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墓黄泉
作者:卧云浪子
幽墓黄泉,清,顺治年间。
包家落魄子包兴家,更名包厚道,觊觎他人埋在空坟的小金人,与弟弟包实在深夜假扮黑白无常。不料,遇到了黑白无常正主,黑白无常苦于空墓无魂,锁了包实在魂魄交差。
包厚道家仇国恨冲脑,结交了一帮异士干起了走地仙(中原盗墓贼的称号),偶然在荆山龙舌口盗墓时,发现一座藏于三泉下的金殿,一座金塔倒悬其中,风云骤变,金殿登时变成了殒命场,几名好手血洒当场,包厚道侥幸存命,留下一张皮卷、一片金鳞。
2010年。
包圆迫于生计成为盗墓人,以祖传皮卷为引,牵出多少尘封的迷团,触目惊心,环环相扣,跌宕悬疑惊天迷踪尽在书中,书虫一看便知,悚艳欲罢不能。
--作者:卧云浪子
幽墓黄泉 001章 真假黑白无常
清,顺治初年。
有这么兄弟二人,哥哥叫包厚道,弟弟叫包实在。听名字便能联想到这兄弟二人必定是那种横线不拿,竖针不拈,即本份,又老实,和蔼忠实淳朴的人。其实不是,这兄弟二人原本不叫那样的名字,哥哥原名包兴家,弟弟原名包兴业。曾经是太原九城九巷红极一时,极负盛名,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提笼架鸟,游手好闲,恶习败兴那是出了名的。
为什么改名。
包家败了,败的冤枉。
这兄弟二人留姓改名,在长治一户姓江的大财主家里当下人混日子。
得过且过。
江家老财九十多岁高龄了,鹤童颜,硬硬朗朗,能吃能睡,不拄拐棍,打喷嚏都比二三十岁正值壮年的汉子响。遇到气暖暖风爽爽的早晨,江老财迎着朝阳能完整的打出一百单八式太极拳,根本不像一个年迈古稀的人。儿孙满堂,家况又盛,有点永享富贵的意思。这兄弟二人原本是对别人指手划脚的阔少,陡然变成被人吆来喝去的佣人,憋屈劲甭提了,又没地方倾诉,熬到夜里等别的佣人睡实了,兄弟二人抱在一起小声泣哭。每天眼睛都是红的,一是心酸,二是瞧不了人家富贵自已落魄。
老话说:穷不读书,富不学艺。
这兄弟二人一不会奉承,二无眼力见,三不勤快。
指一堆吃一堆,说一件办一件,主家不待见,佣人间相处不和睦。
有那翻身志,没有那游云技量。
只剩下哭了。
有一天,江老财突然一病不起,原本白白净净的脸上平添了许多沟壑,说话带喘,下不来床。郎中号过脉连药都不开了,避开江老财对儿女们说:“老爷子的脉象呈虾游鱼翔之状,似絮似葱,中空无力,这是即将羽化成仙之态,老爷子大限将到,明日即将回光返照,我无能为力,该为老爷子准备后事了。”送走郎中,儿女们聚在江老财身旁,江老财竭尽全力摆着手说:“快,快把赵真人请来!”
赵真人其名不祥,是江老财平日里散财结交的道士。
独自住在鸠山。
江家儿女不敢有违,马不停蹄把赵真人请来了。
江老财硬撑着与赵真人秉烛夜谈,不愿太多人知道谈话细则,平日里观这包家兄弟二人没个眼力见,痴痴瞪瞪,却生了双贼眼滴溜溜转,便让包厚道在旁伺候。只见赵真人潇洒的一甩拂尘,二指握禅,对江老财说:“你请我来的目的,老夫已经算出来了,尔大限将到,想化劫,破点费就行。”包厚道表现的呆头呆脑,实则并不憨笨,只是有点懒罢了。天下事唯勤唯上,他兄弟二人是唯懒为妙,又是大户人家庶出的懒少,包厚道心猜那赵真人是个骗人钱财的主,明明江老财是快隔屁朝梁的人了,说什么散财化劫,很明显是吃粪喷屎的话。阎王让人三更死,谁能留人到四更?
