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挺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阿耐
天杀的,都找上门来了。怪不得对老爸客气对他不客气,明成又不是看不出这个姓石的眼中的探究,那种充满雄性挑战的探究谁看不出来?姓石的一定以为他老爸是朱丽老爸了,而他则是当然的情敌。
“爸,明天那小子再上门的话,你不能开门。他的粥你不能吃。”
苏大强咂咂粥的滋味,不舍,“挺好吃的,怎么不能吃?你吃吃看。”
明成一脸严肃地道:“我说不能吃就是不能吃。那小子打朱丽主意,都欺负上门来,我们不能让他再次得逞。爸,你得替我争口气,明天我让钟点工阿姨也烧鸡粥给你。”
苏大强犹豫了一小会儿,弱弱地做出自己的反抗:“可是钟点工烧的没他的糯,我吃着不舒服。”
明成正为朱丽被人觊觎的事焦躁,闻言不耐烦地道:“君子不吃嗟来之食,知道吗?做人有点气节行吗?”说话的时候明成的手机叫响,明成一看显示的号码,便道:“路厂长好,正吃饭呢?”
那边路厂长都没客气寒暄,看来是急了,直接道:“苏经理,你说这事……你什么时候过来……”
明成都不等他说完,就急急插话:“你说我这几天是真抽不出时间,我都跟你说原因了。你放心,广交会之前我肯定给你解决。”
“还拖到广交会?我这儿东西都压着啊,仓库都快满了。春天雨水多,我又不能放露天。你给个确切时间吧。”
明成正好一眼看到老爹跌跌撞撞走向厨房,心中一急,忙过去扯住,怕他摔了。所以很想快快结束通话,几乎是不经大脑就道:“路厂长你放心,广交会之前,一定。如果没做成,我广交会不去了都得给你办成。”
“你的意思是还可能拖到广交会之后?”路厂长声音高了。
明成看看手中的老爹,无奈地道:“路厂长,请给我时间,很快,很……”还没说完,那边将电话重重挂了。明成皱眉,但是他这个时候能出差吗?老爹在能自己走路前他出差去,朱丽照顾得过来吗?他还不挨朱丽的花拳绣腿?可是对方这个路厂长是个岀了名的急性子。
而苏大强却在明成温暖大手的扶持和鼓励下,又想起一件差点遗忘的大事。对了,他现在是苏家如假包换,说一不二的家长了,难道连喝口粥都不能自主吗?钟点工那种将米烧成饭,将饭在水里煮开,跟泡饭一样的东西能叫粥吗?不,他坚决不吃,他要吃小石送来的鸡粥牛肉粥。他顾影自怜地想,他都病成送急诊了,难道连要求吃口好粥的权利都要被剥夺吗?他壮起胆子,但不敢看着明成,学着以前领导教育他时候的语重心长口吻,道:“明成啊,你跟朱丽的事情自己解决,你俩的事不能总让我们做父母的帮你撑着啦。我这口粥是一定要喝的,我需要吃下东西养病。”在苏大强的心里,已经把明天能不能喝粥上升到原则问题,喝粥,说明他是家长,喝不了粥,说明他还处于水深火热。
明成正想着他自己工作的事,老爸的话只听进去一半,还是后半截。他满脸不耐烦,道:“吃就吃吧,随便你。我扶你到床上去。”
苏大强见果然只要摆出家长架势便能旗开得胜,心中大喜,忍不住又提出一点要求:“刚吃完,我先坐坐,等下再上床。”
明成只能随便他,将他搀到位置上,便想找稍远的座机打电话跟路厂长解释。但才走出一步,连忙刹住,回头叮嘱老爹:“我没扶着你,你别起身乱走,看摔着你。”得到苏大强点头肯定后才走开。可是,拨打路厂长手机,不接。看来路厂长不肯听他解释。
朱丽又被人觊觎,老爹啰里啰唆个没完,工作都没心思做,明成一肚子的恼火。这个时候他最想的是妈,妈其实也帮不了他什么,但只要他满心焦躁,里外火烧的时候找到妈,妈只要说一句“一件一件解决”,就是那么神,他就会安下心来一件一件的将问题解决了。可是,今天妈的话只能成追忆,而爸,他只会添麻烦。
明成继续拨路厂长电话,路厂长继续不接。再过一会儿,路厂长干脆关闭手机,彻底断绝明成的解释贼念。明成只会坐在沙发上发愣,要命了,好不容易勾引上手的路厂长若是就这么断交的话,他的生意在短期内得葬送半壁江山。这个时候,有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连夜赶着过去,明天一早上门负荆请罪。但是……明成将眼睛瞟向若无其事坐在餐椅上的爸,今晚他走得了吗?
