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南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袖乾坤
朱慈烺知道如今的漕运总督便是路振飞,这时路振飞还兼着淮安巡抚的头衔,可谓这一地区当之无愧的一把手。
朱慈烺对路振飞的评价很高,在原本历史中弘光朝廷覆灭后此人能够追随隆武帝朱聿键坚持抗清,也算是大明朝为数不多有风骨的文臣。
这也是朱慈烺选择径直来淮安的原因。此时四镇尚未形成,淮安又有路振飞这样的忠贞之士坐镇,大体形势还是好的。
要说这淮安府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其北面是淮河,西南是永济河,东南有射阳湖,东北有马逻乡庙湾镇羊寨乡三巡检司,可谓要冲。
与普通的四方城池不同,淮安为新城旧城联城三城并列的格局。
旧城周长为十一里,城高三十尺,有城门四座。东门曰观风,南门曰迎远,西门曰望云,北门曰朝宗。城上有大楼四座,角楼三座,窝铺五十三座,雉堞二千九百六十垛。
新城周长七里零二十丈高二丈八尺,有城门五座。东门曰望洋,西门曰览远,南门曰迎薰,北门曰洪极。在大北门的西边开有一小北门,叫戴辰门,另有角楼四座,窝铺四十八座雉堞一千二百垛。
联城则在新旧二城之间,东长二百五十六丈三尺,西长二百二十五丈五尺,城高一丈四五尺不等,后加高六七尺,加厚四五尺,城楼大小四座,东南城门曰天衢门,东北城门曰阜成门,西南城门曰城成门,西北城门亦曰天衢门,雉堞六百二十垛。
三城合在一起,周长为十七里,面积大约在四平方公里。
旧城始建于唐,新城则是元末张士诚部史文炳在旧城以北修建的。
至于联城,则是嘉靖三十九年修建。
当时东南倭寇肆虐,数次侵扰淮安。为了防备倭患,漕运都御史章焕上奏朝廷,由原旧城东北隅接新城东南隅,修建了联城,联贯了新旧二城,也称为夹城。
至此,淮安城三城联立的基本格局便已形成。
朱慈烺看到这等雄壮城池心中亦不免啧啧称奇。
淮安府的各衙门官署多集中于旧城,朱慈烺一行从北面来,要想进入旧城,得先穿过新城联城。
他们由新城北门洪极门进入城中,一路穿过新城,联城,又经旧城北门朝宗门进入旧城,直奔巡抚公署而去。
巡抚公署位于淮安城旧城北,府衙稍南的位置。
要说这淮安城中的衙门着实不少,既有山阳县衙淮安府衙,还有巡抚衙门漕运总督部院以及常备察院。
如今路振飞兼任漕运总督以及淮安巡抚,据说却是住在巡抚衙门的。
这倒可以理解,毕竟此时运河几经中断,需要花费在漕运上的精力甚少,路振飞的大部分精力肯定还是花在督办淮安军政上。
朱慈烺知道,在原历史时空中,南面就是淮安最先得到神京沦陷的消息的。四月初八,路振飞便根据塘报向治下官绅宣告了这一消息。
稍晚一些时候,南京留都的官员们也得知了这一消息,便各自动起了歪脑筋,想要靠拥立藩王获得定策之功。
如今朱慈烺既然已经从京师突围,自然不可能任由这些政治投机客胡作非为,只要他这个正牌太子在,那就是道统,是帝位毫无疑问的继承者。
朱慈烺对于路振飞的了解更多是来自于史书。这一世他也只是从邸报上读到过几次路振飞的名字,与他本人却是从未见过。当然,在崇祯十七年他穿越之前,东宫太子有没有见过路振飞,朱慈烺就不知道了。
不过见没见过却不重要,朱慈烺随身带着东宫宝玺,足以证明他的身份。那路振飞又是绝对的忠于帝室,有他的支持朱慈烺便可以安然无恙的抵达南京。
小爷,前面就是巡抚衙门了。
内侍刘传宗小心翼翼的说道。
东宫侍卫长赵信也道:公子,我们便陪您一起进去吧。
这个称呼还是朱慈烺特意强调过的。起初赵信常常口称殿下,这实在太危险了,故而朱慈烺命他只准叫公子。
朱慈烺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定下心神来道:一会见机行事好了,那些门子护卫未必好对付。
刘传宗与赵信齐齐点头。
一行人走到巡抚公署前,果然有几个护卫凑上前来。
他们见朱慈烺衣着华贵,气质不俗,不敢贸然呵斥,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来巡抚公署有何贵干?
