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府天
“母亲,她已经做成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见叶氏眉头一挑,萧朗便淡淡地说道,“她为人重情,之所以找上母亲合谋此事,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为了陈五小姐。而我之前看晋王的那番神色,多半已经怨怒上了阳宁侯的隐瞒,如此她更是可以安心不少。至于其他……晋王终究是皇族,真被逼急了,反倒是我们骑虎难下。如今镇东侯府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父亲不比当年的威国公,在北边军中威望太高,所以做事不能太过。”
打量着高大挺拔的儿子,端详着他那冷峻的表情,叶氏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伸手招了招,见萧朗膝行两步挪了上前,她下了暖榻,竟是一把将儿子揽进了怀里。发现怀中的人浑身僵硬,她的眼眶渐渐红了,就这么抱着那结实的肩背,声音更微微颤抖了起来。
“朗儿,你长大了。”
从小到大,萧朗几乎从来没有过被母亲揽入怀中亲近的经历,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得整个人都木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直到这句话入耳,他才一个激灵惊觉了过来,伸手正要将母亲推开时,可双手一扶上那瘦削的肩膀,他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知道么,我当年生下你的时候九死一生,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么高兴,就连你爹也高兴地喝了个酩酊大醉!你是我们期盼了整整三年的继承人,你是在奴儿干都司无数人的期望中出生的,所以从小,我只希望你自强自立,只希望你能撑起镇东侯府的那片天来……”
说着说着,叶氏已经是泪流满面,而抱着母亲肩膀的萧朗只觉得心中酸楚。尽管江氏曾经对他说过母亲必然也是爱他的,可当这种情绪真正表达出来,他在最初的不知所措之后,终于感到心里豁然贯通了什么。听着母亲那些发自肺腑的心里话,听着那些从未有过的骄傲和夸赞,他只觉得手里发沉,最终把叶氏搀扶了上暖榻坐时,他才再次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娘,您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辜负您和爹的期望。”
当萧朗离去之后,叶氏斜倚在暖榻上,心中除了欣慰,却还有一丝惘然。陈澜她虽不曾亲眼见过,可从此前的书信传递中,隐隐约约她也能察觉到那是怎样的人,萧朗那番言语多半所料不差。儿子竟然能如此了解一个外人的心意何其难得,只可惜终究是晚了一步。
而萧朗用冷水敷了脸,又涂了一层薄薄的薄荷膏,遮掩去了那巴掌印之后方才出了镇东侯府。然而,带着几个亲随上马离开了侯府一条街,他就把一个心腹叫到了跟前,交待了几句之后就把人打发了走,随即方才带着人纵马飞驰而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冠盖满京华 第486章 决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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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怀孕之后一贯睡眠极好的陈澜昨晚上破天荒地点了安神香,因而云姑姑从镇东侯府回来之后,整晚和柳姑姑轮流守着,直到次日天明时分方才熄灭了安神香,等到陈澜醒过来之后又是问长问短,得知这一夜睡得还安稳,两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尽管不知道陈澜究竟和镇东侯府那边联手做了什么,但她们都是从宫里出来的,知道除非事情非同小可,否则陈澜必然不至于瞒着自己,于是自然都仿佛没事人似的。
两个人伺候陈澜梳洗过后去见了江氏,一块用过早饭回来,坐下才没多久,外头就通报进来,说是镇东侯世子派人送信来。闻听此言,陈澜眉头一挑,直接让云姑姑出去见一见,不消一会儿,云姑姑空手回了来,就垂手说道:“那送信的亲随说,萧世子说是向老太太和夫人道谢,昨天镇东侯府设宴,多亏夫人借人,一切都妥妥当当。他本该亲自登门道谢的,但昨日请了一整天假,今天得尽快回营,所以请恕不恭了。”
尽管是几句很俗套的感谢话,但陈澜注意到的只有四个字——妥妥当当。她长长吁了一口气,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云姑姑,去吩咐备车。”
“啊,夫人又要出门?”
