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阿耐
明成团团转着,在客厅里越骂越痛快,他谁都骂,他不怕,越骂越兴奋。“你这毒蛇,妈早就知道你,现在妈死了,你伺机反扑了?告诉你,还有我,以后见一次揍一次。我不怕坐牢,打死你我赔命。不就是十万块吗?以后再惹我,我揍死你,你给我当心着,别当我是病猫。妈死了也轮不到你坐大,你只配做老鼠,被人踩着才能活。明天我还会找你,你等着,别以为报警我就会放过你……”
夜深人静,朱丽听着这些没有头绪,一会儿好像是骂明玉,一会儿好像是骂周经理,最后是骂她?他知道她报警了?他会不会趁警察没来的空当冲进来?朱丽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牙关咬得嘎嘎响。天哪,这个疯子,她是老鼠?她什么时候坐大了?她在他们苏家母子心里就这么不堪,得被踩着过活?朱丽吓得浑身发抖,气得也是浑身发抖。
明成只在外面酣畅淋漓地骂着,转身遇到障碍,就一脚踢开,他只觉得胸口有一团气在膨胀,那是从妈去世那天积累起来的怒气,这团气胀得他难受。他边走边骂,气胀得难受了,就一拳打门上,都不知道手会痛。
听到有人拍门,他就像找到目标似的,三步并作一步冲到门口,呼啦拉开门,居然又是警察,他冲口一声吼“干什么”,可忽然意识到不对,不再说话,两眼阴沉沉盯着门外警察。
警察一看,就归类到家庭暴力。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察进门喝道:“有话好好说,坐下。身份证拿出来。”
里面竖着耳朵听着的朱丽一听警察说话声,顿时整个人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明成不敢胡来,乖乖掏出身份证。警察记录了,又用对讲机与不知哪儿联络。几句下来,放下对讲机,惊讶地道:“你不是刚在xx小区找你爸闹过事吗?怎么回家又闹?”
朱丽在里面听见,大惊,他打上他父亲家?这人丧心病狂了。幸好自己报警,否则不知会遭什么罪。
外面,明成理直气壮地道:“我爸不是东西,造谣侮蔑我妈。”
“喝酒了还是老老实实回家待着睡觉,什么都别说。报警的人呢?”
朱丽用尽吃奶的力气打开两道门,只敢探出一个脑袋。警察看见道:“没事了……”
朱丽喃喃地道:“他……他……他发酒疯。”
警察看着一个漂亮女孩吓得花容失色,十分同情,有商有量地道:“他现在不敢动,你看怎么处理?”
朱丽这才眼泪哗地流出来,刚才眼泪都给吓住了。“警察同志,请你们等我一下,我收拾好东西跟你们出去。我不敢待家里。”朱丽的一句话,整说了好半天。
任谁看到朱丽这样子都会怜香惜玉,警察很和蔼地道:“这么晚,你一个女的去哪里?”
