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反听
“可以一试。”桓阶嘴上同意,其实心里不太看好这项政策,法固然是好法,但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严格执行的人,此法不过是一个摆设。
张羡忽而大笑,指着角落一间棚室道:“哈哈,这就是刘仲达所修建之厕吧”
桓阶、成绩亦忍不住失笑。
刘仲达在市中颁布的各项政策令众人深感佩服,唯独修建厕所之举,使人啼笑皆非。
成绩常来市井,知道市中往来人多,屎尿遍地,心中不无恶意的猜测,刘景莫非是踩到屎被恶心着了不然为何要修厕所
三人一笑置之,并未太过在意,马车继续前行。
张羡忽见数个十余岁到二十余岁不等的年轻人胸戴木板,沿街洒扫,不由好奇问道:“他们是什么人为何在市中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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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百石
张羡沉着脸上楼,跟在后面的刘景见桓阶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缓缓摇了摇头,桓阶立知情况不妙。
他上次来市楼,黄秋就满身酒气,不过神智倒是清醒,桓阶也就没有和他一般见识。然而像他这样嗜酒如命,不治行检的人,就算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终究会有露馅的一天,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砰”地一声,张羡用力推开掾室大门,便看到黄秋醉卧于榻上,呼呼大睡,鼻息如雷,书案摆放着酒具,满室皆飘着酒香。
“黄秋!”张羡双目圆瞪,大怒喝道。
“呼噜……呼噜……”
鼾声丝毫不见减弱,仍然在众人耳边不住回响,显然黄秋饮酒过度,以致沉睡不醒。
张羡气急而笑,即使他向来待下宽和,见到此景亦不由大为恼火,转头对谢良道:“谢史,速去取来一盆水,将他浇醒。”
谢良不敢有违,苦笑应命。不一会端着水盆回来,张羡叫他将水泼在黄秋身上,谢良面露难色,迟迟不敢行动,张羡怒而夺过水盆,对着黄秋兜头扬下。
骤然遭袭,黄秋从梦中惊醒,晕头转向的爬起来,待看清眼前之人,心上也仿佛被泼了一盆水,从里到外,一片冰凉。
“府君……”黄秋“噗通”一声跪倒地上,将脸深深埋入席间。
张羡愤怒道:“之前你在仓曹就屡出纰漏,《礼》曰:‘知耻近乎勇。’仆怜你是大族子弟,又熟读诗书,当有几分廉耻之心,便没有施以严惩,而是又给了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下吏有负府君期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黄秋磕头如捣蒜,他已经意识到,这次不仅职位难保,甚至或有刑法之忧。
张羡又道:“刘仲达,奇才也,上任不过数月,就令市井无纷扰之音,无桴鼓之鸣,百姓大悦,凡事何须你操心你只需端坐掾室,画诺坐啸即可。”
画诺坐啸之语,出自于百姓间歌谣:“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晋但坐啸。”意指将政务交予手下,自己无为而治。
张羡不理黄秋百般告罪,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反而故态复萌,在市楼公然饮酒醉卧,世间怎有你这样的无耻之徒!若是再让你继续留在监市掾的位置,市楼诸吏心必怨之。——贼曹何在”
成绩出列抱拳道:“下吏在。”
“将他叉出去!”
“诺。”
成绩指派两名贼曹吏,将黄秋架出掾室。
此时黄秋心里反倒松了口气,张羡到底是仁慈之主,虽然免了他的职,却没有治他的罪。
刘景由始至终都在冷眼旁观,一语不发,而谢良则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挤出了几滴眼泪。
桓阶忍不住叹道:“《易》曰:‘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放任自己的**而不坚守自己的德行,早晚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张羡叫人将掾室收拾干净,重新换上一张蒲席,然后只留下桓阶、刘景二人,其他人,包括成绩在内皆被拒之于门外。
三人坐定,张羡对刘景道:“仲达,想必在黄秋这种人手下任事,一定心怀不服吧”
人都走了,刘景岂会做出落井下石的事说道:“黄君私德固然有亏,但对下吏一向信任有加,如非黄君在背后鼎力相助,政策也不会推行得如此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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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新左史
