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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我一直以为,里头有个小孩。觉得,已经重伤一个了,另一个没还手之力,还有个孩子,就……算了吧。”
聂九罗:“用什么借口支走的?”
“我说我中了埋伏,在东面出事了。”
回答的没破绽,那个熊黑来电话时,的确提过:哪呢你在?我特么东头都转遍了。
“那个熊黑,也是伥鬼?”
“不是,我曾经见过他被咬掉三个手指头,但后来,全长齐了,一根不少。他跟狗牙一样,是地枭。或者严谨一点,是地枭的变种吧。”
地枭?
聂九罗好一会儿没说话,面部表情倒还控制得当,但胸腔里那颗心完全是在疯狂乱跳了,她语气很平静,像是对这事一点都不在意:“但车上有个狗家人,跟我说,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常的味道。”
“骚味吗?”炎拓也想起来了,“我有一次听到他们谈话,他们好像确实没有味道。”
没味道……
聂九罗喉头发干,她微舔了下嘴唇,试图进一步确认:“熊黑跟狗牙一样,狗牙有味道,他却没有?”
炎拓说:“狗牙好像是特例,我听他们提过一句,说狗牙如果不是‘杂食’的话,本不应该有味道的——不过我听不大懂。”
真是神特么特例,细思极恐:一个特例,误了多大的事。
“你身边,狗牙或者熊黑这样的人,有多少个?”
炎拓的回答让她头皮发麻:“我不知道,最早的一个,我没出生前,就已经在我家了。”
这话说完,屋子里静得有些过分,只余风声:窗扇透进来的风,以及空调出风口的。
过了会,聂九罗站起身:“我去洗澡,你先休息吧。”
她把手机拿进了洗手间。
***
进了淋浴间,聂九罗先打开喷头,让热水兜头冲淋了自己二十秒不止。
炎拓的话,真实度很高。
狗牙和熊黑这种,跟传统认知里的地枭,差得太多了,形貌跟人已经毫无二致,“枭味”随之消失,也在情理之中。
难怪进入南巴猴头的三人梯队,说失联就失联了,狗家人的鼻子完全成了摆设,根本预知不到地枭的靠近。
难怪蚂蚱畏畏缩缩、不肯攻击熊黑,这符合兽的本性:如非必要,它们不会同类相杀。小兽也会天然畏惧块头更大的。
狗牙被闻出了味道,是因为它“杂食”——是指吞吃了兴坝子乡的那个女人吗?那他“主食”应该是什么呢?
更可怕的是,它们已经来了那么久了,“最早的一个,我没出生前,就已经在我家了”。
炎拓的父亲一代就发家了,那年头起家的,多少沾黑带白,地枭如果那个时候就已经进到他家里了,这么多年的经营……
在它们面前,板牙这群人,完全是杂牌军。
……
八号,去南巴猴头领瘸子。
明天就是八号了,还能去吗?
聂九罗一把揿停淋浴,湿着身子跨出淋浴间,随便包了条浴巾,抓起手机。
有必要给蒋百川提个醒。
点开,已经有了一条“那头”的消息。
——聂二,这两天接连出事,谨慎起见,八号的约先不赴,观望几天再说。
聂九罗手指微颤,管它赴不赴约,最重要的消息,她得传过去。
略一思忖,她迅速键入。
——我今天离开的时候,看到炎拓被他的同伴救走了。
——跟了一段,跟丢了。但是听到一些事。
——重伤老刀的是地枭。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蒋百川会想得很“透彻”的。
信息发过去,显示“未读”,这一晚鸡飞狗跳,老刀又送医,应该很忙吧。
好在,最重要的消息送到了,聂九罗长松了口气。
***
临睡前,聂九罗闭窗关空调,她实在冻得够呛了。
这还不够,她从提袋里翻出宽胶带,寻着了衔口处,哧啦一声撕开:得把炎拓绑上,以防他半夜发狂。
炎拓看到胶带扯出老长,也猜到了是用在自己身上的,不声不响就缚,封他嘴之前,聂九罗问了句:“要喝水吗?”
炎拓摇头。
不喝了,他记得出症状叫“扎根出芽”,他不想为这些根芽提供水分,再说了,喝了水,万一起夜怎么办?
