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反听
杜袭击掌赞道:“汝南陈仲举,年十五时,尝闲处一室,而庭院屋宇杂乱不堪。其父友人、同郡薛勤来访,问他:‘孺子何不洒扫以待宾客’而陈仲举回曰:‘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世人始知其有澄清天下之志。
&n
第四十二章 点评
诗词歌赋在汉代士人眼里终究属于小道,抒发完心中志向就立刻丢到了一边,几人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天下大势上面。
对于当今天子困守长安的局面,如同木偶一般操控于李傕、郭汜这等边鄙武夫之手,杜袭、桓彝、诸葛亮先后表达了自己心中的忧虑之情,就连一心避世的刘瑍,也很担心天子的安危。
毕竟李傕、郭汜这等凉州武人,长于边地、习于夷风,素来不重礼仪,对天子缺少敬畏之心。
今年年初,凉州诸将爆发内讧,竟然波及到天子,李傕公然劫持天子入军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谁敢肯定他们以后不会干出更加过分的事情来。
唯独刘景神色如常,并不为此担忧,杜袭见状,心里很是奇怪,出言问道:“不知仲达有何看法”
刘景酒劲上涌,不免有些熏熏然,努力理清思路,开口说道:
“去年关中大荒,谷价腾贵,一斛米值五十万钱,由此引发了‘人相食’这样的人间惨剧。而李傕、郭汜丝毫不顾百姓死活,侵夺了天子原本准备拿来赈灾的钱财。接着又因为军中欠俸缺粮,任由麾下羌胡、士卒掠夺民间。
关中居民及洛阳强迁而来的百姓,总计不下百万口,为了不被活活饿死,纷纷逃往益州、荆州等地。以致今年以来,关中十室九空,田地荒芜,从而引发了更大的灾难。”
似杜袭、刘瑍、诸葛亮这样从北方逃难而来的人,不免联想到自己家乡的惨状,无不感同身受,心怀怜悯。
刘景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继续说道:“李傕、郭汜,边鄙一蠢夫耳,目光短浅,当年董卓被司徒王允、吕布所杀,二人手握重兵,居然想要解散大军,逃回凉州家乡,错非武威人贾诩从中作梗,诱使其等反攻长安,一个亭长就能将他们擒获杀死,由此可以看出二人皆是无谋少决之辈。
如今关中荒废,李傕、郭汜连自己麾下的部曲都快维持不下去了,天子及百官宫人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大的负担,若是这时有人从中为说客,二人未尝不会放天子东归。”
听了刘景对关中局势的剖析,几人眼前顿时有豁然开朗之感。
诸葛亮神情振奋道:“如果真能如仲达所言,天子有机会逃离长安,摆脱李傕、郭汜的控制,复兴汉室就不再只是一句空谈。”
杜袭却不太乐观,摇了摇头道:“就怕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李傕、郭汜就算再愚蠢,也应知道天子的作用。”
没有了天子这个大义名分,不管是凉州的韩遂、马腾,抑或关中的大姓、豪强、军将,甚至是贼寇、羌胡,谁还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到时候李傕、郭汜别说立足关中,能不能在众多势力的围攻下存活,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历史证明,李傕、郭汜就是这么的愚蠢。
刘景饮下杯中之酒,长叹道:“天子回归洛阳易,复兴汉室难!诸位且看今日之关东诸侯,可有一个志在社稷、心存忠国的人吗”
刘景的话令室中诸人陷入沉默。
刘景又道:“刘表乃汉室宗亲,海内名士,本是最适合辅佐天子的人,就算做不了周公,亦可效法齐桓公、晋文公,成就一番霸业。可观其入主荆州以来言行,便知其人有割据荆楚之心,而无抚平天下之志,此自守之贼也。”
杜袭也曾评价刘表是一个“庸人”,但他更多的是痛恨对方明明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却因为一己私欲,不肯勤王长安、挽救国家,刘景不一样,他直接大骂对方是自守之贼。
 
第四十三章 荆蛮
刘景最终也没有点评曹操、刘备,不过缄口不言,反而说明了他的态度,要知道天下诸侯可是被他骂了一个遍,只有曹、刘二人“幸免于难”,显然他们在刘景心中和其他人不一样。
诸葛亮几人都很好奇刘景心里的想法,可他既然不愿说,他们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思,左右不过是刘景的一场酒后戏言,大家听了一笑置之,何必太过较真呢。
这顿酒宴,喝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市井闭市才算结束。
无论是刘景,抑或杜袭、桓彝、诸葛亮,他们都是属于拥有极强自制力的人,饮酒懂得适可而止,绝不会允许自己醉到失去理智。
只有刘瑍嗜酒如命,不知节制,所幸他酒品还算良好,不吵也不闹,伏于案上,呼呼大睡。等到众人行将离开之际,他睡醒过来,神志已经恢复清醒。
因为杜袭、桓彝皆是乘坐牛车而来,刘景拜托前者将诸葛亮、刘瑍送回家,而他本人则搭乘桓彝的车回吏舍。
杜袭颔首,就算刘景不说他也会这么做。
在酒肆前与杜袭、诸葛亮、刘瑍三人道别,刘景登上桓彝的牛车,与他相对而坐。
辘辘车声,徐徐前行,桓彝面容带着几分醉意,念及杜袭、刘瑍、诸葛亮皆为北方来人,不由长吐一口酒气,和刘景感慨道:“仲达,北方才俊之士何其之多啊!”
