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觑着熊黑出了培植室的门,炎拓一把推开暗门进去,摸索着打开灯,趋前一步蹲下身子,忍着反胃去推蒋百川的肩膀:“蒋百川?”
蒋百川的身子挪了一下,慢慢抬起头。
以前,蒋百川是个不太有年龄感的人,这倒不是他长得显年轻,而是因为优渥的生活打底,精气神足、又注重粉饰保养,但这几天,一切外在的支撑都没了,身体又遭受折磨,仿佛只是一夜之间,“老态”这个词儿,就爬满了全身,比之实际年龄,看上去大了十几岁也不止。
他眯缝着眼睛,眼底一片浑浊:“啊?”
炎拓说了句:“你要想少受点罪,就装死,越是看上去要死了越好。”
蒋百川愣愣地看他,渐渐地,有点认出他来了:“你是那个……那个?”
正说着,外头门响,炎拓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惨叫总会吧,叫得越惨越好。”
语毕迅速起身,一脚踢在蒋百川肚子上,厉声吼了句:“去你妈的。”
骂得挺狠,下脚其实不算重,蒋百川起初都没回过味来,顿了两秒才抱住肚子,痛苦地嘶声哑叫,又挣扎着往墙角爬。
外头的脚步声急促起来,很快,熊黑探进头来,递口罩的同时嘱咐他:“意思意思行了啊,别打死了。”
炎拓一把扯过熊黑手上的口罩,一副老子凶起来连你也打的模样,斜吊了眼看熊黑,眉间眼梢尽是戾气:“这还不都是你们,把人弄半死不活的,我这打都不敢下重手。”
又不耐烦地冲他勾手:“给根烟,还有火机,这味大的。”
熊黑递了给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炎拓一脚就把门给踢撞上了。
***
暗室很小,门这一撞,似乎带得整个屋子都颤了一颤。
炎拓点着了烟,权当熏香,在身周晃了几下,让烟气袅袅荡开,然后俯下身子,看向门底缝处,紧接着抬眼看缩坐在屋角发愣的蒋百川,以口型示意他:叫啊。
蒋百川会意,又是一声张皇的痛呼,还带发颤的尾音,一再求告:“别……别打了……”
门外,贴门上听声的熊黑觉得甚是满意:炎拓这小子,翻起脸来,还是挺带劲的。
他叩了叩门:“炎拓,十分钟啊。”
炎拓闷哼了一声,看着门底缝处那两团暗影没了,又听到外间门响,才暗松一口气,起身走到蒋百川身边,烟头掉转,那意思是:抽吗?
蒋百川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门,哆嗦着伸手接了,塞进嘴里,贪婪猛吸了一大口,慢慢吐出。
再然后抬起头,不解地看向炎拓。
这些日子,炎拓算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对他释放些许善意的了,但为什么呢?
炎拓说:“有一位聂小姐……”
蒋百川浑身一震,一口烟忘了吐,硬生生给吞了。
“你如果想传话给她,我可以帮忙转达。”
蒋百川僵了一会,才意识到呛气了,连咳了好几声,镇定下来之后,才沙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了,怪不得……”
炎拓竖起食指,轻挨唇边。
蒋百川咽了口唾沫,没再说话,只是抖抖索索着,嘬着烟头猛抽。
怪不得,怪不得炎拓逃走之后,华嫂子被烧、瘸爹被绑,聂九罗这个本该最先被波及的,却一直太平安稳。
炎拓这人是什么立场?是伥鬼吗?说这些话,是来诈他吗?自己是该搭腔、还是不搭腔呢?