朱丽愣住,逃难去爸妈家吗?可是这么晚了,吓到爸妈总不好。警察见她犹豫,以为她没地方去,便道:“你先生还醉着,而且今天已经两处惹事,我们把他带走,等他酒醒再让他回来。你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害怕。”
朱丽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又气又怕,可下意识地排斥明成跟警察走。她愣了好久,才道:“还是我走,我找宾馆住。”
警察有点同情地看着朱丽,由衷地道:“夫妻再怎么吵架还是一家人,回头等他酒醒了两人好好说说。”
朱丽没有回答,硬撑着收拾几件衣服,跟警察出去。经过明成,却见他双臂撑着大腿低头坐着,不住叹气,不住摇头,活脱脱的垂头丧气。朱丽又恨又可怜他,可不敢耽误警察的时间,急急跟着警察出去。
明成一个人摇头叹气地又坐了好久,他不知道这世界为什么变成这样,连朱丽也反他。本来,朱丽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可是,烈火试真金,朱丽并不能真正理解他的难处,她知道他现在有多苦吗?她都没留意到他最近的消沉吗?她眼里只有她的事业,事业,事业。而他则是没事业,被周经理害得死死的,苏明玉还要来插上一刀。这两个都不是人。尤其是苏明玉,她气得妈还不够吗?妈去世了她还不放过妈,净往妈头上扣屎盆子。这人真是毒到家了。
这世界真他妈全变了,整个的小人得志。
明成满肚子的气被警察压回去,岀不来,咽不下,闷得难受。又是摇头晃脑地坐了好久,才洗也不洗就睡了。干吗要洗?他怕谁啊。
睡地板上不舒服,翻来覆去直睡得四肢酸痛,极不踏实,天麻麻亮时候就醒来,直着眼睛躺到床上去,脑子空空荡荡的,却是睡不着。初秋的晨风有点凉爽,明玉下去在小区了走了一遭,她入住后,几乎还没好好看过这个小区。清晨的小区里面几乎没有人,绿化稍茂盛的地方鸟声嘈杂。偶尔有人出现,大多是穿着难看校服的学生,大孩子自己走,小孩子有大人带着。
明玉前面是一老一小,一只花花绿绿的大书包背在老的身上。安静的环境下,一老一小的对话很清晰地传到明玉耳朵里。
“外婆,为什么我那么早起床,妈妈可以不起床?”
“妈妈上班晚啊。”
“真不公平。我以后也要做大人。”
“可是妈妈下班也晚啊,妈妈一天要做好多事,挣钱给囡囡买钢琴。妈妈很累的。”
“嗯,我知道了,以后我洗脸时候放水放很小,像粉丝一样细,不吵到妈妈。”
“好囡囡,外婆告诉妈妈去,妈妈听了挣钱更有劲了。”
“爸爸也辛苦,外婆也辛苦,外婆每天最早起床,比我还睡得晚。外公最没事做,外公洗筷子声音真难听。”
“胡说,外公钓鱼给囡囡做汤喝呢。”
“可是外公说钓鱼是大人们玩的游戏。”
“呵呵。”
……
明玉听一老一小对话,醒来后一直昏沉的脑瓜子清楚不少,她竟不知不觉跟到大门口,听到烦人的车声才折返。多可爱的一老一小,都是那么懂得体恤家人。即使是那么小的孩子,都已经会想到不打扰妈妈。这都是长辈教育得好,长辈带了个好头。瞧那外婆,虽然为了孩子早起,可依然那么平和地跟孩子讲理,而且一点都没忘记为睡觉的妈妈在孩子面前挣分。这肯定是个和睦美满的家庭。
家教,是一脉相承的啊,上面带了好头,小辈自会潜移默化。
明玉往回走,看到车库门口停着的车子,忽然没来由地心惊。不,不,绝不是因为看到熟悉的场景。她只是想到了一脉相承。即使苏大强不是她的父亲,可她的母亲不会变,她从哪儿蹦出来,这路径绝不可能错误。她的外婆,她的妈,还有她,是不是也一脉相承?
想到外婆为了舅舅的出息不惜断送女儿的幸福,不惜下跪来逼迫女儿,妈竟然不以为非,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以致生出她这样的孽种,事后为了儿子理所当然地挤压女儿的生存空间,还有她,因为她的仇恨,苏明成被她一刀刀地凌迟。这算不算是三个女人的恶毒秉性一脉相承?三个女人都咬牙切齿地为别人活着。想到这儿,明玉不寒而栗。
如今外婆死了,妈也死了,如果她们都没死,而她如果没出息不得不挤住在家里,会不会一窝子人挤在小小空间,瞪着碧油油的眼睛自相残杀?
