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反听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期间刘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在外人眼中云里雾里的关中乱局,却被刘景庖丁解牛一般切开,事无巨细,一一呈现于眼前,刘蟠、桓阶无不为之震撼。
那日宴上,因为饮了不少酒,桓彝有些地方记忆不清,如今再听一遍,依然大受震撼。
听罢,桓阶不禁叹道:“仲达真非常之人也!”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二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谈兴已尽,三人提出告辞,刘景一直将三人送出院门,目送刘蟠、桓阶踏月而去,对身边准备返家的桓彝道:“桓兄,告诉你一件事,后日孔明就将离开临湘,启程前往襄阳。”
桓彝面露惊讶道:“这么快其叔父病愈了”
刘景叹道:“仅仅初愈而已,如此匆忙起行,怕是后患不小。”
桓彝道:“后日我随仲达一起相送。”
刘景点点头,和桓彝话别,回到昏暗的室中,才坐下没多久,腹中就传来一阵响动,这时他才想起晚上尚未吃晚饭。
刘蟠、桓阶、桓彝家世富贵,不入厨室,每日两餐皆由奴仆送至官曹。羡慕归羡慕,刘景倒也没有怨天尤人,老天爷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这就是世上最大的恩赐,还要奢求什么
刘景不顾天色已晚,
第七十一章 洗手
蔡升一脸纠结,坐立不安的模样令刘景忍不住失笑,出言问道:“宏超你在担心什么怕我对祝阿不利吗”
见刘景语气轻松,神态自然,蔡升立刻知道事情未必像自己想的那么严重,大礼跪拜请求:“刘君可否放祝兄一马”
蔡升为人心高气傲,从来不向人屈服,如今将头深深埋入席间,大礼跪拜,刘景亦不免为之动容,急忙起身,一边搀扶,一边说道:“祝阿能交到宏超你这样一位朋友,是何等之幸啊。”
蔡升伏在地上不肯起来,口中说道:“刘君还未答我。”
刘景拉着蔡升手臂,叹道:“祝阿是你的刎颈之交,就算在看你的情面,我也绝不会伤害他。”
“多谢刘君。”得到刘景的保证,蔡升心里暗松一口气。
刘景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知蔡升:“偷盗为市井大害,必须全部清除,这一点不可更改。”
见蔡升张口欲言,刘景以手压之:“宏超别急,先听我把话讲完,偷盗非大丈夫所为,我已经为他想好另外一条出路,所获绝不会比偷盗少,也不触犯法律。”
“这个……”蔡升露出一抹苦笑,祝阿从小以偷盗为业,让他做其他事情那不是强人所难么。
刘景双目湛湛的直视蔡升,问道:“宏超,你是否信我”
蔡升立刻正色道:“刘君何出此言我自然信刘君。”
刘景微笑点头,道:“你若信我,便将祝阿带来见我,此事我和他谈,你就不要参与了。”
蔡升沉默半晌,应诺而去。不出半个时辰,便带着祝阿返回,后者显然已经从蔡升那里得知始末,平凡的脸上无比阴郁。
刘景仿佛没有看到他脸色一般,拉着祝阿道:“祝兄,在下昨日有公务在身,先走一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祝阿听得眼角不住抽搐,这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可不像是要把自己赶尽杀绝的人啊,要不怎么说读书人阴险呢。和他比起来,成绩简直就是人畜无害。
刘景递给蔡升一个眼神,后者拍拍祝阿的肩膀,踏出房间,却也没有走远,而是守在门口,似乎是怕两人谈不拢发生冲突。
室中仅剩下二人,刘景邀祝阿入座,语气轻松的问道:“祝兄今年年龄几何”
祝阿苦笑,心里着实猜不透刘景的想法,回道:“二十有三。”
刘景又问道:“可曾婚配”
“没有……”祝阿摇了摇头,别的偷长哪个不是广置宅田,身家巨万,妻妾成群
而他由于养了一群孤儿,更兼为人慷慨仗义,视钱财如无物,别人但有所求,他从来不知拒绝,至今家里无一金之储,哪家好女会嫁给他一般乡里愚妇他又看不上,便耽搁了下来。
刘景颔首道:“难道祝兄就没有想过换一个营生么”
祝阿摇头道:“没想过。”他依靠偷盗之财成为市中豪杰,脱离此道,他还能有什么作为蔡升说刘景替他找了一条出路,他心里很是不以为然,他祝阿天生就是吃偷盗这碗饭的,怎么改他已经打定主意,绝不屈服。
刘景言归正传道:“宏超可能已经和你说过,我已决意打击市中偷盗。”
“来了……”祝阿暗道,口上说道:“古往今来,偷盗从不见断绝,这是因为人们皆心怀巧利,刘君能治一时,难道能治一世吗只有让人从心里摒弃巧利之心,才能从根本上杜绝偷盗。”
刘景听得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老子《道德经》之言:“绝巧弃利,盗贼无有。”他不知从何