蒋百川紧张极了。
他的这些心思,炎拓都猜得到:“我是什么人,跟你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能见到她,也能帮你带话,就可以了。带不带随便你,十分钟很短,自己掂量。就一次机会,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蒋百川的脑子迅速转着念。
——炎拓确实能见到聂九罗,他一早就知道她。
——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也许……可以让他带话,因为他如果跟林喜柔那些人是一伙的,聂九罗早出事了。
——自己被抓时,完全一头雾水,相信邢深他们也稀里糊涂。如今他被刑讯过几次了,有了大致的推测,得让剩下的人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蒋百川嗫嚅着抬起了头。
***
当晚,炎拓在农场留宿,一是因为实在没必要当天就往回赶,二是狗牙的事还没尘埃落定,舌头受伤,只是不便说话,而不是不能说话——风险还没过去,今晚十二点,才是真正的坎。
农场专门有栋两层小楼用于留客,因为林喜柔常来住的关系,设施设备比起酒店也不遑多让——一楼是餐厅、阅览室、健身房和酒水室,二楼的房间全部用于住宿。
炎拓注意到,一开始,只有李月英因为身体不好在房间里歇息,其它人都在外头忙,但九点钟过后,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进房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因为隔着墙都能听到管道运行的水声。
他待在屋里,把电视音量调大,试图让人觉得,于他而言,这只是个平常的晚上。
十点半的时候,他打了两个电话。
一个给林伶,确认杂物房一切正常。
一个给刘长喜,问聂九罗的情况,刘长喜说,自己还在店里忙,回去了会给他发消息。
那应该就是没事,毕竟有事的话,那位月子阿姨会及时跟刘长喜通气的。
电话过后,炎拓把手机调成静音,熄灯就寝。
上床是真上床,睡觉是假的,他穿戴齐整,睁着眼,手指在身侧轻点,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十一点一刻左右,外头有开关门的动静传来,炎拓迅速坐起,动作很轻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先看到熊黑,拾掇得比白天清爽,下巴刮得光溜溜的,头发也梳得很顺溜。
真不像他的做派。
接着看到冯蜜,也是错愕了一下才认出来,她的一头脏辫都解开了,还特意用电夹板夹平,整个儿成了清汤挂面的造型,比起浓妆艳抹时,多了几分清纯意味。
再然后是杨正搀扶着李月英,杨正多半是洗澡最晚的那个,头发还都透着湿漉漉的水意,李月英则应该是为了掩饰病容,薄施了一层粉,虽说满脸褶子敷粉看起来有些奇怪,但面庞的确提亮了不少。
走在最后的是林喜柔,她穿黑色大衣,一头长发绾成髻,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这使得她比往日里凭添了几分威严。
走到炎拓门口时,她扭头向门上看。
目光对视,炎拓脑子里一激,险些就要下意识避开,下一瞬,他想起这是猫眼,而他已经“睡了”,所以不管怎么看,猫眼内反正都是黑的。
他屏住呼吸,立定不动。
人影一晃,是冯蜜又折回来,亲亲热热地挽住林喜柔的胳膊,还朝门的方向努了下嘴:“林姨,你这干儿子可真是老年人作息,我不到夜半三点,绝不上床的。”
***
候着几个人下了楼,炎拓又快速退到窗边,微掀开窗帘一角。
果然,夜色之下,五个人影,错落前后,手电光打得杂乱,正前往漆黑一片的主楼。
枭起青壤 第75节
开门出去避不过楼道监控,炎拓动作很轻地开了窗,双手扒住窗台,先把身体吊了下去,然后吸气撒手、倏忽落地。
最理想的情况是能跟进地下二层,但难度系数太高,见机行事吧,大概率是放弃。
不过最次也得在边门附近守着,这几个人再出来的时候,可以偷听一下对答的内容,从语气里作推测判断——万一狗牙把他给说出来了,他就直奔车子,连夜逃走。
……
因着几个人里有李月英,拉低了速度,炎拓很快就跟上了几个人,而又因为李月英总在不时咳嗽,多少帮他遮盖了本就很轻的脚步声。
炎拓甚至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林喜柔:“天生火取好了吗?”
熊黑:“取好了,专门找了个房间,点了好几盏油碗,不会全灭的。”
冯蜜凉凉来了句:“要是全灭了就白搭了,等明天吧。”
熊黑没好气:“你说点好话。”
林喜柔:“值班的人都打发干净了?”
熊黑:“是,都走了。还有件事,林姐,用得着拉闸吗,还是关灯就行?”
杨正:“要我说,拉闸吧,怎么也是送人上路,在这儿办,本来就很敷衍了,别太过敷衍了。”
……
天生火、拉闸、关灯。
听起来,这“死刑”还很有讲究,炎拓一颗心急跳:如果拉闸关灯,是不是意味着,他混入地下二层的几率,大大提升了?
正如此想时,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衣兜内正一亮一亮。
卧槽,是手机!
