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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红艳露凝香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绣猫
那女子慌了手脚,忙问:“真疼啊?你,你别怪我,我也是怕你有个好歹……”
寄柔勉强笑了一笑,因嗓子干涩,她一字一句道:“不疼,多谢姐姐。这是哪里?”
“濮阳县城啊。”女子引着她往窗棂外面看,“看见没有?那是城墙垛子,还有人在把守呢。昨晚是一批人,刚才天亮了,又换了一批人。”
寄柔眼睛一亮,一迭声道:“濮阳城守在哪里?我要见他!”
女子见寄柔摇摇晃晃要起身,忙将她拉住。谁知她那样一个纤细柔弱的小姑娘,居然力气恁大,扯着她往门口去。门口有守卫听见响动,往此处探了探脑袋,交头接耳起来。那女子心道:坏了!忙一把将寄柔搡了回去,捂着她的嘴,附耳低语道:“你别叫啦!知府老爷半个月前就跟周军递了降书,请他们进了城。这会城门口把守的都是周兵,要让他们听见你认识知府老爷,那就坏啦!”
寄柔浑身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得拿一双雾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瞧着她。
女子被她看得头皮发麻,问道:“你……是知府老爷的亲戚啊?”
寄柔摇头。
“那你见他作甚?”
寄柔怔了许久,只把头慢慢垂了下去。
女子见寄柔沉默,遂放下心来,把手收回,要劝她,还未开口,自己眼圈先红了。她恶狠狠地,往城门口瞅了一眼,压低嗓门道:“你不管有什么念头,趁早打消!那狗官只顾着巴结周军,还管咱们死活?濮阳城半个月前神不知鬼不觉被周军占了,如今又守得铁桶似的,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周围乡亲没有一个知情的。我昨儿个还好好地在河里洗衣裳,结果就被那群天杀的给抢来了,在这关了一夜,也不知要打还是要杀,也不知道我那个可怜的妹子,被关到哪去了……”
啊,见喜!寄柔回过神来,迫不及待地左右去看,见这更房里横七竖八躺了十来名年轻女子,有的睡得人事不省,有的紧紧抱着哭哭啼啼。只是挨个辨认过去,也没找着见喜。她失望极了,缩回墙角里,抱着膝盖发呆。
那女子见寄柔这个仓惶的模样,也心生同情,蹭了过去,想要安慰她。凑近一看,方才留意到她那身衣裙已经被撕扯得不成个样子。她脸色变灰了几分,眼里汪着泪呆了半晌,才眉头倒竖,一咬牙,说道:“左右是个死,我赵端姑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待会谁敢拿他的脏手碰我,我就拿簪子往他眼睛里戳!”
而后她拉了拉寄柔的手,道:“好妹子,你别怕,待会就跟着我,看谁敢碰你!我是清水河村的,你是哪个村的?我看你穿的这个衣裳,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寄柔迟疑张口,还不及出声,见房门“哐”一声被踢开,两名兵士走进来,点了点人数,吆喝道:“起了,都起了!往外走!”