见云姑姑那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陈澜就笑道:“放心,不去别的地方,是去长公主府。”
云姑姑这才释然,即便如此,仍是以天气寒冷为由劝阻了两句,见陈澜执意不听,她只得立时去前头吩咐。而柳姑姑则是忙着去江氏那儿禀告一声,听了老太太的千叮咛万嘱咐,这才回转了来,少不得半真半假对陈澜抱怨了两句。知道她们都是好心,陈澜但笑不语,及至出门上车揣着暖炉坐定了,她靠在那厚实的熊皮褥子上,闭目养神的同时,对于昨晚的情形也有诸多猜测。然而,传信的是萧朗而不是镇东侯夫人叶氏,她多少更心定了些。
尽管那位夫人精明果断,可是,总不及萧朗在江南时是和她并肩度过不少风雨,彼此更能知道彼此的底线。料想萧朗绝不会太贪图一时所得,丢了最要紧的尺度。
由于陈澜是临时起意前来,安国长公主府门上并未事先得信,当马车到了西角门,门房赶紧一溜烟往里头通报,等那辆双飞燕停在了二门时,尚未有管事妈妈出迎。过了一炷香功夫,方才见四个婆子抬着一辆暖轿从甬道尽头过来,到了门前后头的赵妈妈转了出来,亲自搀扶了陈澜下车,忍不住就嗔怪着说道:“县主要来也不事先说一声,这几日天气贼冷贼冷,若是冻坏了您可怎么好?”
“哪里这么娇贵?”陈澜笑着扶了赵妈妈的手往前走,嘴里又说道,“一直都闷在家里,不免憋得慌,所以就到娘这儿走动走动,婆婆这才放心了。”
赵妈妈想起前几日柳姑姑来家里送蜜桔的时候还抱怨过陈澜总坐不住,此时听陈澜还说憋得慌,不禁抿嘴一笑,却不好揭穿这一点。把人送上暖轿,一路到后头正房落地,她见云姑姑亲自打起轿帘,和芸儿一道扶了陈澜出来,自己就去正房门口伺候了帘子,又笑道:“长公主,县主到了。”
“哎呀,我还想去看你,结果你倒好,大冷天的竟然还跑这么远!”
一见陈澜,安国长公主忍不住就打趣了起来,拉着人到身边嘘寒问暖,得知陈澜也只是偶尔有些小小的不适反应,不禁在她面颊上轻轻捏了一下:“你这丫头就是运气好,碰到这么个不折腾你的孩子。不过也好,从前你吃了那许多苦头,为了调养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药,如今这些都是应得的。今天既然难得来了,正好西苑送来了新鲜鹿肉,炮制了让你尝尝鲜。”
自打怀孕之后,陈澜被这一个禁忌那一个不许折腾得头昏脑胀,此时听安国长公主这么一说,她自是喜出望外,而一旁的云姑姑早就被赵妈妈拉了出去,因而自是没看到自家夫人那喜笑颜开的表情——否则她必得哀叹出声,这不是让人误会镜园里饿着了人吗?
安国长公主却没有嘲笑陈澜的馋相,因为想当初她怀孕的时候,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因此深有体会。母女俩坐在那儿说了些体己话,陈澜方才开口问道:“娘,上次我听叔全提过襄阳伯的事情,人可是真的已经平安到朝鲜了?”
“没错。怎么,你是为了你家五妹问的这事?”安国长公主见陈澜点了点头,不禁笑了起来,“看来陈汐运气还真是不错,你这个当姐姐的比她那个混账爹还要上心,宫里罗贵妃也打探好几回了。只是那消息还是绝密,叔全知道不奇怪,罗贵妃却还不晓得。毕竟朝廷如今在压着倭国给说法,此前扣下朝鲜使团那一条正好是把柄。”
“贵妃娘娘也过问了此事?”陈澜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看着安国长公主说,“娘,这大冷天的五妹妹一个人住在城外庵堂,实在是太清苦了一些。这都是当初三叔逼着她,既然知道襄阳伯已经回来了,能不能请贵妃娘娘帮个忙,把人接到宫中,或是就在西苑小住几日?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前几天的风声想来娘应该听到了,我担心……”
“好了好了,你这个滥好人,你的心思我还能不明白?”安国长公主没好气地在陈澜脑门上戳了一下,见她有些不好意思,沉吟了片刻就爽快地点了点头,“也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罗贵妃对阳宁侯的诸多行径颇为不齿,这又是自己的外甥女,一定会答应的。皇上把威国公派去了云南,一直总觉得有些对不住罗贵妃,这区区小事总不会驳了罗贵妃的面子。”
“多谢娘费心了!”
