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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夫人》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醉酒微酣
说话间他便愤然起身,玉卿意一把拽住他,苦笑道:“不让你看就是怕你这样,要打要杀的。其实也没什么,我临场悔婚自然惹怒了他,受这一下算是轻的了,还好他也未再对我不利……都算了罢,何苦去寻些烦恼?我不想再和他牵扯不清,我想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去。”
听了她的解释劝慰,晏知粗重愤怒的喘息渐渐轻缓下来。须臾,他敛起怒火,一边检查玉卿意身上,一边问:“还有没有哪里痛?受了伤就说,千万别忍着。”
玉卿意笑道:“我像会忍的人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脾气横,别人若打我一掌,我定会还十掌回去。我可不会委曲求全,就算打不赢,也要斗个两败俱伤,这才是我的本性。就像你说的,我是只野猫儿。”
晏知被她一逗,也戏道:“说你野猫都说轻了,你这性子比我还凶,活像山里的母老虎!”
“我是母老虎的话,那你就是咩咩叫的小羊羔儿,羊入虎口,被我吞掉。”
“好哇,那我倒要看看,是你吃我还是我吃你。”
……
“晏知你个色鬼!快起来!”
“反正这儿也没人,只有两只老虎在亲热……”
……
芦苇丛摇曳生风,在长密芦草的遮掩下,春水伴着细细轻吟,给这方天地都染上旖情。
说是只住一日便走,可两人贪恋山间幽静,拖了又拖,直到干粮用尽方才依依不舍地下山。
隐居的这几天,白日他们结伴去屋后山坡踏青,依偎靠在松树下看花赏水。晚间星月升起,他们睡在硬邦邦的土炕上,身上搭着薄衫,从屋顶的小洞看满天繁星辰光洒落。
“卿卿,你喜欢这里么?”临走之际,晏知如是一问。
玉卿意回首眷恋一望,点头:“喜欢。”
“那我们以后还回这里好不好?找工匠把房子修葺一下,多盖两间屋子,一间给我娘,一间给我们的孩儿,院子后面开块地种花,再给你养两只猫儿……也不知这家人到哪里去了,还是先买下宅子稳妥些,省得日后麻烦……”
他说着她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微笑应道:“好啊。如果能回来,我们就住这里。”
晃晃悠悠又是大半日,两人翻过山头来到山脚小镇,仿佛顿时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境回到了喧嚣的尘世中。
小镇靠着官道,是南北往来的重要枢纽,地方不大却异常热闹。晏知扶着玉卿意下马,走进茶棚坐下,要了些茶水面点填腹。
玉卿意端起茶刚喝了一口,就看见不远处一列官兵向着这边走来,个个腰佩大刀,手上还拿着画像,好似在寻人。
为首之人官靴踏得飞快,转眼就来到茶棚,解下佩刀往桌上一搁,喊道:“掌柜快上些解渴的来!”
掌柜急忙哈腰迎道:“几位官爷请坐!小的这就上茶!”
凉茶奉上,几个官兵端起猛灌,如牛饮水。为首之人喝完后扔下碗,抬袖抹着嘴,颇为不满地说道:“咱哥儿几个运气忒差了!别的兄弟都是在城里,唯有咱们来这鸟不拉屎的山上找人,按我说一女流之辈,再慌不择路也断不可能躲上山,否则还不被野兽叼了去?!”
另一人也道:“话虽如此,但这回的案子非同小可,牵扯到了官家。大老爷又下了死令,咱们就算再苦也得先找着人,不然当心掉脑袋!”
为首官差唾道:“呸!天杀的贼婆娘!害死老子了!走走走,前边儿问去,再不然天黑了就要宿山上了……掌柜的过来!”
掌柜听喊赶紧跑来,一脸谄媚:“官爷有何吩咐?”
官差指着画像,道:“此女名叫玉卿意,蒲州人氏,二十岁,右手上纹绣有花样。她犯下了人命官司在逃,现在我等奉知府大老爷之令拿她归案。你见过没有?”
掌柜乍见画像觉得有些眼熟,犹豫着:“小的似乎有些印象……”
晏知背对官差,闻言却是背脊一僵,他不着痕迹地伸手去覆住玉卿意的手背,掏出几枚铜板放桌上,作势便要拉着她走。
此刻掌柜眼角瞟过二人所在的方向,骤然出声道:“喏!那不就是!”
