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记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乌珑茶
没有言语,四人齐入清宁院。
天色已晚,用过晚膳稍做洗漱后,夜十一杨芸钗于东厢说话儿之际,静国公夜大爷夜二爷亦在前院瀚斋招呼夜贵妃连夜派出宫到静国公府传话的内侍,尚来不及听夜十一细述日间灵霄殿华音阁里发生的事情,却已然听得内侍述说。
内侍是平鸾宫里一个普通的内侍小升子公公,在千令人手下做事儿,能被夜贵妃信任并派到静国公府,实因着这小内侍是千令人认下的干儿子,聪明机警,最重要的一点,认得清时事,亦懂得一日为母终身为母,他不会背叛千令人,则不会背叛夜贵妃,他知道个大概,所传之事字里行间不无照着夜贵妃要他表达的意思。
静国公听得眯起眼:“谢皇后”
小升子道:“恐怕还不止,娘娘说,阿苍受夜大小姐之命去请娘娘,芝晚受夜大小姐到华音阁外带走董女傅的丫寰琴风,期间前后遇到了习传胪与莫探花。”
“竟是连莫家与习家也参与其中!”夜大爷险听得坐不住,可以想见日间的情况是多么危急与艰难,也不知他闺女是怎么一路闯到华音阁成功破局的。
“莫家应当有,至于习家……”夜二爷对习家也参与其中的说法保留观望态度,“我倒是觉得,习首辅不可能会允习传胪参与其中。”
静国公也有同样看法:“习首辅中立之态,势不可破,习小二郎会出现在灵霄殿内
第一百二十七章 雪中跪
“送回去。”轻飘飘的三个字,永安帝成功打断文总管叨个没停的话,未再进御书房,他转身往寝宫走:“回奉华宫!”
今夜本要到凤仪宫留宿,也不去了。
文总管微怔,俩内侍眼观自个鞋尖,半分不敢偏移。
文总管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应声,令俩内侍之一进御书房将谢皇后着人送来的羹汤送回凤仪宫,再是迅速跟上已走了几大步的永安帝。
内侍送回羹汤后,凤仪宫宫门大关,很快响起一阵怒摔东西的声音,犹可见殿中一片七零八碎的景象。
庆宫令着宫娥赶紧打扫收拾,边扶着胸口剧烈起伏的谢皇后重坐回凤座,提醒道:
“娘娘,皇上今夜……”
“不会来了!”谢皇后咬牙道,“都是夜十一那个小贱蹄子坏的事儿!”
她恨不得今晚就取了夜十一的小命!
平鸾宫里千令人听打探消息回来的宫娥言毕,轻声缓步走至夜贵妃身侧,低声道:
“凤仪宫宫门关了,皇上回了奉华宫,谢皇后的羹汤被原封不动地送回。”
夜贵妃轻嗯一声:“安寝吧。”
千令人应诺。
兴鸾宫宁贵妃亦得到同样的回禀,她嘱咐身边的边令人道:
“把嘴管严了,日间夜大小姐前往华音阁泡温池一事儿,谁也不准再传。”
真正不准再传的事儿,边令人伶俐,自是明白掩于夜十一到华音阁泡温池一事儿另有的蹊跷,方是她家娘娘让之不得再传的真正紧要,不过娘娘不明说,她自不敢多问,应诺后下去,便敲打了宫里的所有内侍宫娥一番,让谁也不敢在私下嚼舌根。
雪自昨夜下到今晨,金乌刚露脸,雪便停了。
经一夜互通有无,整个静国公府都知道了夜十一杨芸钗被永安帝各自惩罚之事,也不止,昨夜便知的京中便有好几个豪门,约莫不到晌午,整个京城亦都得晓得。
见昨夜大雪停了,金乌露出光芒万丈来,雪融得很快,芝晚芝晨忧心之中又暗谢上天垂怜,没让表小姐跪在寒雪中,真跪在寒雪中,莫说三日,只怕一日便足够要了表小姐的命。
然人算不如天算,芝晚芝晨这边刚暗自谢过上天,便又慢慢飘下柳絮小雪,很快又是一番银装素裹,看得她们眼眶都红了。