关灯前,他看到聂九罗倚靠在床头,拿了酒店内刊做垫板,在一张淡金色的长纸条上写下了什么,写完之后三折两绕,鼓成了一颗星星,嗖地扔向了不远处敞口的行李箱。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灯灭了,星星在半空划过一道淡而微亮的光迹,像流星。
炎拓闭上眼,许了个愿。
许愿明天的天生火来得顺顺利利,不管什么根什么芽,都别在他身上作妖。
***
聂九罗说得没错,降温的作用是一时的,火炙之前,还有的熬。
睡下之后,那种感觉又来了,仿佛身体深处有个炉灶,慢慢烘热他的血,起初还能忍,只是不舒服而已,到后来,血就越来越热,整个人汗出如雨,闭眼之后,不是黑色,而是烫热的绯红色,绯红色里,还有沸腾着的气泡不断上扬。
炎拓努力去忍,他知道聂九罗并不很待见他,被她救已经很走运了,明天还有赖她取天生火——他不想吵到她睡不着、发脾气。
体温继续往上,幻觉就来了。
他看见人屠人的惨烈场景,一定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因为那些人兽皮藤叶裹身、披头散发,嘴撕齿咬,石砸矛杵,血肉横飞,肠穿肚烂——那些伤口,像是加在他身上的,他身体一阵阵发抽,然后强加抑制,因着嘴巴被封住、没法帮助喘气,双目充血,几乎都要暴突了。
又看见太阳,巨大的太阳,血红欲滴,几乎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又车轮般一点点碾入黑暗。四下一片凄厉而又绝望的嚎哭。
再然后就黑了,太阳死掉、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渐渐的,黑里现出了一双又一双、密密麻麻的眼睛,次第向他逼近,炎拓拼命往后躲,冷汗涔涔,慌不择路。
滋啦一声响,是茶几被他撞移位了。
这声响,把他唬出一身冷汗,人也短暂清醒了:茶几离着沙发有段距离,茶几都被他给挪了,他这是挣出多大的动静来了?
床头传来摸索的声音,再然后,床灯开了,聂九罗打了个呵欠起来,汲上了鞋去洗手间。
看来是去起夜。
路过沙发边时,她停了一下。
炎拓闭着眼装死,一动不动,仿佛睡得非常安静:刚刚的声响,都是你的幻听、幻听,其实没动静,茶几本来就是那么摆的。
聂九罗进了洗手间。
他听到马桶用水,龙头冲洗,再然后,她又出来了。
炎拓阖着眼,自己都相信自己在熟睡了。
忽然间,身上罩下一片凉,一条刚浸拧过水的大浴巾落到了他身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灯已经又灭了,聂九罗上了床,被子一掀一落,床垫吱吱响了几下,就又安静了。
炎拓没动。
他觉得,就这样躺着,很好很好。
第45章 14
这一晚的蒋百川,的确忙到脚不沾地,老刀的伤势很险,县医院说治不了,建议转西安的大医院。
蒋百川有心跟着去,但南巴猴头的事还吊在那、走不开,只得安排人手、调拨车子,又拜托西安那头的熟人代为关照,直到夜半一点多,才步出县医院那满是消毒水味儿的门诊大厅。
其他人都已经先回了,外头剩了辆普拉多等他,邢深也还没走,大概是嫌车里闷,正倚着车头看天。
真好奇在他眼里,天是什么样子的。
年纪毕竟搁在那了,蒋百川极度疲惫,干抹了一下脸,权当醒神,然后习惯性地掏出手机,快速浏览这几个小时错过的各类消息。





枭起青壤 第49节
点进“阅后即焚”时,看到聂二连着发了好几条,逐一读完,有点怔愣,再想细看,屏幕上火舌乱燎,消息已经焚毁了。
好在,一条条的,他都还记得。
看了眼时间,一点半,这个点,聂二应该已经睡了,电联不太合适,等明早吧。
***
聂九罗一早就醒了。
炎拓已经昏迷,反而很安静,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迹象:被地枭伤了的人就是这样的,第一阶段精神恍惚,第二阶段痛苦难耐,第三阶段安静如鸡,三四阶段的分界点就是扎根出芽。
当然,各人体质不同、耐受力各异,每个阶段的时长也不大一样。一般来说,前三阶段基本都发生在受伤后的二十四小时内,第四阶段历时最长,算是病入膏肓期,也叫回光返照,这一阶段,人会恢复正常,甚至更加神清气爽、思维敏捷,给周围人以“熬过去了,没什么大碍”的假相,然后,突然某一天,神智尽失,见人咬人、见狗咬狗,跟凶禽猛兽一无二致。
聂九罗开窗看了看天,云层有些厚,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这个时候,取不了天生火。
又去看手机。
蒋百川半夜两点给她回了一条,还留了个号码,叮嘱她看到了之后无论几点、都可回拨。
聂九罗进了洗手间,关上门之后,给蒋百川拨电话。
***
几乎是刚拨通,那头就接了,聂九罗怀疑蒋百川一夜都没怎么睡,尽等她电话了。
果然,蒋百川的声音疲累而又沙哑:“聂二啊,这事你怎么看?”
