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陈川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夏仲
不仅是陈川自己,他和宋嘉的友谊也在沉默当中变得敏感和古怪。不管是陈川还是宋嘉,其实都太年轻,他们不知道友谊也好,感情也好,都是一种看上去很美,却非常脆弱,经不起蹉磨的东西。
不过在两个少年对友谊发表看法之前,陈川关于助学金的申请有了回复。不知道是不是祸不单行,这个回复是之前班主任和他谈过的最糟糕的一种——“很多人的助学金其实是从高一就开始申请了,半路申请能通过的例子非常少。”秦老师很担心地对他说:“因为助学金有定额,很多都是从高一就定好了,你这种半路才发出申请的,要提供很多资料,而且真的很难通过审查。”
现在,秦老师的话应验了。申请的拒绝理由果然是因为额度已经用完,而且理由同时认为陈川提出的理由不足,所以他的申请被学校委婉地拒绝了。
陈川收到回复通知的时候是在一周以后的某节课后。刚打过下课铃,老师习惯地拖堂,直到逼近下堂课开始才匆匆结束,在这个时候,班主任把陈川叫到了办公室,把通知递给他。一脸抱歉地说:“我也给学校说明了情况,但是他们也说很为难,因为今年真的不凑巧,文科班那边上学期末有两个学生也是家里出了事,已经申请了助学金和免除学费,把名额用完了。他们建议你最好想一想其他办法,学费方面学校可以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但是再长就没有了。”
陈川浑浑噩噩地接过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几句简短的话虽然委婉客气,但是这个和简单粗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总之都是简单明了地截断了陈川的近乎全部的希望。他捏着那张纸,直到汗津津的手心将纸润湿。
“没什么,”陈川逼迫自己露出笑容,“总之这也是没办法事,谁也不能预料到会有这种事……谁也不想。”他抽了抽鼻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自然,却不知道在对方眼里,他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学费我会尽量想办法解决的,还是谢谢老师,没事的话我先回教室了。”
他把那张纸折了几折放进衣服口袋里,然后转身离开办公室。
接下来的几节课陈川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机械地跟着老师的板书做笔记,机械地张嘴念诵课文,但是具体写了什么,读了什么,背了什么,事后他完全不记得,甚至当他看到依然工整的笔记时,自己都惊讶极了——因为,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与之相关的印象。
下课以后他连饭都没吃就提前回了宿舍,拿了电话卡给在医院的父亲陈爱国打电话。他记下了医院护士站的电话,可以直接询问父亲的病情。说起来,这比问陈爱国有用多了,毕竟,医护人员不会刻意欺骗家属,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会本能地将不那么好的消息对儿子隐瞒起来。
“哦哦,就是说他恢复情况还不错对吗?”陈川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为父迅速恢复的伤情感到高兴,“哦,现在已经能吃点饭了?不用再喝粥?哦,那真是多谢你了,陈阿姨,真的感谢你,我看周末走医院看他,对,你先跟他说一声嘛,不然到时候老汉又要生气。嗯,好的好的,哦,医药费啊……”他皱起了眉毛,但嘴角却依然翘了起来,“没事没事,我三叔去医院了没有?才去过?那这个费用……哦,是追加的?要好多?两千啊?好好,我晓得了,我给三叔打电话,给他说一声。好嘛,没事我就先挂了,好好,老汉醒了给他说我打了电话了,好的好的,再见。”
“三叔啊,我川娃儿。嗯,我在学校,嗯,我没事,还可以。我刚给医院打电话,嗯,医药费。不是,不是上回那个,听到说是啥子追加的哦,我不在医院看不到费用单子,听到好像是加的住院费,好多?两千。没听错。工地上是个啥子态度嘛?那也没办法啊,那个人怎么说?哦,他在借钱?实在不行我们自己先垫钱嘛,总不可能看到老汉遭医院吆出来撒,嗯,好嘛,我晓得,好好,三叔你也保重。”
挂断电话的时候,陈川浑身像丧失了力气一般一下瘫倒在床上,他痛苦地遮住眼睛,脑海里不断回荡着三叔陈向前疲惫的话:“……工地上说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肯定不可能一直添这个无底洞,喊我们个人想办法,我找到那个工人,他倒是说要拿钱,但就是现在没钱,一直在借钱;村头亲戚给你老汉凑了个两千块,勉强把他的医药费交完了,现在这个住院费我再去想办法。川娃儿,你要读书的话,就只能靠你个人了……”
三叔陈向前说靠他自己。他也在问怎样才能靠他自己。他想可以每天去学校外面的小饭馆打工端盘子,也可以晚上给那些夜宵摊子做小工,吃苦他不怕,但是这些工作一来容易被学校发现,二来他其实也没有这个时间。中午的打工要从十一点半开始到一点半才技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放学,晚上的打工要到凌晨两点,那个时候他连寝室都回不了了。
现在,对陈川来说已经不是读书的问题,连同如何生存的问题在内,这些一个又一个繁杂令人绝望的问题砸在他身上,就像沉重的山头牢牢地压下来,而他并不是愚公,压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从困境中脱身。
在十八岁未至的那个炎热的午后,少年陈川用无声的哭嚎和嘶吼无力地发泄。当他终于气喘吁吁,疲惫无力的时候,陈川终于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深吸口气离开了寝室。下午还要上课,他还没吃午饭,得快点赶到食堂去,因为吃完饭,他还得再睡上一会儿午觉。
高三的学习压力太大,而陈川却希望能抓住这个压力的尾巴,能让他扛过这个十八年以来最为绝望的夏天。





陈川 第五十四章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陈川最新章节!