“赵兄,这件事不管花多少,只要让我活,都值!”江老财奋力的从喉咙里向外吐字。
“我卜了一课,你明日即将回光返照,次日丑时驾鹤化羽。”
“这口气已经在喉咙了,赵兄,我舍得不这场富贵,你一定要帮我。”
“派人用金子铸一个三尺高的男儿身,外实中空,将名字与生辰八字放入金人体内,丑时放入棺材,过了头七,你就没事了!”
包厚道细细打量着这个赵真人,只见他年龄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一缕飞须,身材极高,暗想:“为什么江老财叫他赵兄,难道他比江老财年龄大,不可能,不可能,应该是恭维的话。”一时间竟然想的走神,那知道这个细微的动作早被赵真人瞧在眼里。包厚道在一旁暗暗寻思:“不管赵真人说的化劫借寿是真是假,三尺高的小金人可是实实在在的,他让江老财把小金人埋进土里代替自已,看来是想借幻术敛财,必定是等江老财死后去偷小金人。千算万算露了一着,还有老子呢,哼,先下手为强。”这种埋金代人之法,包厚道当少爷时也未曾听说过,暗暗惦记风头一过,偷偷把小金人淘了去。报不了家仇大恨,却能到太原城再疼疼当初的小桃姑娘,心里乐的一塌糊涂,神开始飘了起来。
大户人家办事容易。
江老财交待下去,儿女不敢怠慢。
挖坑修坟铸造小金人,只用了半天便完成了。
江老财回光返照,除面容憔悴与平日里没有太大差异,依旧健步如飞。
墨夜,丑时。
江老财登时不行了,热痰上涌,眼晴瞪的差点鼓出。
赵真人眼疾手快,迅速将事先用江财主中指血写好生辰八字的黄符,塞入小金人腹内,放入事先准备的棺材里合上。江老财按事先约好的办法,平躺在烧尽的草灰上。说来也奇,小金人放进棺材,江老财刚躺在草灰上登时痰不涌,气不喘,呼吸均匀。除了江家儿女们,这件事只剩下包厚道与赵真人了。包厚道瞧的怔了,快翘鞭子的人楞是变的没事了,暗暗纳奇,他来不及细想,最惦记的还是棺材中的小金人。
灵堂、遗像、孝子、花圈、悼词、供品,一应俱全,办的像模像样。
吉时下葬。
破土下葬时,江家大孝子在空坟前哭的死去活来。
煞有介事的态度,让包厚道瞧的暗暗笑,这是哭财吗?人没死哭个茄子。
丧事一过,江家大院大换血,所有的下人,不管是买来的还是请来的,全部派钱打了。
这兄弟二人当少爷那阵胆子肥的很,可要他二人半夜三更来荒郊野岭刨“坟”偷东西,非常怵。包厚道卖弄小聪明,他知道棺材里躺小金人的事,赵真人也知道,难保赵真人不掂记,不得不防。这几夜一直远远的盯梢,并没有瞧见有人来偷。又思量赵真人能用法术骗过阎王,应该有点真本事。万一两人在偷盗时正好碰上,赵真人使点法术,肯定敌不过,不能让这场富贵白白的跑了。
商量了个主意。
这兄弟二人用江家打的钱置办了行头。
包厚道扮白无常,包实在演黑无常,糊了黑白两个高帽,用杨树做了一对哭丧棒。
想的挺好,碰不上赵真人就算了。
碰上直接吓傻他。
头七,夜。
月黑风高,除夜莺啼哭外荒郊野岭没有一点声音。两人打扮好,包厚道脸上抹着白淀粉,包实在脸上擦着锅底灰,各自加抹了好几重。又觉的不够味,把事先在张屠户肉店里买的两片血猪肉叼在嘴里。两人往黑里一站,彼此一瞧,都把对方吓出冷汗了。与长子县宋村的崔珏大掌簿庙里的黑白无常一个样,活脱脱的。好在彼此明白,知道谁是谁,一路谈论着如何分金子,说说笑笑来在坟地。