聂九罗:“蒋叔,你问我意见啊?”
蒋百川苦笑:“人家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话没错,她的确认为自己是个“旁观者”,可以随时退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喝着卢姐炖的汤,继续钻研她的雕塑,参展、获奖,然后办巡展,争个名逐个利,踏实且坚实地,过自己的红尘日子。
板牙种种,不是她另一半的世界,只是她世界里的一小扇门,她偶尔进出,理理前债而已,绝不会让门里的种种,牵累到她真正的生活。
她说:“要我看,尽量和平赎回咱们的人,然后,这事就算了吧。”
蒋百川没听明白:“什么叫算了吧?”
聂九罗说:“蒋叔,我们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不寻常,是缠头军的后人,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有超出常人的本领,对,这些都没错。可是,你不寻常,你的对手,就一定普通吗?”
蒋百川沉默。
“邢深就是在这一点上栽了跟头。他是狂犬,身边跟着蚂蚱,老刀又是刀家的一把好手,他认为这样的组合所向披靡,绑两个人手到擒来。结果呢?对方随便一个人,就把老刀给废了,如果不是那人突然有事离开,我看连邢深都保不住。”
蒋百川讷讷:“那人……真是地枭啊?怎么会突然就没味道了……”
聂九罗怼他:“也许地枭‘人化’了的这一支早就没味道了,你没遇到过而已。”
“那狗牙……”
“狗牙能代表其它人吗?也许狗牙恰好是其中进化不完善的那个呢?你还记不记得,狗牙当时,是被装在箱子里带着的。”
而那个熊黑,显然是自主活动的。
蒋百川不说话了,他之前放言说“万变不离其宗,再怎么变,弱点始终在那”,现在想来,确实是武断了。
“蒋叔,截止目前,你这头,华嫂子死了,包括瘸爹在内的四个人失联,老刀重伤。而对方那头,可以说是基本没损失,你除了知道有个炎拓和狗牙,其他的一无所知。这么一对比,实力强弱,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手底下的人,走青壤大多是为了求财的,现在渐渐要命了,你觉得还会有多少人愿意淌这趟浑水?”
“还有炎拓,我第一次查他的信息,就留意到他父亲那一辈已经发家了,这么多年下来,资产只增不减,你想象一下,一批已经人形的地枭,掌握大量的资财,并且已经进行了长久的经营——你是要跟他们硬碰到底呢,还是及时止损、‘算了吧’更稳妥呢?”
蒋百川心有不甘:“但是我们的人,伤的伤死的死,就这么认了?”
聂九罗笑:“打个不太适合的比方,对方是长枪重炮,你是大刀长矛,你现在已经损一半了,剩下的一半,你还上赶着往上派吗?就算你还想反击,你也得先保存实力、完善装备,再图反败为胜吧?”
蒋百川叹了口气。
他不是傻子,聂九罗跟板牙一干人没什么交情,隔岸观火,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她说的,条条在理。
一开始,他的确雄心勃勃,想探炎拓背后的底,觉得凭借己方的实力,干什么都不是难事。
但人被打了,是会疼、会怕的,一次两次,人员不断折损,现在,狗家人还可能闻不到这种地枭的味道……
继续冲斗固然是勇猛,但审时度势、该撤就撤才更明智吧。
蒋百川说:“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怎么赎人。我们跟对方,压根没有对话的渠道,没人能在中间搭桥。”
“第二是,怕就怕,不是我们想‘算了’,就能‘算了’的。我们确实伤了狗牙和炎拓在先,但他们救回了人、烧了猪场,还烧死了华嫂子,按理说,一口气也该消了。但他们不罢手,绑瘸爹,在南巴猴头算计我们的人,又伤了老刀,我感觉,已经不是想出口气那么简单了,背后好像另有谋算。要是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好了。”
——没人能在中间搭桥。
——要是能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就好了。
聂九罗心中一动,目光不觉瞥向门口。
外头的那个人,于这两件事,或许都能帮得上忙。
她斟酌了一下:“蒋叔,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炎拓,曾经给我打过电话?”