见陈澜高兴得什么似的,安国长公主忍不住又打趣了好一番。而用过饭后没多久,母女俩正在闲话家常,赵妈妈却来报说陈衍来上武课,得知陈澜在此想求见求见。闻听此言,安国长公主顿时没好气地啐了一口:“这小家伙,小定大定都已经下了,转眼间就要迎亲,这还一心一意念着姐姐,他还有没有出息?告诉他,先把我昨天给他定的课业都完成了,否则就算人在这我也不给他见!”
赵妈妈笑着去了,陈澜却忍不住晃着安国长公主的手臂撒娇道:“娘!”
“知道你宠他,放心,不是什么难完成的事,再过一个时辰他准来!”
陈澜自然并不想耽误陈衍的课业,自然不会痴缠不休,笑着向安国长公主打听了陈衍近来的课业进展,得知他在弓马上头极有天分,不禁异常欣慰。只是,当安国长公主随口问了一句话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
“他学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好看的花架子,是货真价实上了战场方才能用上的。我问你,你真的舍得异日放他去战场厮杀?”
在安国长公主那犀利的目光直视下,陈澜沉默了许久,最终才摇了摇头:“我只有这一个亲弟弟,当然不想让他去。想当初叔全上战场的时候,我和他尚未定亲,那时候就……后来他在江南陪着太子殿下出海,一去就是一个多月没消息,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不经历过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体会不到。可是,小四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路,我只希望日后他决定文武的时候,不要忘了那些牵挂惦记他的人。”
“你呀……”安国长公主笑了笑,随即亲昵地抚摸着陈澜那柔顺的头发,“不过你要是大义凛然说什么男儿就当马革裹尸,那就反而不像了。别说女人都是如此,你干爹以前担心我的时候,还不一样是如此?”
当满头大汗的陈衍进屋的时候,虽说陈澜和安国长公主的那番交谈早已经告一段落,但他仍是本能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只是乖巧地答复了安国长公主的那些提问考量,他就渐渐把起初的狐疑丢到了脑后,随即欢欢喜喜地和陈澜说起了话。当外头赵妈妈因事把安国长公主请了出去之后,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的他立时一下子拉住了陈澜的手。
“姐,告诉你一件大好事!”
看到陈衍的嘴巴几乎笑得咧到了耳根,陈澜不禁好笑:“什么大好事?”
“嘿,是罗师兄告诉我的!三叔不是因为那个安仁的事,被弹劾得焦头烂额吗?这次也不知道是那个御史是怎么逮着了把柄,弹劾三叔此前的大胜有水分。搠 他是和赤斤卫蒙古的头领串通好的,那什么印玺根本就是伪造,斩首和战俘等等也多有夸大。总而言之,那御史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一般,三叔这下子要倒霉了!”
对于陈衍的幸灾乐祸,陈澜在最初的莞尔之后,却不觉皱起了眉头。思量好一阵子,她就伸手按在了陈衍的手上,淡淡地说:“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时风声越大,日后查证若是子虚乌有,那时候结果会如何?”
“啊?”
陈衍一下子瞠目结舌,盯着陈澜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老天爷,照姐你这么说,难道这是……朝堂上的苦肉计?”
“苦肉计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若给我猜中了……只怕愿挨的那个没错,抡棍子打的那个却是被前途名声迷了心窍。你对你罗师兄提一提,他在朝中,这些事想来会看得清楚。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和你罗师兄提一提,我说动了娘,让贵妃娘娘接五妹妹进宫住几天,你让你罗师兄帮忙想想,怎么把罗姨娘请到宜园去住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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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第487章 决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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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活人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对于偌大的京城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天子脚下权贵重重,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如同平凡地降生一样悄无声息地辞世,有的还能够简简单单下葬,还有的就连尸首也未必能找回来。只是,对于阳宁侯府来说,安仁的失踪却不是一件小事。自从事发之后七八日,外院的管事小厮带着人几乎秘密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可愣是没有找出人来。
此时此刻,奉命领衔此事的管事跪在书桌前,额头紧挨着冰冷的地面,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当然知道自家侯爷的心情很不好,不但因为这件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而且也因为那些御史说风就是雨纷纷上书弹劾。于是,不知道这事情办不成会遭到怎样的处罚,尽管地上的青砖又冷又硬,他却连一动都不敢动。
“这么多人居然找不到他的下落,饭桶!”