幸亏事先调了静音,不过这亮也够惊险的,幸亏是现在亮,要是在什么“拉闸、关灯”的全黑环境里给他闪这么几下,他岂不是……
炎拓迅速避到一棵树后,一边拿手机,一边随时关注那几个人的动向。
刘长喜。
真是,这时候打什么电话,炎拓有心挂掉,又怕是聂九罗那头有状况,心一横揿下接听,几乎是耳语般“喂”了一声。
那头居然连“喂”都没有,炎拓还以为是刘长喜误拨了,正准备挂断,心里蓦地一动。
他听见了很轻浅的呼吸声。
“聂小姐?”
果然,那头响起了聂九罗的声音,能听出很虚弱:“在……做事吗?声音……这么低?”
炎拓嗯了一声:“在忙,跟着几个人……地枭。”
“半夜?”
“嗯。”
“手机……静音了吗?”
炎拓不由微笑,说:“静了。”
他看向前方,还好,有李月英在,没走出多远。
“穿长衣服……吗?衣摆会……容易挂到东西,有声响。”
炎拓下意识低头,他还真穿着大衣:“懂。”
“挂了,等你……报平安,小心一点。”
炎拓步子一顿,想应一声“好”,那头已经断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让他“小心一点”,连林伶也没说过,因为他大多事后告知,很少事前报备。
也头一次听到,还要报平安。
第66章 5
炎拓把手机放回兜里,顺手脱了大衣,包叠齐整,放在了树边。
这季节,不穿大衣当然是冷的,但精神高度紧张,后背甚至都有些汗湿,穿不穿也无所谓了。
他一路跟至边门,在边门口略靠了会定神,然后后背贴墙,顺墙悄悄进了走廊。
大晚上的,没灯他实在看不见,好在前方不远处那几个人打着的手电光反成了他可以借助的光源,而且,进了楼,他们明显比之前更兴奋。
冯蜜:“林姨,这黑洞洞的,好有感觉啊,像不像回了黑白涧?”
李月英哼了一声,不咸不淡来了句:“哪里像了,差远了去了。”
冯蜜娇嗔:“因为还有光嘛,不信你们把手电都关了。”
杨正没好气:“关了还怎么看路?你还当是从前呢?”
冯蜜叹气:“真是的,以前我可有双好眼呢,鼻子也……”
林喜柔清了清嗓子:“别总想着把好处占全了,以前是以前。”
冯蜜不说话了,最前头的熊黑拿钥匙开门,嚓嚓的锁齿转动声,听来分外刺耳。
很快,那一道又一道的手电光,依次掩入漆黑之内,炎拓觑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前,伏低蹲下,手掌撑地,慢慢往前挨,铁门沉重,嘎嘎关阖——没过几秒,掌缘处就抵住了铁门的下边缘。
这是暂时把门给阻停了,门的关阖力很大,炎拓身子前欠,用一侧肩膀使劲、顶住了门面,然后探头进了门缝。
还好,五个人都是往前走的,没人回头。
炎拓心一横,迅速溜窜进门内,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林喜柔对冯蜜说了句:“门关好了吗?别又跟白天似的。”
冯蜜嗤笑了一声:“林姨,你这儿贼很多吗,这么小心翼翼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转过了身。
炎拓眼见有一道手电光中途回抡,脑子里一激,瞬间矮下身子,那道电光抡过他刚刚站的地方,定在了铁门上。
铁门确实还没完全关阖,冯蜜不耐烦,大步往回走,炎拓紧张得耳膜嗡响,好在地下一层原本就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太多可以用于遮掩的大件,他屏住呼吸,往前挪移了一段,迅速闪进一台废弃的打包机后头。
“砰”的一声重响,冯蜜撞上了铁门,还用力拉了拉:“林姨,你可放心了吧。”
炎拓在打包机后头窝着不动,半为缓和心神,半为让视线适应黑暗——第一道门是进来了,还有第二道。
第二道是密码门,而且门开之后,四下无遮无挡、一览无余,他可不能这么紧跟着了。
候着几个人远去,炎拓?从打包机后站起,努力在黑暗中分辨障碍物,半摸索半回忆地,下到了第二道门门边。
密码门用的是干电池,不受拉闸或者关灯影响,密码盘上数十个按键,在黑暗中泛莹莹的蓝光。
炎拓将耳朵附在门上听了会,又伏下身,一侧耳朵贴地,确认门后没动静了之后,?又站起身。
地下二层用的密码是日更的,白天下来的时候,他看着熊黑输过密码——现在还不到夜半十二点,当日密码应该还没过期。
他咽了口唾沫,依着记忆,逐一输入。
嘀的一声,锁舌弹开。
其实声音不算大,而且现在的高档门,多在合页上做了静音效果,但炎拓愣是被这一声“嘀”吓到半天没动,缓缓拉开门时,额头一道冷汗,滑落睫上。
里头一片漆黑。
白天还不觉得,晚上能明显闻出空气的味道,带点地下闷久了的微温,还泛着土腥气。
所谓的“眼睛适应黑暗”,在地下一层还勉强可行,到了二层,就完全不管用了,这里更深,太黑、也太静了,连电器音都没有。
冯蜜刚刚提过一个词叫“黑白涧”,还说“像不像回了黑白涧”,难道黑白涧就是地枭原始的老巢?