宋嘉最后还是知道了这件陈川极力想要隐瞒的事。而且知道得毫不费力——那张被陈川带走的申请回复竟然被他真的忘在了衣服口袋里,然后被难得想要勤快一次打算帮陈川洗衣服的宋嘉发现了。
这种低级错误按理说陈川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出现。洗衣服忘记掏口袋一向是宋嘉的专利。陈川曾经无数次在洗衣服前的阶段和洗完衣服打算晾的阶段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无数的东西——钱,钥匙,饭卡,学生证,表,各类表格,甚至还有一个mp3,理所当然因为进水所以无法再使用。
因此,当宋嘉发现了那张纸之后的震动可想而知。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去找陈川问个清楚,但随即就冷静下来——以陈川的个性,如果他真的带着这张纸去找他,那不用说,朋友就真的没得做了。两年相处下来,宋嘉总算是对陈川敏感的自尊心有了深刻的了解。
三两下把衣服洗好晾好,宋嘉将这张薄薄的纸张小心地平整以后放在自己面前,然后一字一句地仔细小声阅读——陈川周末请假回家,其他住校生却没有这个便利,只能呆在学校里上自习。
他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将最近发生的事理了个大概出来,然后迅速得出结论:以陈家目前的情况,陈川的状况非常不好,甚至可以说,如果他无法在近期解决自己的学费问题,那他很可能将被迫辍学。
宋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出钱帮陈川交学费,或者让父母出面帮忙。但马上他就自我否决了,因为他不确定陈川愿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而他毕竟不再是孩子,已经知道尊重他人意愿的重要性,并且以陈川的性格来说,这种非常类似救济的帮助他肯定是不会愿意接受的。不管别人怎么看,但陈川一直坚持认为自己和其他同学没有什么不一样,因此,他对所谓的同情简直到了厌恶的地步。
这种时候宋嘉就无比痛恨陈川多得可以去卖的自尊心。他在屋子里转了无数个圈,设想了无数种办法,包括合理和不合理的,包括常见和不常见的,绞干了脑汁,死了无数的脑细胞,到最后,他不得不颓然地承认,如果没办法让陈川认同,所有一切帮助办法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告诉赵默和方平。甚至已经到了拿起话筒就要拨出号码的地步,但最后他还是将话筒重新放回了电话。他实在无法想象陈川一旦知道是他告诉那两个人实情会有的反应,他也实在不想去想象。而另一方面,这是属于陈川的隐私,按理说,宋嘉根本不应该去看那张纸的内容,但是看了之后还要传播,不论以什么理由,这个就确实太过分了些。
所以,他在寝室里漫无边际的想了整整一个白天,什么办法都没有想出来。最后宋嘉决定还是等陈川回寝室之后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努力取得陈川的同意,两个人一起想办法。
陈川肯定不知道宋嘉因为他无意间留下的那张纸而知道了全部事情。现在他正在医院里给他爸爸陈爱国擦身。护工是个四十多五十的阿姨,陈爱国要面子,只接受她帮他擦擦上半身还有腿,再多没有了,这种大热的天气,哪怕医院里日夜开着空调,但四五天下来,还是让人受不了。
“你看起啷个瘦这么多哟?”陈爱国现在精神比起最开始好了太多,除了没办法做起来要躺着静养以外,他基本和受伤前也没什么区别了——这一点着实帮了他大忙,工地上还愿意付他的医药费也是因为起码他看起来并不像会一直起不来要住医院。他皱着眉毛打量正在努力拧毛巾的陈川,“你是不是又没好生吃饭哦?”