朱慈烺微微笑道:我乃抚台大人世侄,受家父之命前来拜会抚台大人。
那两名兵卒听闻朱慈烺是路巡抚的世侄,态度变得愈发恭敬了。
这位公子且稍等,我去通禀一声。
其中一名兵卒冲朱慈烺抱了抱拳,便转身进了巡抚衙门。
不多时的工夫一个身着藏青色云纹苏绸长衫的男人踱着步子朝朱慈烺走来。在他身后便是那前去通报的兵卒。
那男子不算太高,身材微胖,脸上倒是富态的很。
朱慈烺正自琢磨着这人不会就是路巡抚吧,那人却率先开口道:鄙人便是本府门子路安,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他态度十分恭敬,嘴角还带着笑意。
朱慈烺愣了一愣,门官?这厮只是个门官?门官都穿绸衣,好大的派头啊!
他清了清嗓子道:晚生姓朱,从京师来,劳烦老伯通禀一声。
那门官微微颔首,转身去了。
朱慈烺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门官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脸上堆满笑意:公子请进,快快请进。
第六章 路振飞
朱慈烺倒也不意外,淡淡笑道:劳烦老伯前面引路。
那门官连称不敢,弓着身子走在前面。
朱慈烺振了振袍服,跟在了后面。
刘传宗和赵信对视一眼,亦跟了进去。至于其余护卫则在衙门外等候。
这巡抚衙门的布局与一般县衙府衙大同小异,都是前衙后院的格局。
前衙是供巡抚处理公务的,后院则是巡抚起居生活的地方。
稍有不同的是,这巡抚衙门前衙中辟有一小校场,四周兵器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兵刃。
朱慈烺知道明末卫所制度崩坏,卫所军户逃籍严重,留下的也多是被各级军官层层压榨,成为了他们的佃户,毫无作战能力。
明末真正有战斗力的便是边军,也就是募兵。在这些边军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便是总兵副将的家丁。这些人是将领的私兵,作战时最为勇猛,但也存在着只认将领不认朝廷的问题。
辽镇左镇皆是如此。
除了武将统率的边军,总督巡抚的标营也是一支颇有战斗力的军队。
便说这淮安巡抚路振飞标下,就有一支能征善战的标营,兵额在一千人左右。
如今山东大部都被闯贼控制,与山东毗邻的淮安府自然能够感受到压力。
路振飞平日里不但组织乡勇训练,更是将这一千巡抚标营士兵锤炼的如铜铸铁打一般。
朱慈烺相信,若是闯贼真的派出一支偏师围攻淮安,路振飞是有一战之力的。
门子带着朱慈烺一路穿堂过院,在一垂花门前停了下来。
他微微欠身,面上堆笑道:我家老爷便在这院子正屋中,进了这门便是后宅了,便只公子一人进去即可,余下这两位爷还请在外面稍候片刻。
此话一出,刘传宗急了,他的工作就是侍奉太子,自然不能离了朱慈烺左右。
赵信也极为不满,他是东宫侍卫长,若他也不在朱慈烺身边,太子的安全由谁来保证?
朱慈烺见二人怒目圆睁,双手向下压了压。
你二人且在外面等我好了。
说罢朱慈烺从刘传宗手中接过一个包裹,径自穿过垂花门来到了后宅。
后宅是由几个独立的院子组成的,按照那门子所说,淮安巡抚路振飞就住在这一进门的跨院中。
朱慈烺走到正屋前定下步来振了振袍服。
他正要敲门,便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启开了门。
朱慈烺定睛瞧去,只见此人头戴乌纱,穿着一件云雁补子服,腰间系着革带。
他心道此人大概就是路振飞了。
此时路振飞以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兼巡抚淮安,这云雁补子服恰与正四品的官阶相对应。
谁料路振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臣漕运总督淮安巡抚路振飞拜见皇太子殿下。
朱慈烺心中直是疑惑不已,他印象中并没有见过此人,为何对方连自己身份都没确定就俯身叩拜?