第七十二章 偷长
“在下区业,拜见刘君。”一名头戴青丝绢巾、身穿素色袍服的青年趋步进入室中,毕恭毕敬拜道。
“欧耶”刘景听得一怔,旋而失笑。
区业不禁一头雾水,他的名字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知刘景缘何发笑,不过他却不敢问。
肃容再拜,说道:“在下是区元伯族弟,从兄性格急躁,以致犯下大错,如今受到府君严惩,从兄深感悔恨,只是身被重创,囚于监牢,不能亲来,因此便命在下代劳,向刘君致歉。”
刘景暗暗摇头,这话他是一句也不信,区雄要是如此能屈能伸,那他就不是区雄了,估计区业此次前来,区雄都未必知晓。
这时区业从怀中取出一个绢质小囊,双手奉于刘景面前,口中说道:“这是从兄的赔礼,还请刘君笑纳。”
刘景接过来一看,里面装有三枚灿灿金饼,皆一斤足重,差不多值四万钱,问道:“这是给谢史的医药之费吗”
区业摇了摇头道:“谢史医药之费,在下已经亲自登门交予其手,这是专为刘君准备的赔礼。”
刘景皱起眉,市井人多眼杂,哪有秘密可言自己这边收下金饼,回头市井就会有流言传出。名声是他最大的倚仗,他岂会为了区区数万钱而令名声有损,哪怕再多十倍、百倍也不行。
随手将小囊抛回区业怀中了,刘景开口道:“足下胆子不小,竟然敢在闹市之地公然贿赂官吏。念在足下是初犯,我这次就不和足下计较了,退下吧。”
区业急忙解释道:“刘君,这不是贿赂……”
“退下!”刘景横眉斥道。
“诺。”眼见刘景发怒,区业匆匆收起金囊,狼狈而逃。
“蠢货。”刘景心里骂了一句。这就是只重武力,不休文化的后果,行事太粗陋了,无怪长沙士族看不上区氏,偌大族群,连一个能上台面的人都没有。
区业走后不久,便有三个少年求见,正是受祝阿指派而来。
刘景特别留意三人中的领头者,这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身长七尺余,容貌颇为出挑,尤其一双凤眼奕奕有神,令人一见印象深刻。
更难的的是,他虽然表现得有些紧张,却不畏缩,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少年就逊色多了。
在自我介绍时,他的名字“刘祝”引起了刘景的好奇,刘姓可是临湘首屈一指的大族,就算家庭遭逢变故,也会有族人帮衬,怎么会沦落到成为孤儿
刘祝解释道:“回禀刘君,小人并非临湘本地人,而是南阳郡人,黄巾之乱时随家人南下避难,落脚于临湘。后来父母俱丧,在下年幼,衣食无着,全赖大兄接济,方得以活命。”
刘景恍然道:“没想到还是来自帝乡南阳,你可知祖上是谁”
刘祝回道:“家父去世时,小人年纪还小,不知具体详细,只知是长沙定王之后。”
刘景点点头道:“那我们就是同祖一源了。”顿了一下,又道:“你乃是宗室子弟,虽然失落江湖,亦不可自甘堕落,动辄自谓小人,岂是大丈夫所为”
刘祝不由动容,深深一拜道:“刘君教训的是,小……在下日后必定牢牢记住刘君之语。”
刘景颔首,继续道:“祝兄是否和你说过,我找你们的原因。”
“大兄说过了。”刘祝点头。
第七十三章 送别
由于抓捕诸偷长时已是晚间,刘景直到次日才得到消息。
市中偷长全部落网,意味着打击偷盗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其余偷盗被抓只是时间的问题,就算偶有漏网,也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再难成气候。
继游侠之后,偷盗同样也已不足为虑,市中三害已去其二。凭着这样的功绩,他在市中百姓心中将拥有无人能及的声威。
后续行动全部交由成绩,刘景今日特别请假一天,为诸葛亮送行。他之前已有十余日不曾休沐,就是为了防今日这样的事。
同行的还有桓彝,托他的福,刘景不必步行前往,两人乘坐犊车,伴随着辘辘之声,老牛拖曳车辕驶出郡府,行往都亭。
诸葛玄虽至长沙一月有余,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室中养病,并没有结交到多少朋友,送行者仅止于都亭中寥寥数人。
刘景和桓彝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刘瑍比他们早到一步,不管是七尺九寸的身量,还是隽秀无双的容貌,都令他鹤立鸡群,广受瞩目,奈何却是胸无大志之人。
按理说,诸葛亮志向高远,应该看不上刘瑍这种人,但事实刚好相反,两人短短时间就结下了深厚友谊,时常把臂同游,垂钓湘江,令刘景心里好不羡慕。
刘景下车后同诸葛玄打了一声招呼,而后望着纶巾襦服,风仪出众的诸葛亮,语带责备道:“孔明,我昨日在市楼等了你一整天时间,你为何不来”
诸葛亮回道:“我知仲达近日必定百般繁忙,怎好打扰”
刘景忍不住一叹,道:“区区俗事,如何能与孔明相比。”
“不然。”诸葛亮摇头道:“仲达身负一市之望,影响何止千百家我一人又怎及万民重要”
“……”刘景无言以对,这都上升到万民了,他还能说什么