刘景微笑道:“北方固然多才俊之士,不过似大兄、刘文朗、诸葛孔明这样杰出的人,即使在其家乡,亦是鹤立鸡群、远超同辈。他们之所以聚于长沙,是因为天下大乱,南迁避祸,这一点桓兄当知。”
“仲达所言有道理。”桓彝点点头,认同了他的话,继而赞道:“所幸长沙虽多质少文,却出了仲达,不让北士专美。”
刘景笑着摇了摇头:“说到长沙名士,自然是以功曹(桓阶)、五官(刘蟠)为魁首,其次桓兄,怎么也轮不到在下。”
“我算什么名士。”桓彝不由自嘲一笑。其兄桓阶乃是天下交口称赞的忠义之士,而刘蟠曾以长沙名士的身份受辟于司徒黄琬,与他们相比,桓彝只能算薄有才名,差距实在太大了。
刘景出言宽慰道:“桓兄才华出众,早晚必为世人所知。”
“那就承仲达吉言了。”桓彝苦笑道,真会有那一天吗
…………
休沐结束后,刘景重回市楼,发现谢良仍在兢兢业业当值,对于这位完全忽视家庭、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工作狂人,哪怕心里再不认同,刘景也不得不道一个“服”字。
黄秋同样也是老样子,食时过半才醉醺醺赶到市楼,比规定时间晚了足足半个时辰,连话都顾不上说,一头钻进掾室,没一会便鼾声大作,声音之响亮,刘景在二楼都能听到。
黄秋到来后,饿得要命的市楼众吏终于可以放心吃早饭了。
刘景则趁着此时闲暇,前往市北的手工业区,直奔一个姓楼的木匠肆前,来取为侄儿虎头定做的鸠车。
鸠车乃是以斑鸠为参照制成的车型玩具,强力牵曳,则尾部翘起,放缓慢行,则尾端摩地,正是模仿鸠鸟飞翔和行走时的不同形态,汉代儿童无不以拥有鸠车为乐。
至于为何是鸠的形象,鸠属于瑞禽,在上古时期曾被视为神鸟。毛氏《左传》曰:鸠之养其子,朝从上下,暮从下上,平均如一。”古人以鸠为原型做成的玩具,蕴含长辈呵护幼者之意。
楼匠手艺不错,木鸠雕刻的惟妙惟肖,令刘景十分满意。当然了,和富贵豪家花费重金定做的鸠车肯定比不了,一分钱一分货,富贵豪家鸠车以铜为体,下置四轮,车首雕成凤凰,车后系有飘带,拖动起来,就像凤凰飞舞,煞是好看。
&n
第四十四章 单程
单程气得呼吸急促,双目圆瞪,他今年十八,身体健硕,面上没有髭须,绾发椎髻于脑后,左耳带着一枚硕大金环,围圆能有三、四寸。
他并未穿着荆蛮传统的楮木皮制成的衣裳,其身上窄袖短衣、蔽膝短裤皆是用汉人上好布料缝制而成,并染以草实,令衣服色彩鲜艳。
荆蛮皆“好五色”、“以斑斓布为饰”,即使他汉化颇深,也没有改变荆蛮这种古朴的审美观。
荆蛮居于山野,以家庭为单位,一般三至十户家庭组成家族,数个至十数个家族合为一寨。单程父亲就是一位坐拥八十余户、五百口人的山寨之主。对于荆蛮而言,其势力已经相当可观。
单程所在山寨位于衡山一带,至于为何会出现在三百里外的临湘,是因为他不想继续再被汉人行商盘剥下去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从行商保佣那里得知,一张品相良好的鹿皮,在临湘能卖到二百钱,而汉人行商来他们山寨给出的价格仅为六七十钱,相差三倍。就这点钱,往往还没捂热,就又被汉人行商赚了回去。
单程越想越生气,凭什么他们整日出生入死,却只能获得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而汉人行商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最大好处。
在费了好一番口舌,说服父亲后,便有了这次临湘之行。
然而单程还是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既缺乏渠道,又缺乏人脉,本身还是荆蛮,贸贸然来到临湘,就差在脸上写“我是肥羊”四个大字,临湘皮商怎么可能不趁机大肆压价。
这已经是单程走访的第四家皮肆,一张上好鹿皮,之前三家最高只出到一百钱,这家更过分,居然才给八十钱。
单程压不住心头怒火,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话道:“我来之前已经打探清楚,一张完好鹿皮市价当在两百钱,你这里还不到市价的一半,你是不是看我是盘瓠的子孙,故意蒙骗我”
皮商是一个四十余岁、身穿白色精麻衣服的中年人,只见他一脸讥讽道:“一张鹿皮就想卖两百钱简直是痴心妄想,换成熊、虎之皮还差不多。”
单程哪怕再不懂皮货行情,也知道熊、虎之皮的珍贵,怎么可能才值两百钱,一路行来走访这么多家皮肆,就属眼前之人心最黑。
如果不是身处汉人地界,他一定要让对方知道他的厉害。如今只是忍下这口恶气,去下一家看看。然而对于此次临湘之行,他已经生出几分悲观之意。
见荆蛮打算离开,皮商不紧不慢地道:“蛮子,从你们来这的那一刻起,整个临湘就再无人敢要你们的皮货了,除非你们将皮货原封不动带回家,不然就只能卖给我。”
