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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渐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何昊远
王拱辰等人眼看到嘴的鸭子真的飞了,恨得直咬牙,奈何赵祯这次被王伦那身黄袍雷到了,管你上什么奏章都不理,一改原本温和的作风,铁了心要借范仲淹之手,把京东东路和淮南东路理出一个朗朗睛空来。
船到丹阳,许清要停留巡视一翻,丹阳以平原为主,农业已经极为发达,是典型的鱼米之乡。这里出过两个皇帝,人家这两个皇帝可不象高邮出产的王伦一样,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开国皇帝,一个是齐高帝萧道成,一个是梁武帝萧衍。虽然这两个人开创的皇朝也不长,但至少不象王伦那样,拉上百十个人就立国称帝。当然了,高邮的兄弟们也别泄气,王伦这皇帝干得虽然不怎么地道,但至少是出过皇帝了,比大多地方都强嘛。
据说唐天定年间,因当时丹阳境内生长着众多的赤杨树,“赤”与“丹”同义,“杨”与“阳”谐音,故名“丹阳”,后取“丹凤朝阳”之意,定名丹阳。许清留意了一下,四处皆是肥沃的良田,一时倒没发现有太多的赤杨树。
舟上相处不过两个时辰,水儿便是千般不舍,却也不敢误了许清的正事,只好回到自己的舟中去,两人对立船头,许清笑呵呵地问道:“水儿,你是回扬州呢,还是真去苏州?”
“奴家哪也不去,就在丹阳停船,素闻这里出产的曲阿酒十里飘香,奴家就在这里但求一醉!”水儿的话透着浓浓的幽怨。
许清听得一窒,回望她道:“水儿,先回扬州去吧,寒气渐深,别到处乱跑了!”正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和水儿大概是重遇在了一个错误的时间,此时应不复多言。
看着许清的船渐渐远去,水儿久久的立于船头,任西风吹卷着衣裙,水波荡碎她的倒影,心里最珍贵的东西仿佛被人抽走了,双眸渐渐的迷蒙起来,天上浮云无根飘荡,一江流水余惆怅,水儿抽出丝巾,轻抹湿透的又腮,对着个郎远去的船儿哽咽而歌: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追。长吟兮永叹,泪下兮沾衣......
许清和往常一样,在丹阳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顺着河道四处察访,此时晚稻早已收完,田野间少有农人,一片沉寂,倒是不时有些百姓撑着小船,于河道上撒网捕鱼,仔细观察可见,许多河堤低矮处都得到了加高,田间的引水渠道也新作清淤处理。江南这一片水道众多,灌溉不成问题,反而是防止水灾才是重中之重。
根据后世的一些研究资料,在中国历史上,两宋时间的气候是最适合农业生产的,总体而言,这时期的气候相对温和,雨水充沛,那种连年大旱的情形比较少。倒是因为雨水充沛,经常引发水灾,三月桃花汛,夏汛,秋汛,连绵不断。
今年就因赣水在汛期决堤淹没了吉州数县,别以为大宋几百上千个州县,几个县受灾就不当回事,就算不因此引发***,然受灾州县的百姓不但颗粒无收,朝廷还得拿出大量的银钱,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救灾;而且一处受灾,还容易引发其它地方的粮价飙升,在这种连锁反应之下,等于是其它地方的百姓也跟着受灾。
而且水灾跟旱灾不同,旱灾发生的过程比较缓慢,只要朝廷救济得力,百姓就不会有太多的死伤,水灾却往往是突发性的,不但是田间欠收,连房产家什都可能一下子被冲没了。在如今这种讯息及交通落后的情况下,朝廷往往还来不及反应,便已造成百姓大量死亡,并易引发疫病。所以水灾的危害性更为惨烈。
不过那些大江大河的防汛不是许清此次巡视的重点,先不说大江大河的治理职责不归司农寺,光是他投入那百多万贯,若是用来治理大江大河的话,打个水漂都不够。所以此次司农寺的投入主要是针对一些小河道,及田间灌溉渠道的治理。
许清在外面走访了半天,也只能看了个大概,主要还是靠找当地的农户了解情况,毕竟哪里容易引发灾情,他们才是最清楚的。或是和坐在村头树下烤火的村民扯一下家常,或是站在船头,边看渔夫撒网,边与他们闲聊打听;他在润州住过不短的时间,加上常和梁玉聊天,如今也不时能来上几句吴侬软语,逗得渔夫呵呵直乐,人家见他一个,许清倒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鱼儿了。