桓彝在一旁对诸葛亮道:“孔明,你看仲达手中之物,这是他为你准备的临别礼物。”
诸葛亮早就发现了刘景手里攥着一物,长约一尺余,宽约两指,好奇问道:“这是何物”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扇面如同孔雀开屏般展开,刘景手持折扇,对着自己扇风,因为扇子用熏炉熏过,香风袭人,之后收拢,又变回不过二指宽的物件。
刘景口中说道:“如今天气日渐炎热,便闲来无事做了几把扇子,因折叠如意,开合自在,故取名折扇,送予孔明,希望你能喜欢。”或许未来诸葛亮羽扇纶巾的形象将因此改变
桓彝又补充道:“此物可怀入袖中,随取随用,较之便面团扇之类方便甚多。”他在路上已经把玩了半天,心里很是喜欢。
诸葛亮从刘景手中接过折扇,学着后者适才的动作刷开扇面,初时不算顺遂,几次之后熟练起来,不住开合,兴趣盎然。
刘瑍也对折扇十分关注,并且发现扇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诸葛亮早就发现扇上有字,而且上面所写正是他无比熟悉的《龙说》:“龙嘘气成云,云固弗灵于龙也。然龙乘是气,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光景,感震电,神变化,水下土,汩陵谷,云亦灵怪矣哉!
云,龙之所能使为灵也;若龙之灵,则非云之所能使为灵也。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矣。失其所凭依,信不可欤!
异哉!其所凭依,乃其所自为也。《易》曰:‘云从龙。’既曰:龙,云从之矣。”
诸葛亮面露古怪,刘景之前已经送过他一幅《龙说
第七十四章 变化
刘景为诸葛亮的离开感到惆怅,稍稍放松节制,与杜袭、桓彝、刘瑍欢饮竟日,大醉方归。
当晚,成绩故技重施,以诸偷长名义引偷盗入瓮,一举抓获六十四人,几乎将临湘偷盗一网成擒,漏网者寥寥无几。
游侠慑伏,偷盗绝迹,一时间临湘三市,尤其是西市,竟然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市无纷扰,桴鼓不鸣”的“奇异”现象。
市中百姓无不对刘景感激悦服,或有歌谣曰:“刘君监市,桴鼓不鸣。”
连除两害,刘景并没有心安理得的躺在功劳簿上大睡,这仅仅只是他众多计划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不停将心中的想法变为现实,引发市井一轮又一轮震荡。
后面两个月里,市井可谓日新月异,叫人有眼花缭乱之感,最后太守张羡都被惊动了。
这日午后,市中人群稍散,张羡在功曹桓阶、左贼曹掾成绩的陪伴下来到西市。
由于不想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所以马车不过一乘,随从不过七八人,以他的身份来说,称得上轻装简行了。
“伯绪,仆记得以前市门外并无此塾”张羡头戴高冠,衣着华贵,安坐于车中,手指市门旁一间陋室,问身旁的桓阶道。
桓阶近日已来过市井,因此知之甚详,出言答道:“从前区元伯在时,常使门客持大戟驾凌百姓,仲达对此深恶痛绝。
制服区元伯后,仲达在四座市门旁各建一塾,凡持戟、矛等长兵,或弓、弩等远兵,欲入市井,必须将兵器存放于塾内。刀剑不禁。”
成绩在旁边补充道:“荆楚之地向来民情剽悍,佩剑成风,禁止刀剑阻力太大。”
张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由刘仲达来做,难道不是我等的失责吗为何会有人持矛戟、弓弩进入临湘”
桓阶点头道:“城防松弛已久,确实需要大力整顿一番。”
说话间,马车穿过市门,进入市中,张羡很快就被门侧案上摆放的一铜一铁之物吸引住了视线,时有百姓围观,说道:“铜斗铁尺,仆可是闻之久矣。”
桓阶颔首道:“故语云:‘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管子曰:‘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乃是百姓头等大事,而市井多狡诈,奸商黠贾常常大斗进小斗出,缺斤少两是常有的事情,百姓因此多有怨言。
刘仲达便使人做铜斗铁尺,置于市井四门,百姓买完米、布,都可以再量一遍,若有短缺,可上报市吏,骗人商贩将会受到十倍重罚。自有此二物,市中奸商黠贾再不敢蒙骗百姓。”
张羡不禁感叹道:“世间善政,无过于此,刘仲达真是一个奇才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伯绪,仆以为,此法当令长沙诸县学之,以为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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