“快走!”晏知即刻便要奔逃。
“出手好快。”
玉卿意却是站在原地低慨一声,透出几分无奈。她用力拂开晏知的手,随即转过身来面对官兵,冷声道:“你们要寻的人在这里。”
几位官差顿时跑来把她围在中间,为首之人走近问:“你是玉卿意?”
玉卿意扬手露出手背红莲:“正是。”
那官差未料到她竟主动承认,略微一怔,再次打量一番,见她容貌清艳神情冰冷,一派落落无畏,丝毫不似十恶不赦的通缉犯,倒有些寒月仙子的高雅风范。
官差口气软了几分:“是你便好。速速随我回衙门,大老爷有话问你。”
“走罢。”
玉卿意欣然配合,晏知一把拉住她衣角:“卿卿。”他满眸惘然伤悲,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主动承认?为什么不和他走?为什么……又让他空欢喜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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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夫人》 《胭脂夫人》_分节阅读_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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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卿意眼角微垂,无情道:“晏公子,梦做得再久也有醒来的一刻。这几日多谢你的照拂,就此别过,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罢。”
言毕她去掰开晏知的手,晏知不肯撒手,最后衣角被硬生生扯掉一截。
玉卿意见状,道:“割袍断义……看见没?这便是天意。晏公子,我们恩怨已了,情缘已尽。”
最后,玉卿意随着一众官兵下了山,始终不曾回头去看身后的那人。
半路,她问:“敢问官爷,小女子所犯何罪?”
官差先是觉得她可恨,见了真人又觉可怜,这会儿听此一问更觉疑惑,遂道:“你连自己犯的事也不记得了?你以毒药混入香粉,赠予沈家主母,前日沈氏已毒发身亡。贵妃娘娘听闻母亲丧讯悲怒不已,遂下旨严办此案,现如今你玉氏族人皆已入狱,就差你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jj评论小菊花又开始转了,评论暂不能回复,但是分分都送了滴!~(@^_^@)~
沈灏这盘棋下得很大……
第六十二章 交锋
沈家命案涉及皇亲,且牵扯到华州蒲州两府。两州知府深谙此案乃是一个烫手山芋,便共同上书至京城,把案子推了出去。
不多时,京城便有了回信,帝君授京畿提点刑狱司长官为钦差,命其清查此案,并允其可先斩后奏。
钦差一行披星戴月赶赴华州,午夜刚至便立即下令提审犯人。两州知府这几日都宿在衙门,得悉后慌不迭从被窝里爬起来,衣斜帽歪地就赶去公堂。
玉卿意也是三更半夜被人喊起。她在牢中两日倒未曾吃苦,饮水用饭洗漱尚还过得去,想来是有人打点过。不过她是被单独囚禁,往来之人除了做事一言不发,因此她无法得知玉家其他入狱者的消息,有些担忧。
除此之外,玉卿意了无牵挂。
夜风凛凛,偌大的公堂只有犯人审官和衙役,墙上画的碧海青天图在黯黑夜色下竟失了平日的大气公允,反而有几分恶龙翻云覆雨的阴暗感。
钦差高坐悬匾之下,正气凛然,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玉卿意跪着未抬头,背却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回道:“民女玉卿意。”
钦差审问:“玉氏,你可认识华州沈家主母沈夫人?是否和她有所往来?”
“只是耳闻,素未谋面。”
“但据卷宗记载,你曾亲手为其制作了一盒香粉,且号称独一无二,此事属实与否?”
“是。小女子受沈灏公子所托,制香粉为其母贺寿,也就是沈夫人。”
钦差点点头,道:“沈夫人已于不日前身亡。仵作检验,死因乃是中毒。经查,死者惯常所用的香粉内混入了钩吻粉末,此毒物若是吸食少量,只会引起轻微心悸头晕,但长年累月毒素积累,导致五脏受损,最终暴毙而亡。玉氏,你既已承认香粉乃你亲手所制,毒杀沈夫人一罪,你认是不认?”
玉卿意被问罪,不由得心中感慨,沈灏此人心机之深、谋算之毒,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原来早在他第一次上沉香楼找她,这个杀局就已经布下。
“回大人,民女不认。我从未下毒谋害沈夫人,望大人明察。”
玉卿意斩钉截铁,断然否认,并反问道:“再者,我与沈夫人素不相识,为何要毒她害她?敢问大人,我动机何在?”
