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乔家小桥
后来,他的良心被这连狗都不如的世道给吃了。
“数百年家训在此,两兄妹刚识字我便念给他们听,逐字逐句的讲解。我父亲教我时,我没做到,甚至不认同,但我依然会教给我的子女。这是传承,是我山东楚氏的根基。‘善’,无需赘言。‘直’,在我理解中,指的是人生路上坚守自我,不三心两意。”
楚修宁不疾不徐地道,“我祖父曾任湖北布政使,为守一方安宁,殚精竭虑,因操劳过度早早离世。我父亲则性情洒脱,一生无功名在身,只寄情于山水,至今也不知在何方云游。而我在朝中结党,是为实现我的理想。阿谣先前想要入朝帮我,这不是她的理想,仅仅出于孝心,所以我不教她为官之道。你说我太过溺爱,没让她了解太多险恶,那么我且问一句,尝尽人心险恶如你,可会去教导你的孩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必须怀着恶意去看待这人世?”
寇凛没有孩子,他回答不上来。
楚修宁从窗缝看向楚箫:“再说阿箫,从前我是真恨他混账,轻易便被他刺激的情绪失控。可当我知道原因之后,我心底其实是有些欣慰的。他蠢,但他不浑,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他自己的是非观,真正将我楚家‘行事择善,行路取直’的底蕴刻进了骨子里。”
寇凛鄙视道:“但他想法幼稚,根本不符合这世道的生存规则,一个大老爷们,经不住风浪,扛不起责任,简直就是个废物,您也不怕楚家……”
楚修宁微微颔首:“我也觉得他靠不住,于是挑了个有本事的上门女婿。”
寇凛一讷,被噎的没话说:“行了,我一个没念过几本书的粗人,哪里辩的过学富五车的大学士,为了让我对大舅子好一点,爹也真是煞费苦心。”
楚修宁苦笑一声:“好吧,我承认,这对子女的教育,的确是我的短处,所以也成为我今时今日最大的软肋。”
兄妹俩还在妻子肚子里时,楚修宁对他们有着太多期待和想法。
可当两个小不点出生之后,他所有想法只剩下一个,平安健康的长大即可。
寇凛见他承认,反而不知该怎样去挖苦他。
教育是否失败轮不到他评断,但楚修宁疼爱子女,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知怎地,寇凛觉着自己和楚修宁之间莫名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软肋。
还有共同的……敌人。
寇凛手里的绣春刀抓紧一些,与楚修宁聊天,并不耽误他对外界情况的观察。
当马车进入一条街道时,他低声道:“很不幸被我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真的有埋伏。”
楚修宁蹙眉问:他依然不太敢相信宋家会来刺杀他,京城内,刺杀当朝吏部尚书,这性质已和造反差不了多少。
“看不出,凭经验。”寇凛阖上窗子,攥紧了刀柄,手心汗津津的。
这并非害怕的表现,而是紧张。
每一个想害他的对手,即使他觉得不足为惧,依然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迎敌。
*
此时,街边一栋两层小楼的暗处,正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分别是宋亦枫膝下第二子宋世靖和第三子宋世扬。
两人从驻地回来,还不曾归家。
宋世扬有些战战兢兢:“三哥,我瞧着跟车那个矮子,似乎是段小江。寇凛可能在车里,咱们还动手吗?”
之所以是三哥而非二哥,是因为世子爷膝下有个独子,才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孙。
宋世靖目光阴沉:“这洞房花烛夜尚未过去,寇凛跟着他老丈人一道出门,可能性有多大?”
宋世扬掰着指节:“不清楚,尚书府周围都是锦衣暗卫,咱们的探子无法靠近。”又道,“会不会是寇凛猜到了咱们会动手啊?”
宋世靖不信,他们兄弟从驻地回来,途径清河县,知道县令被杀,还被割下了头。当时也没在意,回京路上见到一人提着锦盒,假扮清河县衙役,说去京城送礼,他才多留了个心眼。
岂料昨夜入京之前,传出宋世钧在诏狱冻死的消息……
宋世靖沉吟道:“此番刺杀,是我一个时辰前才决定的,寇凛会猜到?新婚之夜,他还有空想这些?”