陈瑛怒斥了一句,见下头的人只能看到后脑勺,忍不住又冷哼了一声,“那东城兵马司那边的情形打探出来了没有,是谁胆大妄为,居然敢冲着阳宁侯府下手?”
“回禀侯爷,东城兵马司那边倒是打探出来了,是……”那管事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脑袋,尽量观察了一下陈瑛的表情,随即才战战兢兢地说,“据说是顺天府尹王大人因为年关在即,京城近些日子治安又不好,于是才和五城兵马司商定了,入夜之后便整治京城治安。东城兵马司的兵马指挥副指挥也是为了捞钱,所以才打起了勾阑胡同的主意,没想到……”
“没想到就抓了安仁?哼,这番话糊弄别人还行,糊弄我却是万万难能!”陈瑛拍案而起看着那磕头如捣蒜一般的管事厉声喝道,“再去东城兵马司着力打听。当夜带队的是谁,拿人的是谁,力主送巡城御史衙门的又是谁。要是这些都打听不出来……别说是你,就是你一家老小也别想在京城呆了,统统到庄子上做苦力去!”
这一番话无疑具有巨大的震慑力,那管事吓得连连应是,待到起身之后慌慌张张跑出门时,又是一个趔趄直接从大门口的台阶上摔了下去,险些连门牙都磕落了。几个杂役小厮见着这一幕,想取笑却又不敢,不过是捂嘴一乐罢了。而等到书房中传来主人的咆哮,他们立刻都息了那看热闹的心思,忙不迭地各自拿起笤帚亦或是其他东西着力洒扫。
陈瑛发作了两个不领眼色的书童,却没有再责罚人,而是冷着脸坐在书桌后头翻起了几本兵书,但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些早已印到脑子里的兵法上头。能够注意到安仁的人,不外乎只有那么几个,多半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可是,人在巡城御史衙门挨了板子败了名声,之后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其中的缘由就大费思量了。
可能是安仁生怕他大发雷霆,于是溜之大吉;也可能是那家伙躲在什么地方养伤,眼看着风声渐紧,于是索性不露头,想等风头过去再说;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别人知道了他的谋划,于是抢先一步弄走了这个关键的人,顺便给了他重重一棒子!
“可恶!”
感觉到近来诸事不顺,陈瑛忍不住死死捏住了那圆润的太师椅扶手,在心里大骂了一声。就在这时候,门外仿佛有人在低声说话,心下有气的他不由得提高声音喝道:“谁在外头鬼鬼祟祟的?”
“回禀侯爷,是小的。”应声掀帘而入的是总管陈一,他是陈瑛一手提拔上来的长随,早年随着陈瑛去云南,一直都是经办各种事宜,最是精明不过。此时此刻行过礼后,见陈瑛面上阴霾重重,他不禁心里打鼓,但掂量了再掂量,还是不得不照实说道,“侯爷,光华庵那儿送来消息,说是宫中贵妃娘娘派了人过去,把五小姐接入宫了。”
“你说什么?”陈瑛一瞬间又惊又怒,整个人几乎不曾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回禀侯爷,听说就是午后。”
“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
面对主人愤怒的咆哮,陈一虽是低头垂首,可仍然觉得那股怒火迎面而来,仿佛下一刻就会把自己烧成灰烬。他几乎是竭力镇定心神,这才嗫嚅着答道:“侯爷,小的仔仔细细问过,宫中来人并未和府里商量过……”
“放你的狗屁!”陈瑛也不知道哪来的大力气,竟是一下子掀翻了面前的大案,放任满桌子的笔墨纸砚和各式书籍洒落得满地都是,“没有家里人往宫中捎信,端福宫那位怎么会想起去接她!”
这话几乎就是明指罗姨娘了。看着满地狼籍,陈一虽胆战心惊,可仍是只能把另一件事情说出来:“好教老爷得知,就在刚刚,宜园派了人来见姨太太,结果没多久就说那边大奶奶身子不好,姨太太是过来人,于是就陪着过去了……”
“好,好,真是好极了!”
陈瑛怒极反笑,来来回回气急败坏地走了两步,这才突然停住步子,恶狠狠地盯着陈一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就没人来回报我一声,任由她一个人擅自出门,你们当我是什么?老二和小五呢,还有他们的媳妇,难道也跟着全都躲了不成?”