说罢她抬起眼来看着钦差,目光坦坦荡荡,一片朗然。
只是……这钦差为何有些眼熟?
原本以为权掌刑狱司的大人定是怒目虎须,面无表情,一副阎王判官的煞星模样,谁知这位钦差却是矮胖身材,黑红圆脸,下巴一撮胡子,眼睛笑眯眯的,活像庙里供奉的弥勒佛。
杜大人!
玉卿意惊愕,杜大人不是商司的么?怎的去到刑部,还受命为钦差?
“咳嗯……”
杜大人握拳假咳两声,玉卿意急忙挪走眼神,埋头盯着地上,暗自揣摩。
杜大人正襟危坐,清清嗓子继续:“至于动机,自然有人解释。来人,请沈灏公子过来。”
沈灏得讯早已候在堂外,听传便走了进来,对着杜大人鞠躬:“见过大人。”
“起来说话。”杜大人抬手指着玉卿意,问:“沈公子,此人你可认识?”
沈灏侧目过来,看清玉卿意的瞬间却是弯腰单膝跪下去,手掌抚上她的脸庞,额角轻抵,哀声戚戚地呢喃道:“卿妹你这是何苦?何苦……”
他此一举无疑惊诧四座,几位大人都看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沈灏兀自说着,倾诉满腔悲怀:“只要你同我说一声,天涯海角我也是愿随你去的……你怎么就那么傻?母亲对你虽有成见,不允你进门,可人心总是肉长的,天长日久等她看到你的好,自然便会松口……你何苦为了与我在一起,做下这等错事,走上绝路……都是我不好,初时我就不该缠上你,惹得你动情……”
他满怀深情,他泪泫欲滴,声声肝肠寸断的质问,句句进退两难的自责,几乎都要催得在场诸位看官落下泪来。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玉卿意。
玉卿意木然地被他抱着,毫不动容,只是冷冷问道:“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
若说上门求香粉是一早谋划好的圈套,那么成婚一事便是一箭双雕。沈灏既想借此逼出玉琅,又想借此为由,解释她谋害沈夫人的原因。
有官媒盖印的文书,有迎亲队伍的佐证,有知情者的认同,他们确确实实算是订过终身。就算这场婚事不作数,可用来解释一个动机,够了。
怪不得沈家二老从头到尾都没露面,怪不得喜轿会把她抬到那么个僻静宅子去……
步步棋走下来,沈灏都在借刀杀人,栽赃嫁祸,置身事外。
沈灏满眶通红,哽咽言道:“不是,我不想这样。”他紧紧抱住玉卿意,头靠在她肩上,凑唇到她耳畔,“你嫁人他不回来,可若是你要死了呢?他会不会回来?”
他说话声音极小,加之满目哀怆,众人见状皆以为他是真的伤心。可只有玉卿意清清楚楚听到他口气中的讥讽,感受到从他骨子里散发出的得意。
玉卿意也顺手揽住沈灏的背,压着嗓子道:“你这般丧心病狂之人,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三哥不会回来见你的,别做梦了。”
沈灏听言手臂勒紧,箍得她皮肉发痛,又道:“我丧心病狂?那你又算什么?如今玉氏一族因你获罪,几十口人被你拖累。等你死后,只会被人唾骂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玉卿意还击道:“玉氏抚养三哥长大,对他有养育之恩。你口口声声说为三哥好,现在却要做这样忘恩负义的事?对不起三哥的只我一人,有什么冲我来,别拖玉氏下水。”
“自古箴言,斩草要除根。玉卿意,那日我就警告过你,走了便不要后悔,我再不会手下留情。其实如果你名义上还是我沈灏的人,我是会留你一命的……是你先做得太绝,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我和你没有情。”玉卿意冷若冰霜,不屑说道:“你未免也太过自信,香粉虽是我制,可拿回去途中转手几次,你也亦有嫌疑。沈公子,你就不怕我反咬一口说是你授意我下毒的?要死大家一起死,你不是想三哥回来?你这个亲弟弟的命,怎么也比我一个外人来得金贵吧?”