明成热锅上蚂蚁似的在客厅踱步,苏大强在一边看得头晕,扭过脸去不看。苏大强想到,若换作以前,明成早高一声低一声地到他妈面前叫唤去了。他心中有点兴奋地想,现在他是苏家长老了,明成会不会也找他讨主意来?如果那样的话,他将如何正襟危坐以对?但随即又将脖子一缩,将这等匪夷所思的念头压了回去,明成若真找他讨教,他怎么回答得出来?还是别惹事为妙,不,甚至得将自己隐藏至无形,让明成看不到他。在明成对着窗外凝神思考时候,他悄悄扶墙回去房间。
明成是被朱丽唤回神的。朱丽动作轻灵优雅,进门不带声音,但是进了门就开始笑嘻嘻唱怨气,“早知道不结婚了,现在上下班没人接送,花没人送了,饭在家吃了,咖啡自己做了,西饼店的小饼干n年没吃了。”
明成连忙辩解:“我下班时候不是问你要不要接送吗?”
“那不一样,你以前会骑着自行车到我最喜欢的档口买个茶叶蛋捂在怀里送来给我吃,现在只会顺路,顺路的接送,待遇大不一样了。”朱丽笑嘻嘻走进来,到客房门口一拐,与公公打个招呼,问一下冷暖,才出来又面对明成。面对朱丽的时候,苏大强还是有点不适应自己这个新得的家长头衔,还是与往常一样,只会笑,不会招呼。
明成正心烦着,但看见朱丽还是没脾气,可也暂时笑不起来,“还送花呢,有人都送粥上门讨好了。你说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混球。”
朱丽奇道:“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没叫人送粥。外卖郎很帅?”
“帅个什么,黑炭头一个。朱丽,那人说了,是为一个高雅文静女孩而送,不是你是谁?他还知道爸的名字,这调查工作做得够彻底。”明成悻悻的,现在的苍蝇怎么都有向苍鹰发展的趋势啊,招数一个比一个猛。
朱丽“切”的一声,“这年头的男人,长胡子的像人弹,没胡子的像太监,都没看得上眼的,还是我们明成最帅呢。”说到最后,声音轻不可闻,是踮起脚尖钻在明成耳朵边亲密呢喃,但说完还是警觉地看看客房,怕被公公听见了不方便。
明成也往客房看了一眼,但手上早使了劲,将娇小的朱丽抱进主卧,踢上门将老爹的耳朵关在门外。这个时候,明成的脑袋瓜才冷静一点儿,又将牛肉粥的前因后果想了一下,“那男的真够狠,连我爸名字都打听出来了,还能不知道我是你丈夫?明天中午我回家等着,他再敢来,我打断他腿。”
朱丽一笑,不去搭理,去主卫卸妆。她从小受多男孩子的殷勤,早不以为意,但看到明成如此吃醋,她心里还是开心。
明成看看娇生生的朱丽,瞄瞄窗外乌沉沉不见底的天,想想床上需人伺候的老爹,还有明天可能又送粥来的石小子,终于没迈出负荆请罪之路,以孝敬老父之名,赖在了温柔乡里。
都挺好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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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出差两天回来,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件。主要的处理完毕,已经是晚上八点多。抱着侥幸,她来到食荤者汤煲店,希望能喝到一口温暖的汤水,安慰一下被酒精漂洗两天的胃。当然,不出所料,一楼那平日里碎珠似排列的汤煲,今天只剩一只,后面挂的牌子是苦瓜黑鱼汤,不是明玉喜欢喝的。
