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心计:阿娇皇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林若仙
**【11】 临江闵王·荣(5)**
监牢里裸露的砖,依旧很白的灰,弥漫着一种朦胧的冷漠气氛,令人伤感,深深地触动了刘荣。他默默地站住了。监牢面朝西的墙上唯一的一扇窗子漏进夕阳的余晖,他看到自己拉长的影子,住进这间牢房7天了,监牢里没有铜镜,连一盆水也没有,他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他知道一定很糟。
“父皇要怎么做?”刘荣反复地问自己,“难道父皇真不能原谅我?也许我真的过不了这一关……父皇在怎么想我?”
狱中的刘荣郁郁寡欢,静静流淌的时光在折磨着他,等待本就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何况是等待自己生与死的结局。刘荣心中念念不忘记得有关父皇的每一个小细节,所以他固执地相信,父皇对他,至少也会记得一点点,一点点,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的话语。
如今自己却落到这个地步,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在这座斗室中等,等一个结局。
等坐在九五至尊位置上的父亲,对自己的发落。
刘荣沉沉睡去,似梦似醒间又见到了母亲。那个背景是大簇大簇牡丹花开的女子,当她穿着五彩画就的袆衣走下昭阳殿的阶梯的时候,曳地的裙裾就如同天边绚丽的流霞。
还见到了锦娘,含着泪对他说:“王爷的冠礼该如何庆祝呢?”二十周岁是男子成年的年纪,很小的时候,父皇就曾经笑着说等到我成年了,他要亲自为我举行冠礼。可是等我真的要成年了,他却忘记了我。
他还恍惚间回到了离开临江那日。来临江的时候,临江正下了半月的霪雨,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湿漉漉的氛围中。而离开临江的时候,天空却一览无云,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的每个人心情舒泰,除了离别的人。
他开导着锦娘留在临江,锦娘不放心地絮絮叨叨的说话,车轴断裂,马车倏然停下。她的脸色,倏然变的惨白。而我不能安慰她,因为我的心也不安。重新换了车子,我随着它,回往我以为已经离别过的长安。
这些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下子都清晰如在眼前,当然还有和阿妍一样美丽的阿娇。被废黜太子位的时候,未央宫中正流传着一个金屋藏娇的美好故事。当姑姑问起是否愿意娶阿娇为媳妇的时候,他那并不亲近的异母弟弟刘彘答道,“诺。——若得阿娇为妇,愿以金屋贮之。”
阿娇是刘荣心中的姑射,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人姑射,金屋子虽贵重,但太俗气,配不上她。可是,他的想法,没人在乎。
“王爷、王爷。”恍惚间刘荣听到有人在叫他,他不想醒过来,只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一直睡下去。
“王爷,小的是魏其侯派来的。”长吏继续说着。魏其侯窦婴是刘荣的老师,当年是母亲栗妃千挑万选为他择定的老师,即使后来贬为临江王,这位老师也常常写信来鼓励他振作。
刘荣缓缓地坐起来,“老师最近可好?我让他操心了。”
“侯爷好着呢,只是惦记着您。您一住到中尉府侯爷就来看您,可是郅都一直都禁止任何人来探望。所以侯爷就叫小的带了刀笔来,你有什么委屈就写下来,侯爷都会帮你伸冤的。”
“老师费心了。”刘荣踉跄地站起来,走到栅栏边接过刀笔,握在手里。看到临江王那一副落魄憔悴、瘦骨嶙峋的模样,实在没想到这次的打击对他这么严重,长吏安慰他说:“太子,您可要节哀顺变,千万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啊。太后到渭水过上巳节去了,等她回来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刘荣勉强打起精神,“替我回去告诉侯爷,让他费心了,徒弟无能。”“是。小的记住。”长吏作了揖,快速离开了。
刘荣看着手里的刀笔,身为堂堂一男儿,却只会教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人伤心,枉为男儿。“还要这样继续吗,何必继续下去,自己的人生何必继续。”
刘荣割下一块略为平整的床板,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刻着:
儿荣拜启父皇阁下: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之事君,不可不忠,子之侍父,不可不孝。荣以臣子之身,终日念及此二句是也。
遥想幼时,携父皇手,戏曰,“愿人生静好,天下太平,家,国各得所适。”当时尚以此愿微小,及长,方知不可及。然荣在远方,思念父君之情,终日不可懈怠。而事犯不赦,不怨。
之后,他解下自己的腰带,站在床上挂到窗户的铁栅栏上,仔仔细细地打了一个结。看着这十步陋室,自己的一生就结束在这里,真是心有不甘,但是想到未来漫长的一生自己都要因为这前太子的身份苟活于世,时不时地就要为自己做的是到长安来解释,等候处置......罢了,罢了,想到那必将荒如死灰的人生,心已死,心已死.......