端姑手里的簪子应声而落。她吓得浑身一个哆嗦,慌忙遮遮掩掩地拾起来,重新揣进袖子里。而寄柔也同个扯线木偶般,被她紧紧拽着手,夹杂在这一群人中,被赶牲口似的出了更房,上了两架牛车。
两辆车拉着人,走街串巷,过了濮阳城市集。城里房屋俨然,看不出什么不妥,只是街上行人匆匆,个个缩头缩脑,不敢抬眼。偶有大着胆子往车上瞥几眼的,也是咂咂嘴,摇摇头,便急忙离去了。赵端姑先是羞得面红过耳,继而被看得怒了,也瞪大了眼睛,谁敢看她,她便横眉竖目看回去。走了顿饭功夫,她扯了扯寄柔的袖子,说:“好妹子,我不识字,你看看那匾上写的什么字儿。”
寄柔闻言抬起头看,见到了一座府邸的角门,墙上贴着条子,写的是“开州府濮阳县知开州府事姚”。那厢牛车停了,几名兵丁已经驱赶着众人进府,寄柔趁乱告诉端姑:“到姚知府的府署了。”
众人进了府署,穿过府堂侧边的甬道,便进了后衙。端姑本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无甚见识。如今既抱定了要寻思的念头,也平静下来,一路昂头挺胸,将这府邸里的雕梁画栋、假山奇石看了个津津有味,间或同寄柔耳语几句,寄柔也不搭理,只是闷头想着心事。端姑撇一撇嘴,也便任她去了。
到了后衙正堂外,众人被喝止停在廊下。寄柔年幼,身量也不显眼,于是将视线极快地在周围一掠。方才一路走来,鲜有人声,唯有此时,见屋檐下左右把守着十几名持刀的护卫,穿得乌金铠甲,面色冷肃,兵刃在日头下寒光闪烁。而那正堂上的门大开着,地上摆着两扇屏风,正中的太师椅上安然坐着一名年轻武将,一手腕上缠着只乌黑马鞭,正用鞭柄轻轻扣着几案。另一手捧着一本府库帑簿,看得专注。有名着四品文官服饰的官人正跪在面前,用袖子替他揩去靴子上的灰尘。揩了半晌,一只才好,那将军倒似脚上也长了眼睛,慢悠悠将另一只脚架起来,叫他继续。
寄柔不忍卒睹,连忙撇开眼。那将军背后站立的一名紧袖戎衣的侍卫正巧走了出来,背着手,昂着头,在檐下往众人中瞧了瞧。瞧见有一个身量极纤细的,垂着头,脖子后面倒是雪白细腻。他便走过来,握拳在唇边低咳一声。寄柔眼皮一撩,见这个人高鼻深目,傲气十足,分明是昨夜里从破庙把她掠来的少年,于是怨恨地瞄他一眼,便别过脸去。
这少年虞韶见寄柔看他,脸上立时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负着手,又溜溜达达地踱回去了。
他这一番举动,被另一名侍卫,名叫赵瑟的,一五一十看得清楚。赵瑟生得细眉细眼,笑模笑样,骨子里却最奸猾的。他趁人不备,冲虞韶睐了睐眼,又往将军身上努了努嘴。虞韶撇过头只做看不见,赵瑟“噗”笑了一声,趋前在将军耳边笑道:“人都领来了,您也不抬头看看呐?”
陆宗沅冷哼一声,抬头的同时,放下手里的帑簿,当着心窝直踢一脚,那濮阳知府姚举业臃肿的躯体便往后飞了出去,如山一般瘫在了地上,再没声息了。突生变故,众人都惊怔了,虞韶、赵瑟两人也不敢再打眉眼官司,忙敛容侍立。
陆宗沅似嫌被姚举业玷污了般,轻蔑地掸了掸靴子,起身将帑簿“啪”一声当头扔在姚举业脸上。姚举业颤了一颤,无意识地呻吟起来。陆宗沅才说道:“姚举业任内,濮阳县一县每年亏空万两以上。姚举业为弥补亏空,计亩派捐,每田一亩,要捐大钱五十文。莅任八年,侵吞部定谷价与勒捐的钱数,计赃不下二十余万两。以小民之脂膏,肥其欲壑,留着这样的狗官,白白浪费濮阳城的米粮。来人,把他拖下去,悬挂在城头,先曝晒三日再说。”
寄柔见他突然翻脸,姚举业一个大活人,生生被踢掉半条命,既觉得快意,又是害怕,心里突突直跳。偷眼觑去,见陆宗沅面不改色地走了出来,目光散漫地在众人脸上扫过。原来他也是很年轻的,不过二十余岁,不穿甲胄,也未戴冠,只穿着件青绢箭袖,长眉秀目,双眼极其的明亮,除非动怒,惯常总含着三分笑意。若将手里的乌鞭换做折扇,便不是武夫,是一名斯文俊秀的书生公子了。
走到檐下,被日头一照,他眯了眯眼,皱眉笑道:“你们倒乖觉,不要老的,只要小的,怕方圆百里的大闺女小媳妇都被绑回来了,好大动静!”停了一停,又忍笑说:“赵瑟,你去营中点一点人数,但凡没有见过血杀过人的,或是没来得及娶媳妇开荤的,人手一个。只不许挑拣,分到哪个是哪个——男人不见血,就像刀子没开刃,上了战场腿要软,还没娶媳妇的,也趁着命还在给自己留个后——去吧。”
赵瑟笑嘻嘻地答了声“是”,一阵风般地去了。
被虏来的这群女子,任是再糊涂的,也早明白了。当下哭得哭,晕得晕,寄柔也被刚才那席话惊得好像天上冷不防劈下一个响雷,震得半晌做声不得,连手心里被端姑的指甲刺进肉里也不觉得了。隐约中,听见陆宗沅又叫道:“虞韶过来。”
虞韶走过来,虽强作镇定,却抑制不住耳朵也臊红了,半晌,才轻声道:“我,我杀过人,见过血!”