陈川一边奋力给他爹擦背,一边笑着回答他:“苦夏嘛!”神情开朗,完全看不出一点焦虑和痛苦的影子。他把擦脏的帕子丢回水盆,打上香皂使劲搓,说他爸:“别个护工给擦你又不愿意,这么热的天,你这样要臭嘛。”
“那个是个女的嘛!”陈爱国不愿意了,“男的我肯定愿意撒,那是女同志嘛,不好得撒。”
“别个是护工!见的人不晓得多哪里去了,你倒是还想得多!”陈川不客气地嘲笑陈爱国。
然后不客气地指挥他:“把衣服往上拉点,不然啷个擦嘛!”
自从陈爱国受伤之后,陈川对他爸那种莫名的畏惧感一下就少了很多。他似乎意识到似乎刀枪不入高大强壮的父亲也是会受伤,会老去,会死亡的普通人而已。他在短短的时间里飞速成长,哪怕没有消除全部的畏惧,起码面对陈爱国的时候,也会顶两句嘴,而陈爱国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脾气暴烈,在面对陈川的时候,不经意间甚至会有小心翼翼的讨好。
一代人老去,一代人长成。生老病死,莫不如是。
给父亲擦完身,陈川已经满头大汗。他端起水盆去公用卫生间外的水槽里倒掉,又拧开水龙头哗啦哗啦连头带脸地撩起冷水洗了一遍,然后回病房放好盆子帕子,一边擦手一边问他爸:“你中午想吃啥子?我去食堂给你打饭。”
“我就想吃二两小面。”陈爱国咂咂嘴,无限怀念地说:“医院的饭啥子味道都没得,没盐没味的,吃起脑壳痛。”
“你的伤口吃不得海椒,医生说要吃清淡点。”陈川弯腰从柜子里翻出饭缸,对陈爱国说:“你个人老实躺倒,我去打饭。好生养病嘛,争取早点出院撒。”
同病房的病人看着陈川关门出去,羡慕地跟陈爱国说:“兄弟,你儿子好啊!孝顺啊!”
陈爱国一张脸差点要笑烂。他习惯性地往上衣口袋里,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因为医院禁烟的关系他已经很久没烟抽了,只好遗憾地放下手。他摸了摸剃成板寸的头发,得意地回答病友:“哎呀,他也是现在懂事,平时还不是个犟拐拐。”
“你兄弟说这个话就不对,娃娃好嘛就要表扬嘛。”病友批评他,“一天到黑把别个吼到干啥子嘛,弄起他黑怕你,有啥子意思嘛。”说完又唉声叹气:“你们陈川可以啦!你看我住院这么多天,就我女儿女婿过来看过我两回,问到儿子你晓得他啷个说?有姐姐姐夫在他就不来了!”病友说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啷个不说有他姐姐帮他吃饭,他就连饭都不用吃了哟?!”
陈爱国安慰病友:“儿娃子嘛,懂事是要晚点,你好啊,有儿有女!”他想起早死的女儿,心里头一阵钝痛,叹了口气:“是我这个当老汉的没用啊,把娃儿拖累到起,他都在上高三,还要跑回来看我。”
陈川打了饭回来——冬瓜烧虾米,青椒肉丝,然后端了碗骨头汤,两只手占得满满的,连门都开不了,最后还是认识的护士帮他推开门。
饭菜他都只打了一份,医院食堂价钱不便宜,这么一份饭菜要五块钱,他舍不得。所以陈川就和陈爱国说自己口重,这些菜味道太淡,他要出去在外面吃。
陈爱国一面念叨说饭菜难吃,一面等着陈川帮他把床摇起来,饭菜都被陈川放在床上的小桌上,非常方便,把筷子塞到陈爱国手里,陈川和父亲的病友打了个招呼,然后跟陈爱国说:“下午护工要过来,我吃了中午饭就走了,回家一趟。”
陈爱国沉默了一下,点头同意了。他连吃饭的胃口都消失大半,索性搁了筷子跟陈川说:“我这回出事,你妈是肯定不晓得,你也不要跟她说。我下来做木工之前就跟你妈说过了,她懂起的,其他的你就不要说多了,免得又把她吓到。”
陈川点点头,嘱咐他爸:“我晓得。你好生养伤,好生吃饭,多喝点骨头汤,不要想到起省钱,早点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我先走了。”
他把包斜挎好,跟同病房的其他病人打了招呼,然后就和陈爱国说:“爸爸,那我走了哈。”
少年在这个夏天似乎又蹿了一截,显得更瘦了,肩膀支棱着单薄的短袖衬衫,深蓝色的短裤已经洗得泛白发旧。挎包是其他孩子绝对不用的帆布军挎包,这还是陈爱国以前在人武部旁边的军需店花十块钱买的,用了十几年,还当过陈川的小学书包,一点没坏。
陈爱国看着儿子,只觉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慌忙低头,假装自己要吃饭,粗声嘎气地说:“那你路上个人好生点。”
陈川没有发现父亲的异样,他同其他人点头致意,然后再一次跟他爸说让他吃了饭好好休息,就推开门走出去。
夏日燥热的太阳无遮无掩地晒在陈川身上,他加快脚步,趁着公交车还没出站,一溜烟地蹿上去挤上车,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能回家看看许久不见的母亲。




陈川 第五十五章
www.telexh .com,最快更新陈川最新章节!
