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暮江清
秦莲笙满意地瞧着若有所思、不时比比划划的孙嬷嬷,心下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安静了!
没一会儿,车驾出了城门。
秦莲笙用食指撩开车帘,见马车即将到达一个三岔口。岔口的一边是平坦的官道,另一边则是一条并不宽敞的小路。她默默地观察着车驾的行进方向,察觉马车夫有弃官道之嫌。
法宏寺,她没有去过,但既然是城郊一座名寺古刹,那么那儿的香火一定很旺。通往那里的路自然修得通达。就算它座落在山上,至少山下之路当是宽敞易行的。显然,这车夫别有用心。
秦莲笙徐徐放下车帘,暗自盘算可能发生的一切。袭击,她倒不怕,只是嬷嬷不过一个寻常妇孺,又有了年岁,她着实有些担心。若是徐净徐童在的话,……思及此,她突然有些后悔昨晚儿没有让两人今早回城。不过,这车夫会是昨晚那一批人的同伙吗
秦莲笙斟酌再三,以为可能性不大。毕竟,九个人凭空消失不是一件小事。对方怎么也得慎重地考量一番。如果昨晚那伙人是钰王派来的,那么今天准备对她动手的又是谁呢
路越发不平,原本就十分普通的马车因为垫得很薄,一路行来硌得人难受。
孙嬷嬷似乎也察觉了异样,就要打帘看个究竟。
秦莲笙连忙捉住她的手,并摇了摇头。
孙嬷嬷立刻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望着她。
秦莲笙朝孙嬷嬷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压低声音道,“别担心。”
孙嬷嬷点了点头,面上平静,莹黑如缎的眼底却是波澜起伏。
马车还在不断前行,路似乎越来越陡。
秦莲笙掀开帘子一瞧,见马车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山。她回过头,对着孙嬷嬷朝外扬了扬下颌。
孙嬷嬷忙探过身子,往外看了看,方在秦莲笙耳畔低语道,“这好像是通往法宏寺后山的路。”
后山
秦莲笙莞尔一笑,徐徐放下帘子,对孙嬷嬷轻声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嬷嬷只管趴在车里。”
孙嬷嬷点点头,“老奴明白。”
车驾又前进了好一会儿,方才逐渐慢了下来。
车外静寂如水,仿如进入了一种真空的状态,又似大战前的死寂。
秦莲笙悄悄从腰间抽出银鞭,并抬起手,向下挥了挥。
孙嬷嬷会意,连忙无声地趴下了身。
“嗖、嗖、嗖”,无数箭矢犹如骤雨般自车厢四周飞来。
秦莲笙用力拍了拍车厢底座,木板瞬间断裂,孙嬷嬷惊恐地瞪大眼睛,来不及叫唤,人已经落到了车厢下的地上。同时,秦莲笙借力向上一窜,整个人犹如箭矢般飞出了车顶。她环伺四周,只见密林缭绕,遂捡了最近的一根树枝落了脚。然,她的脚尖刚刚触及树枝,便听得“咔擦”一声。
秦莲笙忙顺势借力,捡了旁侧一根粗壮的树枝站稳,旋即向下一瞧,见七八个黑衣人早已张弓瞄准了她。她忙轻踮树枝,飞到了几丈外的另一根枝头上立定后,俯瞰树下,见围袭之人数量之多,有二三十个。
秦莲笙略一思量,忙纵身而下,不待落地,已经挥舞银鞭,朝近旁的十几人袭去。
银蛇翻滚,仿佛地狱幽冥,所过之处魂魄皆散,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这荒郊野岭,他们无所顾忌,她更无所顾忌。
她要活口,自然不会轻易取他们的性命,但断然也不会让他们还有还手之力。而对于精通医术的她而言,如何掐住人的命脉是最熟悉不过的事。
原本准备上前的黑衣人惊恐地望着不断在地上翻滚、痛苦哀嚎地同伴,仿佛见了鬼般,纷纷向后退去。
秦莲笙勾唇冷笑,就要挥舞长鞭,向他们击去,一个清越的声音蓦地自密林深处传来。
“姑娘,住手!”
第二十八章 歪曲事实争执起
秦莲笙扬起的手臂顿在了半空,银鞭徐徐落下,仿似失去了生命的灵蛇,软了下来,小半段瘫在了地上。
秦莲笙定睛一瞧,见一个长相俊秀、年纪十七八岁的和尚迈着沉稳的步伐自密林深处走来。那淡然从容的态度,气定神闲的仪态,让秦莲笙相信这和尚不是寻常之辈。
她没好气地瞪眼和尚,回眸望向那群慌不择路、四处逃窜的黑衣人,寻思着此刻追上去应当能把他们一一捉回来。
“奴才们来迟,让殿下受惊了。”徐净的声音一齐从她身后传来。
秦莲笙转过身,瞥了眼跪在地上施礼的徐净和徐童,朗声道,“去把跑了的给我追回来!”
