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暮江清
萧寒心下惊骇,他与明辉公主曾经多次交过手。过去的明辉公主绝没有如此令人胆寒的身手!她真得是明辉公主!
“我杀了他!”秦莲笙怒瞪着圆智。
觉慧被秦莲笙钳制着,动弹不得,一脸难堪,只能羞愧地撇过头,望向一旁。
“你为何如此执着,不肯收觉慧为徒呢”说至最后,圆智轻叹一息。
秦莲笙默了默,不紧不慢地问道,“圆智主持又为何一定要我收他为徒”
圆智再叹一息,沉缓地说道,“觉慧身世坎坷,醉心医术,天赋极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秦莲笙冷笑,“这与我无关。”
圆智默了默,突然笑道,“殿下可否告知老衲,您为何不愿收他为徒”
秦莲笙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道,“第一,我最恨人威胁我;第二,他盲目自大,妄自揣测,还喜欢随意下结论。”
圆智含笑问道,“你是担心他日后给你添麻烦”
秦莲笙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圆智转过头,沉下脸,对觉慧道,“若殿下愿意收你为徒,你可做得到事事听从殿下的”
觉慧望了圆智半晌,方轻轻点头,“平僧允诺,日后事事听从殿下吩咐。”
秦莲笙怔愣一瞬,似完全没有料到觉慧竟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她松开觉慧,大步走回小几旁坐下后,指了指面前的茶盏,“倒茶。”
觉慧低着头,默了默,移步到了小几旁,恭恭敬敬地拎起瓷壶,为秦莲笙斟了一杯热茶。
秦莲笙斜睨了眼觉慧,端起茶盏,啜口香茗,缓缓说道,“我一个姑娘家,收他为徒不便。”
圆智笑道,“殿下聪慧过人,自然会有办法。”
秦莲笙撇撇嘴,不满地瞪眼圆智,哼哼道,“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威胁我!”
“殿下这份情意,老衲自然铭记在心。”
秦莲笙听了,脸上的表情算是缓和了不少。她顿了顿,又道,“你这么执意让我收他为徒,怕是另有缘由吧”
圆智笑了笑,“殿下,老衲断不会害你。有些事,到了时候,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秦莲笙面上微蕴不悦之色。“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所隐瞒。”
圆智似乎不愿多提此事,遂另起话题。“殿下,你不是说不用等到三个月后就能让老衲一见你的医术高妙吗”
秦莲笙睨了眼一旁侍立的觉慧,问道,“大师可知道鬼谋和轻云”
圆智皱了皱眉,“你认识鬼谋和轻云”
秦莲笙点点头,“他们如今算是我师傅呢!”
“他们”圆智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多年前便被人挑断了脚筋和手筋。”
秦莲笙斜着头,微笑道,“如今他们健步如飞!”
圆智倏地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他们现在行走自如。”秦莲笙举盏,抿了口茶,方继续道“眼下就在杜家陪着清城。”
圆智沉默片刻,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如水平静。“殿下医术高妙,老衲自愧不如。”
秦莲笙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我也是机缘巧合,得了一高人指点。”说着,她举眸,认真地打量一番觉慧,又道,“大师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大师,自是不会食言。不过,我如今确实不便让他跟着我,他就去杜府照顾清城吧。”
圆智微微颔首,“多谢殿下肯帮老衲这个忙。”
觉慧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多谢殿下。”
秦莲笙挑了挑眉,“难道你不该给我奉上一盏拜师茶”
第三十二章 喜极而泣同病怜
觉慧倒是遵守礼数,恭恭敬敬地给秦莲笙奉上了一杯拜师茶。
秦莲笙没有再为难觉慧,并未强求他唤她师傅。茶毕之后,她立刻转头,看向萧寒,“你为何这么快就想通了!”
