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铁衣
作者:清歌一片
作品关键字霓裳铁衣
霓裳铁衣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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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少白到了我身后,站定,我和他目光梳妆台上描金鸳鸯卧莲镜中相遇。
这个房间里已经有了电灯,但是大概因为是婚夜,所以没有开,仍是红烛高照。烛台光正从一侧照来,映得他脸部线条犹如刀镂,一张脸半明半暗,看不清他眼神。
我收回目光,刚站起半个身子,肩部一沉,已经被他按了回去。
他手没有收回,仍那样钳住我肩,只是俯下身子,凑到了我耳畔,看着镜中我,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露出雪白牙齿。
“你就一点也不关心那个昨天还带着你私奔男人现怎么样了?”
他说话时候,一阵温热气息喷薄了我耳边,我有点不习惯,微微地侧了下头。
这一次,他眼睛里那种讥诮,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如果让你放他走,你会听我?”
我望着镜中他眼,慢慢说道。
他好看眉皱了下,目光一下又转成了寒凉。
我扭头,对上了他眼。
“听了他刚才那番话,池家小姐就算往日再迷恋,现也知道这张粉墨白脸之后真正面目了。所以你别误会,我对他不是旧情难断。你要对付他,就像踩死一只蚂蚁。我却不想因为这样不值人背上一条人命。”
相对得这么近,他浓密而稍稍带了些卷曲乌黑睫毛都能一根根看得清楚,灯影中,他眼睑上投下了一道冥蒙暗影。
“当然,你要是觉得他死了才舒服,那就随你。”
我朝他微微一笑。
他刚刚崩起来脸渐渐放松了下来,耸了下肩,终于松开了我肩膀,站直了身体,把头上帽子摘下,随意丢了梳妆台上。
他刚才手劲有些大。而昨天池老爷下手很重,经过一夜,被杖击一侧肩背还没痊愈,现觉抽痛,虽然极力忍住了,但显然还是引起了他注意,目光一下就定了我右侧肩上。
“怎么了?”
“没什么。”
他目光像鹰隼般锐利,我还是不大习惯和他对视,简短应了声,低头朝床边走去。经过他身侧时候,却被拦住了去路,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一只手已经开始解我衣襟上盘钮,动作极其娴熟。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领口,等抬眼对上他仿佛含了丝讥诮眼,这才意识到我和他关系。这里是洞房。而我是他娘。
我勉强笑了下,慢慢松开手,任由他解开了我衣襟。
他扯下我一侧衣领,手法并不温柔,不止露出半边肩膀,胸部也露出小半。我脖颈上贴身而佩那块翡翠正悬胸口沟壑之上,碧白相映,有些扎眼。
他目光停留了片刻,将我推着转了过来背向着他。
我知道昨天被杖击过地方红肿还没消退。福妈大概是怕惹他不高兴,今天并没给我上药。
“怎么搞?”
他问我,声音平板,听不出丝毫情绪。
“池老爷打。”
我犹豫了下,低声说道。
一阵沉默,我甚至能听到房间里红烛燃烧时发出轻微噼啪响声。
我看不到他表情。但是这样半袒着身子让一个完全陌生男人背后盯着,总不是一件叫人愉事情。我微微动了下身体,正要扯回衣襟,身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那笑声十分轻,越来越大。
我有些恼怒地回头,见他果然正笑得前仰后合,仿佛遇到了这世上好笑事情。
“池老头,总算是做了件该做事。这是给你一个教训,好让你知道往后该怎么好好当女人!”
他终于不再笑了,脸色渐渐凝重,神情透出了一丝骄矜之意。
何其自傲一个男人!
我盯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扭头不开声。
和他作对不是我目标。忍,才是我现需要。
我刚要朝前走去,突然身子一轻,他已经将我横抱了起来。我猝不及防,脚上一只正红软缎面绣花拖鞋一下飞了出去,露出一只光足。
“咦,你不裹脚?”
