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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呈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乔家小桥
柳言白未曾接话。
寇凛看一眼他的右手,藏在宽袖下,只露出一小截黑手套:“这就是你身怀不世之材,却选择伏于国子监不出的原因?”
柳言白徐徐撩开袖子,将手露出来:“断一指而已,不算什么。”
寇凛也知这不是原因,楚谣说他断指之后从开封来京,入尚书府教她画画之时依然喜欢画菩萨,正直向上:“但听我夫人说,少了右手小指,于你在画道上是个障碍,难以精进。”
“画画对我来说,只属于爱好,算不得什么‘道’。”柳言白蓦地笑了一声,“我自幼喜好习武,爱兵法谋略,理想是驰骋沙场,成为如东吴周公瑾那般青史留名的儒将。”
寇凛微微愣。
也正常,柳言白虽是文臣,却并不文弱,和他岳父那种书香门第出身的读书人是不同的。
马术极好不说,体格也不容小觑,一路从洛阳到浙江,袁少谨和楚箫都累成了狗,他依然不显疲态。
寇凛还曾问过他原因,说是常常唱什么五禽戏。
“那你为何不去习武?”
“虽然连一个功名也没考回来过,但我柳家祖上都是读书人,父亲不准我习武。乡野之地,我也无处可学。巧的很,七岁那年被我发现驻军营地有个狗洞,墙内恰好是校场。我很开心,每日下了学堂都去钻狗洞偷学。可才不到十日便被父亲发现,被他狠狠斥责一通。”
寇凛微勾唇角:“于是你就放弃了?”
柳言白摇摇头:“不,我幼年性格执拗的很,他不准我习武,我就赌气不去学堂读书。”
寇凛笑道:“但赌气的结果是你输了。”
“恩。”柳言白提起来此事,皎月般的脸上浮出一抹晦暗,“我以为我够狠,岂料我父亲比我更狠,他将我禁足在家,还将家中所有的书籍全都焚毁,让我再无聊也没书可看,只能每日坐在自家院子里数蚂蚁。从七岁到九岁,我们父子俩拗了整整两年,看清他准备将我圈养至死也绝不认输的姿态,我认输了。”
寇凛听的皱眉:“你父亲也是奇怪,宁愿你长成个废物,也不愿你习武从军?”
柳言白沉眉苦笑:“是这样的,我至今也不明白他的想法,明明他也不是重文轻武、自视读书人高人一等之人,更不会逼着我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可就是不准我习武。我问他原因,他说世道太乱,怕我这根独苗战死沙场,家中便要绝后。”
顿了一顿,“不过我虽放弃习武,却并未放弃研习兵法,那会儿想着即使无法上阵杀敌,我或许还有机会做个军师。”
寇凛鼓励了一句:“绝对可以。”
上次金竹守城,他已见识到柳言白的本事。
这可真有意思。
自己童年胸无大志,只想过安稳日子,却被抓进军营,为活下去不得已练了一身武功,成了个军人。
柳言白童年梦想习武从军,却生生被阻断了道路,成了个教书先生。
寇凛低笑一声,等着终于打开话匣子的柳言白继续说下去,才能明白他的心结,是怎样被天影策反的。
却感知到上行有一些高手下山,旋即闭了嘴。
不一会儿,一行十个东瀛武士沿着栈道下来,与寇凛和柳言白擦肩而过。
他们人多,寇凛两人侧身让道。
这些武士能从山上下来,说明是金鸩的客人,东瀛里的贵族人物。
最近寇凛忙着和柳言白套近乎,也发现这麻风岛上颇有些异常,戒备明显增强。
他让楚谣旁敲侧击着打听了下,才知道东南海上另外两个海盗首领陈七和徐珉上岛了。
这两人与金鸩并称海上三雄,三分东南海,每年都会抽个时间见上一次,探讨一下人生,展望一下未来,没什么可好奇的。
但怪就怪在,这三人上一次齐聚一堂,是在年前十二月,如今才年后二月里,短短时间竟又凑在了一起,应是发生了一些关乎三人的大事件。
其中徐珉还带来一些东瀛贵族。
寇凛想起虞康安离开时,警告金鸩若不将段冲交出来,便要血洗麻风岛的话。
“是他?”说话之人,是这群东瀛人的首领,已经从寇凛和柳言白身边经过,却又驻足回头,目光锁在了柳言白身上。
寇凛听不懂他说什么,却见那年轻英俊的首领目光流露出凶狠,不由皱了皱眉,也看向柳言白。
柳言白不明所以。
那首领赫然就要拔刀,却被身后一位老者按住:“少主,这是大老板的地盘,不可以行凶。”
“哼!”那首领咬牙忍了忍,愤然又将刀收回鞘中,目光如鹰隼一般,依然盯着柳言白。
“原来是他。”柳言白压低声音道,“咱们守金竹城时,来攻城的倭贼中,不是个有个拿金扇子做指挥的军师么?”
