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呈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乔家小桥
楚谣瞧见几人背后的寇凛,朝他点了点头,心神稍安。
刚才她从哥哥身体里醒来时,陶公子还没被抬走,那烧焦腐烂的肉挂在骨头上,吓的她心神俱颤。
也难怪她哥会晕过去。
衙役指着他二人骂道:“为何不跪!”
“罢了。”徐推官摆摆手,似乎并不介意这些,走到地面焦黑之处。书桌完好,桌面上叠放着的几册书完好,但出事前正看的那本已被烧毁。桌边的红泥小火炉烧的正旺,唯独地面焦黑,还有些粘稠的液体,“这就是陶公子每次来时坐的位置?”
“是啊。”回话的是负责保护陶公子的两个护卫之一,此时面色惊恐,“火炉子是掌柜亲自提上来的!”
掌柜连声喊着冤枉:“陶公子每次来都坐这里,自入冬之后,每次草民都会提炉过来啊……”
徐推官又询问了那两个秀才。
寇凛已然知道怎么一回事,正准备说话时,听楚谣道:“徐大人,与火炉无关,是磷粉。”
徐推官一愣:“磷?”
范扬满脸莫名:“是什么东西?”
徐推官答:“一种物质,在很低的温度下就会燃烧。”
楚谣抱拳道:“是的,这是磷的气味,我嗅的出来。陶公子手上沾了磷,天冷冻手,手指僵硬,翻页不易,所以他时时将手放在火炉上方暖一暖,才会突然烧了起来。而且磷剧毒,在我朝一贯禁止买卖,市面上极为少见,但道士……或者是骗人钱财的神棍,经常从黑市买来白磷,拿来装神弄鬼。”
范扬微微眯眼:“道士?”
陶公子的护卫立刻跳出来道:“这就是了!大人们,我家公子来书局之前,路过南市,少爷见过神算子,希望求张功名符,保佑他高中,却被拒绝了,还诅咒少爷进不了殿试,少爷很生气的骂了他两句。”
范扬转头看一眼贺兰茵,见她露出茫然的表情,喝道:“来人,去将那个神棍给本将军抓回来!”
贺兰茵忙不迭看向寇凛。
寇凛正考虑着要不要替柳言白解释一下,又听楚谣道:“这位将军,此事明显与神算子无关。假设陶公子在南市就沾上了白磷粉末,他在书局坐了许久,早该烧起来了?而且从南市过来不近,他该是坐着马车吧?马车里也该有火盆吧?”
徐推官点头:“没错,马车里的确有火盆,陶公子畏寒,若真在南市就染上了白磷粉末,马车上就会烧起来。”
楚谣指了指桌面上的书:“所以,只可能是书里有磷粉,只其中一本有,就是陶公子出事前正看的那本,所以他坐下许久才出事。”
一众人的目光又望向了书局中人。
掌柜颤颤道:“草民怎会知道陶公子今日要看哪一本书啊。”
徐推官皱皱眉:“莫非是场意外?”
“不是意外。”楚谣摇摇头,“他选了这么多书,不可能抱着选过的选下一本。肯定是选好一本,交给仆从收着……”
陶公子的两个护卫一愣,立刻跪下喊冤。
“你一点也不冤。”这次说话的袁少谨,指着其中一个只穿中衣的护卫。他忍了很久,怕拆穿后这凶手跑了,只等着推官来,“我看的清清楚楚,原本陶公子只会烧伤,并不会烧死。你让同伴去找水,你则脱下衣服去扑火。当你扑火时,那火才骤然烧的更厉害,你那衣服里,怕是也藏了磷粉,或是其他助燃的东西!”
楚谣指着他道:“身上或者手上指不定还有残余。”
徐推官立刻道:“抓起来!”
那穿中衣的护卫竟忽然跳起,拔了腰间的刀,大笑三声:“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的报应来了,你们等着一起下地狱吧!”
