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尾鱼
如今,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得偿所愿。
……
今天晚上,雀茶煮了一锅杂菜,有荤有素,手头还有酱包,等炎拓回来之后,人手一个纸碗,夹菜蘸酱,跟吃火锅也大差不差了。
锅汤半开,蒸汽顶着锅盖突突翻响,热腾腾的香味四溢,雀茶闻着怪满足的。
余蓉躺在一边,一手枕头,另一手来回抛着弹球玩。
雀茶找话跟她说:“这头事结了,预备去哪啊?”
余蓉:“先把南巴猴头给清了。”
蒋百川废了,邢深没了,余蓉自觉该站出来,做好这些善后事,毕竟她是“鬼手”。而且,和聂九罗一样,她也是蒋百川试图重振缠头军的受益人:普通人家,哪会支持女孩儿去驯兽呢,又哪会有钱去大力培养她?
枭起青壤 第172节
“然后,看看能不能回泰国吧。”
雀茶看了她一眼:“国内不好吗?”
余蓉一个欠身,用力把弹球砸向对面的石壁,又敏捷地伸手,抓住快速回弹的球:“好是好,不适合我野。我这种人,过有板有眼的日子难受。”
雀茶哦了一声,说:“我从来都没出过国呢,老蒋连出省都很少带我。”
又若有所思:“你说我这样的人,要是去泰国,会有出路吗?”
余蓉说:“有啊,有本事的人,本事就是路,到哪都能铺开。”
自己这样的,也能算“有本事”了?雀茶又惊又喜,正要说什么,抬眼一瞥,改了口:“炎拓回来了。”
余蓉懒洋洋地爬起来。
这些日子,都习惯了,炎拓回来了,就能开饭了。
***
炎拓的脚步声渐近。
余蓉掀开锅盖,拿筷子搅着里头的杂菜,头也不抬:“又白跑一场吧?”
炎拓没吭声,走到一边,抽了纸巾,拧开矿泉水浸湿了洗脸,嘴里含糊应了句:“不是。”
不是?
余蓉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直到炎拓洗完脸,在锅边盘腿坐下,她才发觉,这一次好像真的有点不同。
炎拓的眼睛发亮,脸上带红,情绪也振奋,他往碗里夹菜:“你们一定想不到,我遇到阿罗的妈妈,裴珂了。”
他边吃边讲,讲到紧要处、不能心挂两头,索性就停筷;讲累了,又自己给自己中场休息,埋头狠吃一气。
反而是余蓉和雀茶,听了开场之后就忘记吃饭这回事了,端着碗等下文,一锅杂菜,有大半锅进了炎拓的肚子。
听到末了,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惧和狐疑。
裴珂的故事固然惊人,但因为是转述,也就少了一分震撼,反而是炎拓叫人越发难捉摸,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聂九罗是真的已经死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悲怆痛苦,脸上还隐隐带了点……感奋?
余蓉咽了口唾沫,跟他确认:“那聂二是……被扔进涧水里了?”
炎拓点头,用力嚼一片牛腩肉。
雀茶也问得委婉:“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炎拓放下碗,拿纸巾擦了擦嘴:“水太大了,到丰水期了,树叶掉下去都能卷沉,我还是等枯水期再来吧。”
余蓉和雀茶瞠目结舌,顿了顿,两人不约而同地伸筷子夹菜,仿佛是要借开吃掩饰心头的惶惑。
炎拓进了金人门之后,雀茶低声问余蓉:“这个炎拓,不会是发疯了吧?”
听说有一种疯法,是表面上看不出端倪,人的谈吐也正常,但专在某些事上如疯如魔。
什么叫枯水期再来?还来做什么?听那语气,不像是要做祭奠的。
这是准备捞尸?
这个炎拓,不会是疯了吧?
***
第二天,按照原计划,关锁金人门。
骡队按时过来接人,许是工作告一段落,骡夫心情舒畅,还主动跟余蓉打招呼:“余教授,研究结束了啊?”