“汉贼你说什么!”单程顿时勃然大怒,“锵”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跟在他身后的七名荆蛮同伴亦纷纷亮出兵器。
“怎么你们还想在这里动手不成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家产业。”
皮商怡然不惧,一声令下,后面邸舍立刻奔出十几个青巾芒鞋、手持利刃的保拥,反将荆蛮围住。这些保佣个个体格强壮,气势凶悍,更像是打手。
冲突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刘景恰好赶到,急忙拨开人群,走进肆内。
皮商见来人是一名头戴黑丝介帻、身穿灰色红缘领袖吏袍的少年,本来不甚在意,但心思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口中问道:“小人冒昧问一句,足下可是市左
第四十五章 荆弩
“周卫仗着刘伯嗣家奴的身份,历来横行市里,无人能制,此是何人,能让周卫俯首听命”围观之人出言问道。
有认识刘景的人说道:“他就是‘德行刘君’。”
“啊他莫非就是‘躬耕养客’、‘质书救邻’的刘仲达”
“没错。”
“难怪……”
…………
单程为了能够摆脱汉人行商,前前后后筹划半年之久,但因为是第一次来临湘,仅带来部分存货:共计鹿皮三十张、牡鹿皮五十张,还有一些狼、狐杂皮,以及一张珍贵无比的虎皮,全部加在一起,价值超过两万钱。
周卫返回后室取钱,而在此期间,刘景和单程闲聊起来,他得知后者居住在三百里外的衡山一带,此次前来临湘,是和同伴驾着竹筏顺流而至。
不得不说,这个做法非常聪明,他们若是走陆路,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到达临湘。
单程汉语说得非常流利,如果去掉一些略显怪异的音节,几乎和汉人没什么区别。而且他说话很有逻辑,条理清晰,一看就读过书,单以文化而论,他已经超过九成以上的汉人了。
《汉书》有云:“长沙其半蛮夷。”指出长沙之地半杂蛮夷之人。
数百年来,长沙汉、蛮居住在同一片天空下,既长期对抗,又互相影响,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单程及其家族就属于受到汉人影响极深的荆蛮,已经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姓氏“单”。
或许再过几代人,他们就会成为真正的汉人,当然也有可能退化。毕竟荆蛮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随时有可能被其他荆蛮势力吞并。
刘景一边和单程谈话,一边抚摸斑斓的虎皮,很有些爱不释手。
《周礼》曰:“公之孤四命执皮帛,卿三命执羔,大夫再命执雁。”里面提到的皮就是指虎皮。另外天子娶妻,按礼需要向丈人家赠送两张虎皮。
正因为虎皮常用于国礼,属于国之重宝,向来都是有价无市。
刘景前世读过一则古代寓言故事:有富翁山行而攫于虎,其子操刃而逐之,翁在虎口,见其子呼谓之曰:“刺则刺,毋刺伤其皮。”
富翁陷身虎口,死到临头了,还掂记着谋虎皮发财的机会。要钱不要命固然可笑,却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虎皮的珍贵。
如今刘景面前的就是一张完好无损的虎皮,他心里十分好奇,问单程道:“此虎皮毛几乎没有伤,是用什么方法杀死的”
单程取下一直背负在身上的木弩,一脸自傲地道:“此虎是被我用这把弩射穿左目,毒发而死。”见刘景似乎对弩很感兴趣,便递给他。
单程的这个举动立刻引起了其他荆蛮的注意,纷纷露出惊讶之色,要知道在荆蛮的传统中,除非是投降认输,或极为亲近的人,否则武器是不能轻易交给外人的,更何况对象还是一名汉人。
刘景不懂荆蛮的规矩,大喇喇接过木弩,毒死老虎容易,射中眼睛却极难,单程无疑是一名神射手。
后世苗、瑶二族就以善用弩而闻名于世,源头则可以一直上溯到如今的荆蛮身上。
在与大汉朝长期的对抗中,荆蛮逐渐掌握了制弩技术,虽然比不上汉人专业的制弩工匠,但用于日常狩猎却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荆蛮喜欢在弩箭上涂抹毒药,这就额外增添了弩的杀伤力。数百年来,荆蛮的药弩让大汉士卒吃足了苦头。
刘景翻来覆去端详着这把以岩桑木制成,涂以黑漆的木弩。
大汉朝对弩向来控制极严,但一般是指五石及以上、威力强大的重弩,七石已经够得上弃市了。五石以下、威力弱小的手弩,只要不是持之招摇过市,基本没人管。荆蛮的
第四十七章 冲突 (三千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