她害怕。她以为自己无所畏惧,见佛杀佛,见鬼杀鬼,但现在她是真的怕,怕得浑身冰凉。她怕重蹈覆辙,走外婆和妈的老路。而那可能性真大,她有她们的血统,她还秉承了她们的家教。或许,她早早被妈扔进初中住宿还是件好事,那使她不用承受家中如此畸形的家教。可是,她真逃得过那一脉相承吗?
明玉回到屋里心烦意乱地想着,手中香烟又袅袅升起。
其实,她说她要脱离苏家,可她的心一直拴在苏家。她以前虽然少回家,可回家之前,心中早有整套对付妈的方案,她从来都重视苏家,不遗余力地与妈作对。她看似功成名就一脸超然,可她从来没有忘记从小吃足的苦头,只要被激发,她爆炸得很快,很猛烈。
今天审视自己,才发现自己早已变态,她逃不过一脉相承的自然规律。外婆对妈无所不用其极,妈对爸和她无所不用其极,她呢?对苏明成无所不用其极。即便是在妈的葬礼上,苏明成夫妇表现得稍微像人样点,她都要冷嘲热讽。
可怕!这也是灾难。必须终止。
她必须停止如此变态的代代相传。不为别人,只为她自己正常的、不阴暗的生活。外婆和妈都已经去世,明哲和苏明成都不是那料,由她来结束这一切疯狂吧。够了,外婆折腾妈,妈折腾她,女人一代一代沿袭着前辈的“教诲”,死不改悔地不拿女人自己当人。她得活自己的,对自己好,找对自己好的男友,然后一起对下一代好,就像今天偷听的那一老一小。所有的阴暗必须停止,即使她还有很多仇恨没有清算,还是得停止,否则,她的一辈子都得搭进去。
生活的空间很大,到处都有海水蓝天阳光绿树,而非小小一屋子阴暗的仇恨,一家子的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互噬。结束过去,最好的办法不是以前常说的一句从此以后我没有父亲母亲,而是淡岀,虽然这很难,一肚子的话痨没处儿发,憋得难受。
彻底走出苏家,苏家的好事她不去参与,本来就没资格参与。至于坏事,和痛快淋漓地报复,她也得左手扼右手地阻止自己。她没那么大自制,可以今天说不参与,从此看见苏家人就处之泰然。她以后还是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以后慢慢忘记苏家,包括她的过去。忘记过去的最佳办法,不是将过去的每件事做个了结,那将没完没了。而是,潇洒或不潇洒地硬说一声再见,一刀切。
她不能再心思歹毒地纠缠于过去,她得高高兴兴地为自己活。对,她得为自己活,而不是憋一肚子气给别人看:瞧,我就是比他们争气,不靠你我活得更好。
明玉想,这腔调怎么有点像石天冬的。
她回到家里,从电脑包找出昨天手写的对话记录,又打开保险箱取出里面苏明成的窘态记录,猫卫生间里,一把火烧了,干净。
就坐在刚烧了“罪证”浴缸边沿,她给石天冬打电话,她这时很想石天冬这么个正常人在身边陪着她,她好像个阴气极重的女鬼急需阳气拉扯一把,否则无以回到人间。可电话过去,石天冬却睡得迷迷糊糊,接起来口齿都不清楚。明玉这才想到石天冬因职业关系,晚睡晚起,可她还是扔下一句话,才挂机。“我是苏明玉。你香港还没待够吗?还要待多长时间?”