余蓉汗颜,她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被人称作教授。
她回首看山洞,蒋叔从此就留在这儿了,人过半百,没法退休享福,反而要过饥一顿饱一顿、趾爪刨食的日子了。
又看炎拓,还是那副如常的神气,仿佛这儿并不是个伤心地。
……
临近入山口,通讯信号恢复,炎拓收到了林伶的电话。
不是好消息。
林伶说,那位蔡先生,就是来聂九罗家里取走雕塑的,给她介绍了个不错的雕塑培训班,他自己也是股东之一,经常来培训教室转悠。
那天,下课的时候,她撞见卢姐脸色不大对,过来找蔡先生说话。
铺垫到这儿,炎拓都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卢姐怎么了?她出了什么事了吗?”
他还想说,认识一场,又有聂九罗这层关系,卢姐有事的话,他兴许能帮上忙。
林伶急得跺脚:“什么事?炎拓,你自己没意识吗?聂小姐和你一起走的,如今两个多月了,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失踪了!”
炎拓一怔。
这一刻,他有回到烟火尘世的感觉了:在青壤,死了就是死了,没了就是没了,无人过问。但在这个真实的法度世界,人没了,亲友是会报案的,警察是要追究盘问的。
林伶忧心忡忡:“其实卢姐一早就疑心了,但是她跟长喜叔聊得多,知道你有家有产,觉得有身份的人不至于犯事,就没多想。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
炎拓嗯了一声:“她报案了?”
“还没,她毕竟只是家政,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去找了蔡先生。蔡先生人脉广,跟聂小姐又比较熟,后续估计挺麻烦的,我跟你打个招呼,你得有个数。”
炎拓说:“随便了,真有事,让律师去解决吧。”
他实在心力交瘁,不想把自己搅进这种烂摊子里,给律师砸钱,让律师想办法应付,给他清静就好。
林伶提醒他:“我已经搬出来了,不过……课没结束,我先就近租房。我建议你也别回小院去了,现在这种情况,卢姐难道还能敞开大门迎接你?”
炎拓没说什么,沉默着挂了电话。
是回不去了,那是聂九罗的房产,而他在法律上,和聂九罗没有任何关系,更别提现在还是个身有嫌疑的人了。
顿了顿,他回头看向来路。
枯水季,要等到秋冬,那至少……还得半年。
***
炎拓没回小院,直接回了家。
林喜柔不在了,各色大小事,终于真正回到他手上。
公司除了一些大的决策暂时搁置外,其它倒还运转正常,毕竟是多年的企业了,即便大老板缺席,按惯性都还能拖个一年半载。
公司事务之外,急需处理的杂事也不少,炎拓桩桩件件,逐一着手。
——清理了种植场的地下二层,还农场本来面目。
——由人事和财务牵头,专门成立了个项目组,去捋林喜柔在时、以他或者公司的名义过手的各类操作。
——保留了熊黑的别墅,一是留作警醒,二是别墅挂熊黑名下,他也没法处理。
杂事之外,两件大事。
一是父亲转手的那家矿场,那是青壤的出口之一,晾在那儿,始终不放心。而且所谓的“转手”,不过是林喜柔玩的障眼法,实际上左手转右手,还在他名下。
炎拓了解了一下,这种废弃的矿坑,一般都是矿井口封闭就没人管了,不过按照《煤矿安全规程》,有责任心的企业会对采空区进行矸石充填,防止出现地标塌陷。
他以此为借口,报经有关部门,表示要负起企业责任,对矿场进行充填。老实说,这一出有点莫名其妙,毕竟荒废了多年,突然来这一下,多少有点“钱多烧的”的意味,但由唐方面没有拒绝的道理——对采空区进行回填,总比来日塌陷要好。
第二就是协助余蓉,去探南巴猴头。
原本想亲自去,但当时在忙矿场的事,余蓉也表示自己只是先带人探路,让他确保资金到位,她得购置点厉害的装备,至于要不要他人也到场,视情况再说。
炎拓也就没再坚持,私心里,他也觉得南巴猴头即便有鬼,也不会太凶险:毕竟最大的凶险已经在青壤经历过了,林喜柔真有什么大杀招,也不会傻到在青壤不用、却安置在南巴猴头。
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余蓉半夜给他打电话,通知他事情完结了。
又问他:“你知道那儿有什么吗?”
炎拓想起押着陈福走山路、途经南巴猴头一带那晚听到的诡异嗥叫,自己也不敢肯定:“地枭?”