言罢,他以刀锋抹了脖子。
血喷如柱,楚谣惊的浑身一颤,想收回目光却都动弹不得。
幸好寇凛挡在了她身前,遮住这血淋淋的场景。
*
回到贺兰府的偏厅里,等楚谣喝了杯茶定了定神,寇凛才夸奖道:“厉害,都能自己查案子了。”
“这哪里是查案子……”楚谣捧着茶杯道,“从前老师上过几堂课,专门揭露这种神棍骗局,符上显字,磷粉鬼火,还用磷粉烧了一只兔子……”
寇凛心里顿时又不爽起来。
“是啊。”袁少谨坐在椅子上,也连喝了几杯茶压惊,“那时候觉得好玩才记着了,谁知道有一日竟真遇上了以此来杀人的……”
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柳言白和阮霁回来了。
是寇凛吩咐贺兰茵将他找回来的:“你们不能再出去打探消息,不然将惹上更多麻烦。”
柳言白和阮霁斜了他一眼,落座,不说话。
幸好这欠的钱,贺兰大小姐全给还上了。
“今儿多亏了你。”柳言白自然知道了陶公子的事儿,微笑着看向楚谣。
他知道是兄妹中的哪一个,因为他从前上课时听课之人是楚谣。
楚谣忙道:“是老师教的生动,故而印象深刻。”
柳言白笑道:“还是你聪明。”
恭维什么,没完没了了是吧?!寇凛心烦意乱的打断他们:“柳博士,刚得到消息,昨晚斩下魏公子人头的周择也在牢里撞墙自尽了,你有什么看法?”
阮霁先插嘴:“两桩命案先后发生,都恰好与咱们有关,肯定不可能是巧合,八成是借此来害我们,让我们不能参加两日后的北六省商会……”
楚谣疑惑着道:“可如果是这样,说明凶手知道我们的身份。”她看一眼寇凛,“知道寇大人的身份,那这些杀人嫁祸的手段未免太过简单。大人一眼便能看穿,就算看不穿,只需亮出身份即可,根本阻拦不了大人参加北六省商会。”
柳言白微微颔首:“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七个木偶,与六省商会根本没有关系,这场屠杀已经开始了……”
他说话时看向寇凛,见寇凛的反应,应与他猜的一样。
楚谣皱眉思索着:“这样说来,魏公子和陶公子都是死亡名单上的人,无论我们来不来,他们都会死,又为何两次都将我们牵扯入内?是巧合吗?”
寇凛沉吟道:“不是巧合,凶手是故意的,他在挑衅我,也在挑战我。”
楚谣看向他:“两条人命两个凶手,大人说的‘凶手’,是策划此事的幕后元凶?”
寇凛点头:“恩。”
楚谣忧心:“是不是天影少影主?”
寇凛否定:“不像。少影主比这凶手厉害。”
柳言白想起今天被坑的事情,微微挑了挑眉。
“而且,这显然不是冲着我来的。”寇凛话音刚落下,窗外忽有动静。
楚谣听出这是锦衣暗卫的暗号,寇凛起身走到窗下,从开启的窗缝里,拿进来一张卷纸。
打开一瞧,他瞳孔一缩,走回来坐下:“神都卫那位指挥同知范扬,他六岁的小女儿掉湖里淹死了,就在刚刚。”
厅里一瞬静了下来。
柳言白先黯然开口:“第三个了。”
这下阮霁纳了闷:“魏公子和陶公子平素里有交集,死于这场凶杀说得过去,那同知的女儿才六岁,能有什么关系?”
袁少谨忽然道:“他们之间没关系,但他们的爹有关系。”
几人看向他。
袁少谨道:“都是官,还都是洛阳大官。”
楚谣手心冒汗:“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岂不是还要死四个大官的儿女?县令、知府、神都卫指挥同知,死者父亲的官一个比一个大,是不是你们查案说的顺序?”
寇凛和柳言白同时点头,两人刚要张口说“下一个是神都卫指挥使”,想起上一次的尴尬,两人彼此看一眼,都闭嘴了。
只能楚谣道:“下一个是神都卫指挥使,根据监察手札记载,他出身济安侯府,膝下有三子三女,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在京城,只一个儿子在身边,刚十六。”
阮霁伸出手指:“算他第四个。木偶是四男三女,如今三男一女,还差一男两女。”
袁少谨眨眨眼:“但正三品的指挥使已是洛阳最大的官了。”
“不。”楚谣吸了口气,“洛阳最大的不是指挥使,是封地在此的洛王,他有一儿一女,都在洛阳。”
阮霁心跳快了一拍:“男的够了,只差一个女人。”
柳言白沉沉道:“杀的既是高官子弟,那这木偶送来贺兰府是为什么?”