石天冬稀里糊涂的什么都没说,听对方放下电话他也放,可放下稍睡会儿却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抬头起来,明玉的声音似乎还清清楚楚响在耳边。他回想一下,品出其中的意思,一时大喜。揉揉眼睛就打电话给明玉手机,却是忙音,他等不及,翻出电邮功能,将自己回去时间详细告诉明玉,写完,又添上几个字,“很快,很快,很快。”这下,他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一晚,明成难得地没有睡好。他感觉到危机犹如乌云压城,向他铺天盖地而来。有来自生活的,来自工作的,他们都非看着他妻离子散工作无着才会罢休。他被酒精和愤怒双重控制的脑袋无比混沌,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直到打开窗户呼吸一口清晨凉爽的风,他的脑袋才稍稍降温。
他这才反省昨晚被报警两次的行止。他错了,错就错在中了苏明玉的毒计。他不该过于情绪化,被一张传真轻易点燃怒火。他最大的错误是,他在朱丽面前扯破面皮,吓走了朱丽。
昨夜之后,他与朱丽之间还剩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本来已经在朱丽面前抬不起头,朱丽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接触的男人哪个不比他强?他唯有靠着亲情爱情维系住朱丽,只有这一线了,可是,他昨晚却发狂自己毁了那亲情,逼得朱丽下手报警,他把朱丽硬生生地往外推。
他希望朱丽回来,可是,他又怕朱丽回来。每当卡上接到朱丽体贴地划过来的零用,他常生无地自容的感觉。朱丽还能忍他多久?他还能在朱丽面前瞒多久?或者说,是硬撑多久?
他已经撑得很累。
明成强打精神去冰箱里取食。这一整个冰箱的食物,眼下朱丽哪有时间来管啊,都是他从超市搬来。里面的脱脂乳酪、酸奶、果酱、全麦面包、葡萄汁,那都是朱丽的爱好,他从来都不是太有所谓。可是,一个男人混到做家庭主夫的地步,还怎么能让人看得起?这种事儿谁不会做,朱丽能记情吗?
他没精打采地吃早餐,简直是一口三叹。这时候,电话又响。明成简直是条件反射似的蹦起来,一脸莫测地盯着客厅里电话机的方向。他已经竭力不想昨天苏明玉给他的那份传真,可是……犹如昨晚那么晚的,苏明玉来个午夜凶铃,今天这么早又是谁来电话?
三声铃响过,明成才迟疑地走去看显示。是个不熟悉的号码,昨天苏明玉也是用的一个陌生号码。他不接,回头继续吃饭。可是,没多久,座机声歇,他的手机叫响,还是这个陌生号码。明成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窝子的火又蹿了。他冷笑一声,接起电话,没想到对方是他很讨厌的舅舅。三万,会不会是问他讨那三万?他本来是答应舅舅三个月就还的,借钱的时候,他的手头还是那么的宽裕。
果然,舅舅开门见山,“明成啊,我那三万块钱你快点连本带利还我,我总算给众邦找到一家肯接收的中学,可人家张口就是五万赞助。这事儿你们说什么都得帮我,除了你那里的三万,你再帮我想办法解决一万,我跟你借,行不?我等下就去你公司门口等着。”
众邦是舅舅的儿子,当初舅舅一举得子,大家贡献出很多名字给他选择,偏他自己给儿子起了个“众邦”。他当时对他大姐说,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而他的儿子是家里唯一的男孙,他就是要家里姐姐妹妹外甥外甥女全都帮着他儿子的意思。当时明成嘲笑,但他记得妈当时就给了刚出生的小众邦五千块,十几年前的五千块啊。所以明成一直不怎么看得起这个舅舅。
明成不知道妈妈后来又帮了众邦多少钱,他只知道,现在就是剥了他的皮,他也拿不出三万。他没好气地道:“我现在手头没钱。你另外想办法。”