“呵呵……我若没有十足把握,焉能兵行此招?” 沈灏发笑,喉咙溢出猛兽伏击猎物前的压抑呜声,甚是狰狞,“玉卿意,毒就是你下的,你家还留有物证。”
他咬着她耳朵,轻轻一问:“还记不记得家母最喜欢的香?那块——鹧鸪沉。”
玉卿意双眸登时一凛。当初沈灏再三交待说成品里一定要加入鹧鸪沉,因为这是沈夫人最喜欢的香,他甚至还亲自上门送来一块。她取下部分磨碎了加进香粉里,最后做成粉饼,还打上了沉香楼的标记。
沈灏看她愣住愈发畅快,继续作势与她亲昵,趁机说道:“钩吻与鹧鸪沉一同浸水,待毒素渗透香料之中,再晾晒干燥。沉香味浓掩盖了其他味道,任你辨香功夫再高,也嗅不出来……玉卿意,枉你自诩天赋异禀聪慧明敏,还不是一样栽我手里?”
玉卿意深吸一气:“沈灏,你之毒辣我自愧弗如。可你也别忘了我的性子,我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正当两人“含情脉脉”正浓,却见玉卿意一把推开沈灏,突然抬头对杜大人说道:“启禀大人,民女认罪。沈家富贵,民女想嫁与沈灏为妻,但遇其母沈夫人再三阻挠,故而下毒害她。”
杜大人对她的转变始料未及,劝道:“公堂之上岂容出尔反尔!玉氏你方才坚称无罪,如今转眼便反口,叫本官如何信你?你可想好了,一旦认罪,就断没有再反悔之理。”
玉卿意决然:“人确是民女所杀,民女家中尚有剩余毒物。大人一搜便知。”她向杜大人磕了个头,恳求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尤。请大人饶过其余无辜之人。”
沈灏依然是那副悲痛不已的模样,含情看着玉卿意,眼神复杂。
华州知府见风使舵,看沈家公子不言,应是已经放弃了玉卿意,遂帮腔道:“大周律例,谋害皇亲者诛九族。玉氏一族管教不严,养出这等蛇蝎毒妇,罪无可恕,理应一并处斩!”
“民女如今孤身一人,无族亦无亲。”
玉卿意眼角扫了沈灏一眼,淡然说道:“民女一早便与玉氏断绝了关系,被宗谱除名。除了姓氏一样而外,我与玉家毫无瓜葛。大人若不信,可传玉氏族长太公来此问话。”
……
深夜审讯持续到天明方才结束,玉卿意欣然认罪,之后依然被押入大牢听候发落,而玉家其余人皆无罪获释。缘由是玉卿意月前就立书与玉家脱离了关系,并有族中长老见证落印,她已不再是玉氏中人,故获罪也不殃及族人。
从公堂退下的时候,玉卿意与沈灏擦身而过。
她听见沈灏说:“你果然比我想得要狠。自请出族……呵,为了防我,你居然愿意死后当一个孤魂野鬼。玉卿意,我已经后悔当日放你走了。”
玉卿意目光直视前方不肯看他,唇角一斜:“我也后悔以前有眼无珠,竟然以为你会是他。你们枉有兄弟之名,性情为人却是天差地别。”
“你!哼!”沈灏被此言激怒,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
回到冰冷阴暗的牢房,玉卿意默默坐在石床上,抬头看着巴掌大小的天窗发呆。
朝阳升起,一缕白光照射进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徒有光彩,并无温暖。
等待她的是什么,她已经不再去想,也觉得无所谓了。
沉沉又纷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见开锁和铁链扒拉的声音,遂回头一看。
牢头推开门,示意身后几人:“进去吧。时间不多,有话快说。”
两鬓斑白的玉隽首先钻了进来,看见玉卿意喑哑一唤:“丫头……”
随后而来的还有含笑,他直勾勾盯着玉卿意,锐利的目光仿佛都要在她身上挖个大洞。再有就是花夔,他进门便沉重一叹,甚是惋惜。
最后,一人静静站在门外,长身玉立,凤眸冷漠湛然似神。
只是隔着一道朽木牢门,他和她之间却像是被万水千山阻挡,遥遥,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抖包袱的赶脚真爽~~~一个接一个,后面还有更大的,童鞋们挺住!(^o^)/~
ps:鹧鸪沉是沉香的一种。钩吻俗称断肠草。
第六十三章 一味
玉隽紧紧握住玉卿意的手,努力想安慰她:“小卿没事的,为父知晓你是清白的,我们会想办法,别怕……”
他嘴上说着无事,可声音却抑制不住地颤抖,失了令人信服的魄力。
玉卿意拂开他的手掌,垂眸轻吐一语:“我已经认罪画押了。”
玉隽伪装出来的期望重重跌落下去,他含泪嗫嚅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认罪?你为什么要这样……”
玉卿意冷冷看他一眼,声色无澜:“因为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