“这样啊……”陆宗沅拖长语调,乜斜了虞韶一眼,然后点点头,仿佛认可了虞韶的说法。
虞韶察言观色,登时懊悔,忙硬着头皮补救道,“可我还没娶媳妇,公子爷也知道,我家里……三世单传。”
陆宗沅忍俊不禁,摇头道:“你才多大,娶媳妇早了点吧。”
虞韶挺了挺胸膛,不再扭捏,一张脸板板正正,大声道:“回将军,属下十六岁,不早了!”说着不由俊脸微红,垂着的眼帘下,眸子飞快地一转,把视线投向了人群里。





一枝红艳露凝香 第2章 歧路之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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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宗沅心生疑窦,却不点破,径自走到寄柔面前,上下打量几眼,又围着她转了一圈。最后用鞭柄抵着她下颌,吩咐道:“抬头。”
寄柔闷不吭声,脑袋不是向左扭,便是向右,总不肯与他视线对上。磨了半晌,陆宗沅竟也不急,十分有耐心。她扭到哪,他的鞭柄就跟到哪。寄柔只觉得他这番举动,仿佛逗猫逗狗,极其羞愤之下,突然抬头,把一双黑亮的眸子不躲不闪地盯住他。她的面孔,生的是极娇极艳,眼里鼓着泪,在日头下仿佛湖水中揉了碎金,波光潋滟。脸上浮着红晕,灿若云霞,不像愤怒,倒像是羞怯了。
陆宗沅不错眼地看了片刻,情不自禁将鞭柄移开。他突兀地一笑,对虞韶说道:“算你有些眼光,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虞韶少年面薄,起初仍是扭捏,只是见陆宗沅的神情,分明是准了,他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眉头一扬,粲然笑道:“多谢将军……”
“谢什么?这个女人不能给你。”陆宗沅打断他的话,然后看也不看一眼瞿然变色的虞韶,径直问寄柔道:“你是濮阳县人?”
寄柔尚未应声,她身侧的端姑早看出三分端倪,忙抢先答道:“是,是清水河村的。她是我妹子,姓赵,叫做金奴。”
“赵金奴?”陆宗沅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点点头,笑道:“我看你的衣着,不像庄户人家的女孩儿。”
端姑惊得一身冷汗,袖子里的手将银簪使劲往掌心一搠,刺痛之下生出急智,答道:“前天是我妹子生辰,爹娘自来疼她,特意请人裁了一身新衣裳。才上身没两天,被……扯得不成样子,她小孩家,气也气得傻了。”
陆宗沅莞尔道:“我看她不只是傻子,还是个哑巴。”
端姑张了张口,只觉袖子被寄柔暗地里扯了一扯,便把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寄柔这才冷着脸,答道:“我不是哑巴。”
陆宗沅“哦”一声,问道:“你生辰八字是什么?”