向晚时分回到丹阳县城,许清也懒得去找县官,让荆六郎去找司农寺提举司派驻丹阳的人员。许清就在船上等着,丹阳除了沟通南北的大运河通过外,还有鹤溪河、九曲河、丹金溧漕河在丹阳境内交汇,水网极其发达,沿河两岸商铺林立,酒旗飘扬。
许清的船就泊在一家名叫河阳的酒楼前面,从二楼的轩窗望进去,可见里面宾客满坐,各色幞头晃动着;一个老者拉着胡琴,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放开嗓子,正在为客人唱曲,甜糯的吴音飘到船上,连许清也听得津津有味,见飘摇的酒旗上写着‘曲阿酒’三个大字,他想起上午临别时,水儿曾称赞过此酒,干脆就带着几个护卫跳下船,上楼用晚餐。
掌柜的是个圆脸的中年人,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用蓝色的幞巾扎着,给人很干练的印象,见许清衣着贵气,带着几个高大的护卫进门来,手里还提着一条大鲤鱼,虽说没见过来酒楼吃饭还自带食材的,但瞧见许清这一身打扮,掌柜还是连忙迎上来说道:“客官您楼上请,我们河阳酒楼菜色齐全,味美而鲜,楼中所卖的曲阿酒,全是正宗玉乳泉所酿,鲜甜香美,醇和爽口,包管客官饮过不忘。”
许清笑呵呵地听完掌柜的自夸,上到二楼选了个空桌坐下,然后把那只大鲤鱼往掌柜手上一塞说道:“把这鲤鱼给我红烧了,再来几样你们酒楼的拿手好菜,曲阿酒就先给我开一坛来吧!”
掌柜的虽早有心里准备,但那鲤鱼入手沉重,还是让他为之一滞,讪讪笑两声提着鲤鱼去了。不一会跑堂的伙计先把酒拿了上来,拍开封泥后倒入杯中,只见此酒色泽黄橙透明,浓香扑鼻,许清端起杯子浅尝一口,确如掌柜刚才所说,鲜甜香美,醇和爽口,且回味绵长。
伙计一见许清神色满意,连忙接着说道:“客官,咱们这曲阿酒又叫状元红,灌坛封缸贮窖都在十年以上,客官是个读书人,喝了咱们这状元红,来年必定高中榜首,摘得状元桂冠。”
呵,还有这等说法,喝了状元红就能高中状元?不过这由头说得挺顺耳,若是别的读书了,一定乐意听,不过许大官人嘛,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的。





山渐青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白露为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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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白露为霜
热气腾腾的饭菜摆上来时,李光男几个已经先喝了半坛曲阿酒,许清打趣道:“李光男,瞧你们喝得这么爽快,也打算去考状元?”
“侯爷说笑了,咱们只是想沾沾侯爷的光,考状元咱们几个这辈子就别想了,不过多喝一点,说不定下辈子还有机会。”李光男跟许清久了,不再象当初那样拘束,答起话来也有了几分幽默感。
许清举筷夹起一片鱼肉,边答李光男道:“还下辈子考状元呢,瞧你们一个个牛饮的样子,说不定下辈子投胎到蛮牛身上,难不成咱们大宋准备出产几头牛状元?”
“侯爷,您是不是没带够银子?”
“我是没带银子啊,怎么了?”
“这就难怪了,咱们多喝两杯看把侯爷心痛的!”
“切,爷没带银子,但有交子!瞧着!”
许清说着对唱完曲后,正在各桌讨赏的小姑娘招招手,各桌的客人正多则十来文,少则三两文的,把赏钱丢到小姑娘手中的盒子里,那唱曲的小姑娘长得挺水灵,梳着一对双丫髻,那双大眼睛有点象家中的小颜,让许清颇感亲切,等小姑娘走过来,许清抽出一片五贯的交子,放到她的小盒子里,把人家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要跪下磕头。
“别磕,别磕,你曲儿唱得好听,多给点赏钱是应该的,去吧!”
“多谢大官人,多谢大官人!”小姑娘得了这么多赏钱,再被许清一夸,兴奋得小脸通红,最后还是给他捡裙行完礼,才欢喜的去了。
啧啧,这赏钱咋就给得这么有成就感捏?别人欢喜,自己开心,一举两得,许清突然又想起京里的关公子来,当初自己被他用钱砸得晕淘淘的,羡慕不已,等回京后是不是也去找他砸回头呢?
“侯爷,属下一月的俸银也没这么多,要不属下这护卫不干了,改给侯爷您唱曲吧?”李光男看着许清出手大方,故作泄气的说道。
“就你那嗓子,可别!人家唱曲要钱,你唱曲要命,爷我可听不起!”