“先不管寇凛,三哥啊,这可是吏部尚书。”宋世扬心头七上八下,“你要不要再想想?”这也未免太胆大包天了,甚至都没和爹商量一下,就来刺杀当朝二品,“若被爷爷知道,会打断我们的腿……”
宋世靖沉默片刻,道:“爷爷怎么还不死?”
宋世扬张口,又咽下,心里和他哥想的一样。
爷爷都七十了,怎么还不死?
先帝驾崩时,爷爷制造出淮王谋反案,他们宋家完全可以将这天下改姓宋。大伯提议不妨趁乱将今上和蜀王也一起诛杀,推举一个旁支傀儡继位,尔后取而代之。
偏他爷爷不肯。隐隐听闻,爷爷和亲妹妹,也就是太后之间,似乎有着些不伦之情。
总之,爷爷为向太后表忠心,将不安分的大伯给处置了。
怎样处置的不知,总之大伯本是一个骁勇善战的武将,如今却成了一个身体虚弱的肺痨鬼。
而他们这些孙子辈,少年时便被踢出京城,去往各地驻军戍边,生怕他们在京城结党作乱。
“下令行动。”宋世靖拿定了主意,“即使杀不了,也给他点颜色瞧瞧,替二哥出口气。”
“三哥……哎,好吧。”宋世扬不知对错,但他一贯都听宋世靖的话。
*
这去往吏部的路才走了一半,楚箫趔趔趄趄一步三滑,走的累极。再看段小江,雪地冰面如履平地,他暗道自己真是没用。
呲溜着又要滑倒时,段小江扶住了他,笑道:“楚百户小心。”
楚箫尴尬着道:“多谢。”
段小江正打算收回手,瞧见寇凛从窗子给他比了几个暗卫手势。
段小江会意,扶着楚箫的胳膊不松开。
楚箫挣了挣:“我自己可以。”
段小江笑嘻嘻:“还是我扶着楚百户比较好。”
两人说话间,楚箫忽然听见“砰砰砰”几声响,惊讶抬头,瞧见街道两旁的两层楼顶有一些黑影子,扔出一堆类似囊袋的东西,刚露个头,立刻隐匿于黑暗中。
囊袋砸在他父亲的车顶上,旋即破裂,流淌出粘稠的液体。
楚箫的嗅觉十分灵敏,惊道:“是油!”
与他同时出口的,是楚修宁随行的护卫:“保护大人!”
话音未落,两侧的楼顶上黑影再度跃起,手中持着燃着火的弩箭,瞬时朝着马车射过来。
木质的马车腾地烧起,马匹受惊之下横冲直撞。街上正准备开门做生意的商户们,又纷纷禁闭了门窗。
“爹!”楚箫心急火燎的想要追上去,却被段小江抓住手腕,将他拖拽到死角。
段小江厉声对那些朝马车追去的护卫们喝道:“莫追莫慌!也莫要站在街上,躲进两侧障碍物多的地方!”
说话的同时,将楚箫拖拽到死角,与他解释,“楚百户,从地形来看,这时候他们若放连弩,站街道上会被射成筛子。”
那些护卫们也都不是常人,想起寇凛在车上,便不再追,直接滚入两侧。果不其然,箭矢似雨般从两侧房顶斜着落下。
“嘭。”着火的马车从内部崩开,火焰朝着四周散去,寇凛以绣春刀挑飞块座板挡下箭矢,带着楚修宁跃入他挑中的藏身之地。
连弩已是无用,十几个来个黑衣刺客持着重刀从房顶落下,分成两拨,一拨去绊住护卫,一拨朝寇凛杀了过去。
寇凛总不好像游湖时一手抱着楚谣,一手和他们打,只能将楚修宁安置在身后的角落,自己在前挡着。
楚箫与战圈的距离有些远,躲在廊柱后,看着寇凛被一众人围攻,着急的对段小江道:“你别管我,去帮忙啊!”
他爹只带了四个护卫,加上寇凛不过五个人……
段小江却一副对他们家大人好有信心的模样:“大人打得过,恰好练练手。”
“大人早知道?”楚箫一怔。
看向寇凛,却见他手中的绣春刀一刀下去,砍在一名刺客肩膀上,几乎将刺客给砍成两半,雪面鲜红一片!