他说着话,眼睛同时往端姑脸上一瞥,这一眼极其锐利,暗含警告之意,端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喉头也梗住了。正焦急时,听见寄柔不假思索地答道:“丁卯甲辰癸卯丁巳。”她眼睛倏地睁大,又怕自己神色落入陆宗沅眼里,忙低下头。之后忽觉手背上一热,原来是眼泪忍不住也落了下来。
这时陆宗沅左右早有伶俐的侍从,将户籍文书奉上,果然见濮阳县治下清水河村,有赵端姑、赵金奴两人在册子上。陆宗沅垂头沉思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脸上丝毫破绽也无。他随手将册子一扔,虞韶眼疾手快,接到了怀里,他匆忙中掠了一眼,也顾不得细究,说道:“将军,我昨日确实是在清水河村附近碰见她的……”
陆宗沅不置可否,旋身往正堂内走去,虞韶情急,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到厅内,见赵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立在柱子后对着虞韶挤眉弄眼。陆宗沅对赵瑟招招手,赵瑟神情一僵,忙上来回话,称营内有几人几人尚未婚娶,几人几人新近入编,陆宗沅不耐烦听,眉头才一皱,赵瑟便停了下来。
陆宗沅轻飘飘地看了虞韶一眼,却是对着赵瑟说道:“我记得姚举业有几个女儿,生得不错,你好生挑两个,算是我赏你和虞韶的。”
“将军!”虞韶脖子一梗,脸上雪白无色,“我不要!”
“不许不要。”陆宗沅笑道,“你家里可是三世单传。”
虞韶昂着头,半晌不说话,眼里慢慢浮起一层泪,他也倔强,不肯去擦。陆宗沅置之不理,只顾翻看着手里的帑簿,脸上的笑容却渐渐褪去了。一时寂静无声。赵瑟见场面僵着,抓耳挠腮,只得在虞韶背上搡了一把,又踢他一脚,虞韶扭了扭身子,双手将拳头握得紧紧的,仍是不肯动。赵瑟只得在他耳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威胁道:“你再犟,当心公子爷一气之下杀了她!一个女人而已,你看中了,谁还敢和你抢?等过几日他气消了,你再说几句软话,也就成了!”
虞韶一怔,极快地用袖子擦去了眼泪,才勉强应了一声,与赵瑟一起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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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寄柔而言,自她夤夜逃离真定城,就仿佛陷入了一场噩梦,因此之后不论落入如何不堪的境地,她也无动于衷,只当自己仍是做梦,等到天亮,嬷嬷在被窝里替她着上中衣鞋袜,盥洗完毕,那梦便是彻底的醒了。因此,当她被领进一间堆金砌玉的华室,见靠窗横着一张卧榻,榻上摆着靛青缎绣如意云纹的引枕,紫檀小案几上摆着笔洗,端砚,隔着水晶帘子的碧纱橱内,有暗香萦绕,水声淅沥时,她竟手足无措,不知是梦还是醒了。
她坐立不安,撩起帘子往碧纱橱内瞧去,见两个掐牙背心的丫头正在往木桶里添水,一个用手试了试,说道:“再加热水。”声音却是陌生极了,不是见喜,也不是她房里任何一个贴身伺候的丫头。
她又爬上榻,透过绡纱窗,隐约看见院子里人迹匆匆,偶有动静,全是兵丁的刀鞘与铠甲撞击的声响。她越发不解了:这是内宅,外院的人怎么走进内宅里来了?
两名丫头兑好了水,笑盈盈地走出来,说道:“赵姑娘,水好了。”
寄柔呆立当场,好似透不过气来一般,半晌,才想到:是了,我是赵姑娘,赵端姑的妹子。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榻边,吸一吸鼻子,问道:“我姐姐去哪了?”
一名丫头抿嘴笑道:“听说下午有位参将看中了赵大姐,陆将军便叫他把人领回去了。”
寄柔险些跳了起来,因怕赵端姑真的宁死不屈,用那只银簪刺死自己,她脸色也白了,结结巴巴地问:“那,她,她这会……”
“她这会自然是很好的。”那丫头一边笑着,要上来替寄柔解开衣领的盘扣,寄柔见了鬼似的,忙不迭捂住衣领,噔噔倒退几步,仍不放心,索性跳上榻,指着对方疾言厉色道:“你们不许碰我!”