陈川设想过他再次见到母亲李秋萍会是什么场景。但是当他站在院子下的田埂向家里张望时,无论如何没有想到过居然在他家的院子里又看见了三姨李冬梅,而且居然还不止她一个人,外婆和外公,还有三姨夫都在。他一下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后头索性撒开步子跑起来。
外公李德安吧嗒着旱烟杆翘着二郎腿坐在青条石垒成的院子栏杆上。他最先看见陈川匆匆忙忙地跑上来,被阳光晒成土地的深褐,沟壑遍布粗粝的脸上一下露出惊讶的神色,马上就高兴地笑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这个李家最有出息的外孙。赶紧过去要把陈川手里的包接过来,一边紧赶慢赶地问他:“川娃儿,你是从学校回来啊?热不热?快点去喝水,你看你这个一身汗哦。”
陈川面对外公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这个不妨碍在整个李家里他最喜欢李德安。顺从地将手里的包递给外公,陈川旁敲侧击地问:“外公,你们啷个来了呀?”他瞥了一眼正在迅速把头摆开的李冬梅和笑得一脸尴尬的三姨夫,神情镇定地继续问:“我妈妈在哪哟?”
“你妈欢喜得很,喊我们中午吃饭。”李德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有点忐忑,也有点为自己担心陈川反应的态度生气——不管怎么说,陈川都是小辈,居然还要看小辈脸色,在李德安这样的老辈人看来,确实也是很丢脸的一件事了。
“哦。”陈川看出外公脸上带出了些不高兴,不过他不打算对此说什么。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陈川拉着李德安往堂屋走,“外头热,外公走屋头喝茶。”
三姨夫这时候凑上来,嘿嘿笑着说:“川娃儿好久没看到了哈!”表情夸张得简直无法形容,张嘴就是一口黄牙,“哎呀,三姨夫好久没看到你了!”
面对三姨夫陈川态度就平淡很多了。他只是点了个头,喊了一声,就径直拉着外公往屋子里走,三姨夫在后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恨恨地骂了一声“龟儿子!”也不敢进屋,就在门槛外头蹲下来。
外婆坐在门口的长板凳上,阴阳怪气地说:“川娃儿你现在不得了啊,你以后要当大官,要找钱,现在就不认人了。”
陈川转过来看着她心平气和地说:“外婆,不要打胡乱说,我还是认人的,只是有些人不敢认而已。”
外婆被他一噎马上从凳子上跳起来就想发作,结果外公李德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讪讪地坐下去,翘个二郎腿,嘴巴一直悄声的念念叨叨。陈川耳朵好,听到几句例如“龟儿子”“天打雷劈”之类的。他就当没听见一样,给外公倒了凉好的老荫茶,放好东西就往厨房走了。
外婆看外公舒舒服服地喝茶,火冒三丈地吵:“你个死老头,川娃儿喊你两声外公不得了老哈,我看你都过来跟你这个好外孙打逗凑算了,不要回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三姨李冬梅这时候也扯开破锣喉咙开口:“他川娃儿翅膀硬了撒,不得了撒,不认人了撒!连亲戚都不认了!”她往地上啐一口唾沫,惊地在旁边啄食的鸡母扑闪着翅膀往旁边飞,腾起一阵灰,扑了李冬梅一身。
“该遭瘟的鸡!”她骂骂咧咧地拍打衣服,恨恨地瞪了一眼鸡,“老子的衣服!”
“哪个喊你非要站在那里嘛?”三姨夫也不太看得上老婆的做派,他叼了根烟,吞云吐雾地说:“非要站那头,你个人站远点嘛。”
“呸!老娘就要站在这里,我看他陈川要把我啷个样!”