江老财的坟头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人。
戴着一个煞白的高帽。
吐着血红的舌头,手拿一根哭丧棒左右掂托着。
那造型与包厚道一模一样。
这兄弟二人担心碰到赵真人,嘿,他真就来了。谁说那清修中的世外高人不贪念凡人之财,放屁扯蛋。包厚实低声说:“兄弟,把精神打起来,赵真人那货比咱哥俩早到一步,把孙子吓唬走。”包实在一拍胸脯,大声说:“哥,你就瞧好吧,吓不死他才怪哩!”二人一说一和,迈着阔步,甩着肩膀,抡起二根杨树版的哭丧棒向坟头走去。远远看去,真像是阴间的黑白无常老爷来坟头拿人来了,这兄弟二人暗想:“再怎么地老子也是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含金子生的,生来就是吃香喝辣的命,智商天生比别人高一筹,那受气的日子只是过渡。”什么叫天命眷顾,这就叫天命眷顾。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
远看是一个人,近瞧是两个人。
一个人白脸白衣服,一个人黑脸黑衣服。
装备比这兄弟二人强,不单有哭丧棒,还有黑铁链,与锁人的官差没两样。
这兄弟二人小声嘀咕:“赵真人还带了帮手是个行家,诶,聪明的人不止咱俩,还有与咱同等聪明的人!”
几个大步近的时候,看的更清了。
那黑白二人长的非常低,这身打扮根本认不出是谁。这兄弟二人见过赵真人,个子很高,这两个矬子莫是赵真人派来的手下。如此一想,包厚道挑衅似的操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嗨,我说二位,这个坟是我兄弟二人事先瞧好的,你们想分一杯羹,得问问老子手里的家伙答应不?”包实在学着同样的语调说:“怎么着,活得不耐烦了,着急着去阴曹地府报道,荷,你俩算是赶上了,老子今天就是来拿人的!”
黑白二人不搭话,相对一视。
只见穿白衣的人拿哭丧棒抡了一圈,声音极度凄凉。
“谢兄,崔君命我二人来此拘魂,怎么没有,怪了!”黑衣人晃动着铁链,声音使人起鸡皮。
“范兄,难道说这鬼魂跑了?”
“跑了咱们也能闻到它的味,怪,怪的很,有点不对劲!”
这兄弟二人听他们一说一道,浑身起鸡皮,好在都身这身打扮,并不是很怕。只是暗暗佩服,赵真人的手下太专业了,不用点真本事是吓不走,见黑白二人个头偏低,肯定不是他俩的对手。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这回兄弟二人要露点真本事了。那有什么真本事,就是仗着个头高一点,两人骂骂咧咧向坟头走去,边走边抡着杨树版的哭丧棒。
“范兄,这里有两个不要命的,要不咱们拿一个回去交差。”
“谢兄此计甚好,我看行,省得回去得挨板子。”
“反正崔君顾不上细查,是与不是不得我们说了算吗?”