他仿佛有些惊讶。
我心里微微一紧,默不作声。
昨天到了池家小姐闺房,我就发现了件奇怪事情。池小姐有两种尺码鞋子,绣花鞋很小,而摩登皮鞋却是正常尺寸,拿掉鞋头里面塞着软布,正合我脚。想起福妈说过池老爷为了让女儿迎合楼少白口味,特意给做了式旗袍,这才顿悟。按照池家做派,池小姐从小肯定是裹脚。只是现为了攀这门亲,所以放脚,不止放脚,还让池小姐装大脚女人穿皮鞋。
知道了这点,我怕福妈看出破绽怀疑我,所以这两天很小心,脚一直不让她看到。
“那天拍照,看你走路丑样,我还以为你是装。这倒奇怪了,池家出来女人,竟然也有天足。”
他抱着我,把我放铺了大红锦缎喜床上,随口说道。
“我只是穿不惯皮鞋而已。池老爷是旧清大官,向旗人看齐,又有什么奇怪!”
实看不惯他跋扈,我应了一句。只是对于池景秋父亲,我始终叫不出爹。反正他也张口闭口池老头,我池老爷听起来至少好多了。
他看我一眼,不再做声,开始解自己衣领,一阵窸窸窣窣声中,上身很就只剩一件解开纽扣白色衬衫了,露出胸腹部贲张有力小麦色肌肤,看起来相当养眼。
但是现我却没半点欣赏心情,想起接下来要发生事情,浑身就一阵汗毛直竖。不止是因为要和一个陌生男人肌肤相亲,重要是,这个楼少白看起来对男女之事很熟稔,万一我照福妈主意弄那法子被他识破,那时该怎么办?
虽然只处了半个晚上,但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无疑是暴戾、自我,被他发现我不是完璧之身话,一旦翻脸,这个完全陌生环境中,我又该如何靠自己去找到通地七和那个地宫?我现只希望能蒙混过去,和他保持一个良好关系。
身上骤然一重,他已经压了下来。
心怦怦直跳,我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了一双如黑瞿石般眼睛。
他看我片刻,忽然朝我一笑。额发有几绺垂了下来,覆他前额。这个样子,一瞬间竟仿佛带了些孩子气。
他伸手抚触了下我脸颊,我注意到他手修长,指节突兀,仿佛充满了力量。这双手很开始剥我衣服,我僵硬地随他动作,直到半个身体露了他面前。
烛火虽然不亮,但他眼中慢慢加深阴翳表示出了他对我兴趣。他一只手覆了我一边胸口之上,带了些恶意地抓握住,揉捏起来。
我可以接受男女之事,对于这,我看做是代价,为了改变自己命运必须付出代价。但这并不表示我也可以容忍他这种故意恶意对待。
他显然对池景秋父亲极是厌恶,甚至怀有某种我所不知仇恨,这从他每次提起池老头三个字时表情中很容易地就能看出来。不管他出于什么目娶了池小姐,很明显,他现就是把自己对池老爷恨发泄到我身上。
我抓住他手,阻止了他动作。他显得有些惊讶,扬眉看我。
我慢慢说道:“楼少白,你恨池老爷,那是你事,但我不是他,请你不要把男人间仇恨带到我身上。”
他盯我片刻,突然趴了下来,完全地压住我,伸手捏住我下巴,力道有些大。
“我和你爹事,有一天我自然会清算,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他说话时候,眉头拧了起来,目光透着丝阴凉。
是百年代沟吧,我和这个人无法沟通。他完全不像我从前所熟悉男友杨宇,杨宇是温柔,善解人意。但是这个楼少白……
我有些苦恼地暗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打算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他仿佛对我反应有些不满,松开了我下巴,微微起身,猛地将我抱高了些,然后报复似地低头一口咬住我胸口。
奇痛无比,又其痒无比。
我低呼了一声,心里开始咬牙切齿。
正这时,房间里那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夜半听到这样老式铃声,我吓了一跳。
楼少白趴我身上没动,直到电话响了七八声,这才双手撑起身体,下床去接电话,喂了一声,听起来仿佛有些不耐烦。但是很,他就放低了声音,看我一眼,然后微微侧过了身体。
夜太寂静,电话那头声音隐隐传到了我耳边。虽然听不清到底说什么,但是个年轻女人声音。
楼少白很就叮一声挂了电话,到了床边捡起刚才脱下衣服开始穿回去。
我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他穿好了衣服和马靴,似乎等我开口,见我始终没说什么,看我一眼,开门自顾出去了。
我竖着耳朵,听着他沉重而矫健脚步声渐渐消失,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霓裳铁衣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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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之夜,半夜三,女人打来电话把他叫走。
我对这个电话毫无不满,相反,极其感激。至少它让我暂时逃过了一个接下来就我而言绝对不会愉婚之夜。至于那女人是什么来头,与楼少白什么关系,我真完全不介意。我隐隐有种感觉,楼少白这一夜应该不会回来了。
我把刚才被他剥去衣衫穿了回去,整理了下,然后扯了条红得有些刺目喜被,正要盖了起来躺下,门口传来了福妈声音:“小姐,睡了吗?”