寇凛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了,但相信他的判断。
自己去牵制倭贼时,怕伤着脸带着面具,柳言白在城楼上弹琴布阵,目标过大,被此贼给记住了。
柳言白的声音压的更低:“他似乎是东瀛一位大藩主的儿子,不好惹,你小心些,别让他认出你,不然即使在金老板地盘上,也会麻烦缠……”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寇凛冷呵呵一笑,面向那东瀛少主,伸手指了指他,尔后那只手横作为刀,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那晚在金竹城楼上,这位东瀛少主挑衅守城官时,寇凛就曾做过这样的手势。
故而东瀛少主微微一愣,旋即大怒!
弹琴布阵之人固然可恶,这个从城楼上飞下来重创他们的恶贼更是罪无可恕!
这下,连那劝诫少主的老者都冷冷睨了寇凛一眼。
“先走,少主。”他劝道。
“你给我等着。”那东瀛少主从宽阔的袖中摸出一柄和扇,也朝寇凛一指,尔后做出“杀”的动作。
等他们离开之后,柳言白服气:“大人为何要暴露自己?”
寇凛给他一个“狗咬吕洞宾”的眼神。
柳言白微愣过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暴露了,自己相对就安全了。
绷紧了唇,他转身继续上山。
寇凛跟上去。
他忽然又转身:“大人打算在麻风岛待多久?咱们是朝廷官员,待在海盗窝里不太合适。”
“这是海盗窝?”
“下官只是提醒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寇凛挑眉道:“从来都是别人防着我。”
柳言白正色道:“大人以往断案时,可曾错过?”
“经常错。”寇凛实话实说,“身边每个人我都会怀疑一遍。”就像最初怀疑是谢从琰想掳楚谣,逮着谢从琰调查了很久,“意识到错误之后,才会转换思路。”
“有时候意识到错误已经晚了。”柳言白沿着栈道闷头走路,“若一时半会儿不走的话,还是将段总旗和您那些暗卫带上岛来稳妥一些。”
寇凛笑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柳言白微微一垂眼:“我是担心我会跟着您一起死在这岛上。”
寇凛恍然:“哦,对,我险些忘记你家中还有夫人和儿子,这么久没见,想念他们了吧?”
柳言白脚步略微一顿,沉默不语,继续前行。
*
楚谣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身畔无人,都不知寇凛是几时起身离开的。
这几日她也不知因何缘故,总是觉得疲惫倦懒,睡不够似的。
自寇凛走后就在外间候着的侍女听到动静,立刻在外恭敬问安,询问她今日是先用早饭还是先沐浴。
她随口道:“先备香汤吧。”
原本楚谣没有早上沐浴的习惯,京城冬日冷如冰窖,她每隔两三日才会沐浴一次。
但来到南方岛上之后,一日不见水便觉得身上黏腻腻的。
楚谣裹着大氅坐起身,抬臂以簪子挽发,看着侍女们进进出出的提水。
她住的地方宛如行宫,有专门的浴池,但沾了水的玉石地面滑不溜秋,她这腿根本走不进去,进出都得靠寇凛抱着,索性就在卧房一角以十二扇屏风隔出一处位置,放置一个简单的木质浴桶。
“小姐,香汤备好了。”
“多谢。”
以玉簪固定好头发之后,楚谣掀了被子下地,又走去妆台前取了根金鸩赠送的珊瑚簪别在发髻上。她的头发稠密且顺滑,一根簪子固定不住。
绕过屏风,脱去大氅和亵衣,在侍女的搀扶下入了水。晨起选择先沐浴的原因,就是不必再脱衣穿衣,省事儿。
侍女们伺候她也有阵子了,对她身上的吻痕视而不见,而且多少摸到些她的脾气,等她仰头靠在浴桶边沿上,闭眼睡回笼觉时,便退出了房间。
水汽氤氲,泡在热水里的楚谣愈发困倦。
迷迷糊糊间,感觉耳垂微微有些酥痒。
仿佛有根手指从她耳朵掠过,指尖顺着下巴弧线一路滑入脖颈。
动作既轻且慢,带着些挑逗、戏耍猎物的趣味儿。
楚谣的身体不断颤栗着,像被噩梦魇住了一样,挣扎着想动,却丝毫动弹不得。
感觉着那只手顺着她的脖颈,渐渐地想要伸入去水下,难以形容的惊恐感铺天盖地的朝她袭来。
拼尽气力,她惊呼一声清醒过来,从浴桶里坐直了身子。
她果然是被梦给魇住了,可没等平喘几口气,发觉自己背后的确有人,旋即又惊出一身冷汗。
她没有迟疑,冷着脸倏然转头。
待瞧清楚背后之人是谁以后,慢慢软倒在浴桶里:“吓死我了,你不声不响的站在我身后做什么?”
