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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逃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知闲闲
咔嗒——清脆的金属声中,银色表壳跳起,迷蒙的雾中,白色的表盘也如雾,这是早晨,七点。
……
苦水溪,中游。
溪水很清,很浅,不及膝盖,但是寒凉。
这里走势平缓,溪水流淌很慢,铺得稍宽,十几米;沙底,在看起来薄薄的清澈中,随着水流淤积出一条条痕,踩在脚下既不觉得硬,也不觉得软。
没有岸,因为两侧都是近人高的枯硬荆棘,密密麻麻盘卷缠错,翘向水面。在雾中,近看是无生机的大片死灰色尖锐,稍远既是隐隐约约的黑,再远,只能看到白茫茫的雾色。
卷曲的灰色帽檐遮黑着眉眼,尚可分辨鼻梁和下巴的古铜色线条,胸前的背带交叠出最简单的图案,使这一袭灰色军装如同两岸的枯灰色荆棘般,静谧得死气沉沉。
那个军人,走在队伍最前,走在溪水中央。
努力忘记膝盖以下的冷,一步步慢慢蹚,步枪在腰际横端着,没上刺刀,但是子弹已经上膛,随着每一次蹚水响,自然地晃动一次。
在他左后方,几米外,一个战士的身影靠近水边的荆棘,随着他的步伐慢慢蹚,后面,白蒙蒙的雾气中,依稀还跟随着两个前进中的谨慎身影。
在他右后方,几米外,同样三个战士的身影间隔隐约,近岸前行。
向前,看水面,十几米外尽是莽白;不看水面,则只是白,不知道有多近,也不知道有多远;若不是有水微响,仿佛根本没在向前走,根本没有尽头。
此刻,胡义忽然觉得,相对于这种无尽的白色,他宁愿选择黑色深渊,迷茫的感觉让他觉得不舒服,他可以接受不能到达终点,但他不喜欢看不到终点。这感觉像是……相对于孤独,等待更痛苦!
……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过了很久。
雾色一分都没淡,几乎看得出白蒙蒙的漂浮。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听到了什么,来自于前方的迷茫。
他止步,静静站在溪水中,斜端着步枪,一动不动,任溪水慢慢向前流。
后方两侧,六个间隔跟随的战士因他的身影止步而止步,安静地看着站在前方雾色中的他,安静得忘记了膝盖以下的冷。
女人有直觉,野兽也有直觉,只不过,野兽的直觉只能用来感知危险。
他感觉到了,前方无尽的白色中,也许有什么,可能就像陈冲说的,这流水能带走灵魂!
……
对方一定是像我这样静止在溪水里,很近,如果此时能吹起一阵风,相信大家都会尴尬的!
太静了,静得太久了,他们竟然不愿开口询问,这不是友军。
膝盖开始缓缓弯曲,轻轻入水,右膝抵住了水面下的沙;单膝跪姿,寒凉的溪水漫过了腰际。
枪托开始缓缓抵上肩膀,枪口慢慢抬起,向前,与视线笔直,白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不回头,也知道身后的战士们一样。
既然不说话,为什么又不开火呢?
答案……只有一个,不知道我是不是接应他们的人!
李有德不在下游?
无论推理对错,只能坚决相信自己是对的!因为这里没有岸,因为距离太近了没时间掉头。
啪——枪声响了。乍听起来像是一枪,其实是同时响了两枪。一颗子弹呼啸而去,一颗子弹呼啸而来。
飞过的弹道异常清晰,真的异常清晰,因为雾,雾太浓了,瞬间被子弹冲击出一条长长的诡异螺旋轨迹,漂浮在白蒙蒙的水面上,尚在缓慢涌动着,不及弥散,惊呆了身后那些第一次身临奇境的眼。
细狭的眼底在这一瞬变得麻木,却因卷曲帽檐下的黑暗变得不可见。肩头的震颤后座刚结束,右手已经机械般搭上了冰凉的枪栓。哗啦——弹壳翻滚着拉出一股硝烟,扑鼻的香!啪——全无顾忌的开第二枪,没有敌人,敌人就是前方的白色,只当是要杀死这雾,或者被雾杀死!
枪声猛然喧嚣了!七支三八大盖清脆成一片,而前方,十几支汉阳造爆响,在身畔打出十几条清晰诡异的雾色弹道,还在一注又一注不停增加,美丽得惊心动魄。
根本不需要瞄准,到处都是白色的,如何瞄呢?只是顺着那些飞来的美丽螺旋涡流,摆顺了枪,在喧嚣中拼命地拉拽枪栓,拼命地还以颜色,全然不顾臂膀上刚刚擦溅出的红色,也听不到身后人的中弹声,只是射击,再次射击,继续射击,让弹道交错,让喧嚣更猛烈。狭路相逢,寸退既覆灭!