抬头,见食荤者从里面走出来,神情有点说不出的味道,似是踯躅不前。明玉见此装作没看见,微笑道:“生意简直好到人神共愤,看来没得吃了。我把外卖的账结一下吧。”
食荤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有,怎么会没有,你等我十分钟。”
因为身居高位,手中抓权,明玉已经习惯别人对她特别优待,只要对方别优待得过分,一般她就是笑纳。面对很可能是食荤者给予的特殊优待,她大方地说声“谢谢”,便坐到老位置等待。她并不是个闲得下来的人,坐下,便下意识地抽出一份她分管的江南销售公司与总公司分厂的协调会议纪要来看。这种例会她现在爱理不理,集团公司规矩严格,岀不了大事,如果有大事的话,会议现场他们就会打电话向她告状。但纪要还是要看看的,以防万一。
纪要由文员草拟,肯定是不温不火,如实反映。审批由双方与会负责人签阅,往往签阅时候,各自会加入会上没有说清或者不便说明的只字片言,而那小小几个字的加入,往往指点各自人心走向。明玉要找的就是那几个意味深长的字。除此,通篇都是废话。
一个个字地看下来,不出所料,在三分之二位置处,看到三个字。明玉抿嘴一笑,取出自动铅笔,“嗒嗒嗒”摁岀笔芯,在那三个字周围淡淡画了个圈。一看就知道是她狡猾的人精手下们干的好事,悄没声地在纪要上埋下小小伏笔,以后出事便找不到他们,他们尽可以偷个小懒,但是总公司分厂的人可能到时得吃个哑巴亏。她可不能让干了好事的手下放心睡懒觉,明天早会她得点明一下,收收他们的筋骨。
此时明玉的笑容绝不文静也不高雅,食荤者看在眼里,只觉狡猾。他心中咯噔一下,酸酸的味道冲向脑门,但还是强自抑制了,告诉自己才认识这个女孩没几天呢,怎么可能有太多感觉。他将手中的菠菜牛肉丸子汤放到明玉手边,故作若无其事地道:“十分钟,不多不少。”
明玉抬头微微一笑,顺手将会议纪要放回包里,看着一碗碧绿清脆,浓香扑鼻的汤满足得只会叹气。“老板亲自出手,果然不凡。谢谢你,可以坐一会儿,问你打听些事吗?”
食荤者长腿一收,坐到明玉旁边的位置上,微笑道:“是不是想问苏老先生的事?你出差回来还没回过家吗?”
明玉不想跟任何人说明她家的情况,只含混其词地“唔”了一声,便转个弯子从另一方向争取了主动,“看来是你亲自送去的?哎呀,真感谢。”
食荤者没有作态,实事求是地道:“前天中午苏老先生走路还需要人扶着,晚上自己可以走路,不过走得不是很稳。看来康复得挺快。看来他们都猜不出是你叫的外卖。”
“这很正常。”除非是岀老妈去世那样的大事,否则他们不会想到通知她苏明玉。不正常的是大哥。但明玉心里却又分明知晓自己好像还挺欢迎大哥发来的通知,这人真是有点犯贱了,没事找事。“没想到你还真送了晚餐,看来我父亲挺喜欢你送的午餐,谢谢你。他吃了什么?”
食荤者略微犹豫了下,道:“你父亲中午吃的是鸡粥,晚上吃的是牛肉粥,好像都挺喜欢。本来我想昨天再送过去,但被你先生拒绝了。”
“我先生?”明玉愣了一下,随即道:“跟你差不多高,有点胖的人?”见食荤者点头,她不由得笑道:“是我兄弟。”心里则是冷冷地想,明成太狭隘了,她不过是送口汤水上去,有必要这么拒绝吗?