寇凛也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我只是见你睡着了,放缓脚步走进来摸一摸水温,你为何这么大反应?”
楚谣抚着胸口喘息,声音略有些黯哑:“我以为是别人。”
“这山顶没几个人有本事上来,守着你的侍女各个是不输给小河的高手。”寇凛蹲在浴桶边,双臂交叠着搁在浴桶边沿,微笑凝视她。
水面飘着花瓣儿,看不到水下的春光,露出水面的皮肤被温热的水汽氤成淡淡的粉色,似一朵待放的菡萏。
寇凛发现自己最喜欢看她沐浴时的模样,因为最初为她心动时,正是在水中。
他就这么看着她,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当当,抹了蜜似的甘甜。
楚谣慢慢从梦魇中平复下来,瞧见他这目光又是一阵发怵,问道:“你和老师的赌约完成了?”
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原本一直因为两人有名无实而焦虑,可这病治好之后,她倒是更喜欢从前的状态。
这家伙自小被贺兰夫人带着在花街柳巷里成长,平时瞧不出来,行房时那股子邪性就露了出来,总爱说些不堪入耳的荤话。
句句冲击着楚谣的承受能力,时常被他说的面红耳赤。
话音落了半响,不见他有反应,楚谣推了他一把:“我在问你话。”
“恩?”寇凛呢喃一声,“哦,当然完成了,先前在京城与我耍阴谋都斗不过我,何况是我擅长的经商。我瞧他输的心服口服,只不过有一处颇为奇怪。”
“怎么了?”
“他似乎一直都在暗示我,金爷是他们天影之人。”
楚谣眉头一皱:“那你认为呢?”
寇凛撩了把水,看着水从指缝漏下,掌心只剩几片花瓣儿:“他不会无的放矢,可金爷的行事作风,我看着实在不像,故而心中颇为疑惑。”
楚谣也觉得不像,但她不敢随意下判断,每日都要重复一个问题:“我爹回信了没有?”
寇凛摇头:“没有。”又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放心,咱爹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以他的身份,肯定会传来福建的,虞康安也有自己的情报网,虞清定会来报信。”
想想也是,楚谣放宽了心。
“这是打赌赚来的,给了柳言白一万五千两。”寇凛站起身,拿了巾子擦干手,从袖筒里取出一沓子银票,拐出屏风,“放你匣子里,你收着。”
“你不留着些去做生意?”楚谣隔着花鸟屏风看着他模糊的身影。
“在这岛上赚钱不是目的,学他们赚钱的手段才是正途。”寇凛笑着道。
楚谣拿起浴桶靠墙一侧架子上的椰子油,说道:“夫君,这椰子油快要用完了。”
寇凛的声音传来:“这钱已经赚到手了,你早不必再用这玩意儿了。”
“可我已经喜欢上用这个了。”楚谣嗅了嗅,奶味儿四溢,“比香胰子好用,而且头发比从前更柔顺了些。”
“看来的确价值一两银子。”
楚谣隔着屏风眯眼看他:“那你全卖出去了?一块儿也没给我留?”瞧见放好银票的寇凛猛地一僵,她又道,“你早告诉我不必用了,我却还天天用着,你就看不出来我挺喜欢的?”
寇凛尴尬:“没关系,南洋商人见有利可图,还会再带货的。”
楚谣慢慢道:“那得等两个多月,你囤的货卖给谁了,再从他手里买回来一块儿不就行了?”