第五枚弹壳飞出了枪膛,步枪迅即撒手落水,溅起的冰凉扑入胸膛,却不觉得冷。嗤啦一声扯断了身侧的挎包系带,攥住了手雷的冰凉。保险环落水,甩起来的金属体来不及形成黑点,便被莽白吞噬,他已经攥住了第二颗,要接连不断地投,要在死前投光仅存的五颗手雷。
轰——轰……爆炸的巨震声响起在前方不及三十米远,还没传来第五次爆炸,附近已经有了重物落水声,那是金属体摔进溪水的响,那是雾中飞来的手榴弹!
轰轰轰……彼此的爆炸瞬间衔接成了一片。
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觉得半跪在冰冷中的身躯一次次被冲击波猛撞,摇晃得无法抽出自己那把m1932驳壳枪。
腿畔的溪水已经晕红了边缘,爆炸掀起了十几米高的莽白,爆心里隐约着泥沙翻溅的浑黑,一柱又一柱冲天而起,水和沙,沙和水,完全覆盖了整片区域,暴风骤雨般落,无数弹片看不见的横飞。
整个人被刚刚腾起的巨浪拍入了冰冷溪水,呛着,咳着,恢复了一时的清醒;咬了牙,支撑着,重新抬起头,满眼坠落的水白,满眼漂浮的雾白,却看不到正在滴落冰冷的血。
哒哒哒哒哒……多么熟悉的声音!一条连绵的狰狞弹道,一柱柱连续跳起的水幕,疯狂地冲出了前方白雾,像是一条爬行在溪水上的凶恶怪物,蛇一般冲过来。
哗啦啦啦——水柱擦着身畔恶狠狠溅起,向后连绵,伴随了某个身躯摔倒水中的预言声。
呯呯呯呯呯……m1932被平伸,狂猛后座着,自然而然跳跃成了一片射击弹幕,向前横切入白雾。
打空了,试图掏出第二个弹夹,才发现已经抬不起左臂,沮丧地放下了枪,换用右手去摸。
然而喧嚣还在继续,机枪声,驳壳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前方,后方。
感觉已经跪不住了,似乎全身都在麻,单手在水里勉强填上了第二个弹夹,还未及第二次举枪,轰——
身畔正在激迸的水柱似乎格外高,该死的一片茫白!
感受到全身都凉了,才知道自己正仰躺在溪水中,才知道眼前的茫白其实是天空,无数的晶莹正在迎面坠下,绚丽如雨,无情地砸着微露出水面的血色面庞,无情地砸着细狭的眼,直到他阖上黑暗。
……





烽火逃兵 第411章 挥之不去的诅咒
雾,还是雾;被疯狂撕扯了这么久,仍然是雾,仍然白茫茫。
爆炸声不见了,机枪声消失了,只剩下零落的射击响,一次次的清晰,不再喧嚣。
水淋淋的刘坚强,仍然单膝跪在溪水中,端着水淋淋的步枪,努力地打。
啪——枪响,他的身躯猛地一晃,晃动的幅度很大,勉力抵消了后坐力;一枚弹壳落坠落,在水面溅起一点小小的白花后,快速冒出三个水泡,然后静止于清澈之下的细沙,泛着冷冰冰的铜色。
啪——又一枪,这次他没能抵消后坐力的冲击,仰倒在溪水里,步枪掉落。
他努力用手肘支撑在冰冷中,想要重新恢复姿势,想要拾起水里的枪,却再也起不来。
没力气了,觉得有点冷,他看不到自己的苍白!
只能用两个手肘后撑在水里的沙,胸膛以下都被浸没,泛着丝丝缕缕的暗红,被流淌的溪水带得很细,很长,然后淡到看不见。
‘班长’就在前面不远,躺在溪水中,水面上露着依旧卷曲的帽檐,和一部分隐约的脸,无声无息。
九班变成了九排,刘坚强仍然叫他‘班长’;后来九排变成了九连,刘坚强仍然叫他‘班长’;现在,他死了,刘坚强仍然叫他‘班长’,因为刘坚强认为他是最好的班长!无论他曾经是谁,都是最好的班长!