寇凛勾了勾唇角:“自古官商勾结,咱们贺兰老爷可是洛阳首富。”
楚谣不由攥紧了椅子扶手,贺兰老爷有五子一女,女儿正是贺兰茵。
如此一来,七个木偶齐了。
龙凤呈祥 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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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
这案子的脉络基本已经清晰, 官商勾结做了某件事, 给“凶手”造成了伤害, 凶手是来报仇的。
但楚谣有两点想不通。
第一, 凶手既是报仇, 为何要假借天影名义。
第二, 冤有头债有主, 杀他们无辜的儿女做什么?
她瞧瞧上座寇凛的神态,再看看对面客座上柳言白的神情,感觉此事应另有深意。
这楚谣就无能为力了。
方才在书局她能看穿凶案, 是因为她在凶案现场各种混杂气味儿之中,嗅出了磷粉的味道——类似蒜味。
她不怎么爱吃蒜,故而从前柳言白在课堂上做过实验之后, 她对磷粉的印象十分深刻。
在这个基础上, 只需依据常识稍加推导,就能推导出过程。
与解考试课题差不多。
但将具体案件放入大背景中, 从若干零散的线索里归纳总结出真相, 她是办不到的。
至少现在的她还办不到, 如同寇凛先前说的, 这需要长时间积累来的“经验”和“敏感”。
袁少谨见几人忽然都沉默不语,纳闷道:“大人, 既然已知这七个木偶代表何人, 还不赶紧通知他们?”
已死三个, 还有四个,须得防范于未然啊。
寇凛只给自己倒了杯茶, 觑一眼阮霁:“阮少卿,这案子你还查不查?”
阮霁显露出几分为难,试探着询问寇凛:“寇指挥使给个意见?”
寇凛垂着眼慢慢喝了几口茶,才淡淡道:“先等消息吧。”
阮霁点头:“听您的。”
柳言白也开始倒茶喝。
约莫一刻钟后,暗卫送来第二条消息:神都卫指挥同知范扬在家中彻查小女儿落水之事,查到了一个女婢身上,女婢同样是留下一句“善恶到头终有报”,便拿剪刀扎了心,自尽了。
再过半个时辰,暗卫送来第三条消息:范扬去了河南府户房,调出了三起命案凶手的户籍。昨夜杀死魏公子的锦衣卫百户祖籍山东,但今日杀害陶公子和他女儿的两个凶手,祖籍分别为松县石安镇和岳安镇——这两个镇子,都与天水镇相邻。
出了府衙,范扬去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神都卫总指挥使裴志坤,不知密谈了什么。
裴指挥使见过范扬之后,前往了洛王府。
随后,洛王明朔召见了贺兰家家主贺兰哲。
……
随着一条条消息传回来,寇凛和柳言白皆是面无表情,阮霁背后则被冷汗给浸湿透了。
他还没有寇凛和柳言白的道行,但他知道,这次他们捅了马蜂窝。
寇凛看向柳言白:“柳博士,十年前松县天水镇大地动时,本官尚在抵抗北元的战场上,而你祖籍开封,不知你对此了解多少?”
柳言白摇摇头:“那时下官已经身在京城,所知不多。不过今日摆摊算命打探消息,倒是知道了不少……”
楚谣默默听着,她从锦衣卫的监察手札中也看到这件事。
洛阳一贯崇尚佛教,从北魏孝文帝开始,就开始在洛阳城外山水相依的峭壁间开凿佛像,历经数朝,如今已是遍地佛窟。
而这些佛像,似乎也真护佑着神都洛阳。
先帝沉迷修道不理朝政、北元入侵、淮王谋反,阉党祸国,大梁朝政崩坏最乱的三十几年里,相较于其他地方百姓流离失所,揭竿起义,洛阳这座城算是较为平稳的。
这得益于上一代洛阳王的英明,以及贺兰老家主在钱财上的鼎力支持。
故而洛王和贺兰世家,在本地声望及高。
乱世逐渐结束之后,十二年前,新一代洛王明朔决定再凿一些佛像。地点定在了山脉较多的松县天水镇附近。
前期准备了两年,尚未动工,天水镇就发生了大地动,工程也就搁置了。
如今成了神都卫千户所练兵之地。
柳言白道:阮霁看向寇凛:“下官若是没记错,这两位侍郎七、八年前就被寇指挥使给……抄家了。”
寇凛微微颔首:“户部侍郎脏了赈灾款,但并不是洛阳的。至于工部侍郎,是牵扯进阉党。”
这工部侍郎王怀,正是陆千机的父亲。
袁少谨恍然大悟:“洛王他们是不是贪了十年前大地动的赈灾款?”