“哎,明成,那不行,你借条上写的就是今天还我呢。人家别的小孩都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你总不能看着众邦待家里吧。你就是砸锅卖铁都得还我。另外一万块我找你大哥想办法。”
明成不得不施以缓兵之计,“我现在确实拿不出三万,下礼拜还你。这样吧,我告诉你苏明玉的电话和公司地址,你找她,你那么多外甥外甥女里面就她最富,富得流油。你一早就去她公司门口堵她。你五万都着落到她头上去。”
舅舅迟疑道:“你妹……你妈说她不讲情面。”
明成冷笑道:“所以我才让你一早去她公司门口堵,你一定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要钱。她堂堂大经理,回家里可以作威作福,当那么多手下的面,没不借你钱的道理,她要面子呢。你五万都着落到她头上去。你等着,我给你找地址……”
舅舅觉得有理,明玉财大气粗,拔根毛都比他腰粗,不找她,难道一家一家一千两千地借着凑足五万?他暂时也不紧盯明成了,明玉油水更大。再说,时间容不得他多做考虑。
等舅舅自觉挂了电话,明成不觉松了口气,暗赞自己一举两得,轻易解决两个问题。本来,他的脑袋就是好使,还不是给周经理她们这些鸟人迫害着才无法施展。
九月的清晨终于露出一丝阳光。
可是,阳光没有明媚多久,舅舅的电话提醒明成想起一件事,照传真上说,妈这辈子的幸福,全数毁在这个妈娘家独子的舅舅手里。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没用弟弟的前途,妈怎么可能被迫嫁给那么没用的男人?不说别的,妈这么漂亮有能力的人,一辈子的苦就是因舅舅的前途而起。
明成不肯相信明玉传真里的什么对话记录,但是他却记住了妈所有受的苦难都是因为这个舅舅。舅舅还有脸理所当然地伸着手问他要钱呢,欠了妈这么多,舅舅可曾报答过一次没有?
让舅舅找苏明玉去吧,缠死她,两个都是不得好死的人。
虽然上班也没事做,可明成还是准点上班去了。他已经丢了那么多生意,他不能再丢工作。
而朱丽,他哪里还敢去找她。他不配。
明玉早知脱离苏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但等电梯门打开迎面看到舅舅的时候,她心里只会吐血。这是她唯一的舅舅,母系赵家三代单传的第二根独苗,从小养尊处优只差饭来张口的骄子。明玉也不知有几年没见过这个舅舅,眼前这个衬衫雪白,形容富态,人模人样就是少点灵气的中年男子,她却是一眼就认出。她看出舅舅也看到她,干脆主动问一句:“你来干什么?”
“哎哟,明玉,你还真在这儿上班……”
“谁跟你说的?”明玉听出有异,打断舅舅的话直截了当地问。
舅舅不知道大姐家兄妹阋墙,笑道:“早上问明成要债,他跟我说你在这里。我……”
“你问他要债怎么要到我这儿来了?你回去找他去要吧,再不行找他老婆,正诚事务所,这条街笔直往西走五百米,很大一块牌子。”明玉已经气不出来,这该是苏明成做得出来的事。
舅舅哪里肯走,早早来时已经看好地形,明成说的明玉的公司竟然占了整个楼层,难道细细瘦瘦的明玉真的是这儿的总经理?楼道开阔,他又拦不住明玉,而且他看着一脸冷淡的明玉也不敢拦,只好大步跟进去,按照明成的策略,一路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道:“明成欠了我三万,说好三个月,三分利。今天他说拿不出钱,要我来找你。我也没办法啊,众邦初中考高中分数线不到,都开学那么多天了,我才给他找到一个学校肯收他,可是赞助费要五万。五万就五万吧,你说赵家就他一根独苗,我怎么能不让他读书呢?这年头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众邦要是高中文凭都没有,以后只能吃你们哥哥姐姐的了……”话说到这儿,舅舅看到明玉拿钥匙打开总经理室厚重的实木门,大步进去,他顿时眼睛发亮,明成说得没错,明玉肯定有钱。