食荤者闻言,眼睛里两朵焰火“砰”地散发出来,映亮了他整张黑里透红的脸,一张脸顿时喜气洋洋,哈哈大笑。他原来的判断没错,一个经常独自在外就餐的人,肯定是个单身。“哈,那你兄弟肯定是误会了,他口口声声让我不许打他太太主意,拒绝我送餐上门。我还说……”
“是啊,太混了,想哪儿去了。”明玉一边随口答应着,一边心说,明成不会想到是她出面送的餐倒也罢了,怎么能异想天开想到食荤者是他老婆的追求者?难道是食荤者在苏大强面前表现得太过殷勤?明玉心中警觉,不对,送外卖哪有老板亲自出马的道理,而且,她点的只是他们店的出品——汤,而食荤者却非常体贴地送上最合适的粥,这其中带有太多暧昧色彩,难怪有个漂亮老婆的明成会心生怀疑。她掩饰住心中的狐疑,微笑道:“我兄弟娶了个人见人爱的太太,所以他天天警钟长鸣,真对不起你。”
这时一个小二走过来,跟食荤者道:“大哥,楼上客人走光了,我们清理好关灯了。”
食荤者手一挥,“回家吧,早点休息。”
话音一落,男男女女的小二们都冒出来与食荤者击掌,响亮一掌之后,才各自开开心心地下班回家。明玉在旁边看着觉得新鲜,如此融洽的上下级关系,她的公司只有在尾牙时候,她豁出去被手下们痛灌一遭让他们泄愤了,才会有这种大家呼啸着击掌道别的情形出现。平时大家虽然嘻嘻哈哈,做销售的不可能太正经得起来,但没食荤者这边的融洽。
明玉在一边赶紧加油着吃,不好意思耽误人家食荤者的下班时间。但等人都走光了,她还是好奇地问一句:“我兄弟有没有跟你打起来?他好像护老婆护得很紧。”
食荤者回头看住明玉大笑道:“看那样子,你兄弟很想跟我打架,是我先退了。”他当时听明成口口声声说他骚扰人家的太太,心中愤慨,他才不是这种男人,知道人家罗敷有夫,他才不会上门骚扰。所以扭头就走,明成准备抗击来敌的决心落空。
明玉被食荤者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然起来,别的男子拿各种目光看她,她都有应对,却对食荤者的目光有点无所适从,干脆低头喝汤。但被人如此看着,喝汤也别扭。她甚至不想去深想昨天明成与食荤者的对立原因,那太突然,她没有准备。
但食荤者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让她有所准备,递来一张名片,道:“我网名是食荤者,真名姓石,石头的石,叫天冬。石天冬。我怎么称呼你?下次打电话来订餐,我们省得说明,啊,我是那个常来坐一楼一个人对着墙的那个,哈哈。”
生意场上,明玉最擅长的是在觥筹交错间快速与客户培养感情,加深联络,但是面对石天冬的热络,她颇不适应。她不喜欢与人私交过密,对于如此快速的亲密自然更生抗拒。她当然不会掏出名片交换,但她只是技巧地反问一句:“你说我姓什么。”
石天冬抚掌大笑:“我怎么犯浑了,你当然姓苏,你是苏老先生的女儿。”
明玉搁下调羹,笑道:“可不是。我吃完了,石先生,我们结账。你别客气,我先算给你听。鸡粥牛肉粥按鸡汤牛肉汤计价,但因为粥是特制,价格翻倍。算是七十元。虽然是老板亲自送餐,但是这个我不管。我按照平时外卖附加费付费给你,两次,合计九十块。再加今晚的特制牛肉丸子汤,也按牛肉汤翻倍计算,总共是一百三十块整。你找我二十块。”
石天冬抽走五十块,将一百块推了回去。“没你这样算的,本店向来优惠常客,为常客做些事是应该的。”
明玉料想石天冬也不会多收,但他只收五十块真是太少,简直是意思意思了。可这个时候与他争论应该收多少可能会引出一些有的没的的私话,还是免了。她收回钱,便自觉将笑容变回职业,说话间若有若无与石天冬拉开距离。“多谢,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你这么优惠,常客会愧疚得以后不敢上门再占便宜。”