……
水淋淋的马良仍然在射击,遍体鳞伤,仿佛一个失去了意识的射击机器,跪蹲在溪水中,端在双手中的驳壳枪满是水湿,一次又一次规律地震颤着,朝着东方白雾射击。
又一次去掏子弹,衣兜已经空了;马良麻木地将驳壳枪撇入水中,看看左右,没能发现自己的步枪,然后试图站起来,没成功,于是踉跄成爬在溪水里,爬向最近的一个战友躯体。偶尔,有一两声枪响在前方白雾后,子弹胡乱飞过附近。
他将清澈下的步枪拎出水,瞥见了枪托上的‘刘’字,下意识侧过头,仰躺在溪水中的刘坚强正在朝他淡淡微笑,苍白的脸被冲刷得异常干净,这个邋遢鬼从没这样干净过,从没这样白过。
“下辈子……能不能离我远点……算我求你了……”已经无力的刘坚强,正在用最后的力气说。
“行!”马良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声音里没有任何色彩,看着刘坚强,拉动了手里的枪栓,装填进一排子弹桥夹。
“跑吧……我不想……在奈何桥上遇见你……”他手肘下的细沙松动成一片浑浊,那张苍白的脸静静被清澈淹没,干净得无瑕疵,像是站在水幕后冥思,再没睁开过眼。
想学胡义那般麻木,想学胡义那般无情,尽管马良绷紧了冰冷的脸,鼻孔却止不住地快速翕动着,下意识摆动着头。
瞪着满布血丝的眼,向前看,向后看,全都是静止的躯体,和潺潺水面,以及白茫茫,看得见的水面上只有他自己。
艰难摆正姿势,枪托抵肩,瞄准前方白雾,啪——
“可惜我跑不动了。”
啪——
“我到奈何桥上气死你。”
啪——
最后一支三八大盖的枪声,一次次孤独鸣响在雾白里。
……
上川千叶躺在溪水中苦笑。
这不是埋伏,他坚信他的选择没有错。如果是八路军设伏,他们早该冲过这么短的距离,又怎会到现在只剩下一支枪在响。这是一场遭遇战!倒霉的遭遇战,可恨的驳壳枪,连雾色对面是谁都不知道。
原本的半个排,现在喘着气的有七个,只剩下五个能动了,这还包括了被手雷破片毁了一条腿的他。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他制止了两个尚在朝雾中射击的手下。
下游的足迹说明这附近有八路的一个加强连,而期待的接应尚不知在何处,现在已然暴露位置,拖得越久希望越渺茫。现在看来,遭遇的也许是一支前出侦查小分队,那么上游还有没有八路?虽然手中的主力已经完蛋,虽然只剩下几个人,该做的事要做完,哪怕出去一个人,也算名义上突围成功,不是覆灭!
“你们四个现在就走!不要回下游,往北蹚过这片荆棘,绕过上游之后,再向南,出山去梅县。”
“可是你……”
“我得留在这,我不能走了,也不想走了。”
四个人相互看看,突然过来,在上川千叶的挣扎中下了他的枪,把他扛上了肩,他们没有勇气撇下这个帝国精英,否则回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两个人抽出刺刀,开始尝试劈开荆棘,另外两个背扶着他们的长官跟进。
两个溪水中的伤兵目送他们艰难没入荆棘,不久后,一个朝另一个开了枪,然后又吞着枪口再开枪。
然而对面的雾色中,那支三八大盖仍然一次次射击响,只是频率越来越慢。逐渐慢到好久才响一次,后来……也不再响。
浅浅的苦水溪,迷蒙的雾,这才静了。
……
王朋气喘吁吁跑在雾中,一次次催促身边的队伍加快速度。
刚才全连向南搜索了将近十里远之后,突然听到身后的苦水溪中游方向激烈枪战并伴随连续爆炸声。
这让王朋有点懵,完全搞不懂状况,不过他立即意识到,挺进队八成在那!全连当场掉头,直奔枪声现场。
现在,枪声已经消失了,队伍速度依然不减,必须去现场证明那是不是挺进队。
荆棘难过,绕道下游,然后逆水而上。
蹚着冰冷的溪水,为防不测放缓了速度,眼前白茫茫一片,能见度只有十几米。
走着走着,王朋注意到腿边的溪水里流淌过一抹细微暗红,立即凝神看向前方水面,一具半伏在溪中的尸体隐约出现。
“连长,是他们!”尖兵的声音响起在前方的雾里:“有十二具尸体!”