寇凛背着手站在屏风外,声音听着愈发尴尬:“那浙商从我手中一百三十两收走,我再去问他买,他铁定出天价才肯卖我一块儿。”
楚谣笑眯眯:“那你买不买呢?”
寇凛哑了哑:“谣谣,这不值啊。”
楚谣收回视线:“钱在我这,我自己去买,你不是说了么,‘美’是没有价值上限的,女人的钱最好赚。”
“生气了?”
“这有什么好气的?”
“就是生气了。”寇凛从屏风后绕进来,提着一串十块儿椰子油,笑道,“瞧瞧这是什么?”
楚谣一怔:“你……”
寇凛得意洋洋:“我瞧出你喜欢这个,却又不嘱咐我留些,就知道你又要试探我,看我对你是否上心。”
楚谣嗔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总是不上心。”
“我不是说了么,那只是没经验而已,一旦有了经验,什么事儿我办不来?”寇凛摇动手指晃荡着那一串椰子油,笑的愈发得意,“如何才能让夫人满意,做一个合格的丈夫,我已经掌握了一套秘诀,那就是将夫人当圣上一样供着就行了。”
不等楚谣说话,“只不过有三点不同。”
楚谣看着他:“第一点,伺候皇上有俸禄拿,伺候夫人却得倒贴钱?”
“聪明!”寇凛竖起大拇指。
“那第二点呢?”楚谣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第二点,我可不用在床上伺候圣上。”
与楚谣所料一致,就知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了,第三点我不想听了。”
寇凛笑道:“但第三点我非说不可,伺候皇帝是迫于无奈,这伺候夫人却是心甘情愿的啊。”
说完仔细打量楚谣的神色,果然将她说的俏脸绯红。
……
沐浴过罢,侍女们前来摆饭,寇凛和柳言白在岛内吃过了,看着楚谣吃。
楚谣却提着筷子半响不动,最终放下:“撤了吧,一点胃口也没有。”
寇凛蹙着眉摸了下她的额头:“睡不醒,没胃口,病了?”
楚谣也不清楚:“但并没有其他不适。”
一旁的侍女忽然插嘴:“楚小姐,您……是不是有喜了?”
一句话说的两人俱是一愣。
侍女小心翼翼地问:“您这个月来葵水了么?”
“没有。”楚谣深深皱眉,但她的月信时常都不准时的,心中也有些忐忑,“姐姐去帮我请下大夫吧?”
侍女连忙应道:“是。”
侍女这一走,楚谣坐立不安,心里直打鼓。可千万别是有喜,如今距家千里,倘若有了身孕那可真是麻烦了。
而且本意是来治腿的,有孕的话腿便治不成了,她倒无妨,连累了一群人为此跋涉奔波。
看一眼与她对面坐着的寇凛,脸色不说难看,却颇有些木讷,不知道是不是与她想到了一起去了。
想起来头发还只是起床时的随意一挽,见大夫不太礼貌,她扶着腿走去妆镜前,准备梳个发髻。
抬手抽了簪子,长发倾泻而下。
楚谣看着手里的珊瑚簪子,茫然道:“怎么只剩一根簪子了,我的玉簪呢?”听不见回应,她转头看向寇凛,“夫君,你见我的玉簪子了么?”
正发呆的寇凛恍惚回神:“哪根玉簪?”
楚谣道:“我刚沐浴时挽发的玉簪。”
寇凛回忆了下,笃定道:“你记错了,你只戴了根珊瑚簪。”
楚谣瞪大眼睛。
不可能,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往发髻上别了两根簪子。簪子掉在地上会碎,即使不碎,侍女捡到也会还给她。
能在山顶上伺候金鸩的侍女,没那么浅的眼皮子。
楚谣正在心中疑惑不解,倏地想起她刚入水时被噩梦魇住的事儿。
那不是梦,是真的!