随着桓阶出来打圆场,总算没有令气氛冷却下来,张羡始知刘景心中之志,便也不再强求。
又坐了片刻,张羡起身离开,刘景率领诸吏一路送至市楼外。
张羡临上车前拉着他的手说道:“仲达,你既然有治理一方,惠及百姓之心,来日仆不吝割百里之地,以全仲达志向。”
百里之地就是一县之地,张羡无疑是给他画了一张看上去无比美味的大饼,告诉他只要尽心做事,以后会让他做一县之长。
张羡笼络人心之能,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
刘景承认自己很是心动,一县方圆百里,民众万计,能做的事情是如今的十倍、百倍……
不过刘景心里仍然保持清醒,并没有被张羡三言两语忽悠得找不到北,他心知自己在二十岁前担任县长的概率接近于零。
汉代至少也要弱冠之年才有机会成为一县之长,汉末法纪松弛,如张羡之子张怿,十八岁成为临湘县令,又如历史上的孙权,十五岁成为阳羡县长,可谁让他们有个好父亲、好兄长呢刘景不认为自己能与他们相比。
但是概率再如何低,他也要奋力一搏,家世不够,名声来凑,他无论如何也要在弱冠之前为自己博一处存身之地。
恭送张羡上车后,桓阶开口道:“仲达接任监市掾,市左史之位就空出来了,你心中有无合适人选若有,可上报给我。”
桓阶这是将市左史之位的任命权直接交给他了,刘景拜谢道:“多谢纲纪,在下确实有一个人选,明日呈于纲纪案前。”
桓阶点头称好,随即登上马车,成绩紧跟其后,临别时向刘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两人关系因为合作打击偷盗一事而有了很大改善,特别是成绩在这里面不仅捞足了政绩,更获得了天大好处,心里对刘景除了敬畏之外,更多了一份感激。
偷长们个个富得流油,成绩施展出他敲骨吸髓的能力,具体榨出来多少财物外人不得而知,仅私下赠予刘景的财物,就超过了百万钱,由此便可见一斑。
目送张羡的马车走远,刘景反身回到市楼,诸吏纷纷拜道:“拜见掾君。”
刘景轻轻颔首,目光依次望向前排的马周、刘祝,以及王朝。
成功解决偷盗后,刘景就立刻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将刘祝招入市楼为吏。刘祝为人颇为聪明,由于长期混迹于市井,特别擅长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两个月下来,刘景用得十分顺手。
至于王朝,则是马周一力推荐,这种事对刘景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看在马周的面子上将其调入市楼。此人性格谨慎,行事沉稳,交给他的事大多都能顺利完成,也算是一个堪用之人。
刘景最后目光落到谢良身上,说道:“谢史随我上楼。”
“诺。”谢良应道。
刘景时常被黄秋邀入掾室闲谈,因此对这里一点也不陌生,分外从容的坐于主位,示意谢良就坐,问道:“对于市左史,谢史心里有没有什么合适人选”
“没有,全凭刘君做主。”谢良恭敬地回道。他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刘景真是在询问他的意见,这时候乖乖俯首听命就是了。
刘景本来就是象征性一问,继续说道:“我心里倒是有一个人选,谢史行事宽厚有余,威严不足,市左史必须用一个能够震慑宵小的人,我认为市狱吏严肃便是这样的人,谢史以为呢”
谢良对这个人选大感意外,刘景为何会选外面的人难道市楼诸吏没人能令他满意吗
见他迟迟不答,刘景
第七十七章 赤骥
严肃自身有才干,也能坚持操守,却不会“做人”。
显然他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但他虽处清贫而不减骄傲,不愿屈就自己,迎合他人,如此一来,刘景的慧眼识英就显得特别弥足珍贵了。
严肃被刘景感动得泪流满面,他一向为人冷静,此时心里亦不免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刘景含笑说道:“伯穆真是一个性情中人。”
严肃自觉失礼,匆忙以衣袖遮面,擦干泪水后,说道:“在下思及自身经历,多有磨难,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一时情难自禁,还望刘君勿怪。”
刘景摇了摇头,等到严肃情绪平复下来,才好奇问道:“伯穆,你为市狱吏,月俸钱数百,米二石,怎么会夜覆蒿束呢”
严肃犹豫了一下,回道:“不瞒刘君,在下家父早逝,是家母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近年家母多病,在下每月俸钱还不够家母药费。每到发俸之日,在下会为家母留一部分稻米做粥,其余皆拿到市中变卖,在下平日则以麦、豆等充饥。”这话他从不曾对外人讲起,今日感念刘景提携之恩,才如实道出。
刘景听得心里万分感慨,说道:“天下至大,无过于孝也,当年齐相田稷不肯收受下吏百金贿赂,而下吏劝其将钱送给母亲,田稷终未拒绝。面对母亲多病的艰难境况,怕是大部分人都会心安理得收受钱财,而伯穆犹能坚持操守,真是太难得了。”
严肃正色道:“《诗经》有云:‘彼君子兮,不素飧兮。’家母亦常常卧于病榻,教诲在下:‘收取不义之财,非吾子也。’在下不敢有违。”
