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反听
刘宗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诸君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屡经大战,必然极是辛苦,今日我当设飨会,以慰将士。”
马约小心翼翼观察刘宗的神色,见并无异样,才稍稍安心。
黄昏之际,刘宗在大营中以酒饭慰劳归附将士。
将士悉在外面,而马约等十余人,则得以入帐与刘宗宴饮。其等坐于右侧,而陈进、黄武等亲信部曲则坐于左侧,双方泾渭分明。
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刘宗素来善饮酒,此时面颊红润,目光却十分清明。外面的天色早已是漆黑一片,帐中则灯火通明,众人推杯换盏,言笑甚欢。
刘宗起身离开座位,拔出腰间佩刀,在帐中舞起来。帐中欢笑畅饮的众人渐渐安静下来,饶有兴致的观看刘宗舞刀。
刘宗乃是长沙首屈一指的豪杰,虽不以武艺见长,却也绝非常人,帐中能及者寥寥无几。
刘宗舞着舞着,竟然来到马约的食案前,并开口邀道“马司马能被众将共推为首,想必武艺非凡,不知可否下场共舞”
马约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急忙摆手道“不敢。在下武艺粗浅,哪有资格与刘司马共舞。”
刘宗听罢,面色立刻沉下来,逼问道“马司马如此推脱,是看不起我吗”
刘宗话音一落,陈进、黄武等亲信部曲纷纷起身怒视马约。
马约心里暗暗叫苦,说道“非是在下故意推脱……”说到这里,马约惊见一道白光划过眼前,快到甚至来不及做出躲闪。
马约头颅霎时脱离身体,掉落在席间,到死脸上仍带着惊恐之色。
帐中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诸将神情大骇,却不敢发出声音,唯恐遭到鱼池之殃。
刘宗持刀在马约的身上抹了抹,擦去刀身上的血迹,目光扫过帐中诸将,面色从容地道“你们既然归附于我,我说的话,便是命令,马司马一而再再而三抗拒我的命令,可知心中并未诚信归附,我今日亲手杀之,以整肃部伍,尔等可服”
“服。”诸将竞相离席下拜,一时间汗流浃背,惶恐不安。
刘宗还刀入鞘,不疾不徐道“我接到汇报,马司马归附只是缓兵之计,实则仍想逃跑。”
“事情泄露了是谁出卖了我等”诸将吓得险些昏倒过去,额头抵地,浑身瑟瑟发抖。
刘宗示意帐外的士卒将马约尸首抬出去,继续说道“此事不管是真也好,是假也好,马司马一死,就算一了百了。”
诸将内心本已绝望,没想到刘宗并无追究之意,诸将不禁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刘宗又勉励其等一番,任由他们离开。
身矮腰粗,性情急躁的黄武问道“司马,他们都歃血盟誓了,为何还要放过他们”
他们知道马约等人秘密歃血盟誓,自然是其中有人向他们泄露了情报。
刘宗摇头道“《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此事是由马约一人主导,马约这个引路人一死,他们已经没法再去零陵,没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黄武撇嘴道“要我说,还是全部杀掉,才能永绝后患。”
刘宗不理黄武,匆匆去见刘景。刘景对于他在席间斩杀马约,也没有感到太过意外,杀人,永远是最快解决问题的办法。
刘景也同意刘宗“只诛首恶,不问胁从”的决定,不过他认为那些人继续留在原来的船舰上,很难让人完全放心,必须调离。
两人经过一番商量后,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将目前麾下三支舰队彻底捏合成一个整体。而刘宗,自然是这支舰队主帅的不二人选,刘祝、王彊为副。
马约被杀,并未掀起多少波澜,说到底他只是名义上的舰队主帅,根本没有多少威信可言。
就在舰队整合之际,刘祝、王彊终于赶了回来,跟随他们一起回来的,是数以千计的船匠。
刘景喜出望外,酃县造船业相比于临湘,落后太大,难造大舰,他为此不知抱怨多少次了。而今总算不用再未此发愁了。
刘景考虑到酃县日后必然会成为主战场,将船场建在这里,绝无幸免之理,便决意将船匠迁往大后方钟水乡,那里与酃县相隔上百里,有足够的缓冲。
…………
临湘城外,荆州军在完成筑围凿堑,造作云梯等事后,便开始驱使民夫背负土丸填充护城河。
由于临湘的护城河乃是引自于浏水,因此荆州军同时还要在北面的浏水筑围截断水源。双管齐下,才能彻底填平临湘护城河。
护城河是临湘城第一道防线,守军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即使民夫手无寸铁,而且多是长沙本地人,可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容不得他们心慈手软,纷纷张弓举弩,雨射向护城河对岸。