“应该不会。”楚谣在脑海里回忆着监察手札,摇头道,“说起来,天水镇这场地动属于地方性小灾,当时户部只拨了区区一万两。贺兰家岂会看得上这一点儿小银子,去做这种足以掉脑袋的蠢事儿?”
一万两相当于一千金,从前在楚谣眼里,的确是笔巨款,值得任何人为之铤而走险。
自从认识寇凛,她才发现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一千金,不够寇凛一年茶水钱。
“恩。”柳言白点头,“从洛阳百姓口中可以得知,当年赈灾是极为到位的。洛王和贺兰世家纷纷出钱出力。”
楚谣实在是想不通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寇凛。
寇凛依然淡淡喝茶,但他的表情,已经逐渐凝重起来:“再等等。”
柳言白盯着他:“等什么?”
寇凛道:“等一个消息,来证实本官的猜想。”
……
厅内再度安静下来,安静的令人心慌。
足足又过去一个多时辰,天将欲晚,原本晴朗的天际,隐隐有乌云在上空凝聚,仿佛一切都在预示着洛阳城风雨欲来。
待残阳逐渐隐于黑暗,侧窗终于再次被叩响。
寇凛放下茶盏,大步走到窗边,接过一张卷纸——这是陆千机派人送来的,他要查的这件事,天下间唯有陆千机能够轻易办到,因为他能易容伪装,进入任何被严密检视之地。
寇凛就站在窗下看完,他的表情历经了一个奇怪的变化。起初徐徐勾起唇角,似乎是“我果然没有猜错”。
随后笑容消失,眸似深渊寒潭,冷厉中泛着暴戾。
可当他阖上资料,看了楚谣一眼以后,所有神情归于平静。
他走回来,将卷纸扔给柳言白。
柳言白看的时候,楚谣瞧见他戴着手套的手在微微颤抖。
阮霁急得不行:“柳兄?”
柳言白一言不发将卷纸递给他。他起初没看明白,看懂之后,冷汗更是汩汩往外冒。
楚谣和袁少谨坐立不安,当阮霁扔给他们时,两人一起看。
卷纸上一共写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天水镇神都卫千户所下方,有一金矿,已尽挖空。”
楚谣一惊。
金矿在本朝乃归朝廷所有,任何人不得私自冶金。
所以十年前天水镇大地动后,将这金矿给震了出来,被洛王发现后,伙同神都卫私藏起来开采冶炼,再通过贺兰世家销赃?
再看第二条:“神都卫军火库内存货,皆为五年内新货。五年前河南水患,并未殃及洛阳,神都卫以军火受潮为由,大量更换库存军火……另,贺兰世家私下有火药生意。”
而第三条只有两个字:“速撤!”
楚谣想了很久,待想通这第一条与第二条之间的联系,她浑身寒毛根根竖起。
她懂了!
并非大地动将金矿震了出来,十年前那场地动,根本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起初是洛王要在天水镇凿佛像,却在勘测的过程中,无意发现了金矿。
他与神都卫想要私吞金矿,可开采需要时间不说,又如何能瞒得住天水镇以及周围几个镇子的百姓。
于是他们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秘密取出军火库内的全部炸药,可能还通过贺兰世家购买了更多……
总之,在十年前一个夜晚的四更,天水镇整个被炸了。
之后的瘟疫怕也是“人祸”,令天水镇正大光明的被神都卫圈了起来。
袁少谨想通之后,久久无言,难以置信:“火药可以造成这么巨大的威力?”