经她一提醒,蒋百川想起来了:当初刚出事的时候,他曾经使过一招“引蛇出洞”,故意“无意间”让炎拓的同伙把人救走了,当时的想法是一石二鸟,让对方去找聂九罗的麻烦,探得新线索的同时,又借她的手加以压伏,说不定还能迫使她完全加入进来。
没想到这招使昏了,还“一石二鸟”呢,一块石头砸出去,连个响都没听着:首先是炎拓被救走的时候,搭上了一个华嫂子,虽说华嫂子只是瘸爹的老来伴,跟他没什么交情,但雀茶每次提起来,他还是觉得脸上无光;其次是,对方居然没找聂九罗的麻烦,只是给她打过电话,当时他以为,电话之后,必有风暴,没想到就此哑炮。
蒋百川觉得这事太蹊跷了:“对啊,他那之后,怎么就没动静了?别是酝酿着什么大动作吧?”
聂九罗:“他当时,号码显示是未知,我也没法回拨。今早起来,看到也有一个‘未知’的未接来电,算算时间,是在昨晚出事之后,你说会不会是他啊?我觉得搞诈骗推销的,也不可能半夜打电话来。”
蒋百川只觉得满眼扑朔,脑子都快不够用了:“有这个可能,不过,他又找你干什么呢?”
聂九罗说:“我猜测啊,我们跟他们没对话的渠道,他们跟我们,也没有啊。总不能每次都让马憨子传话吧。等他电话再打过来,我就接,试探一下他们那头的意图,咱们……随时通消息吧。”
***
虽说身处温暖的卧室,但放下电话之后,蒋百川还是觉得有些八面来风。
他确实莽撞了,他跟昨晚的邢深一样,自信满满,放手去干,干着干着,发现形势完全不在自己掌控之中。
有人敲门,蒋百川回过神来,拢好睡衣,清了清嗓子:“谁啊?”
外头是邢深:“蒋叔,下头开饭了,咱们是下去,还是让送上来、单吃?”
这趟回来,谨慎起见,没住回板牙,也没订酒店,在临近村租了幢三层小楼房,设施齐备、房间够多,另交餐钱之后,房东还能定点管饭,挺方便的。
蒋百川说:“送上来吧,咱们单吃。”
……
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早饭直接搁在炕桌上端进来,往床上一放,就能开餐。
蒋百川草草抹脸漱口,和邢深分坐两边,没想好该怎么开口,只好客气让饭:“这油饼做得不错,农家味儿,你多吃点。”
邢深拿筷子拈了一个,却没心思吃:“蒋叔,今天八号了。”
蒋百川漫不经心:“是,是啊。”
邢深:“咱们没去南巴猴头,昨晚又出了变故,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蒋百川犹豫着怎么切入比较委婉:“邢深啊,昨天晚上,蚂蚱一直不攻击那个大块头,有点怪啊。”
邢深点头:“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但蚂蚱不能讲话,又问不出个究竟来。这事不简单,万一多来几次,就太棘手了。”
你也觉得“不简单”啊,那就好办了,蒋百川试探性地说了句:“你说,那个大块头,会不会是地枭啊?”
邢深没说话,顿了顿,他搁下筷子,抬起头,以便蒋百川能看到他的脸。
“蒋叔,你这么说,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
蒋百川心中叹了一口气,他了解邢深,知道他自尊心很强,所以说话才尽量迂回——但既然他这么直接,自己也就无所谓陪着小心了。
“我刚跟聂二打过电话,她说昨天晚上走的时候,见到炎拓被人救走,还听到了一些信息。那个大块头,就是地枭。”
邢深:“不可能。”
蒋百川白手抓起一块油饼,大口咬去一角,又低头喝了口扯面汤:“可能的,他们都进化得跟人一样了,把那点骚味也给进化没了,不稀奇啊。”
“狗牙……”
蒋百川就知道他要提狗牙:“不是有个词儿叫‘以偏概全’吗,狗牙可能是个‘偏’啊,代表不了其它的那些。”
说完了,他继续呼噜喝汤,没再抬头看邢深:不用看也知道脸色很难看,不过没关系,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消化吧——这年头,只有人给世道弯腰的,谁见过世道给人让路的?