余蓉说:“没错,地枭。你不是提过,林喜柔在石河不止一个落脚点,但你没去过吗?我怀疑这儿就是,依托着一个地洞拓开修成的,还整得挺好。怪不得当初换瘸爹,她要指定南巴猴头,阖着也是她老巢。另外,还有整整一大箱的泥壤。”
炎拓紧张:“你的人,没受伤吧?”
余蓉不屑地笑:“你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地枭?也在你的那张excel表格上,做废了的那一批,有几个人专门看护,伥鬼没跑了。”
炎拓恍然大悟。
做废了的那一批,他一直以为做废了就是死了,居然并没有。
据余蓉说,这批做废了的,比兽形的地枭还要恐怖,因为半人半兽,畸形的躯体间,某部分又是正常人形,直接就把雀茶给看吐了,不过好消息是,这一批肢体不协调,攻击力较弱,因为进化得不好、畏光,所以白天基本都龟缩在地洞里,晚上会被带出来遛一遛。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半夜,炎拓他们会听到怪声。
炎拓终于明白,林喜柔为什么每年有段时间都会从石河进山了,掳人什么的大概只是顺带,只怕去探视这一批才是目的。
他问:“那这一批,你预备怎么处理?”
余蓉说:“和那个李月英一样,给蒋叔作伴去吧。”
李月英,额头贯了箭,死了,但一定死不透,余蓉给她手脚都上了链铐,又在脊柱第七节 处扎了钉针,给她的活动造成一定障碍,让她留在青壤了。
炎拓说:“这样也好。”
又提醒她:“不管你之后去哪儿,余蓉,半年后,希望你来找我,我有事做。”
余蓉一句“你别疯了”都到喉口了,又咽了回去,沉默了一会,说:“好。”
***
大事小事完结,可以专心自己的私事了。
半年,也漫长,也短暂。
这半年,林伶没回来,打电话过去,她只推说在学雕塑,但其实算起来,雕塑课早该结束了。
炎拓没追问,林伶的生活,她自己决定,想回来就回来,不回来,尽可以在外头飞,多高多远都可以。
老蔡那头,真的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炎拓并不生气,相反的,还有几分欣慰:聂九罗在这世上,除了他,还是有人牵挂着的。
他出的唯一一趟远门,是去见詹敬。
依然由那个金牌销售作陪,詹敬经不住酒,几旬酒过,就又怨妇样,叨叨起自己忘不了的旧情。
炎拓觉得特别好笑,特别荒唐。
这一回,詹敬说的比上次要详细,这人活在自己脑补的剧本里,一门心思认定裴珂的意外是聂西弘一手策划。
枭起青壤 第173节
炎拓突然反问他:“为什么,不能是裴珂想杀聂西弘呢?”
詹敬没明白:“哈?”
炎拓没再往下说。
他见识过裴珂,她的心计比常人要幽深很多。
也许当初,是裴珂想杀聂西弘呢。
蒋百川邀请裴珂走青壤,聂西弘其实不用去,更何况,两人还有个女儿,他更应该在家里照顾女儿。
可他还是去了,也许是裴珂立主他去的,她想报复他,又要撇清自己,青壤太适合“出意外”了,而出了意外之后,蒋百川一行人,都会是这意外的见证。
只不过事到临头,天不从人愿,反而是她出事,聂西弘一直不知道妻子的杀意,所以痛哭流涕、哀哀想念,直至萌了死志。
是聂西弘想杀裴珂,还是裴珂想杀聂西弘,真相,只有裴珂自己知道了。
……
撇除以上种种,炎拓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花在了潜水上。
他研究潜水,请了专业教练帮自己精进水性,了解地下暗河,关心一应新出的水下器材设备,他没有悲伤,心情低落时就下水,把自己浸在水里,闭气到最后一秒。
他经常做梦,梦见聂九罗湿漉漉地从水里出来,长发披散,双目泛红,问他:“炎拓,不是说好的吗,我在哪,你在哪,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梦里,炎拓居然知道这是个梦。
他说:“快了,阿罗,你信我,我答应过的,说话算话。”
***
半年后的一天晚上,炎拓在室内游泳池里闭气,这段时间,他的记录已经从三分五十秒跃升到四分钟。
水面上有影光,一晃一漾,看起来很熟悉。
炎拓哗啦一声出水,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是余蓉,她扎了花头巾,穿花里胡哨的衬衫,耳后挟了根烟。
往她身后看,是雀茶,坐在泳池边的椅子上,穿一件潮牌的卫衣,带亮晶晶铆钉的马丁靴,右侧鼻翼上,居然还钉了个钻。
炎拓叹了口气,他还记得,最初见雀茶时,她穿杏黄色的深v领长裙,一头大波浪,眉目精致如画,优雅得不行。
近墨者黑,余蓉真是以一己之力,把雀茶的审美给带歪了。
炎拓仰起脸,说了句:“来啦。”
余蓉居高临下看他,看了会之后,蹲下身子:“没改主意,还是要去?”