池景秋这个奶娘,是我到这里后唯一觉得贴心人。急忙应了一声,转头见门被推开,福妈已经进来了,手上拿了什么东西。
“小姐,姑爷刚才吩咐我过来给你上药。”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楼少白竟会做这种事,哦了下,用被子遮住我脚,背朝福妈坐了过去。
福妈挽起了我散身后长发,褪下了我一边衣衫,小心地帮我涂抹着药膏,又用掌心揉擦,好让药力吸收。一边擦,一边叹了口气:“小姐,你是不是又惹姑爷生气了?哪有洞房夜丢下娘子自己跑出去道理?”
“没有。是他接了个电话,有紧急公务,这才出门。福妈你想,要是我惹恼了他,他怎么还会叫你给我擦药?”
福妈这才有些放心,只是对楼少白婚夜丢下我自己出去仍是有些不满,念了几句,看我躺了下去,亲自给我盖了被子,又放下了鎏金半月钩上帐子,这才出去了。
我仰躺着,望着大红喜帐顶用金丝彩线绣出华丽翟纹,两天来一直紧紧绷着神经这才有些放松了下来,一阵困意袭来,慢慢睡了过去。
楼少白果然一夜未回。
第二天,按照本地习俗,楼少白要陪着我回娘家。福妈十分积极,一大早地就催我起身梳妆打扮,拿了件大红嵌大朵金丝牡丹旗袍,说穿了图个吉利喜庆。我差点没被耀花眼,好说歹说,后总算换成件胭脂红软缎旗袍,只领口和下摆勾绣出缠枝莲纹样,又盘了头,插了只红珊瑚簪子,化了淡淡妆面。因为还是仲春,裹了条时下时髦镂花羊毛披肩,对着镜子照下,自己也觉得还可以。
我收拾好了,福妈就开始等楼少白回来,到大门口不知道张望了多少回。看得出来,她有些担心这个姑爷连这面子也不给我。我倒不大担心,楼少白真不回来好,反正我也不想回那个池家再次面对我那个父亲和哥哥嘴脸。只是我笃定他应该不会这么做,要是婚第二天就和老丈人翻脸,他又何必多事娶了池景秋这个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我猜得没错,十点左右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汽车喇叭声。福妈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叫我赶紧下去。我下楼到了大厅门口,看见楼少白正从外面大步进来。
他昨夜出去时还是军装,现回来却换了身行头。头发向后梳去,一丝不苟,浆得笔挺雪白衬衫,外罩裁剪合身灰色条纹马甲背心,手臂上随意搭着西装外套,胸前露出半截怀表金色链子,脚下皮鞋仍是乌黑铮亮,此刻正迈着矫健步伐朝我走来。
一瞬间,我恍惚以为自己仿佛看到了复古时装秀上t台男模。
我还看着,楼少白已经到了我面前,随手就把原本搭他臂上外套朝我抛了过来。我一时没反应,外套撞到了我身上,顺着旗袍下滑,落到了我脚下。
他好像有些意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我一下,鸦黑眉头是微微皱着。
我这才明白过来。虽然有点不情愿,只是一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对我还有极大利用价值,终于还是弯下腰,拣起了他外套,抖了下。
“到车上等我,等下去你家。”
他简短地说了一声,就没再理我,自己蹬蹬蹬上楼去了。
我朝他背影腹诽了下,把外套递给福妈,自己朝外去了。
门口停了辆崭黑色德国伦士汽车,光可鉴人。年轻警卫见我走来,朝我敬了个礼,打开后车门,我坐了进去,没一会,就看见楼少白也出来了。他并没用司机,自己坐到了驾驶位上。
汽车平稳地驶着,我看向了玻璃窗外。
一百年前凌阳,我找不到半分熟悉往日景象。大街上,衣衫褴褛孩子或背着香烟架子朝人兜售,或拎着板凳擦皮鞋,报童满街跑动,挑着简陋担子吆喝小贩,各色打扮路人来来往往。我仿佛坠入了一幅活动着老旧褪色世情风俗画。而远处几座花园洋房铸铁黑色铁栅栏外,探出墙鸢尾花和铃铛果却生得正漫,姹紫嫣红一片,望去如梦里云端。
我微微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朝前望去,这才发觉楼少白正透过前视镜看着我。为了应景,我知道自己应该朝他笑一下,好是带了娇羞那种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实笑不出来,当没看见。
他大概觉得有些无趣,虽然看不见他正脸,但我仍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
我一下又有些后悔了。不就是笑一下吗,又不会少块肉,何必多事惹他不?