“是。”徐净和徐童一齐起身,仿似没有听到周遭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径自朝那群黑衣人逃跑的方向奔去。
和尚走到近前,仔细瞧了瞧地上翻滚哀嚎的黑衣人,沉下脸,指责道,“你小小年纪,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秦莲笙冷笑一下,讥讽道,“那他们杀我就不算心狠手辣了”
和尚微拢剑眉,“冤冤相报何时了!”
秦莲笙倏地沉下脸,指着地上的黑衣人,冷声道,“这句话,你应该去告诉他们的主子!”
“慈心一任娥眉妒,佛说原来怨是亲;雨笠烟蓑归去也,与人无爱亦无嗔。”和尚面容平和,灿若繁星的黑眸波澜不惊。
秦莲笙摇了摇头,“别跟我提一念之慈!若是方才我稍慢一刻,此时怕就已经横在这地上了!”
和尚愣了愣,蹙眉道,“即便如此,你也无需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对付他们吧”
“残忍”秦莲笙睨了眼地上的黑衣人,“我不过是弄瞎了他们的眼睛,卸了他们的下颌,哪里就残忍了!”
和尚阖上眼帘,双手合十,“善哉,善哉。”
“你不会不知道这些死士牙里都藏了毒吧!”秦莲笙嘲讽道,“难道让他们服毒自尽就不残忍了!”
和尚红了脸,平静的面庞上出现了丝丝龟裂,寸寸尴尬渐渐爬上了他的眉梢、眼底。
“佛家可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秦莲笙噙着讥讽的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这个来自法宏寺的和尚,“这样说来,我哪里残忍了分明是在做好事!”
和尚一脸难堪,沉默片刻,低声道,“平僧误会殿下了。”
秦莲笙冷冷地瞥了眼和尚,“改口倒是蛮快的!你为何在此”说着,她蔑了眼地上的黑衣人,“莫非你是他们的同伙!”
和尚顿时怒意满脸。他羞愤地望着秦莲笙,“殿下何出此言”
“他们在这儿设局、布下陷阱,要置我于死地,你却偏偏恰巧赶到,阻止了我杀他们。”秦莲笙斜着头,漠然地注视着和尚,“你说我当不当怀疑你!”
和尚涨红了一张俊脸,气咻咻地辩解道,“平僧没有!平僧乃出家人,断不会干涉红尘中事。”
秦莲笙冷笑道,“你方才没有干预红尘之事吗还有,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何在此!”
和尚怔了怔,避开秦莲笙望去的眸光,低声道,“平僧觉慧,乃法宏寺圆智主持下的大弟子,特奉师傅之命,在此迎接明辉公主。”
“哦,”秦莲笙嘲讽道,“你既早知我是明辉公主,刚才又为何唤我‘姑娘’还是说你方才想以不识我为由让我命丧那帮歹徒之手!”
觉慧睁大了眼睛,斥道,“你……你怎能如此故意歪曲事实!”
“事实”秦莲笙冷哼道,“事实就是你有意放过那帮混蛋!”
“平僧……平僧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在此……”觉慧已经气得语无伦次。
“那你师父为何会让你在此接我”秦莲笙冷笑道,“难道你法宏寺主持与那帮歹徒是一伙的!”
“殿下,”觉慧气咻咻地申斥道,“请不要肆意胡乱揣测!更莫要侮辱住持!”
秦莲笙冷冷地瞪了眼他,“我只是陈述事实。”
“殿下,老衲来迟,望殿下恕罪。”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突然从觉慧身后传来。
秦莲笙循声一望,见一位白须白眉、面色红润的老僧自丛林中缓步而来。她收回目光,瞥了眼觉慧,见他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遂朝老僧施礼道,“明辉方才不过以理而论,望圆智主持莫要寄怀于心。”
圆智来到觉慧身旁站定,双手合十,“殿下多虑了。”说着,他直起身,瞧了眼觉慧,又道,“老衲知道殿下迟早会来法宏寺,遂让弟子觉慧每日来此等候。”
以前的秦莲笙,或者说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她是不相信什么神力的。直至来到现在这个世界,这一想法方有了改变。不过,她依然不相信什么预言力。
秦莲笙想了想,斜着头,疑惑地望着圆智,“难道我那幼弟真没死”
她结交婉美人和李贵人不过是一时兴起,就算孙嬷嬷曾四处打探,可当时并没有明言,故而能让圆智主持笃定她必然会来此的定是她那幼弟了。
圆智微微颔首,“此事说来话长,烦请殿下与我回寺里详谈。”
秦莲笙点了点头,“好。”
“启禀殿下,逃跑九人已经一并带回。”说至此,徐净顿了顿,讪讪道,“不过,他们都已服毒自尽!”