临江闵王荣,以孝景前四年为皇太子,四岁废,用故太子为临江王。
四年,坐侵庙壖垣为宫,上徵荣。荣行,祖於江陵北门。既已上车,轴折车废。江陵父老流涕窃言曰:「吾王不反矣!」荣至,诣中尉府簿。中尉郅都责讯王,王恐,自杀。葬蓝田。燕数万衔土置冢上,百姓怜之。
荣最长,死无後,国除,地入于汉,为南郡。
——司马迁《史记·五宗世家》
**【12】 各人各样心,费思量(1)**
当陈桥陪阿娇赶到的时候,中尉府已经聚集了不少王公,太子刘彻也在其中。卫皖已跪在殿前谢罪,阿娇冲上前质问他:“是你吗?是你逼死我荣哥哥的?你为什么害死我他?他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逼他?”阿娇愈说愈伤悲,怒气一股脑地发泄在眼前这个待罪的人身上,伸手打了卫皖一下又一下,卫皖只是不做声,承受所有的打骂。
“阿娇,别打他了!再打,荣哥也回不来啊。”陈桥及时赶到拦住了阿娇。
听到这句话,卫皖才抬起头来,盯着这位异常气愤的女子,“这位就是堂邑翁主,阿娇翁主嘛?”
“没错,你想怎样!”
“微臣不敢,只是,如果您真是堂邑翁主的话,”卫皖从衣襟中掏出一块木片,“这儿有临江王留给您的信。”
“荣哥哥给我的?”阿娇不知道荣哥哥最后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她接过木片。
木片上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写着庄子的《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阿娇的心如被万千个虫子啃噬般地痛了起来,那深藏着的痛和愧疚肆无忌惮地在心底蔓延开来。
看着木片上的文字,阿娇不禁泪如雨下,哽咽着说“荣哥哥,荣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傻......”隆虑侯陈桥一把揽住阿娇入怀,什么也不说,因为他知道什么话都安慰不了她。
刘彻一直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陈氏兄妹,直到他们坐马车走远,刘彻还迟迟不肯离去。他今年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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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时登基,做储君这两年来他成长了不少,父皇更多地教导他,教他从一个为上者的角度来看待所有事。全世界只有两个网站,一个是【新第三书包网】,一个是非新第三书包网!他也知道父皇很看重他,但也明白今后的道路必将坎坷。
刘荣是他的长兄,更是前太子,是自己的前车之鉴。他为刘荣的死而遗憾难过,却更要思考如何避免走上跟他一样的路。刘荣的事他看到,即使身为储君,也会瞬间失去所有。追根究底刘荣的被废,就是因为栗妃不愿与馆陶姑姑联姻。现在自己是储君,可会不会也因为哪个皇亲国戚的不喜欢而失去太子之位?谁也说不定。
阿娇哭着回到家,就直接奔到馆陶的房间,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母亲,荣哥哥死了,他是为你的野心殉葬的,现在你开心了吗?”馆陶不禁皱起了眉,断喝一声“阿娇!”