石天冬愣了一下,才道:“朋友间帮个忙总有的吧,不能事事用钱来结算。我想认识你这个朋友,感觉应该会很投缘。”
明玉起身,将手伸给石天冬,礼节性地微笑道:“很高兴认识一个美食家朋友。”
石天冬被迫着与明玉握手,但从明玉的笑容里,他感受到说不出的冷漠,知道人家在敷衍他。他有点沮丧地放开明玉的手,可还是使劲说出一句话:“我送你回家吧,天很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你稍等片刻,我关灯关门。”
明玉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被冒上来的一个主意打断。石天冬太热情,她有办法让石天冬对她退避三尺,但她依然可以来此喝美味炖汤。是,她放不下这等美味享受。明玉这样告诉自己。
石天冬出来,拉下铁门。看到静静等在一边的明玉,心中又是欢喜,总算她让他送。他忙指着一边道:“我车子放在那里,你这儿等着,我开过来。”
明玉将手指向对面,淡定地微笑道:“我的车子在对面,我过去取一下。”
石天冬又是愣了一下,今天怎么事事岀他意料。他忙说“我陪你过去”,大步跟上。明玉人高腿长,走路飞快,石天冬也不示弱,两人如同竞走。
一起走到一辆白色奥迪车前,明玉打开车门,才又矜持地对石天冬道:“需不需要我送你?”
石天冬忙道:“不用不用,你早点回家。”
明玉这才拿出名片递给石天冬,用她平时肯定手下工作的语气客气婉转地道:“你店里的汤煲都很好吃,以后还要经常光顾。”等石天冬接了名片,她便回身钻进车里,降下车窗说了声“再见”,便娴熟地擦着石天冬将车开了出去。
她欣赏这个石天冬,但是他太主动太热情太急切,让人不惯。她从小习惯没人关注地活着,不习惯被人迫得太近。她只有拉高姿态,拿出态度,亮出身份将石天冬推开。石天冬如果是个知道分寸的,应该不会再黏糊上来,如果不是个知道分寸的,那她以后只有放弃好喝的汤煲了。那真是太可惜。
石天冬看着明玉雪白的车尾亮着鲜红的尾灯扬长而去,心中说不出的失落。他感觉得出这位苏小姐喜欢他店里的汤煲,但似乎并不因此而喜欢与他交个朋友。刚刚谁都能察觉得到苏小姐的疏远,何况石天冬并不是个笨人,他不过是一厢情愿地想认识她而已,所以才面对人家的疏远不管不顾,有点自作多情。
但是,她一个人孤独地坐在一楼大厅吃饭的时候,那模样多让人疼惜啊。她长得高,但不肯俯首狂喝,总是多要一只小碗,将大碗里的汤盛到小碗里端着喝。她好像总是在别处饿得发慌,到他店里,进门就急迫地穿梭于汤煲阵前,盯着小二盛出来,然后一声不响地飞快吃完,自己跑账台结账,然后很快走人,从不与人多说一句废话。她好像很忙,所以她吃得大荤大油,却依然高瘦。有时候石天冬都怀疑她有没有吃岀汤的味道。但从她一而再再而三回头来看,她应该是喜欢他这儿汤的味道。
她总是行色匆匆的样子,究竟是什么工作让她如此繁忙?而且,她叫苏什么?她终于肯告诉他。石天冬虽然从明玉那儿受了冷遇,但还是非常想了解明玉名片上面写的究竟是些什么工作。他兴冲冲走到灯光亮堂处,仔细一瞧,不由“咦”了一声出来。苏明玉,很普通的名字,但石天冬从中看出婉约柔媚清丽,他就有这种法眼,多贴切的名字。然后,是苏明玉的单位。让石天冬惊异的是明玉的单位。众诚集团如今在本市呼风唤雨,势头强劲,大家都知道,他们的产品高端,管理先进,利税骄人,福利优厚。石天冬接触的网友中,有人就是那家集团公司职员。网友说起集团公司下属江北江南两家销售公司的年轻老总,戏称他们是“北乔峰,南慕容”,两个都是老板的心腹爱将,能力超群。石天冬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南慕容”居然就是经常到他店里吃饭的苏明玉。