楚箫瞪大了眼睛,胃里翻江倒海,但他许是太惦记着他爹的安危,并没有晕过去。
*
宋世靖远远看着,目光冷凝:“果然是寇凛。”
宋世扬紧张道:“三哥,赶紧撤吧,此次行动是没指望了,别留下什么把柄才好。”
宋世靖虽不甘心,也只能点头:“撤吧。”
*
尚书府。
寇凛走的匆忙,楚谣忧心着发生了什么大事。
才不过半个多时辰,楚箫灰头土脸的独自回来,脸色难看之极:“阿谣,寇大人受伤了。”
楚谣心头一跳:“怎么回事?”
“我们走半道遇到刺客,原本是胜券在握,对方已经鸣哨撤退了,突然爹背后冒出一个刺客,寇大人当时被三个人缠住,分身乏术,便踹了爹腿弯一脚。爹被他踹倒了,那剑就刺入了寇大人的腹部。”楚箫现在回想起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若非寇凛当机立断,他爹的后心窝都要被刺穿了。
楚谣愣了半响,倏忽抓住楚箫的胳膊,颤颤道:“伤的严重么?”
楚箫摇摇头:“不算很严重吧,寇大人还有空等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长官到来,估摸着没有伤到要害……”他不敢对楚谣明说,寇凛的官服都被染红了,也不知流了多少血,“距离太医院近,先去了太医院,爹的腿也得瞧瞧,被他踹的不轻,走路一瘸一拐。”
楚谣眼皮儿直跳:“我这就过去。”
“别了。”楚箫拉住她,“爹和寇大人都让我先回来安抚你,怕消息传回来你会担心。路上不好走,等你过去,他们也差不多回来了。”
楚谣无可奈何,心急如焚的等。
结果一连等了两个时辰,却等回来了段小江,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夫人,您快去太医院救救大人吧。”
楚谣听见这话,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楚箫也吓了一跳:“寇大人怎么了?不是没伤到要害吗?莫非那剑上有毒?”
段小江欲哭无泪:“不是,事情是这样的……夫人您一定要相信,今日那些刺客,都是真刺客,唯独最后捅了大人一剑的,是大人安排的人,那剑不是真剑,是玩杂耍的伸缩剑,血也是假的……”
楚箫和楚谣俱是一愣:“啊?”
段小江道:“大人是想演一出苦肉计,讹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钱,再……”
楚箫恍惚回神,气的跳起来:“再顺便踹我爹一脚泄愤,还让我爹感激他!”
段小江捂了捂脸:“可尚书大人也太聪明了,原本大人凄凄惨惨的都快将管家权骗到手了,尚书大人忽然指出,为何所有刺客都是用刀,唯独这刺客用剑,而且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尚书大人竟还看的出来刺客的夜行衣款式不同……”
比起来楚箫的愤怒,楚谣倒是先抚着胸顺口气儿,喃喃自语:“他没受伤就好。”
段小江急急催促:“夫人,您快过去吧,大人没轻没重,尚书大人这腿被踹的险些脱臼,动了真怒,喊了谢将军过去非得扒了大人看看真伤假伤,要拿他上殿问罪,大人东躲西藏,太医院都快被拆了……”
龙凤呈祥 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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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难
“阿谣别去!”楚箫拽住妹妹的衣袖, 原本被冻的通红的脸颊都给气白了, “就让爹把他扒光了押殿上去, 实在是欺人太甚!”
“楚百户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段小江生怕楚谣一恼之下不管了, 连忙道, “大人的确是以救人为先的, 最后那一剑只是临时起意……说起来, 还是大人想与尚书大人和解,往后在尚书府的日子好过点,才会出此下策……”
“说得好委屈的样子, 与人和解是靠算计的吗?我原先还不懂爹这么大度一个人,怎么单单揪着他不放,张口闭口说他是个贱人, 今儿算是知道了!”楚箫愤愤不平, 心中感激寇凛是一回事,但气愤也是真的。
他当时在现场目睹了一切, 完全能理解他父亲为何动真怒。
生死之际, 寇凛毫无犹豫挡那一剑, 着实令人震撼。结果最后证明白担心白感动了一场, 全是假的。
更被踹了一脚。
他爹只不过押他上殿,没气的直接让舅舅拿刀砍死他, 都算他爹脾气好。
楚箫气恼之中, 楚谣已经穿戴整齐, 带好了帷帽:“走吧。”
已走出院子又停住,吩咐春桃回房去将寇凛的狐裘披风取来。
……
临近晌午, 这时辰出门,街道上的积雪已被五城兵马司清扫干净。
来到太医院外时,与楚家走的比较近的王太医在门口等着。
见到楚谣时王太医松了口气,一句楚小姐出口之前,想起她已经嫁人,该叫寇夫人。但寇凛是入赘,称呼楚夫人才对。
不过寇凛似乎没改姓吧?王太医头疼着道:“寇夫人,你可算是来了。”
楚谣微微点头示意:“王太医,现在是怎么回事?”