路上人渐渐少了,车速一下加。我正有些患得患失,车子突然猛地向右一拐打了个旋,我猝不及防,半个身子被甩着撞到了前排椅背上,极其狼狈。
“楼少白,你干什么?”
我坐直了身子,定了下心神,有些恼火地责问。
“蹿出条狗,我不忍心碾死它。”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回头看了下,见确实有条大黄狗正悠闲地路中间荡着,无奈回头,却正看见他镜中朝我呲牙一笑。
他现心情好像不错。
我悻悻作罢,往边上挪了下身子,确保前视镜中再也不会与他目光相遇,心中冷笑了下。
昨夜那个呼唤走他女人想必叫他十分活,应该是老相好了,否则不会连衣物都存那里。
池家很就到了,门开着,远远就看见有人门口张望,看打扮是门房。看见汽车过来,那人飞地朝里跑了进去,很,我就看见我哥哥池孝林出现了。
楼少白停了车下去,我正要自己下车,他竟然已经过来帮我打开车门,仿佛一个绅士般地扶我下车,脸上挂着笑容。
我心里再次冷笑了下。
这个人,装本事倒真不错。
他既然愿意给池家人面子,我自然没理由不配合。于是我把手伸进他臂膀,挽住他随了他脚步朝大门走去。不知情人若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我和他是对璧人。
池孝林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他两人寒暄了几句,引了我们进去。
池老爷戴了顶紫缎瓜皮小帽,拄着前天打过我龙头拐杖站二门前迎接,看见楼少白过来,笑道:“女婿来啦?人来就好,一大早地叫人送这么多礼过来做什么,太见外了。”
楼少白哈哈了起来:“景秋这样贤良贞德女子,如今实少见。岳丈把掌上明珠许配了楼某,楼某万分感激。区区薄礼,只怕岳丈看不上眼。”
他说“贤良贞德”时候,语气有些加重,我注意到池老爷和边上池孝林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很就消隐了去,打着哈哈转身前领路。
这几个人,明明各自心怀叵测,揣着不可告人目,表面却这样一团和气。我不想看他们演戏,等入了厅堂,就找了个借口回了池小姐从前闺房。池母仿佛已经过世,池小姐嫂子过来陪我说话,有些皮笑肉不笑样子。我正有些无聊,见池孝林过来,说楼少白要走了。
我松了口气,急忙出去。池孝林走我身侧,看起来有些高兴,压低了声说道:“小妹,看来你和楼少白处得不错。别忘了大哥话,量从他嘴里探消息,还要盯牢他,有什么异常举动话,立刻报给我。等事成了,爹和大哥绝不会亏待了你。”
我嗯了一声。
被送出池家大门,再次坐上了车。楼少白把车钥匙插-进锁孔,突然停了下来,冒出一句:“你就不问下我昨晚去哪里了?”