十二个?这不死差不多了吗?王朋甩开大步向前紧跑,溪水潺潺,一片尸体错落出现,抬脚将最近的一具尸体蹬翻过来,塌鼻子小眼睛短腿,不用搜身都已经特征明显。
身后的战士们呼啦啦过来,兴奋地开始打扫战场。
“乱什么?一排继续向前,二排收拾,三排后边跟着!”
话音刚落,前头的几个尖兵又喊了起来:“连长,连长,你快过来!”
循声而至,王朋的脸色随之一肃,七八个战士正在查验七具尸体,距离最近的当先一个,只凭那个别致的卷曲帽檐便知道身份了!
胡义?独立团九连?这这……怎么可能?
几大步奔过去,踏得溪水高溅,推开战士,扯住尸体的衣领一把将尸体上半身拽起些高度垫在自己腿上,掀开一侧眼皮细看,接着又俯身把耳贴在水淋淋的冰冷胸膛上感觉了一下。
“他还有气儿!你们俩赶紧背上,先出水找地方包扎止血,然后送大北庄。”
接着站起来朝前大声问:“还有活的没有?”
“这有一个!”循声看过去,半边苍白半边血红,一张英俊的无知觉面孔正在战士摇晃的手掌中静静滑落着血和水,王朋认识,那是九连的马良。
“这是陈冲!陈冲!他还活着!快来个人帮我一把!”远处的一个战士正在把一具无知觉的血湿身躯拽出溪水中的淤沙。
眼前的一切,令王朋陷入茫然,他不能理解胡义为什么凭空出现在这里,而且能和挺进队撞了脸。一定是撞了脸,两边的尸体相距仅仅三十多米远,如此狭窄的空间范围,这一仗是怎么打起来的?就这么对轰啊?疯了!
这时一个新兵在附近惊喜道:“嗬!发了!这回发了!快慢机嘿!”
另一个战士闻声瞧了一眼,立即冲过去:“拿来把你!这是你个新兵蛋子用的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一个不舍得撒手,一个硬抢,正在相互扯拽着,后面猛然踹来了一大脚,噗通一声水花飞溅,俩兵全摔趴在溪水里,狼狈回头:“连,连长?”
王朋弯下腰,从浅浅的清澈中捞起那把摔落的枪在眼前,m1932,几乎崭新,漂亮的烤蓝色泛着神秘幽光,水滴正在快速沿着枪身滑落,映衬出别样的金属美感。
四下看看,某些战士正在喜滋滋背上从水里捞出来的三八大盖步枪,王朋皱了眉,骤然放大音量:“九连的所有装备集中!少一样我打断你们的腿!”
……
李有德急了,天亮后,按计划带队在雾中北行,准备去水潭位置驻扎,还没走出二里路,便听到苦水溪方向的密集枪响。如果没有这阵枪声,李有德和王朋只差二里远就撞上了。
现在李有德催促着队伍全速前进,感觉枪声是在苦水溪中游,那里没什么适合战斗的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溪水中。跑了这么远的路,遭了这么多罪,空手而归可就交代不过去了,哪怕是抬几具皇军尸体回去也行啊!否则怎么证明来过?怎么证明不是阳奉阴违?
跟王朋走的是一模一样的路线,绕道下游然后逆流而上。
先头蹚在溪水中的伪军正在匆匆,忽听对面的白雾中传来大声问:“谁?”
行进在溪水中的队伍立止,稀里哗啦一片枪栓响,一个个左右看,两边荆棘密布,没处躲没处藏。
“认识叶排长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伪军紧张得开始下蹲身躯。
双方相互短暂沉默,一方不认为这是正常回答,一方觉得你排长姓什么不至于考虑这么长时间,所以……大家都懂了!
苦水溪,源自地下水,流七里,又成地下水,其水四季寒凉,到底流去了哪里又怎能知道呢?不过现在看来,说不定真是流去奈何桥的,否则它又何至于吞噬这么多灵魂呢?否则它又何至于无休无止呢?
……




烽火逃兵 第412章 误伤
历史,是客观世界运动发展的过程,一般指一段时间间隔内发生过的事物。广义角度看来,历史可以是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
如果刚才发生的事可以称为历史,那么现在历史正在重演。
一样的溪水,一样的雾,一样的地点,一样的距离,一样的遭遇战,王朋对李有德。
战场宽度只有可怜的十几米,兵力差别完全没有意义;十几米距离的能见度,看不到敌人,训练素质没意义,战斗经验没意义,甚至连士气都没意义。
历史虽然重演了,但是过程肯定有那么点差别。胡义和上川千叶,一方是七个整日行走在死亡边缘的老兵,一方是十几个鬼子精英;他们各自的骄傲和果决,决定了他们在第一时间做出一模一样的战斗反应;不进,不退,在最宝贵的第一时间内爆发最大火力,要轰塌对方的斗志,用火力争夺幸存概率;不幸的是……他们谁都不想倒塌,所以……他们都倒塌了!