刘景不禁叹道:“令母和田稷之母一样,皆是廉洁正直的贤母,令人钦佩。”田稷之母不要儿子贪污来的不义之财,严肃之母的做法和她是一样的。
看看人家的母亲,再想想自己的继母张氏……
严肃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他是一个孝子,刘景将他的母亲和齐相田稷之母相比,简直比夸他本人还要高兴百倍。
刘景又道:“市左史乃是斗食吏,月领米三斛六斗,相较市狱吏多出近一倍,钱也多出数百,或可稍解伯穆之窘。”
刘景所言一点不假,别的不说,至少严肃以后每天不必再以麦、豆等粗饭充饥。至于被子,倒是不急,反正距离冬天还有好几个月时间。他神色郑重地拜道:“在下日后必将竭尽所能,以报答刘君今日提携之恩。”
“此我心也。”刘景笑道,“伯穆,你的任命明日就能下达,你明日可直接来市楼上任。”
严肃欣然应命,他恨不得现在就上任,市狱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刘景颔首,随后将谢良招入掾室,与严肃见面。刘景对着两位副手道:“七月以来,阴雨不断,这两日难得天气晴朗,明日我将休沐归家,晒晒经书。谢史,严史明日就交给你了,带他多熟悉熟悉市楼情况。”
谢良点头称“诺”。
最后严肃持着刘景的手书离去。
将刘祝唤进来,刘景从竹箱中取出一串钱交给他,吩咐道:“文绣,你去市中买一单一厚两副被子,下值后送去严左史舍中。严左史若是不收,你当知道怎么做。”既然要收买人心,干脆就一帮到底,反正以他如今身家,也不差这点钱。
刘景又道:“剩下的钱给子谨买酒。”马周是个嗜酒如命的性子,他的俸禄又常常不
第七十八章 晒书
刘和头顶总角,腰间别着一把短剑,走出家门,这把短剑是刘景送他的,每天除了睡觉外,其余时间从来都是剑不离身。
刘和不知刘景今日是否休沐归家,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坐在自家门前大槐树下,望眼欲穿地眺望西方,期盼着阿兄能够回来。
“哗啦、哗啦……”一阵木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刘群牵着鸠车奔至刘和面前,两绺软发自然的垂在肩上,小脸由于剧烈跑动而红扑扑的,分外可爱,他歪着头好奇问道:“小叔父,你在等大人吗大人今天会回来吗”
刘和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阿兄若无事,就会回来。”
“哦。”刘群此时正处于贪玩年纪,很快就拽着鸠车跑了。
刘和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一时无聊,不免有些昏昏欲睡,蓦然一团火影闯入视线,正是刘景的坐骑赤骥。刘和顿时睡意全消,一跃而起,却不想坐久了双腿有些发麻,险些栽倒地上。
刘和不敢再乱动,一边揉腿,一边望着刘景,这时他才注意到,赤骥侧后方还跟着一匹小黑马。心中立时“砰砰”直跳,心想道:“这是阿兄准备送我的”
刘景策马至刘和面前停下,笑问道:“阿若又在等我吗”
刘和连连点头,目不转睛盯着小黑马,问道:“阿兄,嘿嘿,这马……”
刘景笑道:“送给你的。”
“万岁……”刘和当即发出一声欢呼,围着小黑马啧啧称奇。
刘景动作舒缓的下马,一连骑了十数里路,对他这个半新手来说绝对不是一件轻松之事。不过再辛苦也要咬牙坚持,骑术是他必须要尽快掌握熟练的技能。
刘景提议道:“它还没有名字,阿若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刘和想了半天,说道:“就叫他‘黑狗’吧,阿兄觉得如何”
刘景不由嘿然,心道:“我弟弟可真是一个取名天才。”言不由衷地附和道:“这名字挺好,朗朗上口。”
没等刘景进家门,宋谷就迎了出来,从刘景手上麻利接过赤骥和黑狗的绳索,牵往牛棚。
宋锦见刘景给刘和买了一匹矮马,羡慕之色溢于言表,对刘和献殷勤道:“小郎君,小人从小骑牛,骑牛和骑马差不多,你想学骑马小人可以教你。”
刘和忍不住白了玩伴一眼,哼道:“骑牛怎能和骑马比较”
刘景点头道:“多少有些用处,而且你们也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宋锦重重“哎”了一声,喜滋滋道:“多谢郎君。”
刘景颔首,领着刘和走进门,便看到牵着鸠车跑得满头大汗的刘群,一把将他抄起抱入怀中,在其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一路穿过前庭,直入后院,继母张氏正坐在厅堂领着刘饶穿针引线,练习女工。刘饶今年已经十岁,该接触这些东西了。
“仲达回来了。”张氏还未等刘景拜见,就笑意盈盈道。
“……”刘景一阵无语。
张氏当然不是转性了,这一切都和钱有莫大关系,成绩送给他的五铢钱、金饼、地契等,合计超过百万钱,刘景只将价值超过五十万钱的金饼埋入吏舍地下,其余全都运回家中,直接就把张氏砸晕了,如今看到刘景,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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