陈桥不知道怎么办,陈侯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安慰阿娇道:“阿娇,快别说了,你难过,你母亲也一样难过啊。你母亲做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母亲说话,还不快跟母亲认错。”阿娇一听这话,愈加伤心,“你们什么都说是为我好,难道我想要荣哥哥死吗,难道我想要当太子妃做皇后吗?你们不要以为我好的借口来做我不喜欢的事。你们都是为了你们自己”“啪”馆陶一巴掌打在阿娇的脸上,空气瞬间都凝结了,连馆陶自己都吃了一惊。
从小到大阿娇向来是馆陶的心头肉,从来舍不得伤她一下。她一共养过五个孩子,只有陈桥和陈娇养住了,阿娇小了桥儿六岁,生她的时候馆陶都已经岁了,在阿娇之前馆陶还怀过楎偛筬佑躁祎y祎赙彑腎虎楎偛虔皙≦鱙さし健蒖鮐媀ぐ葒こ葒膐鹎舰竟然失手打了她,可是她有说错吗?自己确实是始作俑者,但却从没想过要荣儿的命啊,刘荣那毕竟是她的侄儿,而且荣儿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一切都是王皇后的手段,她是唯一想要荣儿命的人,荣儿的存在,就如一根刺卡在她的喉咙,前太子的身份是一个隐患会时刻威胁着他们母子的地位,只有把这根刺拔掉她的彻儿的地位才能稳固。这些话怎么能告诉阿娇呢,让她知道了只会更加排斥彻儿吧,哎!怎么才能让阿娇理解呢。
别说安抚阿娇了,这边陈侯早不愿意了,他搂着阿娇责备道:“你再怎么生气也要跟孩子好好说,你打她干什么呀!”在父亲的煽风点火之下阿娇更是伤心,恸哭了起来。“娇娇,别哭,是你娘错了,我们不理她了,好不好。”阿娇不听只是顾着哭,馆陶更是哭笑不得。阿娇越想越觉得委屈,对刘荣的愧疚郁积在心中,找不到发泄口,她只觉得心里好闷,好想忘记所有的悲伤。
这三人正不可开交之时,侍卫来禀报“太后从甘泉宫回来了。“回长乐宫了吗?”馆陶赶忙问。“听说是直接去了宣室。”“她一定是知道了荣哥的事了去找陛下,为得就是荣儿的事吧。阿娇,阿婆她最疼你,你去安慰安慰她吧。”馆陶希望阿娇分分心,不要一直纠结在刘荣身上。
**【13】 各人各样心,费思量(2)**
等阿娇赶到宣室的时候窦太后已经离开回长乐宫了,只剩景帝坐在宣室殿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景帝看着儿子留下的遗书,自责之外还有复杂的自己都说不清的想法,是不是自己其实是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
刘荣是自己的长子,景帝还记得他出生时自己的单纯的喜悦。可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作为一个皇帝在审视自己的儿子们时不再单纯地以一个父亲的眼光,更多地是作为一个帝王在审视一个储君,在他的儿子们中彻儿是最像年轻时的自己的。
景帝在年少风华正茂的年纪也是刚愎自用,他还为太子时吴世子入朝,他们博弈时因争棋路发生争执,他当时直接就抓起棋盘将吴世子砸死。这一次冲动的行为后来间接影响了后来的以吴、楚为首的“七国之乱”爆发了。但他不觉得后悔,即使再让他重过一遍自己的人生,自己也会那样做,他一直认为男儿的慷慨豪气是一个要开拓进取的帝王必备的素质,而刘荣太过于懦弱,他连自己喜欢的一个女人送上门都不敢要,只是为了所谓的孝道,这样孱弱的男儿可算是个好儿子,但怎么能扛得起整个江山,所以当年废掉刘荣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相比之下,他现在的储君刘彻具备他所期望的素质和魄力,从他身上景帝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刘彻从小便聪颖过人,慧悟洞彻,进退自如。刘彻五岁的时候他试问他:“乐为天子否?”刘彻答道:“由天不由儿。愿每日居宫垣,在陛下前戏弄。”小彻儿信口而应的回答,使景帝不得不对这个儿子另眼看待。随着他年纪增长,彻儿惊人的记忆力也让景帝深感诧异。长公主刘嫖把阿娇做太子妃的希望寄予他的十皇子他并不奇怪,但刘彻很少与阿娇往来他也知道。而那日刘彻居然能流畅地对答道:“如果姑姑真把阿娇姐嫁给我,我一定盖一座金屋子给她住!”虽是人教导的,却也毫无做作,一样的情真意切似的,着实让景帝对他刮目相看。以六岁的年纪便能沉着冷静、让他人为自己所用,果真是聪彻过人,于是景帝便也接受了母亲和姐姐的心意,让他做了储君,希望他能开创一代盛世。
身为一位父亲,刘荣的死让他很伤心,他毕竟是他的长子;而作为一个帝王,刘荣的死却让他松了一口气。这就是帝王的无情吧。
“阿婆!”阿娇赶到长乐宫的时候看到窦太后坐在床榻上,失明了的眼睛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阿婆,你一定累了吧。”阿娇做到榻上,搂住她的胳膊,虽然不想阿婆伤心,但还是忍不住地说道:“阿婆,荣哥哥他死得好冤枉。”
“是呀!都怪那个郅都,你舅舅跟我说了,他只是想吓唬吓唬荣儿罢了,是郅都为了讨好你舅舅才逼死了荣儿,真是该死。”窦太后搂过阿娇,“我叫你舅舅杀了他,给你荣哥哥报仇。”