现在的主角,是王朋后队的三排,对李有德手下某连某排,溪水就这么宽,两岸的荆棘倾斜这探出在水面上方,躲不起,钻进去就是千针万扎直接轻伤;水深及膝,趴下就很难射击;排一级的兵力都不能完全发挥,后面的人没法射击没法支援,只能瞪眼看,当然也看不见。
按说现在的交火区域是一个排对一个排了,比刚才那场遭遇战的兵力多得多,可是……交火的激烈程度完全差了一个档次!
王朋手下的三排长,他的第一反应习惯性地受弹药基数影响,他习惯了不见敌人不拉栓,习惯了节约,所以他的选择是利用这雾的便利,直冲过去打成混战,打成肉搏战。前进中的战士无法火力全开,而队后的战士又不敢轻易射击或投手榴弹,导致火力纷乱交错,没厚度,没持续性。
而伪军排长呢,他的第一反应是要拉开距离,回归主队;他胆怯,他带着他的弟兄们选择了掉头跑,想要撤出一段距离再说。边跑边向后射击怎么会有火力强度呢?跑在前头的根本都不回头。
胡义和上川千叶都是疯狂打掉手里所有的弹夹,现在的战场是噼里啪啦东一榔头西一响;胡义他们是一口气仍光所有能爆炸的东西,现在的战场是……目前还没听到手榴弹响,冲锋的一方在忙着上刺刀,撤退的一方跑得一时忘了手榴弹这东西,这跟刚才的‘历史’怎么比?
不过,战斗的趋势是激烈程度渐强,因为伪军开路的一个排终究停下了,尸体连绵着留了一路,只活了七八个腿长的,回过神的后方队伍在李有德的叫骂之下架上了数挺轻机枪,生生把雾中盲追而来的对方打躺了半个排,余者退。
由此,战线稳定了,可是双方主力距离也远了,隔着百米多远一通胡乱对射,枪声至此算大作,然而此后效果寥寥,不久便停歇。
王朋不是胡义,李有德也不是上川千叶。
……
陈冲没死,他是被手榴弹的冲击波震昏。全身十余处子弹和手榴弹片刮擦伤,到处都是绷带缠绕,到处都是血痕。
当他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感觉到处都在晃,山也在晃,天也在晃,才发现他躺在行进中的担架上。
“连长,他醒了!陈冲醒了!”
队伍前方的王朋停下脚步,等到担架经过近前后伴行,朝担架上尚在茫然的陈冲笑:“好小子!有造化!”又朝后面战士喊:“赶紧把水壶拿过来!先让他喝点水!”
水?听到这个字,他的脑海终于从空白状态恢复了。到处都是水,水滴,水珠,水雾,水柱;脚下是水,天空是水,眼前是水,身后是水;有的在飘,有的在飞,有的在迸,有的在流,冰凉冰凉的,白茫茫无穷无尽……
“我不要水!”他虚弱地拒绝了战士递来的水壶,缓缓闭上了眼:“连长,我的……兵……都在么?”
走在担架边的王朋叹了口气:“他们都是好样的。”
“那……还有谁?”
“还有胡连长,和马良。我已经派人把他俩抬往大北庄送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俩能不能熬到地方。你的伤不需要医生,我带你回牛家村,你早晚还是个生龙活虎的。”
泪水终于滑出了紧闭的眼睑:“连长……我……不想这样归队……呜……我一个都……没带回来……我不配当班长……”陈冲呜咽出声,悲伤地痉挛在担架上。
“哭什么哭?还有谁比你更配?别娘们唧唧的!”
“我就是不配……呜……我……根本不勇敢……我不是怕鬼子……可是我根本看不见……什么都没有……只能看见他们,一个一个地躺进水里……再也起不来……什么都没有……呜呜……什么都没有……我不配当班长……”
“勇敢,不是你心里怎么想,而是你做了什么,懂么?”
……
青山村以东,有个三叉路口,一边通落叶村,一边通绿水铺。
现在,太阳爬出了远处的山梁,亮灿灿的一个好天。这个路口上,摆着一个大木箱,旁边站着五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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