炎拓说:“去。”
第147章 6
还是坚持要去?
看来这半年,也没能让这人脑子降温啊。
余蓉眯缝了眼打量他:“炎拓,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条河?”
这还能不知道么,炎拓笑笑出了水,拿了条干浴巾擦身子。
余蓉:“你知不知道,河水是一直在流动的?尤其是丰水季的时候,水势很急。”
炎拓问她:“要喝点什么吗?”
余蓉可不吃他这套:“我地理再不好,也知道中国的地势西高东低,水是往东流的,咱们这块,是黄河流域,那条涧水很有可能是最终流进黄河的。”
然后百川归海。
都没错,炎拓纳闷地看她:“你想说什么?”
还搁这装傻呢,余蓉真是要气笑了:“你听说过谁掉进汹涌的黄河里,隔了七八个月,还能原地打捞上来的?尸体早就不在那了,炎拓。”
炎拓说:“你敢百分百肯定?”
余蓉一时哑然,这谁敢说百分百呢。
炎拓笑起来,笑容里隐有得色:“你看,你也不敢把话说死,阿罗在不在那,咱们得看了才知道。”
不远处,雀茶叹了口气,二郎腿换了个边跷:这次来的路上,余蓉就说一定要把炎拓给当头喝醒,现在看来,可能性不大。
余蓉执拗劲儿上来了:“炎拓,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聂二还没死呢?”
炎拓居然认真回答她:“都说眼见为实,只有亲眼看见了,才能承认对不对?”
这是疯入脑髓了吧,余蓉匪夷所思:“你不是亲眼见到裴珂把她给……”
炎拓:“当时光线暗,我的状态也很激动,我不能确定阿罗是不是真的死了。”
“裴珂后来不是告诉你了吗?”
“她只是嘴上说了,又没有给出确凿证明。”
余蓉倒吸一口凉气。
她算是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只要我不承认,一切就不是真的”,炎拓真是朵奇葩,挖空心思地用1%的可能性撬翻99%的事实,说服了自己不说,还想去说服全世界。
她问:“如果你永远找不到聂二的尸体,那在你心里,她就一直活着?”
炎拓把球抛回给她:“你这话说的……尸体都没有,干嘛一定要咬定人家死了呢?活着不好吗?只是我没找到而已。”
他擦着头发,径自去冲淋。
余蓉瞪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老话说得没错,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这人装得上瘾了,堵住了耳朵,就当漫天雷响不存在。
雀茶劝她:“算啦。”
余蓉:“不是,为什么就不能放弃呢?”
一句话,忽然让雀茶生出许多感慨来:“这世上,太多人说放弃就放弃了。当初,我带走孙周,那个乔亚没怎么挣扎就放弃他了;还有我和老蒋,是怎么两相弃,你是看到的。如今,有一个不肯放弃的,不好吗?”
“可是他不清醒啊。”
雀茶说:“如果他不清醒比较快乐,那就让他不清醒好了,他不清醒,又没祸害他人,非矫正他干嘛呢。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清醒?兴许他比谁都清醒。”
兴许他比谁都清醒,只不过,一再拒绝真相的来临,像个赖皮的孩子,能拖几时是几时罢了。
***
又到入山口。
孙理和其它几个人也都来了,半为帮忙,半为探望一下蒋百川。
半年,还不至于物是人非,附近的骡夫都在,骡子也在,且队伍更壮大了。
骡夫还认识余蓉,非常热情地跟她打招呼:“余教授,又来做研究啦?”