杨芸钗倒是没站在她身后的芝晚芝晨那般多愁善感,她直挺挺跪在静国公府大门前,面对皇宫方向跪着,丝毫不敢怠慢,小脸如玉如雪,身上落下的小雪越来越多,白嫩嫩得仿若与小雪合为一体。
这是罚跪,是永安帝御口亲罚,芝晚芝晨虽很想撑把伞为杨芸钗遮雪,更想将杨芸钗身上的细雪扫干净,莫融了沾湿毛大衣,继而让杨芸钗寒气入体着凉,但想归想,她们不敢,起先她们也险要做了,杨芸钗及时喝退她们,骂她们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们哪里是不要命了,她们是怕表小姐命没了。
她们不敢言,只得含着泪退后,退回杨芸钗身后站着。
杨芸钗知芝晚芝晨心意,心中暖暖,跪了小一会儿,她的身子手脚已开始发冻,冻得发抖,经掉湖风寒险去一命后,她身子骨再练再养,也再经不得冷寒,她不想让她们看到这些,温声道:
“芝晚,你带芝晨进去,别在这儿陪我受冻,不过三日,我会没事儿的。”
芝晚泪自眼眶落下,却没应声。
芝晨已哭出来:“表小姐,你别赶我们进去,我们进去了,甘嬷嬷准得出来,我们好不容易拦下甘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意孤行
静国公夜二爷上早朝,夜大爷也因有事儿出府未归,倘知夜十一也跪到府大门外去,夜大爷自是再重要的事情他也不会出府,然他没想到,夜太太也没想到。
夜太太得知时,夜十一已陪着杨芸钗在府大门外跪了小半个时辰,她急坏了,快步往府大门走,边走边骂左右的丫寰婆子:
“你们都是死人是不是!大小姐胡闹,你们就让她胡闹!清宁院的丫寰婆子呢,都死了么!都不会拦着是不是!赶紧的,都给我到大门外去,就是绑,也得给我把大小姐绑回清宁院好好待着抄《女训》去!”
她再糊涂,再护着杨芸钗,可杨芸钗是永安帝御口亲令罚跪,她长孙女却仅是罚抄三遍《女训》,纵初听到时,她心中颇对这样的结果不甘,然心中也明白这已是对杨芸钗最轻的惩罚,她再看不顺眼长孙女,长孙女也是她长子的嫡亲骨血。
何况历经两年,她已明白她这长孙女即便谈不上有多大的能耐,也是聪慧至极,于静国公府而言,已不再仅仅是有皇帝舅舅后靠的长孙女,连她贵妃闺女都说,让她务必照顾好葭宁长媳的这点骨血。
她不是老糊涂,或许两年前是,但两年里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丈夫儿子闺女每一个人对她的规劝引导,让她明白了,倘有朝一日她长孙女真出了什么事儿,那静国公府将面临极大的动荡,这动荡可大可小,小不论,大则可伤及阖族命脉!
此刻丈夫俩儿子都不在府里,她就得看好了,看牢了,绝不能让长孙女有半点闪失。
夜太太呼喝着一大群人到府大门,远远便见大门里面两边偷偷避站着许多人,大都是清宁院里的丫寰婆子,也有各院各门的小厮,唯独没有阿苍阿茫芝晚芝晨四个大丫寰,她看得险些头顶冒烟,大姐儿钗姐儿最待她们不错,在此紧要关头,无一不在旁劝着不说,连人影都没见着,真是反了天了!
“妙绫!”一唤身边跟着俩大丫寰之一,夜太太怒道:“去看看,大姐儿钗姐儿身边跟着的四个大丫寰都跑哪儿去了!”
妙绫应诺赶紧往清宁院跑,从府大门到两院的距离差不离,但她下意识从先清宁院,再到樱宝院。
纱绫见状道:“太太莫气,或许是大小姐与表小姐早有安排。”
“她能有什么安排”夜太太指的是夜十一,倘真有安排,还能同跪在雪地中:“你带人去,把大小姐给我请回清宁院去!”