“妈,你忙不忙哦?”陈川轻手轻脚地走到母亲身边,尽可能地放轻声音跟母亲说话。他动作不敢太大,怕吓着李秋萍。
李秋萍正在炒菜,灶台上摆着几盘已经炒好的菜。她听见陈川的声音才回头,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顿时欢喜无限,“你啷个回来了呀?”李秋萍赶紧把锅头的菜两下炒出来,拉着陈川反复看,“你和你爸爸一起回来的啊?”
陈川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爸爸忙。”他索性洗了手给母亲打下手,然后一边洗菜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妈,我看到外婆还有三姨他们,他们啷个来了啊?”
李秋萍一边舀汤一边毫无心机天真地说:“你外公他们说好久没来看我撒,平时屋头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他们心头真是高兴。你也是,你要好点吃饭哈。”一边说着一边转过来看陈川,“你看你好瘦哦。”
陈川从母亲手里接过汤碗,哄着她说:“我不瘦,我肉都长在骨头里的,不怕的。”
等布好饭菜,陈川面无表情地走到院子里招呼外婆和三姨两口子吃饭,进门之前他盯着这三个人说:“我妈现在这个情况,外婆你们也是晓得的,好不容易一直吃药,现在才好些,如果隔哈儿有人不晓得啷个说人话,我陈川确实也是个没用的,但是跟我老汉一样掀了某些人的屋头我觉得我还是做得到的。”
三姨夫生生被陈川的表情骇出一身细汗——他本性里还算是个谨慎本分的老实人,不过是有些油滑,自家跟陈家这么多年恩恩怨怨他也晓得个清楚明白,说句老实话的话,陈家的大门他是一点都不想进的。
三姨不自然地拢了一把头发,嘴里低低地念念叨叨——她确实被这个敢想敢做的侄儿吓了一跳。陈川上次请司法所来裁断家里纠纷的壮举现在已经不是在本大队,而且名声宣扬到了附近的几个村子,自然三姨李冬梅的所作所为也被好好传扬了一番,这段时间,连李冬梅屋头的两个娃娃都不想跟妈妈说话,为什么,就是因为名声太难听了,娃娃走到外头去都要被人笑。
这顿饭吃得意外得不错。李冬梅终于晓得什么叫做舆论的威力,这次她本来都不想来陈家,完全是被老汉李德安硬逼过来的;外婆毕竟年纪大了,先前陈川闹那一出,固然陈川也被说是个心狠的,但是他毕竟是个小辈,怎么也比不上三姨和外婆被人民群众各种洗刷,最近连下田都不太敢去了;至于李德安,他一向是盼着家庭和睦的,现在两边不闹了,于他这个老好人来说就是最好的。
李秋萍虽然病了几年,但做菜做饭手艺还在,几个人吃得皆大欢喜,吃完饭陈川又给她帮手洗了碗收拾了灶台,才被陈川送到楼上去睡午觉——陈爱国出事前终于舍得给屋头买几把风扇,陈川又专门用冰箱头端了大块的冰放在风扇前头,凉风一吹,睡起居然还多凉快。
然后楼底下的几个人,终于能坐下来正经说事情。
这次李家几个全部过来,一方面是李冬梅屋头的娃娃要准备中考,她虽然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但是对娃娃是真的好,农村很少有她这样********逼着娃娃读书上进的家长。她虽然喜欢刻薄侄儿,但是也知道十里八乡陈川的成绩勿论谁说起来都要竖大拇指,因此虽然万般不情愿,但是李冬梅还是厚着脸皮来找陈川,想让陈川给他这两个表弟补课。
另一个方面,就是李德安听说陈爱国在工地上出事了。
陈川给几个长辈上了茶水,李德安往烟锅里添了点烟丝,慢慢地划了根火柴打燃,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这才开口问陈川:“川娃儿,你给外公说实话,你爸爸是不是出事了?”
陈川默了一阵,终究还是说了实话——毕竟这事情不可能瞒得住,而他本身也只是希望能暂时瞒住他妈妈李秋萍而已——“爸爸在工地上摔了一下,把腰杆摔着了。”陈川含糊地说道:“医生说不是特别严重,住个把月就可以出院了。”
李冬梅倒抽一口冷气,哇啦哇啦地又开始喊叫起来:“要住一个月的医院还不算严重啊!你遭医生哄了哟川娃儿!这回遭老,要遭好多医药费哟!”
陈川头疼地看了一眼李冬梅,再开口口气里就多了不耐烦:“工地上要赔医药费!三姨,是你是医生还是哪个是嘛?!我不听医生的未必要听你的啊!”
1...2021222324...2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