“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
无巧不成书,此时兄弟二人才如梦方醒,这二“人”那里是什么赵真人的手下,分明是真的黑白无常鬼。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黑白无常鬼的笑声好似猫头鹰哭,吓的包家兄弟俩双腿打颤,泠汗淋头,连忙哭爹求爷的告饶。黑白无常不由分说,硬生生将包实在的魂魄从体内拽了出来,用寒铁链串在锁骨上,连连鬼笑,包实在登时倒在了坟头。包厚道眼睁睁见两鬼把兄弟的魂魄传走,说不定还会取自已魂魄,左右都是一死,干脆与它拼了,一挥手抄起那杨树版的哭丧棒,当头便向黑无常扫去。这一抡使出了全身力气,不知道打鬼效果怎么样,打在人身,立时便能脑浆崩裂。
黑无常身形飘忽,寒铁链拽着包实在,瞬间闪到了包厚道身后。
包厚道打了个空,差点闪个趔趄。
白无常大喝:“胆子太大了,竟然敢假扮我们,给你点教训长长记性!”呵斥间,哭丧棒打在包厚道左耳。
包厚道只觉天旋地转,登时晕了过去。
黑白无常鬼双影一飘,拉着包实在的魂魄没了影子。xh118
幽墓黄泉 002章 坐在棺材上与死人唠嗑
包厚道醒了。
自从被白无常鬼一记哭丧棒横头打倒之后,不知道晕迷了多久,被一条路过的黑野狗给舔醒了。那条野狗又脏又臭,齐膝盖高,浑身泥渍不说而且还遍体瘌痢,江老财的坟离村镇较远,数十里内没有人烟。不知道这条野狗是闻到了包厚道被白无常打过的气息,还是偶然路过。就连包厚道坐起来的时候,那野狗还在他左脸上舔个不停,半脸狗口水直延到脖子上,包厚连赶带骂将野狗驱走。
一摸左耳。
左脸硬生生被打的凹进一个棒槽。
除耳与耳垂有一点点露在外面,其余部分硬生生打了进去。
少了小半张脸。
包厚道扒掉身上穿的白长袍,兄弟二人掉在地上扮相的血猪肉也被野狗叼着吃了。孤零零的坟头只剩下包实在抹着锅底灰,穿黑长袍的尸体直挺挺躺着,早硬的透透了。包厚道渐渐明白,江老财故意让他听到棺材里小金人“寿终正寝”,赵真人把江老财的生辰八字用黄符使道家咒语封在小金人体内,小金人代替江老财死了。黑白无常头七这一天来坟头拿魂魄,怎么也找不到魂魄,急头上脑。包家假扮黑白无常鬼偷小金人的兄弟俩恰巧巧的送上门来,自已找死,老天爷假打瞌睡闭眼不管。黑白无常抓错人可以搪塞,带不回魂魄,挨了板子不提,还得重重受回罚。
人怎么能看见鬼?
自然是那赵真人捣了鬼。
他早猜到包厚道会打小金人主意。
坟头用柳叶转着方大大埋了一圈,桃根柳叶是通阴之物。
这才使他兄弟二人瞧见黑白无常。
包厚道越想越气,走在哪也他娘的遭人算计。包家是被朝廷整败的,先前在太原城那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摄政王多尔衮率八旗军征南荡北,扫平**,顺治爷龙步迈入紫禁城建立大清王朝,问鼎天下。按说包家与顺治皇帝、摄政王多尔衮扯不上啥的逑毛瓜葛,一方是皇权贵族,一方是偏隅富户,压根扯不到一起,几百杆子打不着。问题出在初初建立的大清王朝身上,有个汉官名叫孙之獬,时任礼部右侍郎,为迎合当权的摄政王多尔衮,出了个馊主意叫“剃易服”,凡大清王朝治下的民众,必须按满人制剃鼠尾辫,穿圆口领的服装,戴瓜皮帽,统一标配。
现在听起来馊味十足,当时可是治国良策。
汉人自古奉行衣冠束。
遵循圣人之,身体肤,受之父母,丝毫不得损伤,此为孝也。
换服装倒也能勉强认同。
这剃头是万万不能答应,剃光头留尾巴,这是对祖宗老子大不敬。就算大清王朝能让金豆开花,黄河倒流,日月倒悬,汉人是坚决不剃头。剃易服的制令自颁布以来,每城每地都会选一户举足轻重的庄绅杀鸡吓猴,以儆效尤。推行之时,不知杀了多少“守旧”的顽固贵派,城里的大小脑袋砍的像西瓜似的到处滚。太原包家便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上,彪悍的八旗兵丁不跟你多费话,只问一句剃不剃。
包老爷一句不,连剃字都没说出口,全家近百口脖子迎来了大刀片。
这兄弟二人怎么漏下的?