楚谣心寒不已:“你忘了史书中天德年间京城兵工厂大爆炸了么?那里是为神机营生产军火的地方,京城内死了两万多人……这洛王一伙人,怕是受了此事启发。”
袁少谨依然不敢相信,讷讷道:“可京城会派官员来查看……”
话说半茬,他突然想起当年派来查看的工部侍郎是王怀,早被抄家了。
寇凛冷笑一声:“都明白了么,这‘凶手’为何要假借天影,送七个木偶来?是知道本官正与天影开战,想引本官来洛阳。他杀害这些官员的孩子,并不以报仇为目的,因为魏县令和陶知府两人都是三年内才从外省调任来的,与金矿一点关系也没有,这魏公子和陶公子死的可怜,不过是棋子罢了。”
几人不说话。
寇凛继续道:“凶手搞出这么多事情,搞的这般复杂,无非是想迷惑本官,同时迷惑洛王这一派人,让我们两帮人都以为木偶与六省商会巨贾们有关,洛王也怕商会大佬们在洛阳地盘上被杀,才答应贺兰家进京去请阮少卿过来协助,尔后由着我们在这查案。”
楚谣一颗心快要跳出胸腔:“贺兰老爷估摸着都没告诉洛王您也来了,从范扬的态度上,可见洛王和神都卫根本不知您的身份。但今儿下午,凶手通过这两个行凶自尽之人,透露出‘天水镇’这一重要线索,您查出真相的同时,洛王他们也知道了七个木偶是冲着他们来的,召贺兰老爷过去商议……他们这伙人,现在怕是不只忌惮凶手,更忌惮大人您……”
寇凛冷冷道:“这就是凶手的目的,将本官搅进这滩浑水里。”
柳言白鹤氅下的手捏了捏:“那寇指挥使准备怎么做?”
寇凛起身,面无表情:“咱们现在走还来得及。等回京城,禀告圣上……”
柳言白嘴角划过一丝讥讽:“待您京城一个来回,您觉得天水镇下还会有证据留下?搞不好再来个什么‘天灾’也说不定,反正天高皇帝远。”
寇凛给他一个“你行你上”的眼神儿,嗤笑道:“那你告诉本官,本官该怎么办?这方圆多少城池,全是洛王和神都卫的地盘。本官一共才从京中召来三十来个贴身暗卫,洛王有多少护卫和死士你可清楚?天水镇千户所,足有一千九百人,洛阳南大营里,神都卫一万多人!他们随便找个‘江湖人士’的借口,便将本官给杀了!”
尔后指了指阮霁,“你敢惹他们?神都卫指挥使裴志坤,是你顶头上司裴颂之的亲叔叔!再说,此事可不只牵扯洛阳所有地头蛇,京城内各种乱七八糟的势力,占了这金矿便宜的怕是不少……”
旋即指向袁少谨,厉声道,“指不定其中就有你那当首辅的爹!”
袁少谨颤抖了一下。
阮霁也闷不吭声,表情极是痛苦。
他当年为何要放弃六部,进入大理寺,正是怀揣着一颗为民洗冤的心。
可现在……
可没有寇凛,这些人他根本惹不起,甚至还会连累到家人……
“大人。”楚谣往后厅里走,“您过来一下。”
寇凛听话的随她走过去,背过人之后,先压低声音沉沉道:“谣谣,咱们必须走。”
楚谣垂了垂眼,问道:“倘若我没有跟来,让你放心不下,你会不会置之不理?”
寇凛微微沉默片刻,道:“当然,我能混到今日,全因识时务。”顿了顿,勾唇一笑,“若不是阮霁和柳言白都在,还被陆千机知道了,我怕是也要来分一杯羹。”
楚谣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真的么?”
寇凛坚定的与她对视:“当然了,这是金矿,我可是个爱金子的权贪……”
“这是沾着血的金子,你不爱,你连宋家赔你的金子都不要。”楚谣凝视他,“我知道,若没我这个累赘,你心里也是矛盾的。你一直想成为一个奸臣佞臣,想做个彻头彻尾的锦衣狗贼,可你始终过不了良心这一关,无论你走还是留,你都会后悔,心里总会难受……”
寇凛动了动唇,心跳骤然加快。
他竟不知,她将他看的这般透彻。
他一时不知做出何种反应,慌乱的错开视线,语气低沉压抑:“你实在想的太多了。”
楚谣也不执着于此,问道:“我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若你留下,可有办法将这伙地头蛇绳之于法?”
寇凛张口想说“没有”,但看着她认真的目光,他说不出口,沉默了片刻:“有。”
楚谣又问:“那我们全身而退的机会,大不大?”
寇凛再是一阵沉默,郑重点头:“大。”
楚谣本想伸手抹平他皱着的眉心,但想起这是哥哥的身体,只道:“那你不要做选择了,我来替你选择,这样你就不会再后悔难过,怪我任性就好。”
寇凛又动了动嘴唇,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即使摆平了这里,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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