此话一出,陈一这才突然想起大清早的事,一张脸立时变得惨白。在陈瑛仿佛杀人一般的目光下,他老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因为许大人已经上京,不日就要去辽东,所以二少爷一大早就陪着二少奶奶去了许家,说是老爷昨儿个就答应的。”
想起自己昨天是答应了陈清和许吟,陈瑛面色一凝,随即冷笑道:“那五少爷呢?”
“五少爷……五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
这话还没说完,陈一就只觉得面前一道劲风陡然袭来。他在一惊之后立时醒悟,竟也不敢闪躲,就这么硬生生挨了这重重一巴掌,整个人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方才站住。稳住身子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这么站着,慌忙双膝跪倒在地,却是连一声都不敢吭。
“派人去宜园接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黑之前必须给我把人接回来!”
尽管陈一不敢违逆暴怒到极点的陈瑛,但一个多时辰之后,他还是战战兢兢地出现在了陈瑛面前,满面惶恐地说道:“老爷,宜园那边说,太医去给罗大奶奶诊过脉了,说是身上不好,要人陪着。正巧张阁老家夫人病着,所以只能劳动姨太太在那儿帮帮忙。待到这几天的难关过去之后,罗世子会亲自登门……”
这一番话还没说完,陈瑛就一把拨开了陈一,大步朝外走去。他竟是二话不说直冲南院马厩,解开一匹马的缰绳就纵身翻上马背,一阵风似的出了家门。然而,还没出阳宁街,他就一下子勒住缰绳停下了,看了看身上那明显不能用去外出见客的衣裳,他终究还是回去匆忙换了一套,这才带上了几个随从出门。然而,他才一到宜园门口,一个笑容可掬的人就从里头慢悠悠踱了出来。
“哎呀,想不到刚刚他们才回去,侯爷就亲自来了。”罗旭迎上了面色铁青的陈瑛,拱了拱手行礼就笑道,“原本是不应该惊扰姑母的,可巧我那媳妇身上不好,偏偏母亲又不在,所以找来找去,就只得姑母还能帮忙。想来侯爷总不至于这么不近人情,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吧?”
陈瑛见惯了罗旭嬉皮笑脸的样子,可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此时这么愤怒,恨不得照着那笑脸一拳打过去。可他只能死死按捺自己的性子,皮笑肉不笑地说:“罗世子说笑了,宜园上下那么多有经验的妈妈,何至于非得她不可?实在不成还有宫中贵妃娘娘……”
“侯爷既然提到贵妃娘娘,我倒忘了一件事,午后贵妃娘娘还打发了一个人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罗旭依旧是笑吟吟地截断了陈瑛的话,随即唉声叹气地说,“娘娘说我这个当表兄的实在是不像话,居然让表妹在庵堂里吃了这许多天的苦头。如今贵妃娘娘不舍得,说怎么也要把表妹在宫中留到过了年再说。”
陈瑛来找罗姨娘,主要也就是为了陈汐这个女儿,此刻罗旭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心中虽是急怒,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来。盯着罗旭看了好半晌,他终于笑了起来:“好,好!罗世子你果然是好盘算好本事,只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中作梗,异日不要后悔就是!”
见陈瑛二话不说反身上马,罗旭没好气地耸了耸肩,随即扬声叫道:“侯爷自己才是,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执迷不悟,这有朝一日身边众叛亲离了,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这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朝里走,待转过了那道大影壁,他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发妻嫡子可以不要,连帮了自己许多年的爱妾和女儿也都可以舍弃,天底下还有谁人能比陈瑛更心狠?要是按照他的想法,还不如趁着这时机一了百了,可惜那个傻姑姑居然不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冠盖满京华 第488章 决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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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路上的行人多半行色匆匆,到了傍晚时分,大街小巷已经很少见有人走动。因而,眼看天已经黑了下来,镜园西角门上正在忙着挂灯笼,突然看见有车远远过来,两个门房张望了一下,立时分出一个进去通报,另一个则匆匆下了台阶相迎。
等到那马车上了近前,前头车门一开,一个人影就敏捷地跃了下来,随即一手打起了帘子。虽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可看清了车内端坐的人,那门房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叫道:“夏……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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