京城繁华街道中,阿苍阿茫芝晚芝晨兵分四路,在每个最热闹的街口灵活游走。
“听说静国公府的表小姐被皇上罚跪三日!”
“真的假的”
“还能有假!”
“嘿,不止呢,那夜大小姐也跪着呢!”
“什么”
“不会吧”
“你听错了吧”
“什么听错!我亲眼所见!不信你们去透真大街瞧瞧!”
静国公府就落建在透真大街中段,大门院墙横出足占透真大街大半,不必近前,只在街口拐角瞧,便能瞧到静国公府大门前那两座雄武的石狮。
从另一条街走过来的阿茫满眼忧心:“阿苍,这真的有用么”
阿苍道:“大小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阿茫点头:“对,大小姐说的准没有错!”
芝晨在另一条街道中也对芝晚表达着同样的忧虑,芝晚同样坚信大小姐命阿苍阿茫这样做,总有大小姐的理由,她们只管照着做便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护妻路
昨日之事儿未消,她略知一二,丈夫上早朝前,便嘱咐她,务必在仁国公府里协同婆母好好守着,不能再出什么乱子,说早朝后,圣意何如,便可见分晓。
丈夫公爹上早朝未归,莫九是堂弟,又已是官身,且昨日之事儿莫堂弟便有参与,虽是败了,莫堂弟心中自有分寸,出府她管不着,也管不了,但长子要在此时进宫,倘不说清楚,她是不会替长子递牌子进宫的!
莫息无法说清楚,他也不能说,倘说了,他母亲定更不会替他递牌子入宫请见,可他必须进宫,必须得面圣,不然按着十一的脾性,她真的会陪着杨芸钗跪足三日,她身子骨本就弱,将养两年,好不容易养得强一些,他可不能让她一跪便跪回两年前的身体状况,甚至更糟。
“母亲,儿求你了,你替儿递牌子入宫吧,儿答应你,一定把十一娶回仁国公府!”莫息跪在莫世子妃跟前,再三求着。
莫世子妃听着素来对莫夜两家联姻不怎么上心的长子突然说出这般顺从的话来,不知长子在打什么主意的她越发觉得不能帮着递牌子进宫,她苦心婆心:
“息哥儿,你老实告诉母亲,你见太后娘娘到底何为是因着夜家大姐儿么”
莫息沉默不语,她瞬时明白她料对了:
“大姐儿并未被罚跪,同跪于雪中,那是大姐儿自愿陪杨家孤女,纵你见了太后娘娘,你又能如何方将母亲派去探静国公府前何情况的人回来报,连夜太太都劝不动大姐儿,绑都绑不走,你觉得大姐儿就能听太后娘娘除非杨家孤女的三日罚跪能收回,然太后娘娘纵是皇上的嫡母,也不得擅改皇上亲口御令,九五之尊,一国之君,君无戏言!息哥儿,你已不小,你祖父你父亲又自小着力培养你,将你当成未来的仁国公与未来莫氏一族族长来教导,你该明白这些!”
莫息当然明白,就因着太明白了,他自小行事便多受制肘,有时候他活得连身陷夺嫡漩涡里的四皇子都不如,故他让母亲递牌子入宫求见秋太后,他想搭母亲进宫见秋太后的顺风车,其实并不是想见秋太后,他知道秋太后并不能解决十一目前的困境,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目标从一开始便不是秋太后。
日快正中,他母亲不愿帮他,他不能再在仁国公府里耗下去,他得另寻他路!