话音未落,那塌上白胖的奶娃竟突然醒转,啼哭不止。震耳欲聋的哭声让秦莲笙觉得不胜其扰。她扬起头,对着门外道,“徐净”
“在。”徐净躬身施礼,立于门槛之外。
“去看看嬷嬷醒了没”
孙嬷嬷之前在林中受惊,圆智大师为其开了一剂镇定的药。服药之后,孙嬷嬷疲累交加、困乏不已,遂被扶去香客的厢房暂歇。
“是。”说完,徐净就要拔腿离开。
“徐侍卫对这里不熟,还是小僧与他同去为好。”说着,觉慧朝圆智和秦莲笙的方向施礼毕后,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一旁的奶娃哭声越发响亮,秦莲笙忍不住皱紧了眉。她强忍着心中的烦扰,收回目光,就要再续前提,眸光却不经意间触及了觉慧的头顶,一丝异样爬上心头。转瞬,她蓦地起身,轻轻一跃,上了窗棂,抬眼一看,不由心下大惊。
圆智似乎已了然其心下疑惑,却又并没打算就此解释,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尘缘未了,将来如何,老衲不能代他做主。”
秦莲笙没好气地瞪眼圆智,轻飘飘落回蒲团之上坐下。“圆智,你敢说你没坑我”气恼之余,她索性直呼住持名号。
圆智却不恼,微微一笑,拎起茶壶,缓缓为秦莲笙和萧寒续了茶水。
萧寒微攒眉头,待觉慧和徐净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方不无担心地说道,“大师,如今朝中形势微妙而敏感,若不道明觉慧之真实身份,只怕会给殿下和杜家带来麻烦。”
圆智放下茶壶,眸色变得黯然。他沉叹一息,幽幽道,“老衲已经交代过觉慧,若是察觉麻烦,必提前告知殿下。”
秦莲笙窝着一肚子火,加上旁侧的奶娃哭声高亢,遂气不打一处来,就要飞身而起。
萧寒忙抢先跃至小殿下面前,长臂一挥,捞起奶娃,“微臣去庭院里。”说完,他便抱着奶娃,飞也似地逃出了房间。
秦莲笙横眼萧寒仓惶离去的背影,回眸盯着圆智,冷声道,“此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倘若再不告知实情,就算我不得不亲自养那奶娃,我也断不会带觉慧去杜家。”
圆智微阖眼帘,深深长叹。“觉慧还俗与否,的确看他自己。”
秦莲笙一瞬不瞬地盯着圆智,“霍”地起身,狠声道,“那就此告辞!”说完,她便作势要走。
既然圆智如此隐晦,说明觉慧的身份不同寻常。若是她不问个明白,无疑是给她和杜家埋了一颗定时炸弹。
“殿下,”圆智叫住秦莲笙,“请留步。”
秦莲笙停住脚,却没有回头。
一晌,圆智徐步走到她身旁,低声道,“觉慧的身份,你外公知晓。”
秦莲笙猛地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圆智,“你莫不是要说如今你让我带觉慧去杜家也是我外公的意思”
圆智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当初老衲之所以会收留觉慧,确是受你外公所托。”
秦莲笙思量一刻,缓缓问道,“觉慧不是青国人”
外公一生驰骋沙场,能让他不便收留、不得不拜托圆智的人,想必是他不便收养之人。而寻常之辈,譬如萧寒,提携和亲近,她外公基本上无所顾忌,只要是真得有才。而觉慧却必须远离,想必这觉慧定不是生于普通人家,很可能是另外三国之中哪国的皇室子弟!
圆智默了默,微微颔首,“他是紫国人。其他的,待你外公与你详谈。”
这时,外面传来孙嬷嬷的惊呼之声,随之而至的还有低低饮泣之声。
转瞬,孙嬷嬷怀抱白色包布中的奶娃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
“殿下,殿下,这……这真是小殿下”她沟壑纵横的脸上泪容清晰可见,其悲戚动容之态让人唏嘘不已。
秦莲笙点了点头,心下五味杂陈。
这时代主仆之间感情凉薄的多,情深意切的少。孙嬷嬷对原主母后的这份深情厚谊更是弥足珍贵。由此,她更加担心孙嬷嬷的安全,也就不由想到孙嬷嬷日后的安置问题。
秦莲笙自己非常人,又有一身武艺,加上还有高妙的医术,那些个歹徒杀手,她从来不放在心上,可孙嬷嬷不同。
孙嬷嬷年近四旬,又无一点防身之技,日后若再跟着她,难免落入陷阱。不过三月有余,如今日这样的情形,孙嬷嬷已经经历了不下三回。将来,她的环境有可能越发艰险,自然不能让孙嬷嬷再跟着她。
怔想间,秦莲笙忧心的眸光落到了白布包中渐渐止住哭泣的奶娃身上。那圆溜溜、亮晶晶好似黑宝石般的眸子望着正啜泣的孙嬷嬷,其内不时闪烁着开心的光芒。
凝望间,秦莲笙已经有了主意。
“娘娘在天有灵,”孙嬷嬷喜极而泣,“保佑小殿下平平安安长大。”
“嬷嬷,我弟以后就交给你了。”秦莲笙意味深长地望着孙嬷嬷。
孙嬷嬷似乎还沉浸在秦莲笙幼弟劫后余生的欢喜中,并未深思,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带他去院子里逛逛,或者给他找点米汤喝。”秦莲笙心下挂着萧寒和杜家之案重审的事儿。
孙嬷嬷点点头,就要往外走。
觉慧已经前行引路,并道,“嬷嬷随小僧来。”
秦莲笙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轻声问道,“大师,我弟一直以来是谁在照顾”
“是觉慧。就算劳作、诵经,觉慧也把小殿下背在背上。”圆智大师似有所感慨,语气很是沉醪。
秦莲笙颇有些诧异,却也心有所动。一个这样年轻的小僧人竟有这般耐性,不可谓不难得!