“尚书大人的腿刚刚针灸完。”王太医压低声音道,“但寇指挥使……总之谢将军的人将后院团团围住,不知道寇指挥使躲去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谢将军就坐在院中等他出来,两人已经耗了一个多时辰了。”
楚谣也压低声音问了句:“这事儿知道的人多么?”
王太医道:“闹这么大动静,自然都知道,太医们都在窃窃私语,但知内情者并不多。”
楚谣明白了,她爹暂时还没想将此事捅破。
楚谣又问:“那锦衣卫的人呢?”
段小江忙道:“大人没吩咐我去喊人,只让我去请夫人来与尚书大人求个情,千万别闹大了……”又讪讪补充,“大人说,上不上殿无所谓,他没受伤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钱就讹不动了,大人会哭的……”
楚谣心头直叹气,这都快火烧眉毛了,脑子还只想着讹钱。
被春桃扶着刚要进门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阿箫!”
楚谣一愣,这是太子的声音。转头瞧见一辆朴素的马车由远及近,车窗打开着,明衡太子探出头来,正给楚箫打招呼。
身边似乎没带宦官,在前赶车的人竟是身穿常服的崔辰。
王太医自然是认识的,慌乱着想要上前拜见,被崔辰以手势制止。
楚谣几人只能站在门口不动。
崔辰陪伴在侧,说明太子不是偷跑出来的,应该是这次遇刺已经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
她父亲是太子的老师,太子请求来探望也是应该的。
不过楚谣知道,太子这么心焦火燎的跑来,估摸着是听说遇刺时楚箫也在。
待马车停稳后,先下马车的却是一个少年公子,个头不高,肤如凝脂,眼睛又圆又大。
段小江在楚谣背后小声嘀咕:“夫人,这位是容安公主。”
楚谣差不多已经猜出了身份,上次虞清的事情容安公主也有帮忙,她倒是对她颇有好感。
容安公主三步并作两步奔着段小江走来,焦急的问:“寇叔叔呢,我听说他被刺了一剑?伤的重不重?”
寇……叔叔?
楚谣听见这个称呼,眉头一蹙。
段小江笑着道:“劳公主费心了,大人没伤到要害,正在里面……”
容安公主不等他说完,拨开两人,匆匆往里面走。
明衡太子也下了车,走到楚箫面前来,仔细打量:“阿箫,你可有伤到哪里?”
楚箫挪挪脚步,直往他妹妹身后躲:“殿下,我没事。”
他和太子是真不熟,而且每次和太子打交道,总让他很不舒服,那种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只要太子看他一眼,他浑身都像被针扎了一样。
“殿下,我们先进去吧。”崔辰过来抱拳。
“好。”
明衡先抬步走,走进院子里回头又想和楚箫说话时,一眼看到走路深深浅浅的楚谣,恍然:“原来是阿谣姐姐。”
她带着帷帽,做妇人装扮,他一时没认出来。
已经进了太医院的门,楚谣微微躬身行礼:“太子殿下。”
明衡忙不迭道:“无需多礼。说起来我都好多年不曾见过你了,一眨眼,阿谣姐姐都已经出嫁了。”
还嫁给了寇凛,让他吃惊了好一阵子。
要知道他最厌恶寇凛,往后继位,第一件事就是铲除锦衣卫。
崔辰也好奇的看了楚谣一眼,要知道,这女人差一点就成了他的妻子。的确是差一点儿,楚尚书当时已经同意,他们家都开始准备聘礼时,楚尚书却突然变卦,将她嫁给了寇凛。
谁都知道是寇凛使坏,也不知道拿捏到了楚修宁什么把柄。
他祖父更是气的想要弹劾寇凛。崔辰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本也认为楚谣不是什么良配。
走到后院中时,就听见容安的声音:“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回来!”明衡喝了一声。
容安一个激灵,灰溜溜跑回来,抓住明衡的手臂:“哥,太医院为何这么多神机营的人?”