我抬眼看去,见他回头正看着我,眉眼里带了丝调侃之意。
“应该是个女人吧,电话里模模糊糊听到了声音。”
我随口说道。
我回答大概让他有些惊讶,他英挺眉头微微挑起。
我朝他真诚地笑了下:“你刚才不是池老爷面前赞我贤良贞德吗?贞德我不敢当,贤良自问还能做到。你也算有头有脸人,不管她是姐姐还是妹妹,既然跟了你,这样落外面总不成样子。你把她接回来吧,我也好有个伴。”
我这么说,确实是出于真心。清朝虽然覆灭了,现是民国癸丑年,但有钱有势男人纳妾仍是天经地义。反正这个楼家对我而言不过是暂居之所,小洋楼里多个妖娆女人占去他夜晚,也省了我愁着怎么去应付他。
楼少白没说话,盯了我一眼,嘴角微微抿紧,车里气氛一下凝重了起来。
他突然回头,扭动钥匙一踩油门,车子轰地滑了出去,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开了段路,我发觉不对,这不是回去路。
“现要去哪?”
车子驶上了条宽阔大路,两边种满了法国梧桐,我忍不住,终于开口问道。
“不关你事。”
他简短应了声,这回连眼风都没扫向我。
我讨了个没趣,闭上了嘴。
霓裳铁衣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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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出梧桐道,又沿着民居绕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我从车窗里望出去,看见一座教堂。
我那个时代凌阳城北,有一座名为天水堂教堂。据说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文-革时被摧毁,后来又重修建起来。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水堂前身。伸出头去望了下,教堂尖顶之上红色十字架下,果然是天水堂三个字。虽然建筑不大,远比不上百年后那个天水堂,但是这个陌生时空,蓦然发现这么一个可以让我找到几分往日旧影地方,我还是十分激动。
楼少白下了车,往教堂大门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到了我身边,外敲了下玻璃。
我摇下车窗。
“我进去有事,你坐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他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简洁地吩咐,不,应该说是命令我一声后,一只手□裤兜里,朝着大门而去。
等他身影消失教堂双扇门之后,我车上坐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下车,站教堂门口,抬头仰视着拱形尖顶。
从前大学年代,几乎每年圣诞节,我都会和很多同学一起来到这里,挤人群中听教堂里台上唱诗班和着钟声发出天籁般歌声。那时每一张年轻脸庞上,看到都是发自心底欢笑和肆无忌惮年少轻狂。
教堂围墙上爬满了青萝荔薜,中间点缀了或白或黄小花。一阵风过,藤叶沙沙作响。我沿着围墙慢慢地走动,努力想寻出旧日模样。绕到教堂后门时候,我听到了一阵说话声,惊讶地停住了脚步。
“约翰神父,你手拿十架,身穿圣衣,只是背后做什么勾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是什么人,你想必也知道,再装话,用不了明天,你就会因为走私文物罪名被抓起来,到时候,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是楼少白声音。但是叫我惊讶是,他说居然是英文。
楼少白言行举止这个年代算是立于潮头,包括他偶尔耸肩动作。我以为他只是为了时髦,特意效仿为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说这么流利英语。
我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轻手轻脚地朝着声音方向潜了过去,躲一道矮墙后,稍稍探出了头去。
教堂后门开了半扇,从我这个角度看去,正好看见楼少白侧影,他对面是个穿了黑色袍服男人,年约四十多岁,脸孔削瘦,金发碧眼,看起来像是英国人。
约翰脸色明显有些难看起来,眼睛骨碌碌乱转,勉强笑道:“楼先生,我知道你厉害,但是我真是被上帝派来引领迷途羔羊神使者。你说那些,我全不知道,不认识什么通地七……”
刚才我只是有些惊讶,现听到通地七这三个音节,我才真正大吃一惊,心一下怦怦跳了起来。
当初那个张三说楼少白是我祖先通地七带领下进入地宫,我原本以为他和通地七现应该认识了。现看来,仿佛他也还寻找通地七,而这个名叫约翰神父就是其中关键。
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楼少白呵呵笑了起来,手插-进腰间,等伸出手来,手上已是多了把枪,乌洞洞枪口抵了约翰眉心。
“你不认识通地七,那对我就毫无用处。现你就会因为你偷盗文物出境罪行而受到应有惩罚。希望你到了天堂再好好想想,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想到了再来告诉我……”
他语气很是轻松,仿佛和老友开玩笑,整个人却散发出了一丝阴凉之意,连我都有些毛骨悚然。
我睁大了眼,看着他大拇指慢慢揿下保险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