说来巧,命不该绝。
这兄弟二人双双离家十多天,夜不归宿,日月交接在本城“花云楼”上逍遥快活,压根不知道家里生了这么大的事。包厚道正在“芍药阁”搂着小桃姑娘蒙着鸳鸯被出着猛汗,包实在正在“牡丹阁”听小杏姑娘唱《盼君来》,快活的不可一世,根本不知道天变了。兄弟二人同逛一口窑算是太原城头一份,满城寻不出第二家来了,这都传为“美名”了。
忽然听到噩耗。
兄弟二人站在弄堂,连即将放出的屁都在肚子里响了。
有人出主意。
兄弟二人剃了头,化装成掏粪人逃出太原,好在八旗兵丁只杀人立威,不诛全家。
种种仇恨连在一起。
包厚道彻底绝望了,把弟弟包实在的尸体从坟头拖下来,抄起那夜带来的铁锹猛的挖了起来,边挖边骂:“你个狗屁朝廷!你个狗屁江老财!你个狗屁赵真人!你个狗屁黑白无常!老子挨个日你们九十八辈祖宗亲姥姥,凡是与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沾亲带故的女眷,不论老少,只要是母的,老子通通日上九百八十一遍,完了再日,日了再日。你们这些孙子不是设计让老子来替死么,老子没死,活的好好着呢,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老鼠眼给大爷瞧仔细了,看老子怎么刨你家坟!”东一句日你祖宗十八代,西一句畜生王八蛋死孩儿,一锹比一锹挖的疯,天上地下的脏话全都骂完了,锃明瓦亮躺着小金人的朱漆棺材露了出来。
棺材上没钉。
只一锹拍在上面便散了架。
取出小金人。
小金人背上有条缝,依稀看见肚子里的黄符已经化成了灰。
给包实在的尸脸擦了擦,放进棺材。
合棺封土,扬长而去。
生旧骨头长旧肉,穷人家的孩儿孝,富人家的孩儿逆。包厚道仗着那股子愤劲把弟弟包实在埋进了空坟,拿着小金人离开后,便把报仇雪恨的事忘在了脑后。骂他一句不是个人,不是个东西,一点都不为过。一不找江老财龇仇,二不上鸠山寻赵真人,三更不会下阴曹地府找黑白无常,甩着大步径直朝了太原。正儿八经重新当原来的阔少了,“花云楼”上的小桃姑娘还等着他疼哩,不知道背里偷抹了多少香泪。
太原城。
早已经不是到处喧吵“留头不留,留不留头”时那样,吓的人人关门不出了。
满街老少爷们挂着鼠尾辫。
甭说别人,包厚道自已也是这个逑样。
这次来太原,注定了包厚道半生职业盗墓人。
盗墓之事。
历朝历代为人所不齿,此风却禁之不绝。
从古至今,没有不死的人,没有不埋的人。但凡家境过的殷实,先人入葬时总要埋些故人生前心爱的贴心物什,或金,或银,或器,一来表示孝心,二来昭示富贵。老话盛传:埋人不埋物,后人没有屋,前人风光厚葬,后辈扶摇直上。中国有着五千年的璀璨文明,古往今来享尽人间富贵,穷奢极欲之人对身后事尤为看重,素来讲究,事死如事生,生前享受过的,死后继续拥用。我有一个天下,死后还要有一个天下,生前有场富贵,死后还要有场富贵,一切按生前标配给墓地置办。
花云楼。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班扑蝶花客,一班卖笑姑娘。
有银子的爷只嫌招待不周,没银子的汉只觉打不爽。
媚喜骚,鸨爱钞,王孙公子好扑蝶,翩翩才子善行拈花惹草。
自人道开世,古往今来皆是般般此。