“你一声不吭地走掉,十五年都对我不闻不问,别以为现在回来了我就能原谅你。上回救你,是因为我不想你那么快下去打搅我娘,给她添不痛快。我要你活着,活着看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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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夫人》 《胭脂夫人》_分节阅读_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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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的孽,活着受苦,活着赎罪……生恩不及养恩大,我玉卿意自幼无父无母,只有奶奶和三哥。原来我没有爹,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她的话语无一不像尖刀插在玉隽心头,可更狠的话还在下面。
“所以我已经自请出族了。收养含笑那日,我顺便请太公把我从族谱除名。反正我这么个声名狼藉的人,在族里也给其他人添堵,索性离了玉氏,省得两相生厌。从今往后,我再不是你们玉家人。我只是我自己。”
古来宗族血脉都被看得极重,不知祖宗不晓族亲的人,据说死后也是游魂野鬼,寻不到地方安家,更不能投胎。所以除非犯下大错被逐,一般人都是不会自动和宗亲断绝关系的。
可玉卿意素来“胆大妄为、离经叛道”,她身为女子都敢主动和夫君和离,其余的事又算什么?
“小卿别再说这些话了,别再说了……”玉隽老泪纵横,“我知晓你是不愿连累我们,我的女儿我知道,假装凉薄,其实比谁都重情……”
玉卿意淡淡扫他一眼:“别以为在同一个屋檐了住了几天就对我了如指掌。你记住,你是我不相干的人。”
说罢她转过脸,招手唤道:“含笑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玉卿意拉着含笑站到墙角,刻意避开其他人的打量审视。两人就那么静静对立,含笑不去看她也不开口,气氛有些僵凝。
还是玉卿意率先问:“最近怎么样?习惯不习惯?”
“还好。”含笑久久方才回答,抿抿唇又说:“你……在这里怎么样?有没有……受刑?”
玉卿意摊手轻松说道:“你看到了,我有吃有喝有睡还不用操心生意,比在家还舒坦。”
含笑“呵”了一声,脸上僵硬松懈些许,可说话还是透着股别扭:“我听说监牢里的人都是极凶的,不仅狱卒会打人,犯人之间也有争斗,刚才问你只是想看看传言是不是真的,我不是关心你。”
“我知道。”玉卿意不悲不怒,“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自然无需你费心关怀。”
含笑听言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却见她眼底一片淡然清冷,以往那些柔情消弭殆尽。
“你……”含笑忍住心酸,扭头咬唇,“女人最是善变,前几日还是甜言蜜语,今天就变卦了!哼,什么弟弟……谁稀罕……”
玉卿意也不恼,顺着他往下说,感叹道:“都说血浓于水,我看未必。就算是亲兄弟,如果没有一起长大,日后见面也要生分些,不会亲昵。更何况有些人还不是那么亲。”
含笑气她突然变脸,说话带刺:“是啊,不是那么亲。我这般出生当然比不得你名门之后,反正多得是人瞧不起我,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含笑,”玉卿意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道:“被别人看不起无所谓,可你不能自己轻贱自己。你记住,如今你是玉家人,是正儿八经入了族,写了名在族谱上的。你这一脉现如今就只剩你,你定要好好的,把沉香楼和玉家传承下去。这一大家子的以后,就只有靠你了。”
又听到谆谆教诲,含笑鼻头发酸,涩着嗓子问:“那你呢?”
“我?”玉卿意弯眸浅笑,无所谓道:“你忘了我已不再是玉家人了?以后沉香楼如何玉氏如何,都和我没关系了。”
她说的话就像在交待遗言,含笑眼睛一眨落下泪来,他赶紧抬袖拭去,哽咽问:“没关系……那我也和你没关系么?有个人说过要当我一辈子的姐姐,她说话不算话……她心肠坏烂了,她无情无义……”
玉卿意看他伤心,心间不忍,覆手过去摸着他的头顶,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已经是大人了,不可随便哭鼻子,会惹人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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