的确有个贼人在她沐浴时潜入了她的房间,她动不了也是有缘故的,若非寇凛回来的及时……
楚谣后怕到头皮发麻,鸡皮疙瘩浮了一身。





龙凤呈祥 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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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刃
简直不敢往深处去想。
楚谣攥紧手里的珊瑚簪子, 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无耻贼人要么武功奇高, 能躲过外头的重重守卫潜入她的卧房, 还有本事在寇凛察觉到他之前停手离开。
要么, 在这些侍奉她的侍女之中, 定有此贼的内应, 不但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且还负责盯梢放哨。瞧见寇凛今日忽然早归,及时通风报信。
有内应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她近几日倦怠的厉害, 也许就是先着了内应的道,所以今儿才能轻易被那贼人用手段给魇住了。
这手段不似迷药,竟能说清醒便清醒过来, 不留下任何痕迹, 难以被察觉。
在那贼人的预想中,她中招后应更迷糊一些才对。但因她自小与哥哥存在双生反应的缘故, 精神力比一般人强得多, 被绑来麻风岛时和孟筠筠一起中了迷药, 她也能提前醒来。
而且内应一定是伺候她脱衣入水的四位大侍女中的一位, 瞧见了她身上有昨夜欢爱过的痕迹,有可乘之机, 告知了那贼人。今日若让那贼人给得逞了, 她很有可能连知道都不知道, 只当是泡在热水里做了一场春梦。
后怕过后,楚谣只觉得被那根手指掠过的皮肤火辣辣的, 怒意激荡着似火烧般从心底升腾起来。
她虽不迂腐,却也向来洁身自好,何曾受过这等侮辱!
“谣谣?”她背对着寇凛,故而寇凛看不到她的表情,见她披散着头发坐着一动不动,问道,“簪子丢了?”
“没事,许是没休息好,脑子有些迷糊,指不定扔哪里去了。”楚谣摇了摇头,稳住心神,将手里的珊瑚簪子搁在桌面上,抬手对镜绾发。
她寻思着此事该不该告诉寇凛,因为很有可能是曹山所为,不然谁敢在金鸩的山顶上乱来?
而且那四个大侍女是金鸩特意挑来照顾和保护她的,算是他的心腹,除了段冲和曹山,谁有本事拿捏的住?
理智告诉她应私下里去找金鸩,让金鸩去查。
倘若真是曹山,他顶多挨上一顿罚,再被金鸩敲打敲打。
曹山的父母因金鸩而死,金鸩又养了他十几年,这份父子之情肯定大于与他们兄妹的感情,毕竟金鸩在他们兄妹两三岁时便离京了,虽是挚爱之子,亦是情敌之子,如今能这般善待他们兄妹,已显出他的长情。
大事化小是正确的选择,若让寇凛去处理,必定闹大。
金鸩待他兄妹有恩,她也不想给金鸩带来太多麻烦。
何况麻风岛天高皇帝远,寇凛如今等同寄人篱下,金鸩虽不会刁难,可寇凛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无论怎样权衡利弊,都是隐瞒住比较好。
楚谣垂着眼睛,将珊瑚簪子别在发髻上。麻风岛不能待了,告诉金鸩之后,必须离开这里,承诺的画像已经画完了,又出了这样的事儿,想必他也不会继续阻拦。
“小姐,奴婢已将黄大夫请来了。”
“请进。”
金鸩的身体不好,这山顶上养了好几位大夫,而这位黄大夫年纪轻轻,医术极为精湛,更是深得金鸩信任,先前楚谣身体若有不适,金鸩总是喊他来看。
黄大夫走进房间里来,寇凛难得起身给让了个座。
楚谣伸出手,轻轻将袖子一提。
黄大夫一边诊脉一边问:“除了精神倦懒和食欲不振,小姐可还有其他症状?”
“没有。”楚谣已认定自己并非有孕,可依然有些紧张,“黄大夫,我应不是有孕吧?”
黄大夫查看了下她的舌苔,沉吟道:“从脉象来看,并非喜脉。”
楚谣松了口气,他又道:“但也有可能是日子尚短,而楚小姐身子骨虚弱,反应敏感。”
楚谣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黄大夫再道:“不过以在下的经验来看,楚小姐多半还是属于水土不服,有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下开个方子,以滋养为主,先观察一阵子吧。”
话不能一次说完么,楚谣心情郁结,点点头:“多谢。”
寇凛给了赏钱,命侍女将大夫送出去,回来一瞧楚谣脸色极差,两弯秀眉微蹙,平素里上翘的嘴角也低垂着,一副苦相。
他于她身畔坐下,在她因牙关紧咬而紧绷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方才疑心有孕,你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如今大夫说了没可能,你怎么愈发不开心了?我有些闹不懂,你这心里究竟是盼着‘有’,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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