两名丫头互相交换个眼色,不免犯起愁来,待要再劝,寄柔早一手捂住耳朵,一手胡乱将案几上的笔洗砚台都砸了过去,口中尖声叫道:“滚出去!快滚呀!”
丫头们见她发疯,都急急往外退去,正巧那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陆宗沅走了进来,丫头们如获大释,屈了屈膝,逃也似的去了。
陆宗沅反手合上门,绕过满地的碎瓷片,一步不停地走到榻边。他离得越近,寄柔越紧张,眼见手边的物件都被扔的精光,连两只引枕也抛了出去,她喘口气,慢慢后退着,贴在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色厉内荏地喝道:“你不许过来!”
陆宗沅微微一笑,也不说话,顾自坐在榻边的矮凳上,将靴子褪了下来。寄柔见他低着头,也不甚在意的样子,一只手轻轻提起裙子,“蹭”地从榻上跳了下来,就要往门口奔去。
脚未着地,陆宗沅伸手一捞,就将她捞了回去。
寄柔“啊”惊呼一声,只觉自己腾空而起,被他抱着往碧纱橱里走去。她顿时醒悟过来,双腿乱踢,双手去推他的胸膛,声音被她自己闷在喉咙里,奄奄一息似的,“我不洗,我不洗!”
陆宗沅止住了步子,在她脸上瞧了瞧,她这会早因羞愤而噙满了泪,又不愿被他看,两手将脸捂个严实,只剩下露在外头的两只耳朵,已然红得剔透了。陆宗沅含着笑,将她左手拿开,她右手便覆上去,右手拿开,左手又覆上去,和之前院子里的情形如出一辙,他这会却耐心告罄,将她的重重衣领从肩膀上往下轻而易举地一剥,便露出了粉光致致的肩头。他在她脖颈间嗅了一嗅,轻笑道:“不洗便不洗。幸好只有脸是脏的。”
寄柔的声音从指缝里泻出来,咬牙切齿地,“下流!”
陆宗沅混不在意,抱着她走到内室,直接扔上榻,一边解着腰带,笑道:“庄户人家的女儿,骂人只会用这两个字?”
寄柔听到他的玉带撞在案几上的声音,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声不响。半晌,才又想起来一句:“无耻!”
陆宗沅听到这句,笑容更盛。见寄柔不再反抗,他慢条斯理褪去了衣裳,按着肩膀将她翻过来一看,见她紧紧闭着眼,睫毛轻颤,眼泪却像两串珠子似的,从鬓边无声无息地滑下来。那两片薄薄的,嫣红的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着,是在对自己喃喃自语,只是他凑耳去听时,却是低弱地无从分辨是说的什么。
陆宗沅心生怜惜,在榻上左右一看,见有一方绫帕,大概是从她袖子里漏出来的,于是捡起来在她脸上揩了一揩,又扔开了,说道:“好好好,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不碰你,如何?”
寄柔豁的睁开眼,隔着水雾,见陆宗沅笑看着自己,入鬓的长眉下,那双秀美如女子般的眼睛,眼尾薄薄的双褶斜飞,犹带三分春意。*的臂膊上,隐约可见肌肉微微贲起。她吃了一惊,慌忙将视线移开,口中讷讷地答道:“我……我姓徐,家父是真定城做布庄生意的,因为听说周军围城,所以带着家仆南逃,路上……惊了马,因此走散了。”一边说着,触动心事,又呜呜咽咽哭起来。
陆宗沅听了这话,未知可否,只用手捏着她的下颌摇了一摇,要笑不笑道:“乖孩子,我可是丑话早说在前头——说实话,我放过你,说假话,就要加倍责罚。”
寄柔一愣,因哭了许久,嗓子也哑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又不曾说假话。”
陆宗沅凝视她片刻,忽然起身,寄柔心里宛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捂着眼睛坐起身来,从指缝里觑见他走到碧纱橱内,顷刻后又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一只八瓣莲花白玉执壶。到她面前,不由分说,钳住下颌灌了进去。
