,朕要拟旨下诏,你来替朕研磨!”
隆科多不敢怠慢,上前搀扶起康熙,两个人紧紧挨着,走到了御案前,康熙迟缓地坐下身来,哆嗦着手拿起了朱笔,隆科多跪在地上,一边研磨,一边拭了拭额头的冷汗。
——
第二日清晨,康熙是被殿外的喧哗声吵醒的。
康熙半睁着眼睛,虚弱地问:“是何人在殿外喧哗?”
李德全俯身上前,回禀道:“回万岁爷,是兵部侍郎查弼纳,还有辅国公阿布兰等人在殿外求见!奴才已经说了,万岁爷需要静养,不宜惊扰,可他们还是滞留在殿外不肯离去。”
康熙掀开被子,吃力地坐起身来:“让他们进来吧!”
李德全无奈,替康熙穿好了龙袍,又走出殿外将几人叫了进来。
查弼纳、阿布兰等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到康熙跟前,又是抹泪,又是磕头。
“皇上,奴才可是拼了一死才见到了您,隆科多私自下令,禁止群臣探望皇上,这是别有用心呐,还望万岁爷治隆科多忤逆犯上之罪!”
“隆科多包藏祸心,皇上万不可让宫廷戍卫之权落于他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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