明玉以极大耐心听到这儿,哭笑不得,舅舅与苏明成两个,一个啃了妈的青年时代,一个啃了妈的中老年时代,等妈一死,两人就互啃了,苏明成能耐,借钱居然借到舅舅头上去。这两人,不知最后谁啃得过谁。若把舅舅作为苏家亲戚,明玉不想认。若把舅舅作为年长者,这种人不值得尊重。若把舅舅仅仅是当作一个不相干的人,明玉现在要工作,没空应付他。她坐下,从包里抽出笔记本电脑,抽出资料,打开抽屉钥匙,忙忙碌碌,但对舅舅的大声诉说不予理睬。
舅舅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明玉,你听着没有,众邦要读书,你一定要帮他。赵家只有这根独苗。”
明玉终于不再收拾手头东西,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看陌生人做戏似的看她舅舅。要饭一样地到处问亲戚要钱,他却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可见舅舅脑子里某根筋搭错。如果今天借钱给他,以后他认准大户,哪还有个完。她当然不给,即使取出一千元打发他走都不肯。何况,她今天已经打定主意一刀切了与苏家的任何关系。
舅舅见明玉只是不理他,再次大声道:“明玉,我知道借钱受气,可你怎么也得说句话,给,还是不给。你妈要是在,我只跟你妈说……”
不说“你妈”还好,一说“你妈”,明玉昨天的愤怒又在心底打旋。不能犹豫了,也不能顾及什么面子,当断则断,学老蒙,老婆老娘都一刀切,第一刀就得切皮切肉切到狠的,让他后怕,断绝他以后骚扰的念头。舅舅后面的话她不要再听,操起电话就给办公室主任:“我苏明玉。你带保安过来请我办公室里的人走,这人是我舅舅,这人今天来与以后来都不会与公务相关,以后不得放他进门。他如果不愿走,架出去。如果骂人或者吵闹诋毁,影响公司运作和我的名誉,你让小冯立刻起草律师信,我保留向法院起诉追讨精神损失和公司运作受影响产生的任何损失的权利。”
这种惫懒汉子还能做出什么举动来?比无赖流氓差得远。明玉除了不可能自己岀老拳打发,其他应付自如。放下电话,看着一脸怒容的舅舅,她冷淡地道:“不给你钱的原因,我不说了,给你留点面子。以后不许来我公司打扰我的工作,不然我没情面,不妨告诉你,苏明成前不久就是因此被我关进牢里坐了两天两夜,出来没一点人样。你少受他挑拨。走吧,以后少来我这儿找没趣。”
舅舅简直想不到,就是打发讨饭的,人们也会给仨瓜俩枣,明玉简直不拿他当人,他虽然听到明玉话里都是威胁,可是,他怕谁?他是苏明玉总经理的嫡亲娘舅!家务事,苏明玉怎么敢玩硬的,她不怕社会上人戳脊梁吗?他当下怒道:“明玉,就是你妈在也不会这样跟我讲话,你一小辈太放肆了,看见舅舅连让座也没有,你还懂做人的道理吗?别以为做个老总鼻子可以朝天,你妈怎么教你的,怪不得你妈说你没良心,你整一个良心给狗吃了。众邦要读书,赵家人都得出力,你敢不出?哪天我找你大姨……”
明玉眯着眼睛任舅舅控诉,见办公室主任带两名保安进来,后面还跟来公司法务助理小冯,她才若无其事地起身出门,“交给你们处理,一点不用客气。小冯,你跟着听着,我舅舅只要吵闹影响大家工作,只要有一句侮辱诋毁我的言语,你立刻准备打官司,你告诉他我会要他赔多少。我去开早会。”
别说舅舅不相信明玉做得出来,办公室主任保安以及小冯也都不信,一家人哪,而且还是嫡亲娘舅,苏总怎么做得出来,不怕遭人闲话吗?起码,一顶没规没矩的帽子是免不了的。又不是全国劳模,没人会说苏总铁面无私。照苏总的话去做,会不会万一苏总以后感念亲情给翻脸了,责怪到他们这几个执行人头上来?
办公室主任稍微狡猾,决定应该智取不可力敌,忙对小冯道:“你把法律法规跟这位苏总舅舅说一下,苏总舅舅,我建议你还是自己走,否则大家都不好看,苏总做事一向说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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