秦莲笙挑了挑眉,斜睨了眼觉慧,见他低着头一幅羞愧的模样,冷笑着转回眸,对地上的徐净和徐童道,“合着你们带回了九具尸体!”
徐净和徐童顿时羞红了脸。
徐童梗了梗喉头,艰难地说道,“奴才们没料到他们……”
秦莲笙淡淡地说道,“没关系,这儿不还有这么多活口!”说着,她冷冷地睨了眼那群痛得在地下打滚的黑衣人,狠声道,“你们给我好好审!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得让他们给我吐出来!”
“是。”
秦莲笙这时蓦地想起孙嬷嬷似乎被忘在了马车那儿,忙道,“徐童,你去马车那儿把嬷嬷扶过来。”
徐童怔了怔,忙起身道,“是。”说完,他便大步朝马车方向走去。
这时,一串清冷的指责声蓦地自林中传来。
“既是出家人,为何还要信口雌黄!”
第二十九章 生疑端返璞归真
秦莲笙转头一瞧,见萧寒自丛林深处走来。他阴沉着脸,冷厉的目光直射圆智大师。
这些人来得可都很是时候!
她勾唇一笑,半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萧大人,你莫不也是日日在此等候我吧”
萧寒面色一僵,转眼神色微暗。“我是跟着圆智主持来的。”
秦莲笙淡淡地瞥了眼他,“那你就是听了好一阵壁角了”
萧寒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
秦莲笙此刻才不管他几品官员。他既然到了这儿,说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但他之前的薄情寡义,她可没打算放过,至少小惩是必须的。
斯时,徐净和徐童刚好领了孙嬷嬷走到了近前。孙嬷嬷虽然惊魂未定、脸色惨白,但一见萧寒,却也是立刻变了脸色。她狠狠地瞪了眼萧寒,啐道,“忘恩负义的东西!”
萧寒垂下眼帘,紧抿着双唇,似在竭力忍耐着。
秦莲笙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萧寒,“你方才为何指责圆智大师信口雌黄”
萧寒抬起头,横了眼圆智主持,冷声道,“五皇子一出世即夭折,朝野上下何人不知!”
秦莲笙挑了挑眉,“难道我母后临产是在朝堂之上”
萧寒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他又羞又怒,忍不住斥道,“殿下怎能如此侮辱皇后娘娘”
秦莲笙冷笑一下,反驳道,“我怎么就侮辱了我母后若我母后不是在朝堂之上临产,朝野上下怎么就能笃定我幼弟一出世即夭折了!”
萧寒愣了愣,回道,“此事,是皇上亲口宣布的。”
秦莲笙沉下脸,厉声质问道,“女子临产,男子不得入产房,即便我父皇也不例外。既不是亲眼所见,你又怎么就能肯定我父皇不会被蒙骗!”
萧寒倏地皱紧了眉,稍顿片刻,轻声问道,“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秦莲笙也不搭理他,径自朝孙嬷嬷扬了扬下颌,以眼色示意孙嬷嬷道出缘由。
孙嬷嬷会意,忙道,“娘娘临产的一刻,老奴本应在产房内相陪,却被谢贵妃寻了由头遣出了产房。到得老奴回房,五殿下已经没了气息。”
萧寒面色一凛。“此事,你可告诉过皇上”
孙嬷嬷摇了摇头,“无凭无据,老奴不敢胡说。”
秦莲笙收回目光,对圆智大师道,“大师可否先领我去厢房一叙”
圆智微微颔首,旋即率先前行,朝法宏寺走去。
方胜走进房,冲赵方舟施礼后,朗声道,“殿下,青国钰王及大鸿胪叶善政到了。”
赵方舟似没有听到般,依旧垂眸,做思考状。
方胜默了默,只好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赵方舟如梦方醒般回过神,却漠不关心那青国钰王,只是径自问道,“跟着秦莲笙去法宏寺的人回来没”
方胜心下长叹,主子这是着了魔,面上却不得不回道,“还没。”
自来青京与明辉公主重遇之后,他们就多了一项任务——暗中跟着青国明辉公主。事无巨细,具要汇报。早起,方胜就得到线报,有一队人尾随明辉公主出了城。他赶紧禀告了主子。不出所料,主子让他派人跟着那一伙人,甚而下令——若有必要,可以出手。
赵方舟“霍”地站起身,一面焦灼地来回踱步,一面恨恨地嘀咕道,“这死丫头,出门也不知多带几个……”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了急促的通报声。
“殿下,奴才……”
赵方舟抬眼一瞧,忙急切地问道,“情况如何”
“明辉公主无恙,如今在两个侍卫的陪同下,正准备与圆智大师去法宏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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