刘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孙子,不仅因为他是长孙,更因为他是这么多孙子中最像文帝的一个。但是很可惜他有一位蠢得冒烟的傻母亲,馆陶有意把阿娇与刘荣撮合在一起是她认可了的,她可不希望自己百年后窦氏家族会像薄氏一样。所以她唯一的外孙女阿娇一定要做皇后,但更要做得有滋有味、呼风唤雨。如果像薄后那样,薄太后一去世就立刻被废了又有什么意思,她的阿娇可不能那样窝囊。刘荣是喜欢阿娇,但他太懦弱,受制于栗妃这一妇人,难成大事,况且栗妃还没当上皇后就已经如此不把窦家放在眼里,将来一旦得势更难控制。
窦太后抚着阿娇的背安慰她说:“虽然彻儿这个孙子我也没有多喜欢,但说实话他的母亲确实比栗妃懂事多了!阿娇,你就别伤心了,让你舅舅看见了不好,荣儿会这样都是他的命。”
阿娇从窦太后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阿婆无神的双眼,突然觉得很陌生,以前总是觉得阿婆的怀抱时最温暖的,阿婆的眼睛虽然无神可是是最慈祥的。而现在她觉得那双眼冷冷的,透出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14】 各人各样心,费思量(3)**
知秋和知明簇拥着阿娇出了长乐宫。
“翁主,您想去哪儿?”知秋小心翼翼地问漫无目的的阿娇,“去舅母哪儿吧。”知秋知道阿娇说的舅母不是坐拥未央宫的王皇后,而是已经被废,偏居北宫的薄皇后。
薄皇后自从被废后,久病积弱,整日奄奄一息,一天之中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度过。阿娇看着薄皇后昏昏沉沉的脸,忍不住为她心酸,轻轻地喊了一声“舅妈。”
薄皇后迷迷糊糊地转过脸来,看到阿娇,神情慢慢转为慈爱,落泪道,“你也不要叫我舅妈,我再也不是你的舅妈了。”
“舅妈,你永远都是我的舅妈,我的琴就是你教的啊。你要快点好起来,还教阿娇练琴。”
听了阿娇的话,薄后的目光却又移到殿角小案上放置的古琴之上。她年少之时,薄家还正显赫,听说她爱弹琴,刘启特意找了这把天下名琴送给她。那时候陛下还小,只比她略高一头的个子,会笑着唤她,“阿晓妹。”
如今都成往事,而情既然已经断了,又何必留着琴呢?
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阿娇,难得你爱弹琴,我这把琴就送给你了。”
薄皇后仅有的侍女把琴拿来交给阿娇,阿娇抽抽噎噎的接了过去,“谢谢舅母。”
“阿娇,你叫我一声舅母,我就再教你最后一课,”她的双眸深深的盯着阿娇,仿若叮咛,又仿若自语地道,“不要再接近未央宫,不要做什么劳什子皇后。未央宫是什么地方,是专门把世上美好的东西一口一口的吞吃干净的地方。我的一生就算葬在这里了,如果、如果我没有嫁给你舅舅,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若有来世,若有来世......”她的语气渐渐迷离,仿若梦呓,“来世莫嫁帝王家,偌个帝王肯专情?”
阿娇突然觉得很害怕,抱了琴,任由知秋拉着她,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她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薄皇后,床单下仿佛无物。心里想,以后只怕再也见不到这个曾经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教她弹琴的人了。她更不明白是什么把这个温柔娴静的舅母变成现在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陈午看着失魂落魄的阿娇,搂着她问:“阿娇,你怎么了?”
“爹爹,我觉得冷,我觉得长安好冷”
就在大家都对刘荣之死惶惶之时,梁孝王刘武却又闹出了事来。窦太后一直偏爱小儿子阿武,也一直希望景帝千秋万岁之后能传位于梁王。两年前景帝废了栗太子,窦太后就希望景帝能立梁王为太子,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景帝反册立了刘彻为太子。刘武的皇帝梦再也做不成了,但他还不死心,在他的封地广延四方豪杰之士,多做兵器弩弓,还储存金银数百万巨。他听说了当年推荐刘彻做太子的有袁盎为首的十余名大臣,心中嫉恨,故又派人刺杀了袁盎等十余名大臣。可惜事情做得不干净,被景帝查了出来。
**【15】 各人各样心,费思量(4)**
堂邑候府。
得知了景帝一直追查的刺杀袁盎等十余名大臣的居然是刘武,馆陶忍不住责备他,“阿武,你怎么这么冲动。母后虽然疼爱你,但是阿启既立了刘彻做太子,就表示他不会传位给你,你应该明白的。今儿你又刺杀了推举刘彻的大臣,不是摆明了跟阿启做对吗?你这是让母后也难做了。”
“阿姐,我知道错了,当时只是气不过罢了。”刘武也颇为懊悔,“刘荣这一自尽,倒有不少大臣对他只因栗妃失宠而被废颇为叹惜。我就想着当年袁盎力挺王氏母子,使得他们一人为皇后,一人做太子。就想着杀了他们也能引起这些大臣的附议,重提废荣立彻的旧事,对我也有利,没想到反累及自己。”
馆陶低下眸子,看不出她的心思,“阿武,你既然对我坦白,那我也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阿姐想问什么?”