旁边的几个护卫听了爆笑起来,把酒全喷在了李光男身上!
“作死啊!信不信我唱曲给你们听个够!”
被李光男以唱曲威胁,几个护卫顿时神色大变,头全低到了桌子下,只剩下双肩不停的耸动。许清乐了,对李光男笑道:“以后他们不听指使,你就用这一招准灵!”
许清他们在楼上坐了一盏茶功夫,荆六郎才把提举司的吏员带过来,那叫宇文启的吏员对许清出现在丹阳倒不奇怪,毕竟丹阳离扬州并不远,想必早以听到了风声。
添酒加筷之后,许清对宇文启问道:“无他,找你来就是想对丹阳的水利工程作个了解,说说现在的进展如何。”
宇文启拘谨地答道:“回少卿,丹阳的田间引水渠道基本都清淤过了,大部分小河堤也都作了加高加固处理,只是九曲河有一段大堤本来还须加固的,但丹阳知县蒙汉清说朝廷拔下的银子已用完,九曲河的工程又比较大,所以目前丹阳县暂时无力处理。”
“那你们可有发觉蒙汉清有贪污款银的嫌疑?”
“这个属下仔细盘查过,倒没有发现蒙汉清有贪污的嫌疑,这次朝廷下拔到丹阳的款项共计九百四十贯,虽然水利工程动用的大多是厢军,但人马嚼用加上工程用料的费用,这些银钱确实不多的,蒙汉清后来还发动了当地乡绅义捐,共筹得五百多贯银钱也全投了进去。然九曲河属下也去看过,若想彻底治理好那二十里河堤,起码有万贯以上投入才行。”
许清听了暗叹,这次虽投入了一百五十万贯的工程款,但铺开的摊子太大,分散到各地确实少了些,许清也不奢望一次便能把大宋的水利全治理好,能治理一些紧要的就不错了,朝廷这次除了从大宋银行贷款一百五十万贯外,同时还大力号召各地乡绅义捐,毕竟土地是他们占的多,捐出一些钱来整修水利,最终受益最大的还是他们。
看到许清脸带忧色,宇文启说道:“少卿也不必过于担心,九曲河堤虽不及治理,但成灾的可能性也不算大。其实江南一带虽然雨量充沛,但由于河网密布,能大量的分摊去水量,所以江南发生大水灾概率反而比较小!重要的反而是那些小河道的整治,一是有利于田间灌溉,二是在雨量大时,能迅速把水流引向大江,这样一来,就算农作物一时被淹,由于大水消退的快,损失也不会很惨重。”
许清很欣慰地看着宇文启,从他的话里可以得知,这人不是那种满口空话,言不及义的人,对水利及农桑有比较深的认识,能提出自己独立的见解,若是司农寺都是这样的人,自己也不用这样不停的奔波了。
许清和宇文启攀谈了许久,直到夜色将临,才下楼去丹阳的驿馆,驿馆位于城西,可行船直达,街边的商铺入夜不息,门前一盏盏灯笼照在水上,加上来往的人声,凭添了几分暖意。临水的青楼更是灯火通明,姑娘们不畏寒流,依然穿着薄薄的衣衫,水袖招摇,于楼上娇声畅笑。
大宋农村由于赋税繁多,土地兼并严重,通常都显得比较凋弊,但城镇之中却恰恰相反,由于商业发达,城镇之中尽显繁华,特别是江南和京城一带,处处笙歌,入眼处一片歌舞升平。和许清在沂州看到的情形,仿佛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来到城西的驿站,驿卒们一听是京里来的大官,顿时忙得不亦乐呼,给许清安排好房间后,又赶忙去通报知县去了。许清泡完一个热水澡出来,夜色中听到一阵晚钟悠悠传来,宁静的河边,淡淡的月色,再听这远远传来的钟声,颇有一翻张继在《枫桥夜泊》里描述的意境,许清问了一下驿卒,原来几里外就有一座普宁寺,寺中有唐朝中和三年铸造的大铜钟。钟重五千五百斤,被喻为江南第一梵钟。乃当时一个叫王十四娘的信女捐款铸造。
许清出门远眺,夜色中尚能望见普宁寺的斗拱飞檐,鳞次栉比的殿宇散落在林木的掩映里。
不等他多看,丹阳知县蒙汉清便带着几个县里的主官匆匆赶过来了,因前面从宇文启那里对这位知县有了初步的了解,许清对这个县官还有些好感,不免要和他应酬几句。
“巡察使来到丹阳,下官竟浑然不知,多有怠慢,还望巡察使恕罪!恕罪!”蒙汉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中等身材,说话时中气十足。
许清对他拱拱手回了个礼,随意地答道:“蒙知县不必客气,本官巡视地方水利,来去匆忙,本不欲多打扰地方,蒙知县何罪之有。”
县里的主薄接口道:“得知巡察使到来,我等已着人去安排接风宴,还望巡察使赏光!”