为了跟教授的形象相契合,余蓉没敢穿得太花哨,花头巾换成了素色,鼻梁上还架了副没度数的眼镜。
她推着眼镜回答:“是啊,学校课题任务重,又来了。”
……
炎拓购置的装备不少,得分好几趟运进去,不过多是气瓶、潜水服、配重带、潜水手电等常规水下装备,很多最新式的装备带不进去,因为下金人门的通道太窄了,水下推进器都得选可拆解和轻巧款的。
炎拓和余蓉作为前队,押了一部分装备先行入山。
路上,不可避免地又聊到了裴珂,半年过去,不知道她的计划是不是推进得顺利,也不知道失踪的同伴中,有多少人已经以白瞳鬼的面目“重生”了。
余蓉忽然冒出一句:“别人我不知道,邢深……估计挺能适应,这个人,一直觉得生错了时代,到了下头,没准去对了地方、如鱼得水。”
炎拓没说什么,如果事已至此,那能适应也挺好,希望立足悬崖的,悬崖都能生花,陷身渊底的,渊底亦能有芳华。
过了会,他问:“还有机会见到他的吧?”
余蓉随口回答:“能吧,如果他像裴珂那样,一时兴起,跑去涧水,那是有机会见到的。不过还是别了,万一他想带我下去‘享福’,我可消受不起。”
炎拓只把她前半句话听进去了。
——能吧。
这么多人,都有可能再见到,老天公平点,也分点机会给阿罗吧。
***
几个人在外洞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开工,各司其职。
炎拓、余蓉和雀茶带头批装备去涧水,孙理他们几个分作两班,轮流值守金人门、接应骡夫送进来的新物资,以及往涧水分批次运送。
金人门闭锁了几个月,再次开启,气味都有点滞涩了,也许是因为到了枯水期,风声偃息,放眼看去,一片死寂。
孙理有点忐忑:“蓉姐,蒋……蒋叔去哪了啊?”
余蓉说:“下头这么大,未必老在这儿窝着,在哪都有可能,安心等着吧,这趟留得时间长,总能见着的。”
说完,招呼炎拓和雀茶上路。
炎拓带了几辆可组装的小拖车进来,虽说下头的地并不平整,但有拖车总好过人力背负,他和余蓉两个轮换着拉车,雀茶间或搭把手。
每走一段路,余蓉就会登上高垛嘬哨,试图把蒋百川给引出来,雀茶心情复杂,又想看看他,又觉得不如不见。
行过半程,眼见毫无回应,雀茶忍不住开口:“余蓉,会不会是下头没吃的,老蒋给……饿死了啊?”
话未说完,炎拓突然一把抄起拖车上挂着的枪,枪口前指,厉声喝了句:“谁?”
卧槽,有情况吗?余蓉暗骂自己大意,也同时抄枪——虽说大家都默认青壤之内已经太平,但就怕万一,所以必要的家伙都带上了,甚至比上次备得更全,连催泪弹都有。
一喝之后,非但并没什么异状,连刚刚炎拓听到的异响都停止了。
炎拓咽了口唾沫,冲余蓉打了个手势,端着枪,慢慢绕过遮挡视线的高垛。
下一秒,他吁了口气,枪口垂下,神色却有点复杂,说了句:“是李月英。”
李月英?
余蓉颇反应了几秒,下意识走上前来。
这也是个“老朋友”了。
李月英正蹲在高垛的背面,因为暴瘦的关系,整个人似乎比之前小了一圈。
她手里攥着半只老鼠,是不是老鼠不肯定,炎拓只是从她指缝里垂下的、犹在轻甩的细尾巴判断的,之所以说是“半只”,是因为那东西的头已经没了,而李月英的嘴巴里鼓囊囊的。
枭起青壤 第174节
他刚刚听到的声响,原来是她“进食”时发出的,她是被他们打扰、吓停了。
双方对视了一会之后,李月英若无其事,继续低头啮噬,手腕间的链铐相碰,叮叮作响。
炎拓心里堵得慌,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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