莫息磕下最后一个头,什么话也没说,便起身便外走,他直出絮临院,丝毫不顾身后传来他母亲的叫唤,也不管他母亲让一路阻拦他出府的下人,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永书一直跟在他身边,带着他上观院的小厮将一路他母亲喊来的丫寰婆子挡路推开,直至见到府大门,却见仁国公府的护院已呈两堵肉墙挡住府大门。
永书请示莫息:“大少爷”
莫息道:“永籍呢”
永书回:“如大少爷吩咐,已集结人手在府大门外候命。”
莫息想着夜十一跪在雪地中的情景,眸中最后一线犹疑终逝去:
“让永籍行动,能不伤人,便不要伤人。”
永书应诺,手覆至嘴边,一记清亮悠长如埙音的声音响起,他擅长口技,模仿任何声音都不在话下。
早候在仁国公府侧院墙下的永籍听到埙音,得到强硬闯入内接应莫息的信息,没
第一百三十章 忘返易
身为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在阖京许多人眼中,黄芪肖简直就是如阎罗般的存在,他手抓许多人的生死大权,脚踏许多人的兴亡命脉,不凭什么,仅凭他是众亲军卫中唯一能直达天听的内卫。
他正愁着手中永安帝钦定速办查清之事,方将便有属下来告知他,静国公府那位夜大小姐居然与受罚的杨氏孤女同跪于雪地中,也不知那杨芸钗有何能耐,竟让夜大小姐这般看重
不知便不知,知了便得上报,当然了,阖京倘还有他不知的,他也该反省反省了。
至于先时游左俩副将同一日内被毁之事,他倒是知了,没知个及时,本以为入夜进宫面圣禀报,得让皇上一番重惩或怒斥,未料皇上竟是轻描淡写地应声晓得,便没了下文,真真唬得他有两日没睡好觉。
伴君如伴虎,他虽有直达天听之权,却也是随时将脑袋系在裤腰带的,但凡办事不力一个不小心惹恼一国之君,他裤腰带上的脑袋就得上缴。
“小二!”黄芪肖高喊一声,没想没招来茶楼跑堂,反招来他并不面生的人:“哟,这不是莫大少爷么可真是巧了。”
本来对方无官无品,无需他起身相迎,奈何人家有个国公祖父元后姑母,元后姑母早薨,然尚有位元嫡皇子表哥在,四豪门夺嫡,暗下较劲,已非一日两日,四位皇子最后谁能入主东宫,饶是他经常面圣,也说不好圣心到底向着哪一位,秉着万事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行事作则,他对四豪门的任何一位素来都是礼数友好不疏不亲。
深以为然,习首辅中立之态,值得他修习效仿。
莫息再见到黄芪肖,眸子不由自主流露出三分亲切来,这三分亲切看进黄芪肖眼里,直教黄芪肖讶然不已,心道他何时同这莫大少爷亲近过了
“不巧,我乃专程来找黄指挥使。”忘返茶楼离仁国公府不过三条街,再抄近路,莫息带着永书快步过来,也不过片刻之间。
“专程”黄芪肖喜在此间茶楼品茗想事儿,也不是什么稀奇保密之事,阖京但凡知他黄某的,无不知他此小习惯,他抿唇笑道:“既如此,莫大少爷请坐吧!”
两厢坐下,莫息心中着急夜十一尚跪于雪地中,并无其他心思,开口便是直言他此行目的:
“我来,是为了同黄指挥使做笔交易,一笔黄指挥使举手之劳却能解燃眉之急,完全利于黄指挥使的交易。”
“哦”黄芪肖下意识以为莫息是为了莫九日前出现在灵霄殿一事儿,“倘是关于莫探花的,莫大少爷且安心,莫探花躲闪得及时,并未撞到圣驾,皇上不会对莫探花做出什么惩戒的。”
平常无朝会活动之际,各卫亲军分别值守皇城四门,唯独锦衣卫于宫城正门午门外昼夜守卫,总计百人,午门内外负责鸣鞭及执掌仪仗的锦衣卫更多达五百之众,此外御座西侧、丹陛、御道、金水桥以及奉天门广场的各个门前,皆同有锦衣卫守护候命,可见锦衣卫于皇宫宫城各处的渗透力有多强。
莫息毫不怀疑黄芪肖会得知华音阁所发生的一切真相,闻言面上波澜不惊,只摇头道:
“不,华音阁一事儿,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来,只是想请黄指挥使在待会儿进宫面圣之际,带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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