蒯越身披铠甲,坐在车中,看着护城河前如同割麦子一般倒地的民夫,脸色平静得可怕。
如果想要避免大量伤亡,完全可以选择清晨或傍晚,视线昏暗之时行动,不过他偏偏选择在白天视线清晰之时,原因很简单,他想尽可能消耗临湘守军的箭矢。民夫多挨一箭,士卒就能少挨一箭。虽然这个决定十分冷血,却是最佳选择。
民夫从未经历过残酷的战争,身上又无甲胄,卒然遭到箭雨攻击,立刻崩溃向后逃去,可惜很快他们就又被后方手持刀兵的甲士逼了回去,若是不肯听命行事,更会遭到甲士的攻击,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搬运土丸填堑。
一连数日,即便临湘守军竭力阻止,护城河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填平。
。
第二百零八章 攻城
《孙子兵法》在谈及攻城前的准备,有言“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
即建造攻城器械,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完成,然后堆积土山,同样需要三个月时间。
不过现在已不是七百年前的春秋时代,荆州军抵达临湘城下,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攻城前的所有准备。
这还是因为临湘乃是坚城之故,否则准备期还会大幅缩短。
九月末的临湘,可以说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天气不再阴雨连绵,秋高气爽,舒适宜人。
蒯越站在一座高达近十丈的云车上,居高临下,俯瞰临湘城中。云车即楼车,由于车上高悬望楼,如鸟之巢,又名巢车,乃是专供观察敌情所用的瞭望车。
云车之上,除了蒯越,还有一名青年侍立,其年约二十余岁,身材修长挺拔,一张国字脸,五官颇为出众。
他名叫蒯祺,字子寿,乃是蒯越的从子,亦是襄阳中庐蒯氏一族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蒯越对他十分看重,此番跨江南下,令蒯祺侍奉于左右。
蒯越眺望临湘城头良久,下令道“子寿,传我将令,开始攻城。”
“诺。”蒯祺肃容应道,随即冲着下方挥舞手中的旗帜。
“咚……”
有若闷雷一般的战鼓声骤然响起,瞬间传遍战场各个角落。
“咚、咚、咚……”
伴随着一声声鼓响,临湘城郭东、南两个方向,数以万计的荆州军步卒方阵开始井然有序的向临湘城下逼近。
位于荆州军方阵最前方的是数千名弓弩手,其中披甲者不在少数,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压制临湘守军的弓弩远射,尽量为后续攻城的同袍创造一个有利环境。
褚方此时站在临湘东面城墙上,侧身倚着女墙,观察敌阵,其头戴铁兜鍪,身着延至膝下,覆盖全身的鱼鳞袍铠,身形虽不算高大,却有一股威武的气质。
随着荆州军方阵的步步逼近,褚方命令城上守军弓弩上弦,他自己亦取下二石重弓,悄然搭上长箭,默默计算距离。
“射……”待荆州军一进入射程,褚方立刻探身射出手中之箭,数十步转瞬即至,准确命中走在方阵最前端的持旗之人。
褚方的射击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数百支弓弩箭矢紧随其后,如雨点般砸进荆州军方阵,在密集的方阵人群中砸出一个个缺口。
由于临湘守军居高临下,因此弓弩射程更远,荆州军的弓弩方阵短时间内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临湘城墙宽度有限,守军无法安置太多的弓弩手,楼橹亦然,是以荆州军弓弩方阵顶着临湘守军的箭雨,快速推进至射程范围内,在令旗的指挥下,开始准备还击。
弓、弩列阵射击,有着异常严格的程序,即搭箭、拉弦、放箭三个步骤,所有人必须做到统一行动,不听命令者,将会被后方的督军当场斩首,以正军纪。
数千名荆州军弓弩手,在令旗的指挥下,经过紧张而又快速的填装,对准城头,齐齐攒射。
“嘣”的一声,数以千计的弓弩箭矢离弦而出,霎时间布满整个天空,几有遮天蔽日之势。
身处前列的临湘守军,第一时间藏身于女墙城垛之下,而后方的守军,则只能尽可能卷曲身体,高举大楯遮蔽箭雨的打击。
并在一起,连成一排的楯棚转眼间就插满了箭矢,期间不断有箭矢从缝隙飞入,射中守军。
就在守军尚未从第一轮打击中回过神来,荆州弓弩的第二轮箭雨又接踵而至。
荆州军的弓弩方阵密度远非城墙上、楼橹内的临湘守军可比,从他们发起进攻的那一刻起,就一举压制住了临湘守军。
临湘守军没有能力与荆州军拉开对战,只能依靠楼橹、女墙的掩护,寻找空隙反击敌人。
荆州军的弓弩方阵成功压制住临湘守军后,井阑、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开始缓缓驶出方阵,直冲临湘城下。