许清摆摆手,以旅途劳顿为由,三言两语把这些官儿打发走了,丹阳的情况尚可,他本不打算在此多作停留,对这些应酬也就腻味得很。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许清带着护卫再次坐船出发,准备前往下一站常州,船转出丹阳再次驶上大运河,岸边的芦苇结着一层寒霜,白了头的芦花在清晨的雾气里轻轻的起伏,许清嘴里哈着热气,站在船头等待着东边的第一线朝阳,透过渐渐稀薄的雾气,却蓦然发现,芦苇边停泊着一只船儿,船头站着的人儿,那湖绿色的衣裙在晨风中飘拂着。随着第一线朝阳的洒落,秀发上的露湿的钗儿反射着点点的莹光。
“快快快,靠过去,靠过去!”许清心中有一丝丝的抽痛,连声吩咐着,等两船靠近,他不迭地跳过去,将露湿的人儿一把抱回舱中。
“你这傻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这般不听话!”许清一边说着,一边拾过轻裘把水儿包了个严严实实,捉住他冻得冰凉的双手,捂在手心里不断地揉搓着。完了忍不住在她俏臀上拍几个巴掌。
整个过程水儿就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的任他摆布。许清暗叹一声,把火盘移近,柔声说道:“水儿,不是让你回扬州吗?为何不听话?这样夜泊江边,若是出什么事那如何了得?”
水儿冻红的脸上还带着柔和的微笑,许清看不下去,取下她的发钗,将就用袖子帮她细细擦着发上的霜花。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大人,这不是很美吗?大人愿溯洄从之吗?”水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许清一听恼了,掀起她的俏臀又用力拍了几巴掌。
“我看你还蒹葭苍苍!我看你还白露为霜!这大冷的天,你一个弱质女子都冻成冰人了,玩什么白露为霜,爷我就粗人一个,连《诗经》都没读过……”
“大人没读过《诗经》,怎么知道这是《诗经》里的句子?”水儿抢过他的话头,把许清呛了一把,在许清愕然之间,她带着笑意,将凉凉的脸颊靠进他暖暖的怀里。
许清长长吁一口气,紧紧搂着她娇小玲珑的身体,至少,此刻能给她一些温暖吧!




山渐青 第二百一十五章 美丽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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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美丽的错误
“赶紧喝完!”
“都第二碗了,奴家哪里喝得下这么多?”
“你不是很利害吗?能在船头顶风站一个多时辰,喝两碗姜汤算什么?”
“可是大人,这站船头与喝姜汤…….”
“站得越久,喝得越多!下次你若再敢做这种傻事,我就直接把你丢姜汤锅里!”
“大人……”
水儿的声音甜糯得让人心头发软,许清干咳两声,掉过头去作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水儿的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最后还是乖乖的把碗里的姜汤喝完了,姜汤虽辣,心里却甜甜的。
经过水儿上演这么一出,许清也不好再直接把她赶走了,她去苏州就去苏州吧,总之不误了正事就行。水儿喝完两碗姜汤,琼鼻上冒出细细的香汗,双颊也恢复了红润,许清斜卧在软榻上,看她用手掌对着小嘴轻轻地扇着风,双眉微蹙,一头秀发还披散着,如同美人新睡起。
许清只得起身准备给她煮茶润润口,水儿轻盈的按住他的肩头说道:“奴家来吧!”
嗯,运动一下也好,许清乐得清闲,连话也懒得说,双眼滴溜溜转一圈,然后盯着小几下眨两下,水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几下放着一包茶长的鼻息。她侧过脸去,看着他沉静的睡相,却突然发现他双眼的睫毛还在轻轻的颤动。
水儿咬唇一笑,轻轻吁了一口气,起身将炉上沸了许久的水倒掉,然后从瓮里舀水重烧,正如刚才自己所说,两人的相处也许是短暂的,但那又怎么样呢?没有了太多的奢求,就不会有太多的失落。就象现在一样,坐在他身边细听一江水流,抑或煮好茶,等他什么时候起来了喝上一口。
过午时分,离常州已不远,河道上的船只也多了起来,水儿趴在小窗上看着江上的风景,还不时转过身来,帮他把茶斟上,许清盘腿坐于小几前,正捧着一本《重定刑统》细看着,不管什么时候,做法盲总是要吃亏的,所以许清没事就把律书拿出来翻翻,现在好歹也做官了,若连宋朝的法律都没一点了解,说不定什么就要闹笑话,诗词歌赋可以抄袭,这刑律却必须自己慢慢啃才行。
北宋建立之初,沿用唐代、五代的律法,到了建隆四年,才以后周的《显德刑统》为基础,修成《重定刑统》,作为大宋的律法颁布实施。《重定刑统》基本上是抄袭唐律,改动不大,分为名例、卫禁、职制、户婚、厩库、擅兴、贼盗、斗讼、诈伪、杂律、捕亡、断狱等12篇,篇下设门,共213门,律后附敕、令。
因为这样的法律条文太枯燥,所以许清每天也就看十条八条,贪多反而嚼不烂,他刚想放下书,就感到小窗为之一暗,窗外传来一阵管弦乐声,接着便听到一个疏狂的声音嚷道:“不就是压死几只蚂蚁吗?刘得星你少他娘扫兴,来来来,喝!”