包厚道在太原城熟脸的人不少,都是些不务正业,臭味相投的人。这次回来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一来是剃过头后,猛一照脸,熟人都得想半天是谁。二来被白无常鬼打了一记哭丧棒,脸塌了小半张,那半张塌脸全变成了灰黑色,西洋镜一照,自已都吓一跳,镜子里是自已吗?再怎么说爹不嫌儿丑,自个不觉自个恶心。一张鬼脸,腰缠几百两金子,摆着八字步横着走起来,得意时给自已起了个绰号“鬼脸包”!逍遥烟花之地不是慈善救济所,任凭你口袋里金银再多,光出不进,总有掏完的时候。三个月下来,包厚道连吃带甩,夜夜泄猛汗,花了个干干净净,反欠了“花云楼”一屁股银子。
最终被打出了花云楼。
不务正业的人都是吃馋的,坐懒的。
没钱总不能去讨饭吧。
包厚道已经委曲求全的当了回佣人,再找大户得过且过的混日子,又不甘心。
遂又打起了盗墓的主意。
这回学精了。
不找无主的空坟了,到处打听那有财主刚死过。
不打听清楚决不动手。
有一天,包厚道打听出祁县有个姓严的富户,一个月前死了个六十多岁的财主。严老财早年染了风寒,高位瘫痪,在床上、躺椅上残喘过了十年有余。有一天,几个胖丫鬟把他抬在太阳下晒暖样,一阵急风刮过稍带把命刮飞了。下葬时可隆重了,佃户、锄客、十里八乡的人都去泪送严老财,不像江老财似的偷偷摸摸玩假死。包厚道笃定了主意,这次一点都不大意,不再假扮黑白无常等鬼怪了。特意找了个池塘,趁着日头高洗了个干干净净,摸着黑偷了把锄头,顺了柄铁锹,卖酒的铺子溜门撬锁偷了一葫芦汾酒,边喝边往严老财的坟头走。
夜,无月。
风刮的很轻很细。
严老财的坟头很大很排场。
不像江老财假迷三道的弄个棺材,建个丘,树个碑,草草了事。
包厚道先坐在坟头美美喝了几大口酒。
这回没遇鬼,一切安全。
酒葫芦往地上一掷,抡起锄头干起了活,酒劲上来血液膨胀根本不知道累,越干越起劲。包厚道算是个小有经历的人了,剃令执行时见过人头满地滚,坟头的黑白无常见识过,都有点不奇怪了。宁愿死在富贵路上,不愿死在讨饭受气上,说不上来严老财往棺材里带了多少宝贝,应该够他几个大月满满开销喽。新土好刨,新坟易开,除了封砖不好撬以外,一切顺利。两个对时严老财的朱漆棺材被挖了出来,棺材上画着精美的图案,这个夜里天实在黑,看不大清,可也感觉严家的丧事操办的很庆隆,只是没算到有包诚厚刨坟这一劫。
包厚道又饮了几大口酒。
撬开棺材。
突然之间,棺材里穿着锦缎寿衣的严老财“噌”的坐了起来。
包厚道大大吓了一跳。
早不像以前似的腿软了,一扔东西,转身就跑。
“小伙儿别跑,别跑,咱爷俩聊聊,聊聊!”棺材里的严老财开口说话了。
包厚道跑出几个大步,听到严老财说话,琢磨不定这是他娘的几个况,远远站定,喝问:“你,你他娘的是人是鬼?”严老财说:“我当然是人,小伙儿,别怕,别怕!我知道你来干么了,惦记上老汉我棺材里带的东西了吧。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些东西都归你了。阴司只收儿孙烧的冥货,不收人间的现银。小伙儿,即来之,则安之,咱爷俩碰上了好好聊聊,你取走宝贝后,把坟重新给我填好就行!”包厚道听这一通“入入理”的话,打死都想不到还有这么好的事,不安的心登时石头落地,拾起酒葫芦往棺材走去。这一活一死聊的相当非常说不尽的投机,你恭维一句,我奉承一句,都是经过人间富贵的人,只不过一个落魄盗墓,一个即将入冥投胎,反有种相见恨晚的之态。包厚道很感动,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有银子时还没有一个人对他如此这般客气,一吐快语,聊了近一个对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