寄柔惊得魂飞魄散,不及反抗,被灌了满喉的烈酒,呛得面红耳赤,双手胡乱去厮打。陆宗沅一个不留神,被她的指甲在颊边挠了一道红痕,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正好扯下半幅裙子,便捉住她两个手腕,随意一缠绕,便绑了起来。
寄柔挣扎许久,渐渐无力,*的酒入了喉,四肢百骸都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手腕的疼痛变得麻木,眸子里浸泡的泪水也化作了盈盈眼波。她细细喘息,额上沁起一层薄汗。陆宗沅心满意足,欣赏片刻,将执壶扔开,扯下亵裤,分开两条瘫软无力的腿儿,便要入了进去。谁知她因年幼,虽然被灌了许多酒,那里生嫩,才进去寸许,便滞涩难行。他略微一使力,她便闷哼一声,眉头越蹙越紧,只是不肯出声,唇瓣也被咬得鲜红欲滴。陆宗沅低喘一声,忍着背上浮起的一层燥汗,拔了出来,正想说两句话引逗她,却见寄柔毫无生机地躺在榻上,一线血痕从嘴边到脸颊上,蜿蜒流泻到榻上,触目惊心。
陆宗沅眉心一跳,捏住下颌将她嘴打开,着实细看,见只是被咬碎表皮,舌头上添了些伤口,并不严重,大约是痛晕过去了,遂放下心来,草草穿戴完毕,叫人带医官前来诊治。
赵瑟听闻冯寄柔咬舌自尽,陆宗沅命医官前去诊治,他心下发虚,也不知道虞韶知道了会怎样发疯,于是要看个究竟。哪知从大堂找到后堂,也不见他身影。一直走进府衙花园,见池畔一堆玲珑的山石背后,露出一道石青地红缘的袍角,扑簌簌一抖一抖,也不知道在作甚,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在那人肩膀上用力一拍,叫道:“虞韶!”
虞韶手下一停,头也不曾回,继续手中的活计。
赵瑟探头探脑地看去,见他脚下躺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野狐,因被一箭射中了眼睛,也未曾流多少血,如今被虞韶用一把错金小匕首从腹下剖了一道口子,慢慢剥出张完整的皮来,在地上流了一滩深红的血水,煞是吓人。
赵瑟看得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开口:“天也热了,冬天还早,你剥这狐皮做什么?”
虞韶大约是因剥皮时太过专注,秉着呼吸,一张白脸憋得微红,此时才徐徐吐了一口气,淡淡道:“等打完仗回燕京,兴许天就冷了呢。”
虞韶平日里待人,一贯是这样爱答不理的,听他语气,似乎也无不妥,赵瑟遂放下心来,挨着虞韶肩膀坐在地上,捏一根垂杨柳的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打着山石,闷闷不乐道:“冬天能回去,倒也好了。濮阳城里一呆就是半个月,主子不发话,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等到湖北总兵石卿让率兵前来驰援。”虞韶用袖口擦了擦匕首,心不在焉道,“真定城被围之前,冯宜山早就八百里加急送信给石卿让,请他来解围。濮阳离真定不过一天的路程,石卿让如果要派人来解真定之危,肯定会驻军在濮阳城。”
“原来主子爷是要守株待兔!高啊!”赵瑟一拍巴掌,脸上顿时有了神采,“等萧元帅那边破了真定城,公子爷这边活捉石卿让,咱们占了梁国长江以北大半江山,回朝之后,请公子爷在折子里随意提上几句,兴许咱们俩也能封个将军什么做一做呢!”
“要回你自己回!”虞韶忽然立起身来,把匕首别回腰里,在池畔撩水洗了洗手,见池水如镜面乍破,绿雾缭绕似的满园芳荫,灿如云霞的桃红杏粉,还有蓝如碧玉、一望无际的天,投在池水中远远近近的倒影,都被忽的打散了,红的绿的,蓝的粉色,都混成了一团,一片流光溢彩,浮光掠影。
虞韶痴痴瞧着,嘴角一弯,露出一个踌躇满志的笑容。他负着手,傲然说道:“我要饮马长江,踏破江南,把大梁国这个花花世界,尽数变成咱们周人的国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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