炎拓谨慎地迈动了脚步,同时伸手前探、盲人摸象般开始了这一段。他大致记得入口处附近的布局:只要挨到左侧的墙,顺着墙往前,然后左拐,就是休息室那条道,那条道走到尽头,右拐,走一段之后,会遇到十字路口,再然后就有点记不清了——这些年,地下的变化很大,而他能进来的次数又屈指可数。
先走起再说吧,他依着能记得的,小心地一步一步,同时暗暗数着步子,这是他进来的路,待会,也该是他撤出的路。
走到十字路口时,犹豫了一下:三个方向,实在不好抉择。
赌一下吧,他吁了口气,一直往前,?过路口没几步,就听到冯蜜咯咯的笑声,但很快被人喝止。
下一秒,橘红色的微光亮起,光亮闪烁不定,很明显是火光,晃亮了他刚刚经过的路口,而被火光拉长拉大的人影,很快上了墙。
这要是拐进他这条走廊,不是撞了个正着吗?炎拓脑子发懵,赶紧加快脚步,这条走廊尽头只能右拐,他迅速拐右,回头看时,暗暗叫苦。
火光伴着脚步声渐近,显然,那几个人就是冲着他这方向来的。
人走霉运的时候,真是怎么着都倒霉,刚?还有三个岔口让他选,现在却是华山一条道,炎拓屏住气,暗暗提醒自己别慌,放轻且加快脚步的同时,沿路去试房门——无论如何都不能打照面,如今看什么“死刑”已经是次要的了,先把自己藏起来是真。
然而接连经过三个房间,都是密码门,尤其让人心慌的是,背后的脚步声和火光渐近,却没人讲话,自打冯蜜的笑声被喝止之后,就再也没人发声了。
是“死刑”开始了吗?
万幸,第四扇门被他打开了,炎拓悄无声息闪入,关门的刹那,借着门外隐约透入的微光,他突然看到,屋中央的一把椅子上,绑坐着狗牙。
狗牙耷垂着脑袋,胸前的衣襟上血迹斑斑,似乎是半晕过去了,但仍有呼吸,肩膀微微耸动着。
卧槽!
他这是什么运气,该说运气好呢,还是该说简直衰成屎?
没时间了,这屋里压根就没地方躲,炎拓一颗心狂跳,电光石火间,忽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就往墙边冲。
狗牙显然被声响惊动了,身子痉了一下,刚抬起头睁眼,旋即扭向一侧避光:门打开了,当先的一支蜡烛燃着火焰,焰头红得像血。
而在烛光未能照亮的暗处,一幅长条的“操作守则”挂框轻轻阖上,炎拓侧身在挂框之后,微掩口鼻,大口喘息。
他的身侧是扇半开的门,门内就是狗牙待了数月之久的那间暗室,正中央一个泥水池子,泛着让人作呕的恶臭。
不过,此刻的炎拓可一点也不嫌弃。
***
长幅的玻璃挂框只是障眼的摆设,本质是玻璃内侧贴了海报,炎拓缓了口气之后,拿指甲轻轻抠拨海报边缘,抠出了可供一只眼睛凑上去看的空隙。
他看到林喜柔一行静默无声,两两间隔半米左右,正鱼贯进屋,人员的排列顺序诡异地契合了excel的编号序,打头的是林喜柔,最后是杨正,每个人手里,都擎了根点着了的白蜡烛,焰头在黑暗中打飘,如躁动不定的鬼火。
而且,杨正手里不止有燃着的蜡烛,还多了个小瓷碗。
这种诡异的、在黑暗中弥漫开来的“仪式感”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五个人围着狗牙转了一圈,各自站定,恰好把狗牙围在了中央,林喜柔正对着狗牙,眉目间泛森然寒光。
枭起青壤 第76节
狗牙的脑袋摆锤一般挣来晃去,看看这个,又看那个,最后盯住了林喜柔——炎拓这个方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后脑勺。
他听到狗牙嘶声大叫:“姓林的,凭什么?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你没资格让老子死!”