但转念一想,路振飞是做过右佥都御史的,也算是大员了,或许在京时与自己见过。毕竟朱慈烺穿越是在崇祯十七年,在此之前东宫见过路振飞也有可能。
路振飞显然读懂了朱慈烺的疑惑,解释道:臣崇祯十六年陛辞时曾见过殿下。
朱慈烺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崇祯帝十分疼爱他这个长子,不论是议政还是接见臣子,大多会让朱慈烺待在身边侍奉。
路振飞既然在崇祯十六年赴淮安上任前入宫陛辞,那么见到过朱慈烺也就不难解释了。
只是朱慈烺并没有继承这段记忆罢了。
朱慈烺赶忙把路振飞扶了起来,感慨道:皓月公,孤领天子旨意赴南京监国,今路过淮安,特来一见。他顿了顿道:闯贼围困京师,天子下旨命孤前往南京监国,孤怎敢违命?所幸突围成功,先至津门,再乘船走海路至海州,又历四五日方至淮安矣。
路振飞见太子知道自己的别号,并以别号相称直是激动不已,但一想到圣天子仍被困于神京便哽咽道:敢问殿下如今神京形势如何?
朱慈烺知道他是在担心崇祯帝,只叹了声道:神京已危若累卵矣。
在原历史中,四月初八路振飞就会得到神京沦陷天子殉国的塘报,估计在这个时空也差不多。
朱慈烺当然不会提前把这个结果说出来,反正再过最多十日,消息便也该到了。
臣不能为陛下分忧,直该万死!
路振飞又是一阵捶胸恸哭。
朱慈烺对此还是颇为感动的。若是人人都像路振飞一般,大明怎会走到如今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
他安慰道:皓月公此言差矣。孤听闻皓月公在淮安练兵数万,皆是可战之兵。今闯贼虽围困神京,然勤王之师纷纷奔至畿辅,破贼指日可待矣。
他这当然是在安慰路振飞,若是他没有料错的话,李自成现在多半已经坐进了紫禁城金銮殿作威作福了吧?他的部属们则多是在京师之中追赃。那些大敌当前不肯拿出银子助军的王公权贵们到头来非但没能逃过一劫,连身家性命都得搭进去,还真是应了那句因果报应,天道轮回。
路振飞听到这里心头复又燃起了希望:殿下谬赞了,臣所练不过两淮间团练乡兵两万余人,比不得边军的。
朱慈烺和声道:短短一年皓月公能练得数万乡勇已属难得,孤心甚慰。
朱慈烺确实盯上了路振飞的这两万乡兵。他现在手中没有一兵一卒,除了一个皇太子的名头真没有啥说服力。在这明末乱世手中有兵才有话语权,朱慈烺可不希望成为弘光一样的傀儡。要想光复大明,接收路振飞这两万乡勇便是第一步。
当然他现在和路振飞还不熟,不可能贸然提出这一要求。加之他现在的身份只是监国太子不是皇帝,贸然索要军权也是犯忌讳的,路振飞也不可能给他。
待过上几日神京陷落崇祯自缢殉国的消息传来,朱慈烺便可在南京登基称帝,届时再想索要路振飞的这两万乡兵便名正言顺了。
第七章 乡兵
都他娘的给老子站好了!一会抚台大人要检阅营兵和乡兵,咱老子不指望你们和营兵一样,但也别歪歪扭扭的跟个娘们一样。咱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秦拱明快步从一排排乡勇前走过,厉声呵斥着。
作为两淮团练总兵,秦拱明在这些乡兵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被他呵斥一番,这些乡兵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不敢瞧他。
见此景象秦拱明心中长叹一声。
他当然明白不能要求这些乡勇太多,毕竟这些人半年前不过是在田间挥舞着锄头的农夫,能够在短短时间内集结成军,懂得基本号令已经不错了。
可如今大明内忧外患,闯逆围困神京,东虏觊觎山海关,再没有时间给他们慢慢训练了。
若是逆贼鞑子真的杀向淮安来,这些乡兵是要拿起手中的兵刃保护自己和家人的。
驴球子!
秦拱明啐骂一声,又继续朝前走去。
偌大的新城内此刻站满了乡兵,好似一个大校场。
只是这军容着实不怎么好,乡兵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手中拿着木棍锄头,只有少数手中有刀。
巡抚大人到!
秦拱明听到通报声直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快步朝营门方向走去。
他还未走到营门,巡抚路振飞便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来到秦拱明身前。
秦拱明欲行跪礼叩拜,路振飞连忙把他虚扶了一把,笑道:元一不必多礼,本官来是看看乡兵们训练的如何了。
秦拱明脸上立刻露出羞愧的神色,叹了一声道:下官有愧抚台大人重托,这帮驴球子心思不在训练上,如今只勉强能摆个阵列出来。
路振飞咳了一声,摆了摆手道:练军非一日之功,慢慢来。
秦拱明连忙把路振飞迎到一校台上训话,无意间瞥见路振飞身边还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
这少年看着十分面生。秦拱明与路振飞也是老相识了,竟然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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