接着就是另一个带着几分焦急的男音道:“衙内,小声点,好好好,我喝!”
“咦!美!太他娘的美了!本衙内就没见过这么美的娘们,快快快,把船靠过去!”等那疏狂的声音再次响起,许清从水儿趴着的小窗望出去,只见右边并行着一艘两层的花船,花船上歌舞正浓,两个二十来岁的男子临窗而饮,那位被称为衙内的疏狂男子正紧盯着水儿,大袖连摆吩咐着花船靠过来。
水儿连忙把头缩了回来,有些忐忑地看了许清一眼,这时又听那个叫刘得星的惊咦道:“那不是我们扬州万花楼的水儿姑娘吗?她怎么会在这?”
“哦,原来是扬州万花楼的水儿姑娘,本衙内是早有耳闻,不想竟这般美艳,真是让人一见消魂啊!本衙内今日说不得要一亲芳泽…….”
“衙内!周衙内,您喝多了!”
“您才喝多呢,滚!美人,本衙内来也!”
许清把荆六郎叫进来,吩咐他们稍安勿躁,然后端起几上的清茶,轻汲一口,一副闲适安然的样子,仿佛对那周衙内越靠越近的花船浑然不觉,走南闯北这么久,旅途寂寞啊!难得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消遣消遣,他还真怕错过了人家周衙内的表演。
水儿却嘟着嘴望向他,眼里又浮上了几分幽怨,最后干脆别过脸去说道:“大人真将水儿弃若弊履吗?人家这样欺负水儿,大人都能视而不见,好教水儿伤心!”
“呃,有人欺负你了吗?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我们水儿!”
“你……”水儿为之气结,接着就听两船轻撞在一起的响声,一晃之间让许清和水儿都有些坐不稳,外边再次传来那周衙内的叫嚷声:“水儿姑娘,美人儿,快快过来陪本衙内喝几杯!”
许清听了对水儿眨眨眼,戏谑道:“呃,水儿!有人找你呢,还不快去,做人要有礼貌!”
水儿气得伸手在他腰上直扭,许清抽着凉气赶紧说道:“水儿放手放手!好吧,说不得本侯爷今天,也要来个冲冠一怒为红颜!”
说完他在小几上狠狠的拍了一掌,抄过旁边半坛阿曲酒猛灌几口,挺身昂然而起,如站在易水边准备刺秦的荆轲,朗声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呃,这个调调不对!怎能一去不复返呢?”
许大官人涨红着脸,干咳几声,干脆扯开嗓子唱道:“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许大官高唱着战歌,雄赳赳气昂昂的出船舱去了,剩下水儿一个笑得软若春水,浑身无力的倒在软榻上直抽抽。
许清出得舱来,见护卫们坐的几条船不远不近的缀在前后,河道上行船众多,倒也不太显眼,荆六郎也一脸戏谑的地站在船尾,见许清出来,他干脆在船尾一坐,看样子是准备充当路人甲的角色了!
这时那位主角周衙内终于按耐不住,带着一身酒气跳过船来,他们的花船比较高,虽然两船紧靠着,还是一个踉跄差点栽到河里,幸亏他两住手下眼明手快,也随着跳下来扶住了他!周衙内站稳后,喷着酒气上下打量了许清两眼,傲然问道:“你,什么人?”
“地球人!”
“本衙内不管你是什么球,水儿姑娘呢?快让他们出来陪本衙内喝几杯!”
被忽视了,被赤裸裸的忽视了,爷可是男二号啊!而且忽视不要紧,可你别骂爷是什么球啊!台词是这么写的吗?许大官人怒了,再顾不得做演员要有德艺双馨的觉悟,准备半道撂挑子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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