果然,他虽然舌头受伤之后疼痛肿胀,但不妨碍说话,只是言语有些磕绊含混。
说完这话,他身子猛然一拧,又朝向李月英:“李姨,你也跟她站……一边吗?我跟你是一……一样的啊,我们都是牺牲品,我们要是没出来,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你想想你惨不惨,都是她害的。都是这个女人……”
林喜柔上前一步,一耳光抽在狗牙脸上:“闭嘴!”
这一下劲力奇大,狗牙连人带椅子被抽倒在地,仰面朝天,哈哈大笑:“李姨,你站着看我笑话吗?下一个就是你了!”
又嘶声狂骂:“姓林的,你不得好死,贱人,骚货,臭biao子……缠头军找来了已经,你们迟早死光,死干净了!”
冯蜜听不下去,上前一步,抬脚就想踹他的嘴,杨正冷冷说了句:“那嘴,待会还有用呢!”
也是,冯蜜临时改向,重重踹在了狗牙胸口,踹得他一口气没上来,不住咳嗽,更多更恶毒的说辞,也就不得不暂时咽下了。
林喜柔示意熊黑把狗牙连同椅子一同扶起来,说了句:“缠头军是找来了,也快死干净了,所以,你怕是要失望了。”
说完伸出手来,掌心向上,像是在索取什么东西,杨正上前一步,把一直攥在手里的小瓷碗交到林喜柔手中。
也是奇怪,狗牙之前躁狂到跟疯狗没两样,忽地看到小瓷碗,身子哆嗦了一下,一时间,居然安静了。
屋子里的一切也都像是静止了,只余几只焰头飘忽不定。
林喜柔把小瓷碗送到唇边,那架势,似乎里头装满美酒、下一刻就要低头啜吸。
她说:“狗牙,大家同出一脉,好不容易?能破土见日,你曾经发过誓,生于血囊,灌养血囊。今晚我送你上路,是因为你杂食,脏了血,坏了规矩,不配拜日,也不配死在日光之下。”
说完,面色阴沉,舌头慢慢伸出,在碗口卷翻,舌底短刺奓起,不多时,有透明的黏液,缓缓自刺尖滴落碗中。
林喜柔收舌入口,把碗递给熊黑。
熊黑端着碗,看向狗牙,一脸怒其不争:“狗牙,你特么真是废物,大家伙都能做到,你做不到?老子送你一程,你死得该,不屈!”
说着,同样舌头卷出,舌底刺梢滴下黏液来,然后把碗递给李月英。
李月英笑了笑,敷了粉的脸在烛光映衬下煞白得可怕。
不过话倒是说得平静:“狗牙啊,做错了事就要认,别赖这个那个的,什么牺牲品啊,我是命不好,你是自作自受,咱们可不一样。”
说完了,滴取黏液,递给冯蜜。
冯蜜笑嘻嘻的,问狗牙:“我扎了你的舌头,死前还让你受一回罪,是不是特别恨我啊?还咒我们被缠头军给杀干净,你个垃圾,让你破土,真是老天不长眼。”
末了,碗递到了杨正手中。
杨正照旧的面无表情:“当初,你要是能忍得住,现在也该有名有姓了。既然没忍住,应该早料到有这一天,这么多人送你,给足你面子了,你就安心去吧。”
取了黏液之后,他将蜡烛的焰头凑向碗中,就听“呼啦”一下,碗中腾起火焰,而其它几个人,不约而同,吹熄了手中的蜡烛。
这一下,整个屋里,唯一的光源就是碗里的那团火焰了,颜色起初是赤红色,接着渐渐发暗,泛起骇人的青紫。
熊黑走上前,一手控住狗牙的脑袋,另一手捏住他嘴角,逼得他把嘴张大。
狗牙在最后一刻怂了,又挣又叫,语调凄厉无比:“林姨,林姨我不敢了!林姨我改过自新,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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