过了很久,久到他这一餐都差不多结束了,邢深才开口:“也许阿罗听的也不完全,大块头那样的,只是个别。”
“没错,可能只是个别,也可能狗牙那样的,才是个别。邢深啊,跟你说句实话,老刀是刀家拔尖儿的,已经损了,如果狗家也派不上用场,那你老蒋叔,可就怕了、得思谋后路了啊。”
邢深没什么表情,嘴角微微下绷:“蒋叔,你这话什么意思?”
蒋百川呵呵一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失联的人,咱尽量想办法捞,那之后,咱就稳妥点过活吧。”
邢深:“什么叫‘稳妥点过活’?”
蒋百川头疼,他是欣赏邢深,但邢深固执起来,也是挺愁人的。
邢深说:“现在有跟人长得一样的地枭,这种玩意儿血食生食,吃人也跟玩儿似的,不知道数量,混在人群里头,不见得是爬出来做慈善的吧?蒋叔,咱们就不管了是吗?”
“咱们的祖辈,缠头军,进洞猎枭的时候,是反锁了金人门的,为什么?就是怕地枭出世,这玩意儿沾了人肉,就等于吸毒上瘾,永远停不下来。那个狗牙,在兴坝子乡吃过人,只要他不死,势必还要开荤,就不管了是吗?”
“刀,狗,鞭三家,为什么设刀家,刀家猎枭,也杀枭,阿罗拿了生死刀,生刀主猎,死刀主杀,如果有枭入世,那就是她的责任,她也不管了是吗?”
这一连串的“不管了是吗”把蒋百川听得心头火起,他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差点把邢深面前的那碗扯面汤给拍洒了:“你也说了是祖辈、缠头军,那时候是一支军队!不管是人力、实力、装备,都是那个年代最顶配的!现在呢?跟聂二说责任,她会放弃那些雕塑,去追着地枭杀吗?”
邢深看炕桌上那只堪堪稳住、汤水还在不断晃摇的碗,碗还是碗,但汤水是一片动荡的明光。
他说:“阿罗应该回来。”
***
炎拓被一阵钻心般的火烤炙烫给惊醒。
居然不是梦,是真的,一丛橙红色的焰头从眼边掠过——聂九罗将点火棒移远。
这是拔罐时会用到的那种点火棒,经久耐烧,有持手柄,端头是钢丝网罩着不焦材质的石棉,很好用。
屋里很亮,窗帘都拉到了窗户尽头,迎进大片暖融融的阳光。
聂九罗说:“醒啦?”
她撕掉他嘴上的封胶带,又剪开手脚处缠缚的:“待会会非常疼,需要用到嘴喘气,松开你手脚,是让你去控制自己的。我可没那个劲摁住你,你自己掂量吧,你可已经出芽了。”
炎拓脑子里轰的一声,脸色都变了:“哪?”
聂九罗指他小腹、胸侧,还有大腿:“你自己看哪。”
炎拓低头去看。




枭起青壤 第50节
果然,那几处的伤口处,都有像蜷曲的发丝一样的东西,黑褐色,打着卷,而且,可能是心理作用,炎拓真的觉得那几处都在发痒。
聂九罗还给他描述:“你要不要摸一下?软软的,有韧性,拉一下还能弹回去。”
靠,还摸?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自己的伤口里,长出这糟心玩意儿,真是光想想就要崩溃了。
炎拓偏转了头,两手攥紧沙发端头:“你开始吧。”
第46章 15
聂九罗轻抿了嘴,把火头移向他锁骨处。
活烤可真是太遭罪了,炎拓很快就受不住了,他双臂发颤,额头大筋和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汗粒子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滚,就在行将崩溃的时候,聂九罗及时挪远,另一只手抄起了一袋什么,清凉软柔,贴在了他的伤口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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