“刘彻被立为太子,姐姐我也算是幕后一推手。如今你对袁盎那么恨,那么,对姐姐我呢?”
刘武笑了笑,仿佛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似的。“阿姐,你还记得阿启哥还是太子的时候吗?那时候父皇并不宠爱我们母子四人,我们在宫中都要谨言慎行,阿启哥还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去讨好祖母,可那时候我们的感情多好啊。每日聚在椒房殿,其乐融融,我跟阿启更是常坐卧一处,真正手足情深。”刘武遥想过去,似也很是惆怅,“可是如今阿启哥贵为九五之尊,母亲取代祖母成了长乐宫的主人,你现在是大汉最尊贵的公主。可是......我们之间的感情却淡了。”刘武转身望着馆陶,“阿姐,你们三个都住在长安,只有我一个人呆在封地,我很孤独。”
馆陶看到刘武落寞的神情,明白刘武提起三人的手足之情不是袁盎等人难以比拟的,馆陶的担心也是多余的。她不禁感慨,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刘武有些伤感,“母后和你还好,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阿启总是提防着我。他很不喜欢我到长安来,总是想方设法阻止我来,他嫉妒母后宠我比他多。可是他每天都可以见到母后,我有时候一年才见一次,他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体谅一下母后吗?”
说这话的时候,刘武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儿,反像是个孩子,一个撒娇地祈求哥哥姐姐们多谦让他点的孩子,馆陶心里也感伤了起来,“阿武!”
“阿姐,我们回不去以前了,是吗?”刘武问道。
馆陶不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握着阿武的手更紧了。
“阿姐,不管阿启哥怎么想,我只是一时意气,我知道错了,求他降罪,怎么都行。你把我的意思告诉他吧。”刘武赌气地说。
“你放心,阿启不会不顾及手足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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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还有母后呢,我现在就去长乐宫去,你在这安生呆着等我消息。请记住我们的网址:www.d3sb
.com”馆陶拍拍刘武的手,也不收拾打扮,直接就出府去了。
帘幕被风拂动,撩起一角,只是馆陶没有注意到阿娇就在窗外,把他们说的话全都听去了。
堂邑候陈午看到阿娇在趴在凉亭栏杆上发呆,有点奇怪,“阿娇,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父亲,我在想既然大家都不喜欢刘彻做太子,为什么他还能当得了太子?”
陈午大惊,“谁说大家不喜欢刘彻做太子了?”
“阿婆不喜欢,小舅舅也不喜欢,栗妃娘娘不喜欢,妍儿、眉儿不喜欢,还有......”
“还有?”
“还有我,我也不喜欢!”阿娇撅着嘴说出了这句话,眼泪不禁又盈满了眼眶。
“阿娇”
陈午看阿娇这个样子,实在有些担心,担心她在长安时常接触勋贵们,说出不该说的话。更怕她还存着这个念头,影响了与太子的亲事是小,对人对事存有执念恐怕会影响一生。
所以过了新年,在景帝中元二年(前147年)春,堂邑候亲自护送着阿娇,带着三百名侍卫仆从,浩浩荡荡,行了月余从长安到堂邑县小住。
**【16】 高山流水遇知音(1)**
堂邑候陈午陪着女儿坐在马车上,看着女儿比桃花还要美丽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悲伤,知道临江王刘荣的死对女儿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但他没有办法,他从来没能影响过什么。
虽然他一直知道馆陶希望阿娇成为太子妃,成为未来的皇后,虽然他不希望,但他的想法没有人在乎。陈午这个堂邑候的食邑仅有1800户,在大汉功臣表上位列第86位,当年馆陶对于下嫁给他并不高兴,因为馆陶的妹妹,庶出的绛侯公主后来被文帝指婚给了绛侯周勃的嫡子周胜之,周胜之袭可是汉初封的赵王爵位,食邑万户。同样是指婚,一个庶出的公主却远胜过她这个嫡长女,馆陶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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