明衡太子道:“楚尚书遇刺,谢将军带人来保护,有什么奇怪吗?”
容安还记着上次的仇,对谢从琰深恶痛绝:“那寇叔叔呢,他们为何封锁了后院不让见,像抓贼一样?”
明衡也觉得这阵势有些奇怪,不解的看楚箫。
楚谣回道:“我想夫君和舅舅应是再商讨关于刺客的事情,殿下,咱们还是不要过问了。”
这一声“夫君”,容安看向她:“你就是楚尚书的女儿?”不等她回答,又道,“你夫君被刺伤了,你反而悠哉悠哉,不见一点急色,你怎么做人妻子的?”
楚谣微微躬身:“回公主殿下,我腿瘸,急也走不快。”
见到容安眉毛竖起来,太子先一步斥道:“别人怎么做妻子关你什么事?你操什么心?你若在多事,我今后再也不带你出宫。”
容安撅着嘴悻悻不说话了。
明衡太子询问王太医:“尚书大人呢?”
王太医连忙道:“在针灸厅。”
明衡太子往针灸厅去,楚谣也陪着去,她这会儿去将寇凛喊出来也没用,寇凛叫她来是求她爹的。
然而到了针灸厅里,一见她爹那惨白阴沉的脸色,楚谣这心里直打鼓。
再看她爹起身给太子行礼,若不是被两个太医及时扶住,便要摔倒的模样,更是吃了一惊。
坐下时,额头布满汗珠子,可见有多疼。
楚谣这才知道她爹这腿被踹的有多重,一面心疼一面气恼,实在是不知轻重。
明衡太子探望过楚修宁之后,准备出去时,又看向楚箫道:“阿箫,你出来下,我有事儿想和你说。”
楚箫置若罔闻,站着不动。
楚修宁轻咳一声:“殿下在与你说话。”
“是。”楚箫只能苦着脸随明衡太子出门去。也不知要去哪里,一路上他不说话,明衡太子也不吭声。
这让楚箫觉得奇怪,从前见到太子,自己若摆出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太子就会不停追问原因。
什么“你心情不好?”、“我惹你生气了?”、“你不要不理我啊……”
楚箫总是烦的不轻,可今日的太子瞧着十分反常,有种粘人的小屁孩子忽然长大了的感觉。
想想也是,他与太子三年没见过了。
随太子去了处静谧的回廊,崔辰在远处守着,楚箫问道:“太子找我有事?”
明衡看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远处屋檐下的冰溜子:“阿箫,上次在定国公府……我不是晕过去了么……也不知怎么了,迷迷糊糊,和太子妃睡了一夜……”
他怀疑是定国公府的人给他下了药。
楚箫一时没听明白,心道你和你媳妇睡了一夜,和我说什么?
却见明衡太子欲言又止:“这阵子我又试了试,原来,我是可以睡女人的。”
*
针灸厅里,楚谣扶着腿走去楚修宁身边。
“你不用来替他说好话。”楚修宁示意太医先出去,看也不看楚谣一眼,“今日这事儿,即使我抓他上殿,弹劾他意图行刺我,他也是逃不过的。”
“可您心里清楚,他是真的去救您的。不然您也不会从刀剑和夜行衣上看出端倪。”楚谣从袖中拿出帕子,帮他擦擦额头不断渗出的汗,语气凝重,“而且爹,您抓不到他的把柄,倘若我劝不动您,他会真给自己一剑。”
楚修宁不做反应,微微靠在圈椅上,伤了的左腿被太医固定在一个铁架子上。
楚谣收了帕子,默默道:“您也是知道他对人对己有多狠,毕竟救了您,您也不想逼着他自残,才让小舅舅和他僵着,等着我来,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楚修宁紧紧抿着唇,捏起拳头在桌面砸了一下,神色冷肃:“阿谣,我现在是真后悔将你嫁给他!你当他明知道有危险,还带着你哥的原因?”
楚谣自然知道,是想让哥哥晕血晕过去,她从哥哥身体醒来,恰好能看到他替她爹挡刀子。
这样一来,往后两人再斗,她这心就得偏向寇凛去。
除了被踹伤了的腿,楚修宁气的正是这一点:“算计我就是了,连你也一起算计,满肚子的坏水,往后你还要如何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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