数十架与临湘城墙齐高的井阑可谓是攻城器械中的先锋,大批身披襦铠的弓弩手站在上面,配合地上的弓弩方阵,对临湘城上的守军展开猛烈攻击。
井阑之后,是为数众多的云梯,而一批批手持刀楯、矛楯的精锐甲士,则排成一列列纵队,紧随云梯后面。攻城之所以要排成纵队,除了利用率更高,也是为了减少城上敌军的打击面。
在弓弩方阵及井阑的掩护下,数十架云梯陆续抵达临湘城下。
“放火箭、快放火箭,射井阑……”褚方挥舞大戟吼道。由于井阑高度与城墙等齐,上面的弓弩手可以毫无阻碍的攻击守军,距离越近,对他们的威胁就越大,接战前必须先将井阑毁去。
井阑目标大,移动迟缓,最是怕火。临湘守军提前准备了浸泡于油脂中的布料,缠于箭身,点燃后射向井阑,不一刻便引燃了十余座井阑,其上弓弩手难以躲避,亦被延烧,或是活活烧死,或是跳下摔死,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荆州军也没闲着,一队队甲士,沿着搭建上好的云梯攀爬而上,冲击临湘城墙。
自古军旅之中,先登陷阵,最是危险,所谓先登,便是先于众人而登,非勇士不能担此重任,有些时候甚至需要在军中以重金招募。荆州军的先登亦不例外,都是军中精挑细选的健者。
他们身披重铠,手持刀矛,冒着密集如雨的矢石,心存必死之念冲上城头,与临湘守军展开激烈厮杀。
褚方并没有自恃勇武,而下场与荆州军先登搏杀,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一营之将了,他现在是督诸营兵的临湘守军主帅,手中可供他驱使的兵力超过万人,个人勇武已然微不足道。
他固然武艺超群,勇冠三军,可是就算让他放开了拼命杀,一场战斗下来,最多也就能斩首个十级八级,对于战局毫无帮助,更有受伤乃至战死的风险。而他坐镇中军指挥,取得的效果将会是亲自冲锋陷阵的无数倍。
当然了,世事无绝对,这里指的是开战的初始阶段,一旦临湘城墙防线支撑不住,摇摇欲坠时,他就必须站出来身先士卒了,这样做能极大提升己方的士气。
东面战场如火如荼,南面亦不遑多让,城头上,双方士卒犬牙交错,到处都是喊杀声、吼叫声、惨嚎声,久久盘旋于上空。
别部司马霍笃处于荆州步军方阵中,观望远方临湘城头的战况。他是南郡枝江人,出身地方豪族,少年时代以游侠著名,前些年地方不宁,宗贼横行,他凭借着自己的威望与势力,于乡里合部曲数百人,保卫家乡。
刘表单骑入荆州,大发印绶,招募豪杰,霍笃亦被任命为别部司马,仍率部曲驻扎枝江。
此次刘表兴兵荆南,由于缺少兵力,几乎所有地方势力都接到了征召命令,霍笃也不例外。
刘表此举可谓是一箭双雕,既增加了己方兵力,又削弱了地方势力,霍笃等豪强都知道刘表心里的打算,却没有一人敢反对。
刘表如今大势已成,整个荆州,怕是只有张羡敢拒绝他了。
霍笃扭头对身旁一名容貌相似的青年叹道“阿弟,看来我们短时间内很难回到家乡了。”
青年是其同胞兄弟,名叫霍峻,他虽然才弱冠出头,为人却沉稳果敢,亦有韬略,霍笃一直认为弟弟的才能在自己之上。
霍峻年轻的脸上眉头微皱,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整整一个月了,连临湘外围的北津水城都没能打下来,想要短时间内攻克临湘,无异于痴人说梦。”
霍笃隐隐担忧道“一开始,蒯长史为了稳住我等,肯定不会派我等攻打临湘,不过时间一久,就不好说了。”
霍峻一阵沉默,兄长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他们都属于地方私人部曲,披甲者寥寥无几,若是被蒯越驱赶上前线,蚁附攻城,以他们麾下那点人马,恐怕不出几天就会死伤殆尽。
荆州军自日出开始发起进攻,一直持续到黄昏之时,整整一天时间,几乎片刻都没有停歇,而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惊人,战死者超过五百人,伤者亦不在少数。
如果一直按照这样的强度进行下去,可能不出十天,霍笃的担忧就要成真了,所有地方豪强都会因荆州军兵力捉襟见肘,而被蒯越强行拉上战场。
所幸猛攻三日后,蒯越终于接受了临湘难以卒下的现实,放缓了进攻的脚步,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烈度不断下降。
等到时间进入到十二月,天气逐渐变得恶劣,蒯越彻底放弃了攻城,而改为以围困为主。
荆州军唯一的好消息是,在经过三个月的不懈努力,蔡瑁终于率众攻下了临湘西北的北津水城,终于扫清了临湘的外围,将其变成一座孤城。
为此,蔡瑁在蒯越面前,颇显志得意满,并生出南下之意。
。
第二百零九章
临湘外围,一共有两座卫城,一是位于临湘西北的北津水城,二是湘水西岸的三石戍城。
荆州大军兵临城下后,张羡为了集中兵力应敌,放弃了湘江对岸的三石戍城,北津水城则得到了加强,与临湘成犄角之势。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