“觉慧自幼长在法宏寺,从未体会过亲情之温暖。每回见到香客中母女相亲,父子相持,他便沉默寡言,郁郁寡欢。自见了小殿下,许是感同身受,他待小殿下极为亲厚。”
秦莲笙微微颔首,心中对觉慧不好的印象悄然间淡化不少。
“敢问大师这觉慧本姓什么俗名为何”萧寒冷不丁冒了句。
秦莲笙按下起伏的心绪,斜睨着萧寒,冷声问道,“萧大人,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第三十三章 筹谋点明三生幸
萧寒深吸一气,黑黢黢的眸底掠过一抹难堪之色。
秦莲笙用漠然的目光打量一番萧寒后,勾唇冷笑,正要启口。
萧寒却已经耐不住她那仿佛带着无数尖刺的审视,只觉如被寒芒,忍不住抢先说道,“殿下请坐,听微臣细细道来。”
秦莲笙唇角的冷笑渐渐化开,变成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她收回目光,走回窗下的小几旁,重新坐了下来。
这时,圆智朝萧寒低了低头,算是做别。旋即,他兀自移步,朝房外走去。
萧寒目送着圆智离去的背影,暗忖:大师进退有度,张弛有法,其闻名遐迩,不单单因为其精通佛法。不过,他和杜佑究竟有何渊源疑惑在萧寒心底悄然扎了根。
“此刻别无他人,”秦莲笙觑了眼萧寒,淡淡地说道,“不知萧大人是否还有其他顾虑”问询的话蕴着几分嘲讽,倒更似挖苦般。
萧寒心头一梗,只觉这明辉公主如今越发伶牙俐齿。他轻叹一息,踱回小几旁,缓缓坐下后,方打开了话匣子。
“就今日情形来看,杜清城通敌叛国案极有可能是为人陷害。”
“话虽如此,但猜测终是猜测。就算我父皇信任杜家,要想翻案必得有真凭实据,否则难以服众。”秦莲笙言简意赅地道出翻案之必须条件以及当下之形势。
萧寒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此案的关键还是在张掖斯。”说至此,他想了想,又道,“可此人思维缜密,行事谨慎,微臣担心一时难以查出他的纰漏。”
秦莲笙莞尔一笑,“萧大人,曲线救国之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萧寒倏地皱紧了眉,“殿下的意思是,从钰王身上查找罪证张掖斯尚且不易拿下,何况钰王!他可是皇上最为器重的王爷。”
秦莲笙冷笑一下,狠声道,“器重那也要看什么时候!如今,赤国心怀叵测,而我父皇的嫡幼子又险些为奸人所害,几乎命丧产房。这一切可都是在我父皇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萧大人,你不会认为我父皇对我弟的事会轻描淡写地放过吧!”
萧寒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秦莲笙的用意。他细细思量皇上平日的为人,并皇上与钰王以及谢贵妃之间他所知道的点滴,不得不由衷佩服秦莲笙的心思之周密深彻,他实在难以望其项背。
斯时,他不禁庆幸自己此番的选择,否则,以明辉公主之才智,即使不弄死他全家,只怕他的仕途也是断了的。思及此,他的后背不由爬上一阵寒意。
“一旦谢贵妃失了宠,”秦莲笙阴沉下脸,缓缓说道,“钰王为了自保,必然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张掖斯。到了那时,必是‘树倒猢狲散’。萧大人只需许之以小利,那帮所谓的追随者和门生故吏必然会不遗余力地对张掖斯落井下石。到了那时,萧大人何愁拿不到真凭实据”
萧寒听得胆寒,却不得不佩服秦莲笙的睿智。他站起身,深鞠一躬,“谢殿下指点。”
秦莲笙微微一笑,“不管你情愿与否,如今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
萧寒低下头,“微臣明白,定不敢对殿下有二心。”
秦莲笙似笑非笑地问道,“我父皇怕是早把你和杜家拴在一起了吧”
萧寒惊愕不已,猛地抬起头,失声问道,“殿下知道了”
秦莲笙冷冷地笑了笑,“若非如此,你萧寒这样的墙头草怎可能轻易放弃明哲保身的行事准则呢!”
萧寒心下骇然,对明辉公主的惧意横生。当然,他同时也不断告诫自己日后必得死心塌地以竭力挽回他在明辉公主心中的印象。否则,只怕……
他弯着腰,低着头,竭尽所能地表现出卑微之态,额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秦莲笙似乎并不领情,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后,扭过头,望着窗外葱茏的树木,淡淡地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萧寒明白此刻多说无益,遂用袖子擦了擦汗,依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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