石天冬这下有点理解为什么刚刚苏明玉无视他的殷勤,人家一叱咤风云的大女子,怎么看得上他这样一个小饭店老板做朋友啊,想与她做朋友的人多了去了。她不过是喜欢到他的小店喝口汤,饱个肚,他以为来多了便是朋友,还真有点想入非非。而且而且,他居然还以为她婉约娇柔呢,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娇柔?她娇柔了,手下的人肯听她的?凭常识想都知道不可能。
但石天冬很想推翻常识。他脑子里的苏明玉是那个孤独清冷独自对着墙壁吃饭的瘦弱女子。她的肩膀窄狭,她的纤腰不盈一握,她细长脖子上顶着的短发脑袋并不硕大,而那小小脸上,有闪亮的大眼,她总是以微笑说明她想说的事。石天冬想象不出苏明玉如何运筹帷幄,那么纤弱的一个人,怎么挑起如此沉重的担子?难怪如此消瘦,她肯定在超负荷运转。难怪她永远是行色匆匆,比如今晚,肯定又是忙到废寝忘食,这么晚才来吃饭。
可怜的人。都不知道生活。
石天冬心中差点被吓退的怜惜卷土重来。瞥一眼给他提供照明的灯火辉煌的五星级饭店,那家明成与朱丽最喜欢过来吃西餐的五星级饭店,吹着口哨走了。口哨的调子是《桑塔露琪亚》。
宾馆一个按摩房的包厢里,轻轻回旋的背景音乐也是《桑塔露琪亚》。床上俯躺着两个男子,因为俯躺,肥凸的肚子被挤向两边,软软地摊在床上,肥而且白。从上面看去,这两人似乎是虎背熊腰。其中一个挥手让已经做好服务的闲杂人等出去,对着另一个闭目养神的轻道:“蒙总,今天让我来,是为南北销售公司的事吧。”
另一个正是明玉社会学的启蒙老师,集团董事长兼总裁老蒙。他闻言并没有睁开眼睛,只简单吐出几个字,“你说说。”
那人小心翼翼地研究了一下蒙总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山水,心中有点没底,但还是不得不说,因为他面对的是蒙总。“鉴于公司内部不断有传闻,说江南江北两大销售总经理可能被人挖角,然后与我们集团对立。我想到,我们集团公司对销售的依赖非常之大,这点蒙总应该最清楚,当初您拉大部分销售人员从旧集团出来开创新事业,失去强有力销售人员的旧集团从此一蹶不振,这是前车之鉴。所以我就此问题小小做了调查。”
蒙总依旧闭着眼睛,但用一声“唔”,表明他正听着。
那人才继续道:“经了解,挖江北与挖江南的不是同一家,挖江北的集团公司是女性当家,挖人的目的公私两便,但因为行业相异,不会成为公司未来的竞争对手。江北与对方女性当家最近频频接触,也可说成是岀双入对。”
蒙总的一声“唔”尾音吊了上去,忽然嘿地一笑,“招赘啊。那得先问问我。继续。”
那人见看到效果,脸色放松下来,继续道:“反观江南,与对方公司几乎看不出有什么接触,对方公司就是隔壁省的鎏金集团。但是据江南公司人员反映,江南通过此次进军西南行动,大刀阔斧架空原本从总公司分离出去的元老骨干,大力重用培育亲信,逐步形成少数亲信掌握绝大部分资源,而其他人等游离于江南公司边缘的局面。照此下去,如果江南在某天一举率亲信投靠鎏金,我公司所有长江以南市场将全军覆没。江南才是最大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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